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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然而, 瞬息萬變的場面并沒有給伊芙太多的感嘆和思考的時間。很快,她就看見明明已經陷入了中層失控、眼看着就要大開殺戒的溫澤竟然開始奇跡般地複原了。
……她幾乎想要揉一揉自己的眼睛!
她是治安管理局感染者控制部外勤隊的隊長,在她處理過的案子中, 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各式各樣的當街失控的案子,所以她很清楚, 想要讓一個已經失控的感染者徹底從失控中恢複過來, 要付出多麽大的代價。
然而眼前的這一幕徹底打破了她的固有認知。
……一個已經陷入了中層失控的人,為什麽會在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內,就恢複成正常的狀态?
這根本就不科學!
這甚至是打破了感染學科這麽多年以來所構建出的理論框架,從而誕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特例!
“是不是恢複得有點太快了?”夏年在一旁說道, “所以,我懷疑……是不是機器的檢測結果出了問題, 沒準溫澤其實只是淺層失控。”
“淺層……”伊芙皺着眉頭說道。
……她并不是很願意承認機器出了問題這種可能性。
倒也不是因為治安管理局的自尊心在作祟,主要是她對于這種能夠打破自己認知的情況總是有點抵觸的。
但是, 感染本就是人類迄今為止都沒有摸透的領域, 在這個學科領域裏出現任何不符合常理的情況,似乎都不能算是什麽石破天驚、毀壞三觀的事情。
“但是淺層也不至于會恢複得如此之快。”她皺着眉頭說道, “難道因為他是越界者?”
就在此時, 一個腳步聲從他們身後傳來。
“怎麽樣了?”老唐恩那像是配了大喇叭似的嗓門大聲嚷嚷着,一邊喊着一邊從門外走了進來,“監控有沒有拍到你想看的, 伊芙?”
“唐恩醫生。”伊芙把目光從屏幕上挪開, 看向了來者。
老唐恩健步如飛,一邊走着一邊說都:“嘿, 可真是奇了怪了。溫澤那個傻大個的感染穩定程度居然還上升了, 真他媽出鬼了。”
伊芙:……
夏年:“……是的,我剛才給他測過, 他的穩定度已經達到82%了。”
“感染是好轉了,但腦子好像有點不正常了。”老唐恩說道,“給他檢查的時候,他一個勁問我什麽光不光的。”
夏年:……
夏年的目光心虛地漂移了那麽一瞬。
“一個剛從失控中恢複的人,感染穩定度會有這麽高?”伊芙感覺很不可思議,她的眉頭都緊緊皺了起來。
“是啊,真是夠奇怪的。”老唐恩嘟囔着說道,他走到了屏幕面前,“監控怎麽樣?”
“……也很奇怪。”伊芙說道,“給您再重新播放一遍吧。”
于是,老唐恩便眯着眼睛,看着伊芙把進度條調回最前面。
監控視頻才剛開始播放不久,老唐恩就皺起了眉頭。
他一把暫停了畫面,指着畫面裏面被溫澤逼得一直在後退的夏年說道:“這是怎麽回事?這個腦子裏全都是肌肉的傻大個要幹什麽?”
夏年說道:“他似乎是對我有點誤會……”
老唐恩瞪着她,說道:“他欺負你,是不是?”
夏年沒說話,只是露出了一個試圖蒙混過關的微笑來。
“你他媽為什麽不告訴我?”老唐恩的音量頓時又高了好幾個分貝,“我是問過你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的吧!你當時是怎麽說的?!”
夏年小聲說道:“……沒有什麽困難。”
“這明顯已經不是溫澤第一次為難你了,你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老唐恩顯然氣得不輕,“我是沒看出來你一個小姑娘居然還有這種自虐的傾向!”
“他做的不算過分,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夏年解釋道。
“這他媽叫嘴上說說!?”老唐恩吹胡子瞪眼,畫面裏的溫澤正在搶過夏年手裏的感染抑制劑,那動作看起來又快又狠,像是溫澤要打夏年一巴掌一樣。
“哎呀,唐恩醫生,這不是重點。”夏年連忙說道,再次試圖蒙混過關,“我們還是先看看後面。”
老唐恩又瞪了她一眼,那個眼神分明是在說“等會再找你算賬”,随後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屏幕,繼續看了下去。
很快,畫面中的溫澤就開始了失控和異變。
“……情緒過于激動導致的失控?也不完全。”老唐恩進入了工作模式,皺着眉頭說道,“他的狀态本來就不夠穩定,穩定指數就像坐過山車一樣。媽的,我就該把他扔進重度感染監護室裏面!”
……重度感染監護室,唐恩診所防禦和監控都最嚴密的地方,堪比軍事基地,哪怕是A級的感染者在裏面失控,都很難逃脫出來。
當然,這地方也不完全算是唐恩診所所有,幾乎每個有感染科的義體診所都會配備這種房間——算是治安管理局為了維|穩而給出的投資。
監控畫面中,溫澤險些就把夏年給捅了個對穿,而夏年依然站在那裏,面對着暴風雨般的殺意和極其可怖的失控體,巋然不動。
夏年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唐恩醫生,最好不要直視……”
“你個小兔崽子!”她話還沒說完呢,老唐恩又一次暴躁地打斷了她,“你是瞎了還是傻了?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讀書讀傻了是吧!一個D級的感染者在你面前失控,你為什麽不跑?你找死是吧!!”
被這突然炸響的罵聲給吼懵了的夏年:……
站得離老唐恩更近,耳膜都在隐隐作痛的伊芙:……
“我他媽的總有一天要給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小笨蛋給氣死!”老唐恩氣得七竅生煙,指着畫面裏面的夏年吼道:“你是個感染科醫生,你應該知道醫生是不需要對已經失控的病人負責的,這種時候你要做的應該是他媽的跑!跑!跑!跑得越遠越好!你的家庭花了那麽多代價把你培養出來,不是為了讓你在這發呆,然後被失控體打成一團媽都認不出來的肉糊!!”
夏年:“……對、對不起……”
“對不起?!你對不起誰?你對不起你自己!”老唐恩顯然是氣壞了,一旁的伊芙連忙打圓場:“唐恩醫生,她這不是沒事嗎……”
“我訓我的員工不關你的事!”老唐恩爆裂一吼,直接把伊芙給吼得熄了火,連忙假裝自己不在現場,以逃離這場戰火。
夏年:……
這幾句一吼,老唐恩算是發洩了一些怒氣,緩了一會兒後他才繼續去看錄像。
溫澤失控後數秒就恢複了,夏年則是沖到了休息室的門旁幫他拉開了求生的通道,而溫澤也沒有讓夏年失望,他沒有獨自逃跑,而是拉了夏年一把,兩個人都從機槍下成功逃生。
老唐恩按下了停止的按鈕,怒氣騰騰地看向了夏年。
夏年的聲音像是蚊子在嗡嗡,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化身成了安德烈,眼睛都不敢看老唐恩了:“……對不起。t”
“……媽的。”老唐恩罵了一句髒話,最後炮口對準了伊芙:“這就是你們治安管理局的技術,你們他媽的連是不是中層失控都判斷不出來!而且這炮臺也是不管對象是誰無差別掃射,要是把我們診所裏的感染科醫生給打死了你們賠?!”
伊芙:……
伊芙委屈,我一個出外勤的,根本不管這些設備和技術,您對着我吼也沒有什麽用啊……
老唐恩深呼吸了好幾下,才把怒火給平息下去,随後他便顯露出了一種極為明顯的疲态。他擺了擺手,說道:“應該就是你們的設備出錯了,溫澤不是中層失控,應當只是急性的淺層失控;而小年的運氣也足夠好,這傻大個只是失控了一會兒就恢複了。”
“……我沒見過這種情況。”伊芙說道,“失控體怎麽會恢複得如此快速?”
“可能是感染抑制劑在起作用。”老唐恩說道,“他在失控前捏碎了一支,但這也只是假設。”
他盯着畫面中被掃射得百孔千瘡的休息室,有些疲倦地說道:“或許這會是下一個研究的課題吧。”
伊芙點了點頭:“我們對感染的了解程度還是太低了。”
“是啊,是啊。”老唐恩說道,“你這小丫頭也不算笨,非要當警察,沒準那天就死了,當初還不如去報中央學院。學感染醫學的人多了,沒準義體病就有治愈的希望了。”
伊芙:“……我當年成績不行。”
老唐恩哈哈了一聲:“可不是嗎,結果現在當了警察,天天打架疼得哭天搶地——”
伊芙臉色一下子漲紅了!
她看了一眼在旁邊的夏年,大聲說道:“咳咳咳!我這兒還有一個問題!”
夏年:……
老唐恩似笑非笑說道:“什麽?”
伊芙連忙又咳嗽了幾聲,随後正經地說道:“按照這個失控層級的評估程序的設定,在檢測到沒有殺死失控體後會進入高度警戒狀态三分鐘,如果還是沒能搜尋到失控體的蹤跡,他們會立刻召喚特勤部。但是……”
伊芙停頓了一下,十分疑惑道:“……但是這臺設備卻沒有召喚特勤部,而是自動關閉了警報系統。”
“所以呢?”老唐恩說道。
夏年稍微直起了一點身體,心裏也略有點緊張起來。
“……我也不知道。”伊芙說道,“可能是有人黑進來了?”她一邊說着一邊調取記錄,一邊查看端口是否有過被入侵的痕跡,但她的計算機水平不能說是相當精通,只能說是菜到扣腳,看了半天也沒能看出來什麽端倪。
“哼,你們治安管理局還是一副自大傲慢的老樣子,你為什麽就不能想想,是不是你們這些破機器出了故障?!”老唐恩毫不留情地說道,“就像它把淺層失控判斷成了中層失控一樣,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在這檢查是不是有人要害你,而是找治安管理局的工程師過來好好修一修這些破爛玩意兒!”
伊芙:……
伊芙被罵得擡不起頭來,半晌後才說道:“……是的,不好意思,唐恩醫生。”
一旁有些緊張的夏年頓時松了口氣。
……她的老板可真是太靠譜了!!
系統倒是有點不理解。
【你的保密手段已經基本無懈可擊了,你删除了所有訪問記錄,沒有留下能被追蹤的痕跡。溫澤那邊受到了信仰的影響、同時利益相關,也絕無可能出賣你,為什麽你還會覺得緊張?】
夏年說道:【因為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天衣無縫。】
【是嗎?】
夏年說道:【今天這件事,沒人發現我在背後動了手腳,他們最多只是覺得反常,沒人會懷疑到我。但以後如果發生了第二件、第三件異常事件,且我都被卷入其中……】
【到了那個時候,有沒有證據就不重要了,你必然是有問題的。】系統接着說道,【如果上層按照寧可錯殺不放過的準則來處理異常,你就危險了。】
夏年微笑道:【呀,你還挺聰明的。】
系統:……謝謝誇獎哈。
【現在,今天的設備異常有了合理的解釋,那麽這在他們的心目中就不再是異常事件。】夏年接着說道,【那麽我自然也就擺脫了所有的後患。】
系統沒有再說什麽。
它知道自己的宿主是一個足夠謹慎和小心的人,這也是它相信她能夠達成最終通關目标的原因之一。
伊芙和老唐恩看完了監控之後,便帶着夏年一起從監控室離開了,路上,老唐恩還在不停地數落着夏年。
諸如“你被欺負了就直接給我說啊,是老頭子對你太兇了讓你覺得可怕了是吧”“非要冒險,你就那麽肯定那個傻小子能恢複,命丢在這了別指望我會給你什麽賠償”之類的。
而伊芙則是在一旁當作自己不存在,偶爾會看一眼夏年,那眼神中的意味讓夏年覺得頭皮發麻。
在離開診所之前,伊芙遞給了夏年一張名片,随後說道:“……夏醫生,如果你以後再遇到了什麽麻煩,随時都可以聯系我。”
夏年有些受寵若驚:“我沒有遇到過什麽大麻煩,真的,伊芙警官,不用擔心我。謝謝你。”
“我相信你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人。”伊芙說道,“但有時候,你也可以試着去向其他人尋求幫助,畢竟……”
畢竟你是個很好的人,你不該受到一些不公的對待。
伊芙停頓了一下,鑒于避免刺激老唐恩,她還是采用了另一種說法:“畢竟幸運女神可不會每一次都站在你這邊。”
老唐恩在一旁聽着,臉拉得老長。
他顯然心情壞透了,大概是覺得夏年對自己不夠信任,診所裏出了這些事情居然都不和他說。
怎麽?是覺得他不會站在她這邊嗎?!
他把夏年給招進診所,就已經是認可了她的專業素養和個人素質了,怎麽現在還顯得是他過于嚴苛,搞得自己的員工都不敢向他求助了!
老唐恩真的是越想越氣,差點沒把自己給氣得厥過去。
……
伊芙走後,夏年捏着她給的名片,瑟瑟發抖地準備迎接老唐恩的暴雨狂風。
……天可憐見,夏年真的不是故意瞞報她在診所裏受到的冷言冷語的,她是真的沒把那些人的惡意當回事。
畢竟,拿錢辦事,義體醫生說破天了也只不過是一份工作而已,頂多是在工作的時候容易遇到一些負面的情緒——但是對于夏年而言,在這種小負能量中調節好自己的狀态和情緒,完全就是基本功。
結果老唐恩只是瞪着她,良久也沒有說出半個字來,最終哼了一聲,說道:“新來的那個小病人,你等會兒去看看她的檔案,她的情況比較特殊,需要上點心,明白了沒?”
“好的。”夏年連忙說道。
……很詭異,夏年能感覺到老唐恩充滿了對她大噴特噴的沖動,但奇怪的是,他居然憋住了。
……他居然憋住了。
這對于脾氣暴躁如同一頭被激怒的公牛的老唐恩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
……或許,他的脾氣并沒有看起來那麽糟糕不是嗎?
由于夏年沒有安裝任何義體,老唐恩還給了她一個小小的鑰匙扣,鑰匙扣上有個按鈕。
夏年正好奇那按鈕是做什麽用的,老唐恩:“一鍵報警!要是下次再有人敢欺負你,按下這個按鈕感染者控制部就會收到信息,直接把人給搖來!”
夏年有些驚訝,又有些感動。
“但不到關鍵時候別随便用!”老唐恩還是補充了一句,“明白嗎!”
她連忙說明白。
好容易送走了兩位第六區的大人物,夏年獲得了屬于自己的小小的私人時間,她這才空閑出來,檢查自己剛剛綁定的那個密教系統。
【你已經綁定系統,從現在開始,你可以使用系統的全部功能。】系統說道,【密教系統的目的在于散播信仰,将來自天外的超自然力量與這個星球上的智慧族群連接起來,以抵抗他們自己所無法對抗的另一股超自然力量。】
夏年的眼前浮現出密教系統的界面來。
界面可以說是非常的簡陋了,就只有三個小窗口。
一個是“信仰值”,目前上面寫着50這個數字。
而另一個則是“傳播度”,目前上面寫着一個E。
第三個小窗口則使用紅色的字體寫了個“降臨值”,t目前是0。
系統主動向夏年解釋起了這兩個數值的意思:【信仰值是量化之後的信仰能量,是你的信徒所提供的信仰轉化而成的能量,是一種能夠連接到神祗力量的基本能量單元,信仰值可以幫助你實現一些現實中無法做到的事情。】
【……懂了,就是藍條。】
【……你要這麽理解也行。】系統接着說道,【傳播度則是你目前密教的影響力,能夠直觀地展現出目前究竟有多少信徒已經皈依到你所創造的信仰之下。傳播度的等級越高,你每天能夠獲得信仰值也就越多,當然,這并不是固定的。】
【懂了。】夏年說道,【就是世界等級。】
【看來游戲術語能讓你更好的理解這些概念。】系統說道,【由于你是剛綁定系統,所以系統給了一點新手福利——贈送了一百點信仰值。】
【……那現在怎麽就只有五十點了?】
【因為你剛才逆轉了一次中層失控。】系統說道,【消耗了五十點信仰值,當然,那是因為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D級感染者而已,如果你想要逆轉更高等級的失控,這個數值就會幾何倍數地上漲了。另外,第三個欄位降臨值……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數值,可以賦予你特殊的能力。】
【比如?】
【比如,你目前的降臨值是0,那麽你所獲得的固有特殊能力就是感染逆轉,也就是你剛才對溫澤所做的。】
【……0點降臨值也能獲得能力?那如果是1點呢?100點?我要怎麽提升這個降臨值呢?】
【……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夏年:……就這還當系統呢。
【……雖然但是,你可以把我理解成系統的客服,我又不是這個系統的開發者,我哪知道得那麽清楚……】
夏年:好有道理。
【我還有一個問題。】夏年舉手提問。
【什麽?】
【你說,這個密教系統的目的是對抗另一股超自然力量。】夏年說道,她很仔細地聽取了密教系統的每一個字,當然也就捕捉到了重點,【這另一股超自然力量是什麽?】
【……你在這個世界輪回了這麽多次,就從來沒有想過,感染——這種人類科技似乎永遠都無法研究透徹的怪異病症,究竟是從何而來嗎?】
夏年的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感染是另一個超自然的存在所導致的——那些失控的紅色的雜線就是祂力量的具象化。】
【你可以更加精準地稱呼祂為“神”。】
【祂是一位惡神?其他神也會如此戕害自己的子民嗎?】
【當然不。】系統說道,【神無關善惡,祂們只是不在乎。】
夏年沒有再說話,她盯着那五十點信仰值看了半天,才說道:【為什麽溫澤沒有給我提供信仰值,他不是已經是信徒了嗎?】
【因為你沒有給他指定一個準确的、可以信仰的對象。】系統說道。
夏年:……哦對,好像确實是這樣。
她擡起頭,看向坐在另一個完好無損的休息室裏面和其他病人聊天的溫澤,悄悄地偷聽了一下他們的聊天內容。
“嘿,溫澤,感覺怎麽樣?聽說你的感染穩定度不降反升了,真是邪門了,怎麽我就不能來一場醫學奇跡式的失控呢?”
“就是,媽的,你還真是個好運的混蛋。”
“聽說你的穩定度都上八十了!草,再過兩天你沒準就出院回巨岩隊了,到時候誰再陪哥幾個打牌啊。”
溫澤則是神神秘秘地說道:“我只告訴你們,聽好了,這次的醫學奇跡根本不是什麽巧合,也不是因為失控造成的。”
“哦?”聽衆們頓時豎起了耳朵,“難道是因為你搞到了什麽偏方?”
溫澤賣起了關子,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聽衆們不說話。
這下聽衆們都坐不住了,知道他什麽意思,趕緊遞上了香煙:“哥幾個都在聽着呢,有什麽秘訣趕緊分享分享,到時候大家出去了還能互相幫襯幫襯,總比在這兒爛死強吧!溫哥你就別賣關子了。”
溫澤點燃了聽衆遞上來的那支煙,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其實我也不是特別肯定,但我覺得,我能夠在從失控中恢複,因為我看見了‘神’的光芒。”
聽衆們:……
他媽的,這臭小子失控是恢複了,但腦子壞掉了。
“神,真的假的,這難道就是你的秘訣?”其中一個聽衆說道,“你是不是看了什麽邪|教的洗腦傳單啊?哦,願我們都沐浴在神慈悲的光芒之下,願祂能為祂的子民降下福祉——嘔,別搞笑了。”
“啧,我的‘神’和那幫腦子壞掉了的邪|教徒編造出來的的‘神’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你們別在那胡扯!”溫澤說道。
“哪裏不一樣了,不都是胡扯?”
“一個是真的,一個是假的!”
聽衆們面面相觑:“那你倒是說說,你那位是個什麽神?”
溫澤:……
溫澤這下被問住了。
是啊,那位到底是個什麽神啊?說實話,他也只是瞥見了那位至高存在所灑下的光輝而已,根本沒有見到神祗真正的模樣,說到底,他根本對那道讓他從混沌中清醒過來的光芒毫無認識。
溫澤回憶起那道光芒,随後他又陷入了混亂,頭痛欲裂,只能抱着自己的腦袋說道:“呃……我們下次再談論這個話題吧。”
聽衆們十分失望,那個遞了煙的更是大聲嚷嚷着說溫澤又騙了他一支煙。
偷聽了全部內容的夏年:……
【這就是沒有信仰具體指向的後果。】系統說道,夏年從它的語氣中聽見了一絲非常微妙的幸災樂禍,【瞧瞧,他滿腔的信仰值不知道該貢獻給誰,快要把自己的理智給憋到潰散了。】
夏年有些無奈:【……那得怎麽确定信仰的指向啊?】
雖然密教系統要求的是讓信徒信仰她自己,但她總不能大搖大擺走進溫澤的病房,告訴他自己就是拯救他的神,凡人,快點把自己的信仰雙手奉上……吧?
……那溫澤怕不是要當場報警。
【你當然不能直接以“夏年”這個身份作為信仰的對象。】系統說道,【你得……把你的理念、你希望他們信仰的概念抽象化,作為你自己的化身。】
【……懂了。】夏年說道,【我給自己捏一個神靈的小號,然後讓他們信仰小號。】
【通俗易懂,就是這麽個理。】系統點了一個贊,【反正你小號那麽多,不缺這一個了。】
【開虛拟神靈小號,這還真是頭一次。】夏年說道,【接下來就是我最喜歡的捏人……呃,捏神環節了。】
【首先第一步,你需要想明白,你的密教所要追求的到底是什麽,力量?鮮血?財富?混亂?秩序?繁衍?】系統說道,【将這些具體概念抽象化,才能獲得一個擁有具體面貌的神靈。】
【好吧,好吧。】夏年無奈道,【讓我想想。】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轉過身,透過透明的落地窗看向了窗外。
此時此刻已經近黃昏,天空開始緩緩暗了下來,萬幸的是,那些五彩斑斓的廣告還沒到投放的時間,所以她依然能夠看見天空。
然而臨星城的上空總是烏雲密布,就算當天并沒有降雨,天空也絕對不會澄澈如洗——它總是呈現出一種灰白的、破敗的色調來,就像是一面上了年紀的粉刷過的磚牆,厚重而冰冷,阻攔在一雙雙眼睛與真正的天空之間。
看久了,甚至還會讓人産生一種錯覺。
仿佛天空正在不斷地向下壓來,仿佛一堵不斷墜落的牆。
……所以,這樣的天空似乎也沒有什麽可看的。
可天空之後的那些景象呢?那些遙遠的、浩瀚的、無垠的星空,那些亟待被拓展的人類的邊疆呢?
夏年看了半晌後說道:【……探索,洞悉,超越。】
【……這是你想要的教義?】
夏年點了點頭。
最開始,她想要入坑這個游戲的動力,就是想體驗一些不同的東西。
游戲開發商宣稱,這是一個活着的世界,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甚至具體到每個玩家世界線都會有所不同,以至于哪怕重開周目,之前的游戲進度也不會被清零。
玩家的一舉一動,都會對他們的世界造成不可逆的影響。
所以她最初是想成為一個游戲t內的學者,了解這個世界的運作情況,努力拓展人類知識與視野的邊疆,哪怕只有一點點。
這也是她會在全球十二座超級都市裏面選擇臨星城作為自己出生地的原因。
她很喜歡“臨星城”這個名字。
【而且,】夏年補充道,【信仰總是會有副作用的,哪怕他們信仰的是具體的善,也會出現各種意想不到的情況。在我原來的世界裏,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
哪怕信仰為善,宗教化帶來的不良後果依然難以避免。
信衆們會變得愈發狹隘,只認可自己的行為方式;會排斥不同群體,會強制幹涉他人的選擇,操控他人的情緒,甚至束手束腳,阻礙整體文明的進步和發展。
信衆們越愛整個人類,就越不愛具體的人。最終,他們的“大義”會被扭曲,會成為不信者手中的利刃。
因而在夏年看來,既然要選擇某一種行為方式作為信仰的準則,那倒不如選擇一種最具有發展動力和潛力的、相對比較中性的方向。
【好。】系統說道,【那接下來,你需要一個能夠讓信衆連接到你的信號。可以是圖騰,可以是特殊的文字組合,甚至可以是一段特定頻率的聲音。】
【星空吧。】夏年說道。
【有點太抽象了,具體一點,給出指向性強烈且具有唯一性的概念。】
【唔……無盡宇宙的探索者,真實規則的洞察之眼,超越萬界的星空自我。】夏年說道。
【确定了嗎?】系統确認道。
【确定了。】
【……好。】系統說道,【這将會是一段充滿了神靈力量的文字,一旦誦念你的名,你的目光就會給予其注視。】
【我要是自己念自己的名呢?會顯示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嗎?】
系統:……
系統險些被夏年給幹沉默了,您這突如其來的求知欲和探索欲是不是有點太不合時宜了啊,卡BUG是吧,就非得皮一下是吧!
于是它也壞心眼地說道:【為什麽不試試呢?】
夏年有點懷疑,但還是抱着要搞清楚神明小號全貌的念頭,誦念了自己剛剛編造出來的名字。
【無盡宇宙的探索者,真實規則的洞察之眼,超越萬界的星空自我……】
無事發生。
……但随後,她忽然有了一陣輕微的暈眩。
一些模糊的畫面從她面前閃過,她的視覺無法捕捉到那些奇怪的、動态的色彩,耳畔更是響起了數人在同時對她低聲耳語的細微響動,可她一個詞都聽不清。
仿佛潘多拉的魔盒驟然打開,世界暗面隐蔽一隅中的真相露出了冰山一角,足以讓她目眩神迷。
她意識到自己可以深入探索,但某種不太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像是靈感在這一刻突然如同緊繃的弦,在命運的撥弄下劇烈顫動着發出警告的音。
某種靈感驟然降臨,雖然毫無證據,但她此刻卻無比确定,如果不停下來,會有極其可怕的事情發生!
于是她果斷切斷了自己與自己的“神明小號”的連接,回到了現實。
【怎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夏年:【……好了好了,大家就當無事發生吧。】
她只想立刻從那種詭異的感覺裏脫離出來,甚至不想在自己的記憶裏面保留剛才的片段!
于是她趕緊轉移話題:【所以,我的小號已經建好了,是嗎?】
【是的。】系統說道,【你現在可以引導那些無主的信仰了,讓你所創造出來的“星空”去控制住污染。】
……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
對于臨星城來說,夜晚的降臨并不是一夜的結束,而是開始。
雖然在這個城市裏,加班是常态,但大部分人依然能夠在九點之後獲得一些屬于自己的時間,而這也成為了他們證明自己存在的唯一的機會。
在工作的時候,他們只是員工、只是工具、只是這座嘎吱作響的機器裏一枚微不足道的螺絲釘。
而只有這夜晚,他們是自己——至少他們認為這就是他們自己。
……可惜,人類無窮無盡的、被壓抑的欲望讓他們無止盡地釋放出自己的本能,在無數銷金窟裏将自己辛勞一天所掙的酬勞揮灑出去,消費主義在每個人的臉上刻上了攀比時的貪婪和對同類的憎恨,卻只有很少數人意識到,這根本不是他們自己。
溫澤坐在病房內,打開窗簾,擡起頭看向天空。
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厭惡地收回了目光,并在心裏罵了一句髒話。他本就該知道夜晚的天空就是柏塔那種超級公司的地盤,又何必再擡起眼睛去看一眼,弄髒了自己的視線。
“媽的,睡了!今天可真是累死老子了。”他直接坐在了自己的病床上,正準備閉上眼睡覺。
然而,就在此時,他突然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一種奇異的氛圍似乎開始籠罩。那是一種若有若無的冷冽的氣息,甚至可以用陰沉和寒冷來形容,像是房間裏突然被放上了一塊冰,伴随着沉沉的黑暗一起朝着他壓迫而來。
這種感覺若隐若現,像是霧裏看花一般無法分辨真切。如果是在平時,溫澤可能會覺得,自己把空調的溫度開得太低太低了,但現在,他突然感覺自己仿佛靈感驟然洞開,他的靈魂體像是睜開了一雙不存在的眼睛,看見了物質表面之後的“真實”。
溫澤的思緒停滞了。
随後,劇烈的頭痛讓他倒在了地上,他捂着自己的腦袋,似乎想要張開嘴哀嚎,但他卻無法發出一點聲音——他不确定究竟是自己的喉嚨無法發出聲音了,抑或是他的耳朵無法聽見自己的尖叫聲。
他的視野開始陷入一片漆黑。
他感覺身體變得無比輕盈,仿佛漂浮在了空中,重力消失,他的身上不存在一絲壓迫與阻礙。只是周遭的空氣太過于寒冷,黑暗無邊無際地蔓延,他無法分辨方向,也無法分辨出自我。
眼前的黑暗開始緩慢地亮了起來,他的視覺神經開始重新運作。
……他看見了星空。
他從未見過星空,至少他從未親眼見過。從他出生開始,“星空”就如同人類歷史上無數曾經出現過又消亡的物種一樣,只存在于歷史書中和藝術作品中。
在溫澤的印象裏,星空就是各種畫展上被各種圍欄和玻璃罩子所牢牢保護的藝術品,它看起來似乎很美,但卻遙不可及,是他們生活中多餘的東西——就像藝術品之于他們第六區市民。
然而此時此刻,他“親眼”看見了星空。他置身其內,在人類身體根本無法抗衡的嚴寒中親眼目睹着這片迷人的宇宙。
星辰,無窮無盡的星辰。
它們聚集成群,星團與星雲緩慢旋轉着,像是連接糾纏着人類無法理解的、怪異而又瘋狂的宇宙秩序。
而銀河橫貫天空,猶如一條流動的思緒。它那無窮無盡的星際塵埃與恒星碎片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幅瘋狂而絢爛的畫卷。那些宇宙的碎片,在黑暗中跳躍,在宇宙的迷宮中徘徊。
他無法用言語完全表達出星空的奇妙,他甚至感覺以自己的思維無法理解眼前的畫面,只能在盡力将那些瘋狂而迷人的圖景牢牢印在眼中。
只是,他的心中突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不斷膨脹着。
……神跡。
這就是神跡吧?
或許星空本就是神靈本身,它象征着永無止盡的知識、秩序、未知和探索,它的存在,本就是宣告着人類本身的渺小。
……是啊,他太渺小了。
渺小到如同海裏的一滴水,被浪潮裹挾着,朝來暮去,朝生暮死,找尋不到自己真正的價值與意義,甚至看不到更加遙遠的、寬闊的、無垠的天外世界。
——本該如此。可他現在看到了。
溫澤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周遭的嚴寒中不斷顫抖着,他無法分辨,這究竟是因為太冷了,還是因為恐懼和狂熱在他的心中無限膨脹,使他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這股可怕的意志了。
就在他感覺自己的思維即将被徹底凍結成冰的時刻,他眼前的一切幻象如同一張畫卷般被無形之力陡然收回,眼前的一切在他的面前坍縮,那些令人目眩神迷的景象迅速朝着一個方向湧去——
他感覺自己終于從那陣狂想中脫離出來,仿佛從天空中墜落到了地面。那陣可怕的嚴寒似乎變得更加明顯了,每一分冷空氣都失去了思維的阻礙,直接作用在他的身上。
……然後就是冷,透骨的寒意像刀鋒一樣刺破皮膚,他不t禁打了個寒戰。寒冷的空氣如同瘋狂的凜冽之狼,嗥叫着,将一切包圍。它蔓延開來,占據着每一寸空間。
他猛地呼吸進一大口冰涼的空氣,随後他的腦袋又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意識到那是因為他的腦袋撞上了床柱,而自己在無意識地滿地打滾,猶如蟲蛹。然後,他的目光跟随着消退的星空幻想緩緩流動着,落到了那層漆黑鬥篷流淌着的星光之上。
他躺倒在地上,擡起頭看向悄無聲息出現在他房間裏的人。
那個漂浮在空中,渾身被漆黑的兜帽鬥篷所遮蓋,自然下垂的鬥篷末端與內側流淌着璀璨星空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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