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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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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3 章

    洛溦一夜萎靡不振, 第二天早上起來也是恹恹的。

    沈逍原就煩她,之前或許還想着傳她一些真才實學、做做樣子,如今執意不肯再教,怕是實在嫌棄她天分太差。

    又或者, 他知曉天機, 早就算出她其實包藏禍心, 所以堅決防患于未然?

    洛溦腦子裏一團亂。

    張貴妃臨時給自己做出交代,想必還留有其他的後手,為今之計,還是盡力按之前的計劃去試試,至少能給貴妃一個回音,表明自己總算用過心,然後再走一步看一步,興許能有轉圜的機會。

    她想起來,按流程,五行署的合婚結果今天就會送去觀星殿。

    不到最後一刻,不能輕言放棄。

    洛溦打起精神, 把昨天的算式複習了一遍,定下心, 待到午後,又去了鄞況的藥房。

    前日從鄞況那裏順的藥材, 還安然無恙地藏在小廚房裏。洛溦取出藥, 碾成末,小心翼翼地加進了點心裏。

    到了傍晚,她仍舊如往常一樣, 抱着食盒,去了觀星殿。

    到了殿門外, 瞧見兩個署官模樣的人,穿着官服,姿态恭順地立在門口。

    扶禹從殿內出來,對兩名署官說道:

    “太史令核準過五行署的卦蔔,說沒什麽問題。二位先回去,等玉衡的推算結果出來,我會親自送去禮部,再跟禮部的人一同面呈聖上。”

    兩名署官看官服雖都是五品官階,但對着扶禹卻十分恭敬,朝他行禮道:

    “那有勞了,下官告退。”

    轉過身,看見洛溦,忙又深揖,不敢多瞧,便躬身退了下去。

    扶禹綻笑上前,“宋姑娘來了?”

    他顯然不知道昨日沈逍跟洛溦之間的談話,還熱情助攻道:“太史令在裏面,姑娘趕緊進去吧!今日要玉衡核定親王妃的人選兇吉,穹頂已經開了,宋姑娘還沒見過玉衡運轉吧?”

    洛溦搖頭,“沒見過。”

    大乾的親王就三個,肅王已婚,魯王年少,今日要核定合婚兇吉的對象,肯定就是齊王了!

    扶禹向洛溦行禮告退:“小人待會兒要進宮,得去換身衣服,就不能伺候姑娘了。”

    洛溦回過神,“那你趕緊去換衣服,我不用人伺候。”

    她與扶禹道別,抱着食盒,走進了觀星殿。

    此刻天色尚未全暗,但閣頂的穹窿已經完全開啓。

    夜風簌簌而入,吹動滿室燈火金光搖曳。

    以往封禁于屏後的璇玑玉衡,眼下被挪至了穹頂正下方。高大古老的青銅儀體,外部圍繞着無數的玉環,與象征地體的銅質方框,正在銅管水利的作用下,徐徐轉動。

    沈逍站在玉衡前,手執一枚形似卦爻的玉籌低頭解讀,素白長袍當風而揚,神姿高徹。

    聽到腳步聲,他擡眼朝洛溦望來,目光停留一瞬又随即收回,看不出情緒地将手中玉籌放回銅框凹槽內,轉向一旁吩咐道:

    “星曜,畢宿十五度,去極七十八度,量天尺上記二十,二九,四十一,五十六……”

    旁邊的桌案後,另有四五名玄天教的文吏,屏息凝神,各自記錄下沈逍推衍出的數值,一面調整星盤。

    洛溦見此陣仗,自是不敢打擾,知趣地退到一邊,找了個角落裏的案幾放下食盒,自己坐到旁邊。

    她第一次瞧清楚玉衡的全貌,也是第一次見玉衡被啓用,心裏其實亦是由衷好奇。

    既然沈逍沒趕她走,她當然不介意趁機旁觀一下。

    洛溦攏好裙擺,微仰着頭,滿懷崇敬地瞻仰傳聞中能斷識天意的神器。

    玉衡中心的銅管裏注有活水,流水自上而瀉,推動着儀體徐徐轉動,速度比起旁邊的銅刻漏,不偏不倚地快了一拍,顯然是遵循着什麽規律。

    繁複的玉環銅框,咋看下好像毫無章法,但洛溦憑着這幾日描繪星圖所積累的基礎,依稀能辨出,上面嵌入的那些形似卦爻的長籌,實則像是對應着夜幕中的星辰。

    她支肘托腮,旁觀許久,不知何時,視線又漸漸落到了神器旁邊那清冷出塵的男子身上。

    此時夜空尚未全黑,星辰亦未完全顯露,但沈逍卻好似能單憑記憶,眼也不擡地随時報出玉籌所對應的位置,随即又立刻推算出量天尺上的數值。

    他是……

    從小數着星星長大的嗎?

    過得半個多時辰,玉衡的運行,漸漸放緩下來。

    最後,徹底停下。

    桌案旁的文吏檢查了一遍記錄,向沈逍行禮禀道:

    “太史令,冊上五人的星神、命宮以及星格皆已推算出了結果,星盤和量天尺上的數值也已記錄完畢,煩請太史令過目。”

    沈逍走到案前,接過文吏遞上的帛書,垂目閱過。

    幾名文吏都有些緊張,躬着身,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試圖解釋:“因為司天監修正的新歷尚未完成,玄天宮內的星歷表也未能更新,所以推算生辰幹支以及七政四餘的數值,也……或許有偏差。”

    沈逍倒沒有洛溦想象的那麽嚴苛,也沒說要打人手心,面無波瀾地閱完手中記錄,淡聲道:

    “無妨,你們先下去吧。”

    文吏們如蒙大赦,收拾了一下算具,退出了大殿。

    沈逍在案後坐下,取過筆,開始在奏冊上批寫占蔔結果。

    洛溦見他情緒似乎不太壞,暗掐掌心,給自己打了點氣,拎着食盒,走了過去。

    桌案上擺放着一摞五行署送來的文書,另有剛才文吏畫下星盤、記錄數值的帛書。

    沈逍執筆在奏冊上寫着星命批示和谶語,偶爾擡眸看一眼帛書上的內容,筆下字跡俊逸隽美。

    洛溦伸長脖子,朝奏冊上瞄了一眼。

    張貴妃想讓她把壬申年九月出生的候選人定成大吉。

    壬申年……

    洛溦視線逡巡,找到了,壬申年九月!

    她飛快往後掃了眼,看到批語裏有“兇”、“忌格”的字眼,還欲再細讀,沈逍卻已停住了筆,轉過身來。

    “誰讓你來的?”

    他望着她,眉目清冷。

    洛溦忙把手裏的食盒擡了擡。

    “我……我昨天想了想,太史令說不喜歡我做的吃食,可能是嫌我手藝不好,所以今天花心思做了一份玉露團,想請太史令嘗嘗。”

    這玉露團是宮中才有的點心,洛溦特意找扶禹要了食譜,做起來只覺得簡直考驗耐性,光是将酥酪定型就費了大半個下午,之後還得再雕刻,再佐以花露着色。

    好在成品讓人看着很有食欲,裏面加的“料”也融合得天衣無縫。

    只要他能吃上一口……

    “不用。”

    沈逍撤回視線,握着筆管的指尖攥了攥,“我以為,昨日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洛溦也覺得自己死乞白賴。

    “但我就是不想放棄。”

    她繞到另一邊,蹲在案旁,微微探出些頭,從下往上地看着沈逍:

    “我覺得太史令只要吃上一口我做的玉露團,肯定會改變看法!這點心放涼了就不好吃……”

    一面說着,一面拎起食盒,放到案上,試圖再看一眼奏冊。

    沈逍也在同一時刻扔了筆,伸手制止,指尖觸到盒柄,恰巧摁在了洛溦的手背上。

    柔軟滑膩的細膚,揉進掌心,帶出一縷近乎顫栗的感覺。

    洛溦正欲偷瞄奏t冊,卻不料被沈逍摁住了手。

    她移去目光,只見男子手指修長、骨相蘊力,不偏不倚地壓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洛溦動了動手腕,想抽出手來,卻覺得沈逍的指尖也同時用了力,微微收緊。

    像是……不肯松手。

    洛溦疑惑擡眼,撞進那一雙深幽的墨眸。

    他凝視着她,目光緊絞着。

    可眉宇間,卻又分明又有一絲嫌惡。

    洛溦想起上次在浴室,自己不小心手滑,差點與沈逍十指相扣,他好像……也是這樣的神情。

    是又要發火了嗎?

    她趕緊再用了些力抽手,指節蹭過他食指上的白玉指環,摩挲出一絲痛意。

    沈逍如醉初醒,陡然撤回手,臉色微微泛白,啞聲道:

    “拿走。”

    洛溦感覺他要動怒,見好就收,抱着食盒退回到之前的角落。

    事到如今,不認慫不行。

    她原本,也就沒抱什麽希望。

    只是至少想看看冊子上的批語,然後給張貴妃遞個話、表個忠心,讓她不至于真的對家中父兄出手。

    而且,雖然名冊上沒有寫明入選之人的姓名,但洛溦能猜到,張貴妃屬意定為大吉的那位壬申年九月女子,應該就是她的外甥女張妙英。

    她受過妙英的相助之誼,也見過那張寫着“祈與三郎鳳友鸾交”的箋紙,猜得出妙英多半也确實對齊王有意。如若可能,自然也希望朋友能得償所願。

    可眼下,她根本連奏冊上完整的批語都看不了。

    洛溦沮喪地坐到案後,心亂如麻地坐了會兒,見案上籌盒裏放着算籌,随手取了幾枚,漫無目的地擺弄着。

    也罷,張貴妃交代的事如果辦不成,那最壞的結果,便是她家人受牽連。

    要是真到了那種地步……

    洛溦暗自咬了下嘴角,大不了她就一起跟去江北道,總能想到應對法子的!

    沈逍亦枯坐許久,方才重新握起筆。

    指間掌心,仿佛還殘留着那些柔膩的印記。

    他擰了眉,将注意力轉到筆下,抑住筆尖的微顫,重新撰寫起批語。

    半晌,擱筆,用印,合起了奏冊。

    另一邊,洛溦聽到冊子合起的響動,擡頭望了眼,忍不住又直起了身。

    沈逍仿佛覺察到她的注視,掀起眼簾。

    洛溦吓了一跳,忙扭回頭,垂了眸。

    這時,扶禹匆匆走了進來。

    他此時已換了正裝,手持麈尾長柄扇,頭戴青玉子午冠,然而臉上卻是神色緊繃,匆匆行至沈逍面前,喘着氣:

    “太史令,齊王殿下突然來了!”

    上個月齊王剛回京,就來玄天宮大鬧了一場。彼時因為玄天宮戍衛森嚴,齊王帶着親兵也沒法闖入,還在扶熒手裏吃了虧,最後憤然離去。

    但今次不同。

    扶禹道:“齊王這次是從司天監過來的,就他一個人,也沒帶兵,所以武衛們也沒理由攔。”

    玄天宮畢竟是為大乾皇族所建的祀宮,只要不鬧事,誰也沒理由拒絕一位皇子的到訪。

    “而且,扶熒也不在,萬一齊王跟武衛們動手……”

    扶禹話說了一半,殿門外便傳來了腳步聲。

    齊王蕭元胤一身玄色常服,帶着沙場磨砺出的鋒利矯健,大步踏進了觀星殿。

    扶禹連忙收口,轉身拜禮:“殿下。”

    他心裏暗暗咂舌,同樣都是皇室子弟,穎川王爬個樓就跟丢掉半條命似的,齊王一路急速登樓,幾乎趕上自己同一時間進殿,竟是連氣兒都不帶喘的。

    倒不愧是親自領兵打過突厥,千軍萬馬裏闖出來的人……

    沈逍眼也沒擡,徑直将手裏的奏冊扔進案邊的銅爐,面無波瀾地吩咐扶禹:

    “你先下去。”

    扶禹忙行禮退下,臨走前瞟了齊王一眼,見他雖依舊倨傲冷凝,卻也不像是來鬧事的,稍稍安心。

    蕭元胤在殿門口站了會兒,似乎也不願跟沈逍過分親近,隔着半個殿室,開口問道:

    “為我選妃的名冊,現在是不是在你手裏?”

    沈逍沒否認,淡淡道:“你想如何?”

    蕭元胤往前走了幾步,決定直話直說:

    “名冊裏有幾個人,我不想考慮,你想辦法把她們名字除了。上次你那小侍衛在行宮對我動武的罪責,我便不追究了。”

    沈逍掃了眼案上寫着五名女子生辰八字的帛書:

    “你想考慮誰?壬申年九月這位?”

    洛溦聽到壬申年九月,不禁坐直了些身,朝沈逍看去。

    蕭元胤正朝沈逍案前走近,餘光忽瞥見角落人影一動,移目觀之,見竟是上次從自己身邊溜走、已有很久不曾見到的宋洛溦。

    他目光一時凝濯,半晌,想起沈逍剛才的問話,緩緩答道:

    “那冊子上的,我誰也不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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