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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
什麽東西啊——
陳熙渾身寒毛登時豎起, 第一反應就是尖叫。
但尖叫聲到了嘴邊,剛發出一點聲音,又瞬間被理智壓了回去——大半夜的, 尖叫容易招來人, 到時候把她堵在陸家,她就是八張嘴也說不清了。
不能叫, 她得跑。
把尖叫吞回去的陳熙壓着恐懼和震驚, 使勁甩自己的胳膊。
床上壓根沒睡的某人, 意識到陳熙是被吓到了,猶豫片刻, 松開了手。
陳熙順利甩脫桎梏,都沒顧上松口氣,拔腿就要往外跑。
只是在跑之前, 不經意對上一雙清澈的眸子。
對視的剎那,陳熙瞳孔驟然收縮。
她來不及做任何反應,轉身就跑。
媽呀——
陸時硯啥時候醒了啊!
他、他他他大半夜不睡覺,裝什麽鬼吓唬人啊!
不是病情又重了麽!
白天還暈倒!
咋就突然醒了啊——
被發現了啊啊啊啊啊——
陳熙心裏瘋狂尖叫,人已經飛快地跑了堂屋, 踩着滿院子泥巴,直接沖向大門口。
人都醒了, 還對上了視線, 來不及翻牆了, 打開門就直接跑吧,只要逮不住她, 她就可以耍賴不承認自己來過!
本着這個想法, 沖到大門口的陳熙,伸手去就拉門栓。
拉了一下沒拉動, 匆忙中一摸,陳熙整個人都崩潰了。
不是,陸時硯發什麽瘋,怎麽突然給門上鎖了?
她來了這麽多次,都沒見門上鎖啊!
誰家好人給大門裏面上鎖啊!
來不及了,陳熙顧不上吐槽,轉頭就奔向大門旁邊的圍牆,準備翻牆出去。
只是剛下過雨,院子裏的地還很泥濘,鞋子粘了太多的泥巴,再加上她尋的要翻越的地兒,是慌亂中随意撲過去的,沒處借力不說,沾了泥巴的鞋子還滑得很,好不容易跳起來扒住牆頭,兩腳使勁一蹬,腳底直接打滑,整個人都直愣愣貼在牆上,功虧一篑。
陳熙不死心,爬起來繼續蹬腳爬牆,卻又滑下來。
這一下,連手都沒扒住牆頭,整個人順着牆滑倒在地。
剛剛翻牆進來的時候,因為腳滑她手就在地上撐了一下,傷到了,這又一摔,火辣辣的,更疼了。
陳熙只皺了下眉頭,連哼都沒哼一聲,咬着牙爬起來準備再試一次,正蓄足了力,準備跳起來——
“咳,咳咳!”
一道清晰的咳嗽聲從身後傳來,讓正在努力嘗試跳起來翻上牆頭跑路的陳熙,渾身僵住。
她沒動t,更沒敢回頭,就站在那兒思索還有什麽法子能破局。
想了一圈,只有一種可能——遁地術。
除非她能憑空消失,要不然……
哦,不,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陸時硯又暈過去了。
這樣也能破眼前的局。
只不過,她既不能當場遁地消失,陸時硯也不如她願昏過去。
不僅沒昏過去,他還又咳了一聲。
“咳……”
陳熙:“……………………”
算了。
陳熙閉了閉眼,有些絕望。
她果然自身運氣差的很。
大半夜偷偷來做好人好事,被抓個當場就算了,還被圍觀她翻牆跑路失敗,沒人比她更衰了吧。
她深吸一口氣,認命轉身。
陸時硯站在廊下,正靜靜看着她。
她剛轉過身,兩人視線便越過黑魆魆的院子直直對上。
山村的深夜,本就靜的很,此時此刻,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一般的死寂。
陳熙不知道要說什麽,更沒想好該如何解釋,就打算裝啞巴,等陸時硯先出招,她就随機應變見招拆招。
本着這個想法,陳熙嘴巴閉的更緊了,就站在牆根,靜靜看着陸時硯。
陸時硯也在靜靜看着她。
事實上,他心情不比陳熙平靜多少。
哪怕他早就确定一直都是陳熙偷偷來他家,送東西還曾照顧了他一夜,現在親眼看到,還是心緒翻湧地厲害。
白日裏,他上山本是想借機同陳熙談一談,只是沒能尋到機會。
原想着,下了雨路不好走,她怕是要耽擱幾日再搬進城,就想再尋機會,只是下山的時候,聽到她跟夏二哥說明日她就要搬去城裏,他不想拖太久,就臨時起了個念頭,裝暈,誘她入局。
他自己其實也很不确定裝暈陳熙就會來偷偷看他。
他沒這麽自信也沒這麽自戀,但除了此法,他暫時沒別的辦法讓陳熙點頭承認。
之前當面詢問她都咬死不認。
他今天本也只是抱着試試的心态。
沒想到,陳熙居然真的來了。
驚訝之餘,陸時硯心情還有些複雜。
聽到她翻牆跌落在院子裏的動靜時,他一顆心就提了起來。
本想坐起來,在她推門進屋時,就和她面對面。
鬼使神差的,他想看看,她今夜又會做什麽。
探他鼻息,看他死沒死,還摸他額頭。
她手覆上額頭那刻,他整個人都繃緊了,心情也更加複雜,他猶豫了。
但在她要走時,他還是伸出手抓住了她。
哪怕是從屋裏追出來時,他也是想着直接抓住她,看她還怎麽否認。
但看到她驚慌失措地沖向大門口,沒能打開被他特意鎖上的大門後,又撲向院牆,撲騰着往上爬,陸時硯突然生出些許悔意。
尤其是在她摔了一次又一次,那片院牆又高又沒處借力,再撲騰她也爬不上去,他沒忍住咳出了聲。
見陳熙轉過身,只靜靜盯着自己,也不說話,就直勾勾盯着,熟悉的無力感瞬間襲來。
陸時硯氣息凝滞片刻,見她确實沒有開口的打算,稍稍斟酌,正要主動開口,一張嘴,卻先咳了起來。
咳得不嚴重,但也一直咳着。
本想裝啞巴的陳熙不自覺皺眉。
十八娘不是說夏二哥給燒了幾天竹子水,咳嗽已經好多了麽?
她突然想到白日裏他本也好好的,就是吹了風,才突然暈倒,折騰一通,這會兒怕不是夜裏太冷,喝了涼風了吧?
再看他身上的衣衫,陳熙皺着眉頭道:“夜裏這麽冷,你出來做什麽?還不趕緊回屋。”
把他趕回屋,她就可以翻牆跑了。
陸時硯咳嗽确實緩解了不少,這會兒之所以咳起來,是剛剛怕陳熙跑了追出來時跑得太急被冷氣嗆的。
聽到陳熙這話,他怔了片刻,止住咳,朝她看過來:“夜裏這麽冷,你來我家做什麽?”
陳熙嘴角動了動,又不想理他了。
明明都已經知道了,還明知故問,是要看她笑話麽?
她不吭聲,站在那兒。
事已至此,陸時硯覺得,話還是說明白比較好。等了片刻,沒等到回答,又追問了一句:“陳熙,大半夜,你來我家做什麽?”
陳熙一下就被問住了。
她來做什麽,陸時硯不清楚?還非得問。
和他沉默對視片刻,陳熙板着臉,一本正經開始瞎扯:“不幹什麽,睡不着,出來溜達溜達。”
嗓音也硬硬的,聽着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她不開心?
陸時硯眉心輕輕一動。
“睡不着,溜達到我家,還翻牆進來?”陸時硯語氣平靜,因為咳過,嗓音略帶沙啞,聽着有些低沉。
可能是夜太深了,也可能是深秋的夜裏,冷的緊,他這平靜無波的話落在陳熙耳朵裏,卻是冰冷的嫌棄。
她抿了抿嘴角,繼續睜着眼睛扯謊:“我找十八娘,走錯了。”
陸時硯:“?”
知道她在瞎說,陸時硯沒再順着她的話,而是舉起手裏的披風給她看:“這個披風是給十八娘的?”
陳熙:“……”
陸時硯真的好煩啊!
問這麽清楚幹什麽啊!
“給你的。”陳熙撇撇嘴,語氣有些郁悶。
陸時硯點了點頭,承認就好。
算了,陳熙在心裏嘆了口氣,都被抓了個現行,還被人家堵在院子裏,再嘴硬也沒什麽意思,她破罐子破摔地道:“天冷了,你病都還沒好全,還老出去溜達,披着點擋風。”
說完她又道:“這是個新的。”不是我用過的,你也不用那麽嫌棄。
見她承認地還挺痛快,陸時硯稍稍有些不适應,還以為她會像之前一樣繼續胡攪蠻纏不承認。
哦,抓住了現行,她狡辯不得。
“我挺好,”他道:“不需要你這麽費心,也不需要披風。”
陳熙心道,我也不想着費心啊,我不知道大半夜被窩暖和麽,我每天累死累活出攤備貨,大半夜還要跑來關心你,我容易麽?
怎麽不識好人心呢!
被這麽直白的嫌棄,陳熙心裏有些不太舒服:“給你的,你就拿着,再吹了風暈了病了怎麽好?”
語氣有些不好,也有些冷硬,陸時硯面色怔了下。
說完陳熙又道:“我不知道你需要不需要,但你病着是事實,所以就給你送了個,就是這樣,我不是來當賊的,要是沒事,我要回家睡覺了。”
說完她就要走。
陸時硯沒料到她會突然變臉,他似乎并沒有說很過分的話,他也不知道陳熙突然這樣到底是怎麽回事。
思忖片刻,只能歸咎于,她也不是很想跟自己扯上關系,所以怎麽問都不承認,當面抓到了,也只想趕緊離開。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但我确實不需要,請你拿回去吧。”
陳熙擡眼看他:“因為是我送來的,所以你就很嫌棄?”
陸時硯并沒有這麽想,他只是想不明白陳熙到底是什麽意思,更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麽想的,也不想不明不白接收別人的好處,接受可以,但他得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以後才好還別人的人情。
他不想欠任何人,包括陳熙。
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弄不清楚,比殺了他還難受。
見他不說話,陳熙在心裏自嘲的笑了笑。
算了,這本也是意料之中的,穿過來那天不就知道陸時硯厭惡自己麽,現在不過是把話挑明了而已,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她不就是為了避免陸時硯知道是自己送過來的東西不願接受,才偷偷摸摸,做賊一樣麽,這會兒知道了真相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只要陸時硯活着,不讓劇情給她帶來惡性影響,讓陳家脫離掉原本劇情的輻射,她的目的就達成了,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剛剛可能是爬幾次牆都沒成功,摔出了火,陸時硯又剛好撞上來,還一副瞧她笑話的樣子,讓她渾身的刺一下就豎了起來。
本來就是她一廂情願,她給陸時硯送東西花錢尋醫問藥……說到底都是為了自己,沒道理別人不願接受,她還要霸道地強迫人接受,更別說這個人還很讨厭自己,換了自己,可能比陸時硯反應還大,怕是會直接把東西都扔出去。
想明白,陳熙面色稍緩,再看向陸時硯的眼神,也柔和許多:“你身子弱,還生着病,留着披吧,再出門也能擋擋風,不至于吹個風就暈倒,病拖得久了,虧了根本,以後就難好了。”
明确感知到她語氣變化的陸時硯:“?”
他看着她,滿眼不解。
她以前有這麽反複無常?
雖然對她記憶不多,但他也記得,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但退婚當天,她倒是也有過這種反複無常的時候,他還以為她在羞辱t自己,氣的吐了血。
“天越來越冷了,”陳熙又道:“你自己更該注意。”
陸時硯沒說話,只是打量陳熙。
她确實很不對勁。
陳熙說完,又覺得自己沒什麽立場,陸時硯自己能不知道注意身體?
“你趕緊回屋吧。”陳熙四下看了看,她等下還得翻牆,總不能當着陸時硯的面翻人家牆,不太禮貌,也有點不好意思。
陸時硯沒動,只是盯着她:“你是在可憐我嗎?”
陳熙:“………………”
陳熙深吸一口氣。
她很想跟他說,是,她不止是在可憐他,還是在可憐同樣身為炮灰對照組的自己。
但她不能。
陸時硯這樣受不得折辱的性子,真這麽說,他怕是當場把身上的棉袍都脫下來扔給她,讓她滾,就像上次一樣,說不定還會吐血。
“談不上,”陳熙道:“我覺得,我也沒資格可憐誰。”
陸時硯盯着她:“那你這麽做,是為何?”
這個問題,困擾他太久了,今日,他必須要問清楚,否則,心緒難安。
陳熙有點服氣陸時硯的固執。
非要問這麽清楚幹什麽,難得糊塗懂不懂啊?
說他是個倔驢,一點兒都不虧!
不止倔,還軸,還聰明。
一頭又倔又軸的聰明驢。
讓人抓狂!
“不為何。”陳熙道:“我樂意。”
陸時硯眉頭蹙起,在黑暗中深深地盯着她,這種鬼話,三歲小孩都不會信。
陳熙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
但真實原因她又沒辦法說,難道要告訴陸時硯,因為他們倆都是對照組,他死了,她也可能會被劇情波及?
陸時硯可能會把她當成怪物。
“都退婚了,”想不明白,不如直接問出來,陸時硯只沉吟片刻,便開了口:“你當日親口說的,從此以後,你和我,我家和我家,再無任何關系,你又何必送披風來。”
該來的還是來了,陳熙在心裏嘆了口氣,她還以為陸時硯今天不會問出口呢。
陳熙看了他片刻,一臉不自在地道:“到底都是鄉裏鄉親的,總不能太冷血,互幫互助麽,我們只是退了婚,都還是一個村的,出來進去,擡頭不見低頭見,關心關心鄉親,很正常。”
陸時硯才不信她這話。
退婚的時候她可不是這樣說的,那會兒都快把他當殺父仇人了,否則他也不至于因為退婚動那麽大的肝火。
婚約也好,成婚對象也好,他本也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娶誰都是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親母親說娶陳熙,他們都為他考慮好了,又不會害他,他便點了頭,只一門心思撲在讀書上。
陳家要退婚,好好說,他不會不答應。
偏偏她說出那樣的話來,讓他無論如何都壓不住火。
他都決定了,與陳家從此再無任何瓜葛。
誰知陳熙又做出這樣一些事來,讓他甚是費解。
她不矛盾嗎?
“我不需要。”他道:“你以後不用再這麽做了。”
既然都斷了,那就斷幹淨,拉拉扯扯,徒惹煩憂。
陳熙沒反駁,只淡淡嗯了一聲:“知道了。”
有了今兒這一次,她長記性了,以後才不會再自己來陸家,她會想辦法讓十八娘或者夏二哥轉交,看他還怎麽抓她。
她平平淡淡的一聲‘知道了’,陸時硯莫名心頭一顫,一股詭異的不舒服從心底蔓延。
沒等他分辨清楚是怎麽回事,陳熙便道:“太晚了,夜裏也冷,你快回屋吧,我要回家了。”
陸時硯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片刻後,才了然,陳熙是讓不想讓自己看到她翻牆。
他沒動,想到什麽,問道:“我上次問你,我身上的棉袍……”
陳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跳腳:“棉袍我不知道誰送的,我今天就是看你上山吹了風暈倒,村裏人議論紛紛,我覺得這披風你需要就送來了。”
陸時硯止住話音,不再問棉袍。
他大致摸到了點陳熙現在的脾氣,不抓現行,她絕不會承認。
哪怕是剛剛都抓了現行,她一開始都還打算狡辯否認。
陸時硯不是很能理解,她為什麽不承認,不想讓人知道和他還有牽扯?
也是,退了婚還有牽扯,傳出去成什麽樣子。
圍牆很高,剛下過雨,地上泥巴又滑,他沉默片刻:“你等下,我給你開門。”
翻牆不成功摔了幾次還被人撞個正着心裏正覺丢人的陳熙:“?”
咦,陸時硯不是很讨厭自己的麽?剛剛一直冷着臉,說話也寒飕飕的,現在居然願意幫她?
但很快,看着陸時硯面無表情的臉,陳熙便冷靜下來。
他不是幫她,只是不想看她翻他家圍牆吧,怪不禮貌的,當着面翻,還有點侮辱人的意思。
跟着陸時硯往大門的方向走,快到門口時,陸時硯突然轉身。
陳熙沒料到他會突然停下,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走到了陸時硯面前,眼看着就要撞上,她猛地停下,一臉詫異地看着他。
唔,他可真高,比自己高了一個頭。
他們不是年紀差不多的麽?
長得還挺好看,不都說病了會變醜麽,怎麽陸時硯一張臉還清清峻峻,只是略顯蒼白虛弱而已,不僅不醜,還添了幾分清冷風姿。
莫名其妙的念頭從腦海滑過,陳熙看着陸時硯,眨了眨眼。
陸時硯:“前幾天,我家院子裏多了一床新被褥,還有一雙新鞋子,從院牆外扔進來的,是你吧?”
陳熙一個沒防備差點被套路到直接點頭承認。
還好,她反應快,忍住了搖頭的沖動,一臉不解:“什麽被子鞋子?”
話落她又道:“不能你家多了什麽,都是我送來的,我平時忙得很。”
陸時硯挑眉,就知道不當場抓住,她是不會承認的,果然讓他猜中了,他不過随口問問。
“嗯。”陸時硯不在意地應了一聲:“披風多少錢?”
陳熙被他突然轉開的話題問得一愣:“不要錢,天上掉的。”
在陸時硯準備再開口時,陳熙又道:“你不要這麽婆婆媽媽,就當不知道是我送來的,可不可以?”
別人不求回報對你好,還不成麽?問這麽清楚幹什麽啊!
第一次被人嫌棄婆婆媽媽的陸時硯:“……”
他冷默片刻:“我已經知道,無法再當做不知道。”
自欺欺人,他做不到。
陳熙不說話了。
倔驢死倔死倔的,見她不肯把披風拿走,就想問清楚多少錢,回頭還她錢?他病都還沒好呢!一只腳都還在鬼門關,不好好養身子,天天盤算着掙錢還錢,他這是在找死吧?
她就不說,看他能怎麽樣。
這般想着,她揣起手,縮着脖子,開始當鹌鹑。
夜裏涼的緊,陳熙縮着脖子縮着脖子,就覺得越來越冷。
擡眼見她還盯着自己,等自己的回答,一副她不說,他就不開門的架勢。
冷風直往衣襟裏鑽,她健健康康,能扛,陸時硯這個病歪歪呢?
陳熙算是怕了他了。
白天剛請了許老先生紮了針,總不能大半夜還得跑去把人從睡夢中叫醒來紮針。
“一萬兩。”她擡頭對上陸時硯深沉的雙眼:“你要給我錢麽?”
陸時硯:“……”她嘴裏怎麽沒一句實話?
陳熙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地看着他:“你問了,我答了,還要我怎樣?”
話落,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脖子又縮了縮。
陸時硯眉心動了動。
片刻後,他道:“好,我現在沒有,以後會還你。”
說完,他不再同她僵持,轉身去開門。
嚴陣以待,裝鹌鹑,等着他繼續追問的陳熙:“?”
這就不糾纏了?
等等,他剛剛說什麽,還她一萬兩?
她沒聽錯吧?
咔噠一聲,鎖開了。
吱……
大門打開,冷風直接朝着兩人撲面而來,陳熙被冷的打了個寒顫。
“我走了,”她趕緊出門:“你趕緊回屋吧,病好之前別再亂跑了,一萬兩我跟你開玩笑的,你不用當真。”
陸時硯沒忍住:“你何必這麽關心我?”
陳熙:“我剛剛說了,鄰裏鄉親的,沒……”
“你沒說實話。”陸時硯臉色淡淡,語氣篤定。
他不說,不是因為被糊弄住了,只是不想跟她掰扯。
因為正往外走,陸時硯又比自己高一個頭,這聲音便是從頭頂傳來,讓陳熙一瞬間頭皮發麻。
“我說了。”陳熙狡辯。
陸時硯:“你不用不承認,我感覺得到。”
陳熙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幹脆反問:“那你覺得我是什麽原因。”
陸時硯看着她:“不知道,所以我一直在猜。”
哪怕是現在,他都還弄不明白。
只是有一點他很确定,陳熙确實變了很多,變得他非常陌生。
陳熙是真怕了他,不t是怕他猜,是他猜的太準了,準的讓她害怕。
未免被他誤會自己還對他餘情未了,到時候又搞出情債來,陳熙忙道:“好吧,那我就實話實說,雖然咱們退了婚,但你家畢竟是弱勢一方,大家都覺得我家太過不仁義,你若出了什麽事,我還有我家都要一直背着罵名,我們家做生意的,名聲很重要,所以我不想你……過得不好。”
她想說的是,我不想你死。
只是死這個字眼對一個父母剛剛意外身亡又纏綿病榻的少年人來說,太過敏感,她便委婉了一下。
既然都說這麽明白了,不妨更明白一些,她又道:“關心你都是為了我家的生意,我是帶着私心的,你也不用覺得收了我的東西不好,除非,你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要用自己的身體換我家名譽掃地,被十裏八鄉臭罵,你是聰明人,應該不會做出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
陸時硯嘴角緩緩抿起,臉色也一寸寸蒼白。
“你身體好了,”陳熙又道:“生活回歸正軌,慢慢的,因着這事罵我們的人,便也會淡忘了,就是這樣。”
刨除劇情那部分無法說出口也沒辦法解釋的原因,她說的已經算是實話。
但陸時硯臉色很不好看。
半晌他才吐出一句:“你想多了。”
不會有人因為他如何,再去罵她罵他們家。
就算他現在就死了,也不會有人再說什麽。
“我沒想多,”陳熙道:“是你閱歷太淺,不懂人心。”不懂劇情對你我的殘忍。
見他還在門口站着,陳熙忍不住道:“你快回去,風這麽大,你不要命了!”
話落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山裏面,夜裏就是冷。
陸時硯看了她片刻,丢下一句:“我看不懂你。”
話落,不等陳熙開口,便關上了門。
看着突然關上的門,陳熙無語極了,她走過去踹一腳門,門後沒動靜,但陳熙知道他在聽,便隔着門道:“披風記得用!沒事少出門!也不用給我錢!”
話落她又追了一句:“病着就好好養病,少胡思亂想!”
每次一亂想,還都想的那麽準,簡直吓死人。
原本她以為自己藏的很好,沒想到這麽快就被陸時硯抓個現行,還不得不把‘心裏話’掏出來。
不過剛剛她話都說明白了,陸時硯應該也不會再亂想,能好好養病了。
又一陣風吹來,陳熙冷得一抖,也不再多待,轉身往家跑。
等腳步聲走遠,陸時硯這才白着臉回屋。
她沒說實話。
但他也确實看不懂她。
好半天,他低頭看了眼懷裏抱着的披風。
帽檐滾了一圈灰兔毛,瞧着軟軟的。
他看了片刻,把披風放在床裏側,躺下,蓋上新被子,睡覺。
他是得好好養病。
到時候,好一筆筆,徹底還清。
一路小跑着回家的陳熙,并不知道陸時硯還是打算還她。
但她這會兒也顧不上了,匆匆洗了手,進屋後就把沾了泥巴的外衣一脫,趕緊鑽進了被窩。
也不知道是吓的還是被冷風吹得,渾身都涼透了。
暖了好一會兒,身上才恢複點熱乎氣,她裹着被子輕輕舒了一口氣,這一夜,驚心動魄,把她魂都快吓沒了。
不過話說開了,以後再送什麽東西,也不用再刻意偷偷摸摸,這麽一想,陳熙覺得今夜這一趟,收獲不小,冷風也吹值了。
她把被子裹緊,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快睡着時,陳熙突然打了個激靈,整個人瞬間清醒。
不是,這麽晚了,陸時硯為什麽還沒睡着啊?
而且,好端端的,他突然從裏面給大門上鎖幹什麽?
之前明明都沒有的啊!
還有好幾次,他連大門都沒栓呢,就虛虛掩着。
他、他不會是猜到她今夜會去,故意堵她的吧?
想到這裏,窩在暖乎乎被窩裏的陳熙,突然打了個寒顫……
陳熙睡不着了,睜着眼睛,直到天快亮才撐不住昏昏沉沉睡過去。
等陳母做好早飯,喊她起來時,陳熙只覺得渾身乏力。
她想了一夜,都沒想明白,陸時硯到底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算了,不想了,她又不可能去問陸時硯,就算問了陸時硯也不見得告訴她,淨浪費時間耽誤睡覺。
她打着哈欠穿衣服,打着哈欠洗漱,打着哈欠吃完早飯,又打着哈欠收拾東西。
因為要走着進城,路又不好走,不能帶太多東西,陳熙只背了一簍昨天收的菌子和竹筍,準備進了城用新竈做點山珍醬和紅油竹筍賣。
今天不趕時間,從家裏出發時,已經過了辰時。
一路上,村裏人都在跟他們打招呼,熱情得很。
陳熙倒是沒太大感覺,但陳父顯然很高興。
瞧着陳父高興,陳熙心情也明朗許多,挺好的,她也不算白費力。
“小熙要進城啦?”老牛嬸扛着一根竹子下山,瞧見陳熙,遠遠地就跟她打招呼:“怎麽不多歇一天啊,路不好走呢。”
陳熙回道:“鋪子裏得有人看着,離不了人。”
老牛嬸笑着道:“也是,新鋪子是要盯着些,老陳,還是你有福氣,閨女這麽有本事!”
陳父也不計較之前的事,笑着跟老牛嬸客套:“你也有福氣,你大孫子這麽聰明,以後也是考功名的苗子!”
陳熙還困着,聽他們客套着互相恭維,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哈欠打到一半,陸時硯開門走出來。
陳熙:“……”
她忙收了哈欠,閉上嘴,看着陸時硯。
陸時硯披着披風,也靜靜看着她。
陳熙:“………………”
別說,這披風,他披着還挺好看。
驀地,她想到困擾了自己一夜的問題,陳熙突然就朝天借了五百個膽子,對陳父道:“爹,我跟陸時硯說幾句話,你在前面等我一下。”
正在跟老牛嬸客套的陳父:“?”
正在跟陳父客套的老牛嬸:“?”
陳父雖然驚訝不解,但他現在非常聽閨女的話,也沒多問,點了點頭,就走了。
老牛嬸,則呆呆的看了看陳熙,又看了看陸時硯。
她有點沒看懂是怎麽回事。
但陳熙也沒在乎老牛嬸會怎麽看,她快步朝陸時硯走過去。
看着突然朝自己走過來的陳熙,陸時硯眼睫輕顫。
剛垂眼,就撞進一雙清澈的眸子裏。
陸時硯氣息微微一頓。
陳熙看着他的眼睛,壓低了嗓音,蹙眉飛快問道:“你昨天是不是猜到我會來,故意不睡覺堵我?”
陸時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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