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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醋
這家莊園酒店已經有些年頭了, 高高的鐵藝栅欄爬滿了藤蔓,在冬天已經褪去了青翠,只剩下幹枯的枝幹。酒店特意修剪過後每隔一段距離裝飾了一些小巧的星星燈, 倒格外增添了一份靜谧浪漫的氛圍。
但是此時看過去的話, 氛圍就不那麽浪漫了,畢竟那昏暗又熹微的光線裏人影綽綽, 好幾個人頭一上一下, 此起彼伏的。
“讓我看看,快快。”
“你都拍好幾張了, 我來拍我來拍。”
“我壓根沒拍到!!隔這麽老遠還有這麽多東西擋着!”
一個帽子男一把按下最上頭那個光頭男的照相機,自己頂上一個碩大的鏡頭:“不是我說, 你這設備能拍到就怪了。”
“嘿,我還不服了, 你看看那是設備的問題嗎?太遠了!”光頭男不服。
在一旁見縫插針的女記者嘆氣道:“這個角度拍到了也不能用啦, 當做八卦新聞還可。但是那可是辰海的董事長,能允許這偷拍角度的東西發出去?”
帽子男馬上反駁:“誰說我要發出去了?”
光頭男同意:“我只是好奇,壓根沒準備報給主編。”
“诶?”帽子男疑惑道,“那是厲董的車?怎麽停在噴泉池旁邊了?哎呀車正好擋着,也看不見厲董下車了沒。啥時候停下來的啊?”
一米外,早就占據這個位置的某個平臺主播幽幽道:“剛剛停的, 車開進去就直接到那個位置了。”
光頭男若有所思:“難道是知道會有媒體守着拍他在臺階前下車的第一手資料, 故意離遠了一些停?”
帽子男想了想表示贊同:“有道理, 這位厲董的團隊真是滴水不漏。”
“唉,這辰海董事長網上的照片這麽少, 視頻資料更是完全沒有, 咱們要是能拍到清晰視頻可就厲害了。”女記者遺憾嘆氣,“現在我群裏幾百個人等我現場直播, 看看厲董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比頂流明星顏值還高,比實力演員氣度還好呢。”
“啧。”光頭男吐槽,“膚淺。咱們今晚最重要的任務是什麽你忘了???”
女記者猛地想起來:“哦對對。看看他要跟陳氏聯姻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那邊臺階上站着的就是陳氏的老爺子和兩位少爺,估計是迎接厲董呢,小心拍着點。”
“嗯嗯,不過厲董怎麽還沒現身?還沒走到臺階那邊嗎?”
………………
噴泉池旁。
虞棠恍惚地對上那道熟悉的視線,半晌沒反應過來該說點什麽。
還是張秀菊臨危不亂,立馬挂上親切的笑容:“哎呀厲董,真是太榮幸了在這見到您……”
張秀菊的餘光往幾十米外的長階梯那看去,只見臺階上三三兩兩的人雖然還故作冷靜地保持着各自交談的樣子,但是已經有好幾個人耐不住性子走下了幾級臺階,也陸陸續續往這邊看過來了。
張秀菊些微的虛榮心在此時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繼續笑道:“您看您還下車過來,多不好意思。”
厲深神色淡淡:“沒什麽,我也想聽聽我跟哪一位比較相配。”
張秀菊笑容一凝:“……”
虞棠:“……”
厲深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留下充滿冰雪冷冽氣息的低氣壓。
陸路緊随其後,路過虞棠時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虞棠注意到這道目光,心想這好像是在看向屍體啊。
厲深剛往宴會廳前的長階梯走去十幾米,臺階上的人立即掐準時機紛紛走下臺階去迎接,很快就将那個高大冷漠的背影完全包圍吞沒了。
虞棠思考了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不然我們別緊缺了,打道回府吧?”
張秀菊氣得咬後牙:“你說你,心裏想想就算了,你還說出來幹嘛。”
虞棠憋悶道:“我哪知道他神不知鬼不覺就在身後,我那不是在跟你說話嗎?”
他又想到了什麽,扭頭看向張秀菊:“你肯定早知道他會來!那怎麽我今天問你你還說他沒有來!”
張秀菊心虛地聲音低了點:“我那不是害怕讓你知道了,你緊張嘛。我都是心疼你擔心你再睡不好……”
“行叭。”虞棠嘆氣,“這下更睡不好了。”
一向樂觀的張秀菊這回也默了默,認命地嘆了嘆氣:“哎,我也覺得。”
高高的宴會廳正門亮起了華彩無比的燈光,映亮了半片夜空。
來賓陸陸續續地都到了,或是攜手談笑相歡或是獨美大放異彩,香車寶馬光華流轉,彙成欲望湧動的暗流填滿了整個奢華無比的宴會廳。
虞棠最終還是被張秀菊硬拉着進了宴會廳,用張秀菊的話說,就是“來都來了”。
還好走進宴會廳後,并未看到厲深的身影,許是先去了其他地方單獨與重要來賓會見。
虞棠這才稍微松了口氣,從侍應生托盤上端起一杯香槟,與張秀菊一起,往來攀談。
宴會廳偏東南角的這一塊顯得有些擁擠,許多外地趕來的小企業家都聚集在這抱團,相互攀談加加好友。
因為這一片的來賓都屬于沒有資格進核心峰會的外圍嘉賓,最是無足輕重。所以大家的情緒都比較松弛,跟宴會廳中央那些一看就是大佬專屬區域的氣氛格格不入。
“好久不見啊,各位在哪發財?”張秀菊扶着虞棠的肩膀介紹,“這是犬子虞棠,頭次帶出來應酬,以後還得各位多關照。”
其他人本來沒給張秀菊投去多餘眼神,只覺得畢竟她一個女人能做什麽好生意,看向她時也都敷衍随意。
虞棠看在眼裏,眉眼微微沉了沉,淡淡笑着擡起酒杯:“我們做文娛産業的生意,有機會合作。”
幾人看向虞棠,先是各自眼裏露驚豔之色,又聽到他說是做文與産業,稍微正色了些,與張秀菊碰杯:“張總女中豪傑,做這麽賺錢的生意,不像我們倒騰點零售,不值一提。”
張秀菊挑了挑細眉:“老總們可別妄自菲薄啊,我們正需要廣告商呢,有幾部劇準備上……”
虞棠沒再插嘴,唇邊的笑意淡了些。
他早就知道了這個書中世界的文娛産業目前還是藍海,所以是衆多生意人眼中的肥肉,果然一提起有投放廣告的機會,許多人便都湊了上來跟張秀菊攀談。
名利場上,哪裏有不拜高踩低的。
寒暄說笑半晌,虞棠舉起香槟杯,輕輕與幾位老總碰了碰,仰頭抿了一口。
廳內的空氣在此時不動聲色地湧動了一下。
透過挂着清澈酒液的玻璃杯壁,虞棠散漫的視線忽地一凝,唇邊還未褪去的營業笑容也繃緊了。
宴會廳側門推開,走在十數個看氣度便知道是這場宴會最重要的幾位大佬來賓最前面的男人緩步邁進來,踩着頓時投過去的無數欽羨與探究的目光,神色冷峻地微微低眼。
偌大到看不清盡頭的宴會廳內仿佛頓時充斥了深冬冰雪一般的氣息,來自于那個早已習慣衆人仰望,占據金字塔頂尖的人。
虞棠咽下口中的酒,只覺莫名地辛辣而冷澀。
即使看不清,他也知道厲深的視線不會往自己這邊哪怕只是掃過一眼,
自己身處整個宴會廳最不起眼的一片區域,而厲深則是另一個極端,他不論走到哪裏,都永遠是全場視線的落點,衆星捧月的中心。
也正是因為名利場上拜高踩低因利而來,執掌資本巨鱷辰海集團的厲深便被捧到了一個根本不可企及的高度。
“那是厲董吧?”有人語氣有些酸,“咱們這些人啊,連靠近厲董十米內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說上兩句話了。”
另外一人笑道:“得了吧,說上話你能怎麽着?厲董的生意你做得了?拎拎自己幾斤幾兩吧!你說是不?虞總?”
虞棠扯了下嘴角,笑道:“是。”
張秀菊見他神色不對,替他解圍:“哎呀就是的,咱們做好咱們的小生意就行了……”
趁着其他人各自說笑,張秀菊輕輕戳了戳虞棠,低聲問:“寶貝,你怎麽啦?別想太多了,厲董那麽忙,沒空跟咱計較。”
虞棠不置可否,沒說話。
他又戳了一口冰涼的酒,忽然沒來由地想,走到哪都這麽被圍着,厲深會不會覺得累?
一時都分不清他是被衆人高高捧着,還是被無數貪婪的欲望裹挾吞沒。
正出神時,身旁傳來一個禮貌溫和的聲音:“是美娛視頻的張總和虞總吧?”
虞棠回過神來,美娛視頻就是張秀菊新創立的視頻平臺,所以聽到這個名字立馬就扯回了思緒。
“是,您是?”張秀菊看向聲音的來處。
只見一個戴着金邊眼鏡,看起來溫和紳士的年輕男人站在旁邊,柔聲笑着:“我是一名綜藝導演,最近我們制作組正在籌備一檔網綜,正在找播放平臺……”
虞棠頓時反應過來,酒杯往他手裏的杯子一碰:“我們願意投放。”
張秀菊懵了,看向他:“?”
男人微微一怔:“可是您還沒聽聽我們的想法。”
虞棠笑道:“我們平臺也在起步期,正需要一檔網綜撐內容。”
這檔網綜就是原書裏那檔主角受陰差陽錯加入,便随着節目一起一炮而紅的那檔綜藝,畢竟原書世界此時在網綜這一塊還是基本空白,發展前景很大。
虞棠這趟過來也是打算争取獨播機會的,沒想到自己和張秀菊剛剛在這裏社交攀談,恰好吸引了這檔網綜的導演來找,可以說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男人微微沉吟,而後伸出手笑道:“虞總火眼金睛,決策果斷,令我佩服。我姓顧,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虞棠伸手與他相握:“顧導擡舉了,具體細節宴會過後我們找地方再談。”
顧導笑道:“好,這邊活動結束後我也會去趟京市,到時再約。
……
耳邊喧嚣一片。
厲深微微低眼,只見白底染金的大理石地面上攢動交錯的都是華麗衣飾的朦胧倒映,彰顯着這裏的人聲鼎沸,暗欲橫流。
有數不清的人擡杯敬酒,到最後眼前的面孔都已經模糊,聽到的殷勤話語也都消了音。
他擡起酒杯,毫無情緒地放至唇邊輕輕啜飲,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
但這一次,透過浸透欲望的殷紅酒液和映着虛僞笑容的玻璃杯壁,一百米外宴會大廳盡頭的那扇巨大落地窗前,一道淺白側影突兀地闖入他的眼底。
夜色已深,落地窗外是濃重的抹不開的夜色,高高挂着的半輪月亮被雲彩遮蓋,黯淡一片。
那人斜斜倚在窗邊,一身清澈見底的白,就好像純粹的月色從天空落入凡塵,浮浮沉沉。
厲深毫無波瀾深不見底的眸子泛起了些許漣漪。
遠處那個人影忽然動了動,旁邊多了一個陌生的人。
兩人看似相談甚歡,手臂無意地碰着對方的手臂。
厲深剛剛泛起柔和漣漪的眼底猛地一晃,波瀾驟起。
剛站到厲深面前的人排了很久的隊,終于能輪到他跟厲深說上一句話了,然而剛擡起酒杯,準備了好久的腹稿一個字還沒說出口,卻見厲深隐隐神色一變。
倒黴蛋:“?”
難道光看到自己就能讓厲董情緒不悅?
…………
酒會在晚上九點多結束。
顧導一直在跟虞棠說着關于網綜的想法,兩人正說到興頭處舍不得停止,虞棠便讓張秀菊先回酒店,自己與顧導拖到最後一刻才一同走出宴會廳,準備到附近找個咖啡館徹夜長談。
宴會廳正門前,忽然傳來一聲喊叫,打斷了顧導的話語。
“那邊是怎麽了?”顧導推了推金邊眼鏡,皺眉道,“這樣的場合,怎麽能這樣大吵大鬧。我們從側門出去吧。”
“別呀。”虞棠喝了一點點酒,稍微有點大腦興奮,“我們去看看呗。”
八卦人,八卦魂罷了!
顧導最讨厭湊熱鬧,正要拒絕,低頭見虞棠臉頰和眼圈都因為微醺醉意而泛起淡紅,一時只覺胸膛猛地被撞了一下,頓時忘了自己剛剛想說什麽了。
“好……好吧。”顧導低聲說道,“那我們去看看。”
宴會廳大門外吵嚷的聲音更甚,漸漸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還有不少一直守在門外想撿漏點消息的媒體人。
…………
而另一邊,安靜的宴會廳貴賓通道,人人斂聲屏氣,只有地毯上輕輕的腳步聲交錯。
陸路緊随其後,忽聽走在前面的厲深叫了自己一聲,便趕緊加快腳步上去。
“厲董……”
“我讓你注意看着虞棠在跟什麽人建立聯系。”厲深冷冷道,“怎麽沒及時向我彙報?”
陸路:“?”
陸路頓時懵了
他飛速回憶了一下整場酒會自己獲得到的信息,有些無措地說道:“主要是……我目前得到的消息他都在跟一些合作夥伴交流啊,沒什麽特別要注意的。”
厲深一言不發,眼底的情緒涼涼的。
只是合作夥伴?
是只是合作夥伴還是多年不見的舊相識,甚至還可能是害自己成為替身的……
厲深胸膛克制地起伏幾下:“知道了。”
陸路見他沒再說什麽,只是周身氣壓更加冷了,頓時呼吸也放輕了。
正在此時,藍牙耳機裏傳出新彙報。
陸路這回不敢耽擱,趕緊主動上前如實傳達:“厲董,有人在門外吵鬧,已經聚集了不少媒體,安保也在過去了……”
厲深不作聲,情緒并無波動。
陸路清了清嗓子:“虞棠也在那,估計是在……湊熱鬧。”
厲深腳步一頓。
陸路摸了摸鼻尖,咳,真是虞棠能幹出來的事。
媒體都在呢,還敢跑去湊熱鬧,也不怕波及自己。
“他自己?”
厲深忽然問道。
陸路搖頭:“跟他一直在聊天的顧導也在,我查過了,叫顧鳴,是做綜藝的。”
厲深忽而很淡地低笑一聲:“他想湊熱鬧就随他去。”
陸路愣了愣,心想怎麽感覺老板對這個顧導意見這麽大,難道是有不為人知的過節?
可是這個顧鳴完全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導演,壓根連見老板一面的機會和資格都沒有,這麽個小人物也不像是能登月碰瓷得罪到老板的人啊。
厲深徑自順着寂靜的貴賓通道走出宴會廳大樓,門外那輛低調而奢華的商務車已經在恭候。
陸路搶了幾步上前打開車門。
厲深一只手搭上車門邊緣,身形卻忽地停住。
陸路不解地望向他。
只見昏暗夜色之中,男人冷峻側臉沉沉得看不出任何情緒。
半晌後,厲深似有些無奈地合了合眼:“……虞棠現在在宴會廳正門?”
陸路點點頭。
厲深不動聲色地深呼吸,轉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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