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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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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4 章

    “時辰是不是快到了, 咱們得出發了吧。”

    “三少爺別急,外面還沒放炮仗呢,等炮仗一響就能出門了。”

    武承憲是家裏最小的孩子, 生母方姨娘年輕時是武靖身邊的通房丫頭,也是武靖通人事之後第一個女人, 直到後來生了武承憲才提了份例,做了正經姨娘。

    比起謝姨娘,她是走了另一個極端。模樣不算出衆, 低眉順目柔成了一汪水。說話做事向來不緊不慢,這麽些年府裏連見她生氣罵人都未曾有過。

    曾有伺候她的丫鬟年紀小心氣高, 總覺得伺候一個家生子出身的姨娘不如伺候謝姨娘好,平日裏幹活就多有憊懶的時候。

    方姨娘見她這樣也不罵, 先是把人叫到跟前好好說了一通, 沒想到那丫頭聽不懂道理。過後又被方姨娘撞見她跟謝姨娘那邊的婆子們混在一起, 便幹脆把人送去孫娴心那裏, 換了個老實勤快的丫鬟回來。

    原先的那丫鬟沒去成謝姨娘跟前伺候不說, 孫娴心問方姨娘人她想怎麽處置, 一向溫柔和順的方姨娘連眼皮都沒擡, 只說了句賣了吧, 那丫鬟就被人牙子給帶走了。

    自那之後,侍郎府裏的仆從下人們對方姨娘就都留了心, 明白這看着人畜無害的姨娘也不真就是個任人搓圓捏扁的貨,連帶着武承憲在府裏的日子也漸漸好起來。

    武承憲比兩個哥哥小了整整十歲, 對于兩個兄長們之間的矛盾,他清楚但他不摻和。

    武承定府裏府外營營役役他不管, 反正只要別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就行。

    武承安整日裏病病歪歪他也不嫌,得了好東西記得着的時候就往武承安這裏送一份。沒記起來也不當回事, 反正他明白大哥這裏才是府裏稀罕東西最多的地方。

    武承安成親,武承憲頭一個就跟武承安說好了陪他一起去孟家接新娘子。孫娴心向來對武承憲這個庶子不反感,也不願看兒子總這麽獨身一人連個幫手都沒有,自然高高興興應承下來。

    又送了不少好布料玉石到方姨娘院子裏,說是要她看着給武承憲多做幾身新衣裳,其實就是趁機明着補貼方姨娘些東西。

    武承憲性子雖跳脫,倒也聽話。一聽喜婆說還不着急,就又嘻嘻哈哈擺弄着手裏的馬鞭重新坐回椅子裏,看向他坐立不安的親哥哥。

    “大哥,喜婆都說時辰還沒到,你就別晃來晃去的了,我嫂子那是什麽人物,你這個樣子要被她瞧見,那~”

    武承憲留了一半的話沒說出口,但誰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大多都捂着嘴嬉笑起來。

    屋裏還坐着鎮國将軍府的長子司馬儀,也是當初跟武承安一起陪四皇子讀過書的。本來關系都遠了,直到兩年前四皇子去南疆戍邊,兩人才又漸漸有了往來。

    這次武承安成親,司馬儀不光自己來,還帶了他手下幾個門客一起,就怕這人手裏沒人不夠用,再在武承定跟前露了怯。

    司馬儀對于外面傳說侍郎府未過門的大奶奶如何如何厲害只當做耳旁風,他惦記的只有一件事,“诶,聽說昨兒個新娘子那邊不光把嫁妝擡了來,一起送來的還有幾車好酒,說是今天正日子的酒就用那個,是不是真的啊。”

    武承安本還想裝一下穩重自持,可一聽司馬儀問這個立馬就嘚瑟上了,“這還能有假,酒是前幾天剛下的船,她又要自己一壇子一壇子地查驗過,昨兒個才來得及送過來。”

    孟半煙借侍郎府的勢擺脫了孟海平和新昌侯府,又在京城外買了酒坊算是走出了最難的第一步。

    作為回報,只替武承安趕走一個柳妙菡自然不夠,武承安這些年因體弱兩次說親都不成的笑話,孟半煙得想法子幫他圓上。

    過完年孟半煙為這事琢磨了好些天,幹脆又傳信回去,讓孟二把武承安最喜歡的那個酒拿出來一百壇,走水路進京趕在成親前送了來。

    昨天是孟家往侍郎府送嫁妝的日子,一張黃花梨的千工拔步床擡出來就惹了不少人的眼,都以為武承安是要娶一個小門小戶的姑娘,誰知光是一張床的用料,就比尋常官員家的姑娘用得還要好。

    更別提後頭蜿蜒看不到頭的嫁妝,浩浩蕩蕩一路穿坊過巷送到侍郎府,沿途不知多少看熱鬧的人。

    尤其墜在嫁妝最後的那幾十輛板車上裝的全是封壇的好酒,不說旁人就連武靖也忍不住問來送嫁妝的王蒼,怎麽送來這麽多酒。

    王蒼這才按照孟半煙的囑咐,說後面的酒都是姑爺當初在潭州的時候最愛喝的。如今到了啓封的時候,孟半煙給酒取名長安,明日喜宴上就用這個酒,算是她的一番心意。

    這話說出來,被孫娴心請來看曬嫁妝的親戚女眷臉紅的臉紅,捂嘴的捂嘴,即便是不那麽滿意孟半煙這個兒媳婦的武靖,也忍不住連連點頭,趕緊喊了幾個管事過來,讓人把酒搬去後廚備好,明日好用。

    釀酒的方子向來都是被各家捂得嚴實的東西,現在孟半煙送了武承安一個以他的字做名的酒,這風頭可比尋常嫁妝裏的金銀來得稀罕。

    昨晚上好些人家裏提起這事,口風已變了不少。都說從前武承安那病秧子沒成親,說不定就是命定的人沒遇上。瞧瞧如今,娶的妻這般情深義重,真真一段佳話。

    司馬儀對佳話不佳話的不感興趣,反正也不是他娶妻,他就眼紅孟半煙帶過來的那些酒,還用武承安這厮的字取名,聽着都讓人牙酸,非得多喝他幾壇子酒,才能安撫那酸酸澀澀的心。

    提起孟半煙送來的酒,武承安就有說不完的話。偏方才左等等不來右等等不來的吉時這會兒又來了,外邊好一陣炮仗聲響,武承安也被好友與弟弟簇擁着出了門上了馬,打馬游街繞着京城往長青巷的孟家而去。

    武承安那邊緊張得差點上馬都擡錯腳,孟半煙這邊井然有序不慌不忙,頭天晚上找王蒼要了碗安神茶睡得比平時還踏實,早上起來任由兩個喜娘給自己梳妝準備,孟半煙還能頭頂着鳳冠挨個囑咐。

    “阿柒,今天我就要帶翠雲她們搬去侍郎府了,家裏往後你就要裏外一齊看顧起來。賬上的銀子我都給謝鋒留好了,以後有什麽小事你得拿得下主意。”

    “姑娘,今天是什麽日子你還說這些,家裏就這些人你放心吧,我肯定把他們都照顧得妥妥當當。”

    孟半煙嫁去侍郎府,除了帶走幾個丫鬟和利媽媽一家陪房,其他人她都沒打算挪動。潭州的酒坊和鋪子都還在,孟家還是原來的孟家。

    京城這邊的宅子留下孟大阿柒守着,阿柒在外行走慣了又是個女人,往後不管什麽事情往侍郎府裏去找自己,都比旁人更方便。

    “孟叔,家裏的事您少跟着操心,實在覺着在家裏待煩了就替我去城外酒坊裏看看。等我在侍郎府安穩下來能騰出手來,咱們的生意還是要做起來。”

    “謝鋒,我知道你現在閑着沒事,家裏老的老少的少你別多喝酒,等我去了侍郎府,賬務上的事多着呢,穩着點別着急。”

    “表哥……”

    孟半煙一個一個點着名的絮叨,輪到王蒼的時候外面總算熱鬧起來,謝鋒幾人才趁機往前院去待客,留下王蒼也不讓她再念叨,只揮手讓兩個喜扶着她起身去給王春華磕頭敬茶,然後蓋上蓋頭準備出閣。

    出家門的路,孟半煙是被王蒼背出門的,也許是生來的心腸硬,孟半煙并沒有像王蒼之前調侃的那樣,什麽出嫁那天一定會哭得不成樣子。

    走到前院時,無意瞥見身側一雙極眼熟的鞋靴,搭在表哥肩頭的手才忍不住哆嗦了兩下。

    一直以病了做借口沒露過面的孟海平到底還是來了,他知曉女兒不願意跪他敬茶,他也不想在這一天給她找不痛快,就掐着點兒過來。也好叫武家人明白,孟半煙是有爹的孩子,別把人看低了去。

    孟半煙和孟海平的恩怨,王蒼一向不多問不多說,反正自家姑姑已經拿了他的放妻書,跟他就算是沒關系了。這會兒見着也只是淡淡地一點頭,喊了聲孟老爺。

    十來歲的孟半煙曾是個天馬行空的性子,關于未來她設想過許多。想過跟着父親一起出去行商,走遍大江南北,孟家能在她手裏成為一方巨賈。

    也想過長大之t後尋得個如意郎君,風風光光嫁人,再生個幾個孩子,要是能有一個給孟家為嗣就最好不過。

    總之,孟半煙對未來所有的設想裏,孟海平這個父親都占據了十分重要的位置。誰都沒想到這麽多年以後,父女兩個會走到連說話都尴尬的境地。

    孟海平這段時間在侯府的日子不怎麽順,孟半煙那日走後郭珍就病了,說不好是氣的還是被孟半煙吓的。據說侯府三房的老爺對此十分不滿,這幾個月對孟海平更是處處刁難,連生意上的事也有許多不肯再放權給他。

    這些事都是武承安聽說了以後再轉述給孟半煙的,孟半煙對此無可無不可。她在心裏給自己定下了一個期限,孟海平失憶四年之後完全恢複記憶,前四年的事她可以不怪他。

    剩下的四年,孟半煙得慢慢跟他讨回來。要是四年以後孟海平還覺得要跟自己這個女兒說什麽父女情,那就到時候再續。要是熬不過這四年,那就該如何便如何好了。

    但今天不同往日,孟半煙深吸一口氣,到底把自己那滿腔的怨憤壓了下去。擡手撩起蓋頭眼神平靜地看向瘦了不少的孟海平。

    門外的炮仗還在接連不斷地放着,孟半煙已經能聽外面有人在高聲起哄,說新郎官到了,裏面趕緊把新娘子送出來。

    謝鋒和張楊在門外支應着,說了些什麽客氣話孟半煙沒聽清,總之又是緊跟着的歡聲笑語,今天是個好日子,此刻只有孟半煙和孟海平之間隔着天塹,連話都不知該怎麽說。

    幸好一旁還有喜娘,見這場面也不管他倆話說沒說完,就用一堆吉祥話把人給岔開,扯了扯王蒼的衣袖讓他繼續往門外走,孟半煙這才放下蓋頭不再回頭。

    孟海平後知後覺退到角落,看着門外迎親隊伍的熱鬧與喜慶。他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只低頭的時候看見自己手背上的水漬,才發覺是自己哭了。

    直到這一刻孟海平才真正後悔,當初為何要留在侯府,為何沒在恢複記憶之後馬上回家。或許那樣,如今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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