data-ad-slot="6549521856"</ins
第48章
楊思光向許路要了一點福爾馬林液。
後者向來喜歡在網絡上增加存在感,不久之前剛剛在朋友圈發了圖,說是特意買了福爾馬林液,專門用來保存自己家貓絕育後摘下來的蛋蛋,緊接着又貌似苦惱地提起福爾馬林液還剩了許多,不知道能用來幹什麽。
底下一群人各種起哄,什麽缺德的主意都有。
楊思光就跟以往一樣一瞥而過,沒有發表任何言論。
而這時他只不過是發了個條信息,許路的回應立刻就來了。
【你要那玩意幹什麽?】
沒等楊思光再發回去,男生又來了一條訊息。
【幸虧你消息來得快,不然我都打算把那玩意丢了。那什麽,你急麽?我給你直接送過去?】
楊思光神色冷淡。
【不,我去你宿舍底下拿就好了。】
他回道。
其實如果可能的話,楊思光并不太想在這個時間點跟許路進行接觸。
雖然早就知道對方的個性如,此發在網上的那些帖子也是天性使然,但是看到許路在網上一遍又一遍興奮地重複着黎琛死亡的種種細節,楊思光還是會感到一頓說不出道不明的煩悶厭惡。
只是,快遞買福爾馬林的話,時間又拖得太久了一點。
從最開始的瘋狂與崩潰中回過神來後,楊思光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麽。
在發現黎琛眼珠的第一時間,他就應該跟黎琛的家人進行聯系,但是他沒有。
那顆眼珠被他草率地浸泡在了水裏,縱然眼球還是奇跡一般保持着清澈新鮮,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楊思光發現自己的房間已經浮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腐臭味道。
他得好好保存黎琛的眼球才對。
他想。
*
出門前楊思光其實看了一眼鏡子。
他并不覺得自己跟往常有什麽區別,穿着打扮也沒有什麽不妥,然而在A大的宿舍樓下看到許路的時候,後者看着像是吓了一大跳。
“啊,你怎麽……這樣了?”
許路背着個斜挎包快步朝着楊思光跑過來,說話間便要擡手去摸楊思光的臉,被楊思光後退一步避開了。
“剛我還以為樓下鬧鬼了,你這臉色也太差了吧?”
年輕的男生盯着楊思光看了幾秒鐘,神色中染上了幾分擔憂。
“等等,該不是因為之前那件事……你這是被吓到了?”
最後一句話裏,帶上了一抹刻意的安慰與親昵。
許路得承認自己對楊思光有點兒心思。
沒錯,大一選修課上看到楊思光的第一眼,許路便發現自己心動了。
原因并不僅僅只是因為楊思光長着一張特漂亮的臉,還因為這個人身上嗎,有種非常特別的……味道。
許路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麽感覺,總是就是模模糊糊的,讓人瞅着他,胸口便會不受控制的一點點發緊,喉嚨也開始慢慢變得幹渴。
楊思光的性格其實并不好,剛入學時候,大夥兒都覺得這人多少有點陰恻恻的,每天都是一臉默然坐在角落裏做着自己的事情,跟班上那些活潑開朗,青春勃發的同學相比,他顯得是那麽格格不入。
可他越是這樣,就越是讓人忍不住去注意他。
看着看着,心中就會騰起一股想要去撥弄他,想要把那層冷冰冰的外殼一點點撕開,讓他嗚咽着發出痛呼的渴望。
……簡直就是有毒。
這年頭的人都早熟,許路早早便确定了自己性向,之後連續交了好幾個男朋友,有跟他差不多年紀的,也有社會上的人。但他唯獨沒遇到過楊思光這樣的。
反正不太像直男。
但是吧,他在楊思光身邊跟前跟後快四年了,愣是也沒抓到對方喜歡男人的證據。
因為楊思光看誰都是那副一臉無趣厭世的樣子,感覺就算來了個天仙脫了衣服躺在床上,他也能繼續弓着背窩在床角木着臉發呆。
直到這次遇上了那場駭人的車禍。
許路終于發現楊思光身上似乎有什麽東西變了。
就好像之前一直罩着他的那層玻璃殼被打碎了一樣,形銷骨立的青年現在顯得是那麽脆弱,甚至還有了點楚楚可憐的無助感。
許路本來都已經快要熄滅的那點子念想瞬間又活泛了起來。
“唉,遇到這種事情确實還挺晦氣的,思光你心思重,害怕也正常。”
他壓根沒等楊思光回應,臉上已經不自覺地染上了幾分殷切的笑意。
“要不這樣,你去我宿舍喝兩杯?都說酒能除穢呢。有什麽心裏不痛快的,你就說出來。說出來就沒事了——”
楊思光的眼珠轉動了一下,眸色漆黑而空洞。
“福爾馬林液,帶來了嗎?”
他像是完全沒聽到許路之前那一連串話似的,目光直接略過了許路的臉,釘在了許路的挎包上。
許路的笑容僵了僵。
“帶來了。”他幹巴巴應道,“畢竟是你要的嘛,我忘了穿鞋也不會忘記這個,不過你要這玩意兒幹什麽?”
他還想繼續打聽,楊思光已經垂下眼簾,徑直取過了他手中的福爾馬林液。
“想保存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許路聽着楊思光回答道,聲音卻是輕飄飄的,仿佛說話人正處于一場夢中。
話音剛落,楊思光便像是要走的樣子。
聯想到楊思光兩天沒見整個人瞬間暴瘦,再看着他如今這幅魂不守舍的樣子,許路心底忽然咯噔了一下。
一個奇異的念頭飛快的掠過了他的腦海。
“那什麽,楊思光你真沒事吧?你跟黎琛……”
“嗯?”
聽到那個名字,楊思光總算給了許路些反應。
而這反而讓許路的神色變得愈發晦暗不明。
“你跟黎琛難不成很熟?不然也不至于這麽傷心吧。”
許路試探着問道。
楊思光愣了片刻,然後才很慢很慢地,搖了搖頭。
“我……我跟他沒什麽交情。”
青年聲音有點沙啞,可許路的心卻有點沉。
“不會吧。”許路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故作随意地繼續開口道,“要真不熟,之前你被章哲那厮找麻煩,黎神也不至于那麽急着出來幫你出頭吧?”
楊思光這下終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許路身上。
他無比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什麽出頭?”
許路也愣了一下,随即才反應過來,那件事發生的時候,面前的人應該已經沒有意識了。
當時也是大一,加入學生社團的話,可以加0.5個學分,所以基本上所有人都加入社團。許路和楊思光也不例外,随便挑了個文學社就進去了。只是沒想到社團裏有個叫章哲的學長,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麽藥特別不對勁,天天就怼着楊思光各種找麻煩。
後來更是故意在聚餐中刻意強迫楊思光喝各種混過的酒,旁人勸也不好勸,結果最後飯局還沒過半,楊思光已經被灌得暈了過去。
章哲當時還不滿意,仗着自己在社團裏地位高,竟還接着酒意繼續慫恿當時包廂裏其他喝得面紅耳赤的人去脫楊思光衣服,說是要拍照。
——最後當然是未能得逞。
誰都想不到當時剛好就碰到黎琛了。
許路當時也算是半醉,然而對上黎琛冷冰冰的眼睛,莫名其妙就打了個寒顫,整個人瞬間酒醒了大半。
“……當時大夥兒都被鎮住了,你是不知道,那個人當時板起臉來真的蠻吓人的。他當時就抱着你走了,章哲還想攔着,被黎琛瞪了一眼整個人就愣在那裏了。”
在許路的提醒下,楊思光也回想起了大一時那小小的不愉快。
他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我以為當時是你——”
他直直望向了許路。
他能夠容忍許路這個“朋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确實便是因為大一時那次灌酒後,是許路将自己送回了宿舍好生安頓。
畢竟當時在社團裏,他也沒有別的朋友。
第二天在宿舍裏一身清爽醒來後,楊思光并沒有想太多,因為有也只有許路,會把他帶離酒局,送回宿舍。
可現在許路卻告訴他,那是黎琛?
聽到楊思光的質疑,許路的神色微僵,吭哧了好幾秒鐘,才幹巴巴地回答道:“我當時也打算帶你走,真的,結果還沒有來得及,黎琛已經推門就進來了……對了,本來還以為你們關系挺好的,結果後來又沒有見你搭理他,我也沒有想那麽多……”
許路也不知道自己試探着試探着怎麽把自己給繞進去了,正想繼續找補幾句,可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一股惡寒。
有什麽東西在盯着他。
背脊上倏的冒出了一層雞皮疙瘩,随即是冷汗。
所有的思緒瞬間斷開,他本能地轉過頭望向了自己的身後。
當時商量着跟楊思光見面時,他就故意挑了個僻靜的地,更何況此時正值正午時分,陽光熾烈,學生們大多都窩在陰涼處休息,周圍更是一片寂靜無人。
他身後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但那股被惡狠狠盯着的感覺實在太強了,強烈到許路甚至感覺不到夏日陽光的絲毫溫度。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就在這個時候,許路忽然窺見了一雙眼睛。
A大的校園綠化極好,宿舍樓下郁郁蔥蔥全是經年大樹和茂密灌木。
而此時一雙血紅的眼睛正鑲嵌死白的臉頰上,在濃綠欲滴的樹葉間,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他。
許路從來沒見過那麽怨毒而陰森的目光。
最重要的是,那個位置已經快要貼在地面上了。
仿佛那個正死死盯着他不放的人,如今……只有一顆頭擱在地上一般。
“窩草——”
許路腦袋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他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咒罵,整個人不受控制連忙往後退去。
也不知道腳後跟絆倒了什麽,下一秒。他便直接摔在了地上。
可他卻連疼都感覺不到。
他一把抓住了楊思光的腳踝,另一只手指指着灌木叢,聲音都結巴了。
“那,那,那是什麽啊啊啊啊——”
“許路?你怎麽了?”
楊思光的聲音詫異極了。
那種茫然讓許路立刻就意識到,身側之人并沒有發現那可怖的窺視。
“樹,樹葉裏頭,地,地上,眼睛!眼睛!”
而就在這時,一陣微風驟然吹起,擾動了夏日凝重炙熱的空氣。
伴随香樟樹樹葉撲簌簌掉落時的沙沙作響,一張毫無血色的面孔晃晃悠悠地,從樹叢中飄了出來。
然後又随着風慢慢騰起,在半空中打了幾個轉,又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
也就在這時,許路才詫異地意識到,那張臉……是塑料袋上的印花。
大概是什麽明星的周邊吧,白色的塑料袋印刷着一張雙目無神的臉,在日久天長的風吹日曬中顏色早已褪色,只留下了一點模糊的輪廓。
最近的風有點大,塑料袋不知道是從哪裏飄來的,卡在了樹叢間,剛好被許路看了個正着。
意識到這點後,許路這才一點點緩過神來,只是心髒還在腔子裏怦怦亂跳,許久都沒有辦法平息。
鬧了這麽一個烏龍,許路尴尬得恨不得直接找個地洞轉進去。這時也顧不上試探,更顧不上繼續勾搭楊思光。只見他面紅耳赤,随便找了個借口便趕緊走了。
楊思光看着他離開時的背影,也無聲無息地松了一口氣。
正準備轉身回家時,腳步卻是一頓。
……剛才那個塑料袋已經不見了。
被風吹走了?
正在疑惑時,忽然聽得半空中傳來了塑料摩擦時的輕響。
楊思光循着聲音擡頭望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塑料袋又飄到二樓去了,如今正被二樓某間宿舍樓的玻璃窗勾着,在空中簌簌晃動着。
而因為塑料的扭曲和蠕動,此刻印在塑料袋上的人臉也發生了變形。
乍一看……竟依稀有點像是許路。
那張臉微笑着,在半空中盯着楊思光,一眨不眨,目光專注。
楊思光猛地打了個寒戰。
在擡頭時,發現塑料袋已經掙脫了束縛,随着風有飄遠了。
*
是錯覺吧。
楊思光吐出一口氣,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心髒這時候跳得也有些快。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