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抓住
陳熙的每一句話, 陸時硯都聽得一清二楚,他只靜默片刻,便繼續砍毛竹。
他本就背對着陳熙她們, 陳熙自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是看着他冷硬死倔的背影,磨牙。
“算啦, ”她對十八娘道:“說多了也讨嫌, 十八娘, 咱們去東邊再去看看有沒有菌子,這個天氣煮個菌子湯, 暖身又養神。”
勸也勸了,該說的話也都說過了,陸時硯非要這麽固執, 她也真沒什麽好辦法,只能等下去找二哥,讓二哥過來幫他。
“好。”她道。
二哥正好也在東邊,過去了正好去找二哥。
十八娘原本以為陳熙是真的想去東邊找菌子,但只過了一會兒, 她就發現了。
陳熙邊走還邊偷偷往陸時硯那邊偷看。
“就在這兒吧。”陳熙道:“在這裏先挖點筍子吧。”
十八娘放下背簍,一擡頭就看到了毛竹林裏陸時硯的身影。
離得不算近, 但也不算遠, 擡頭就能看到。
她嘴角再次抽了抽。
剛剛如果說是意外, 但現在,她有十足地把握可以确定。
這兩人就是有事。
而且陳熙不是單純的覺得良心過不去幫陸時硯。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 兩人畢竟有過幾年的婚約, 不可能一點兒感情也沒有。
就算解除了婚約,之前的情分也不可能一下就都沒了。
但她又觀察了一會兒, 越發覺得陳熙對陸時硯關注的有些過分。
說是挖竹筍,眼睛卻時不時往陸時硯那邊瞄,分明關心得很,但嘴上确實不說。
想着她托自己幫忙照料陸時硯的事,又是送錢又是送藥,十八娘覺得自己怕是真的誤解了這兩人退婚的內情。
她挖着竹筍挖着竹筍,突然想起來前兩日二哥同她說的,陸時硯好久之前就已經當着全村的面說清楚了他們兩家的事,跟全村人說,陳家也沒做錯什麽,是他命不好罷了,讓大家不要為了他家事傷了鄰裏和氣。
十八娘挖竹筍的鏟子就停了下來。
她愣了好一會兒,擡頭朝陳熙看過去時,陳熙又在盯着陸時硯。
十八娘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正想跟陳熙說,若是還有情分,就自己去同陸時硯說和好了。
但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
當初,兩家退婚的事,聽二哥說,鬧得很是不好看。
陳熙若是還在意陸時硯,不想退婚,她完全可以說出來。
但之所以還是退了婚,怕是有她自己都抗拒不了的因素。
陳父陳母?
他們逼着陳熙和陸時硯解除婚約的?
孝字當道,陳熙确實不能忤逆父母,所以只能偷偷接濟陸時硯,還怕她爹娘發現,不讓她把這事告訴任何人,就連陸時硯她都讓她瞞着,估摸着是怕傳到了陳父陳母耳朵裏,再鬧出別的風波來。
再一想陸時硯對陳熙的态度。
他怕是還不知道真相,只以為是陳熙要跟他退婚,氣陳熙得緊。
不過他氣歸氣,心底裏還是惦記着陳熙,朝村裏人分說,不讓村裏人再罵她……
再一想這段時間陸時硯總是往她家跑,朝她二哥,朝她打聽的言行,再看陳熙的種種行為。
兩人分明是在默默關注着彼此,只是迫于一些原因,不得不分開。
十八娘頓時腦補出了一出父母棒打鴛鴦的戲碼。
陳父陳母為了女兒日後的幸福,做出這個決定,逼着女兒點頭退婚,陳熙只能偷偷地關心着陸時硯,也不敢把心事給陸時硯說,任憑他對她冷漠相對,她心裏難受着,也不說,就獨自承受。
十八娘突然有些心疼陳熙。
她連跟自己都沒說呢。
是怕說了,她會說她爹娘的不好麽?
她肯定不會說的啊。
或者是陳熙自己心裏難過,不願意把自己的傷疤揭開給任何人看?
她那麽要強,肯定是這樣的!
十八娘在心裏有了論斷,不禁更心疼陳熙了。
要承受這麽大的痛苦,還要出攤掙錢。
陳熙這麽努力掙錢,怕是也有要給陸時硯看病的緣故吧?
陳父陳母不願意陳熙再跟陸時硯有牽扯,肯定也不會同意拿家裏的錢給陸時硯看病問藥,但陳熙自己掙得錢她偷偷拿出來,肯定是可以的,她掙了那麽多呢。
這般想着,十八娘眼眶就有些泛酸。
“陳熙……”
陳熙正在打量陸時硯毛竹砍了多少,怎麽還不走,乍然聽到十八娘帶着哽咽的嗓音,以為她出了什麽事,忙轉過頭查看:“怎麽了?碰到哪裏了?”
十八娘放下手裏的鏟子,過來就抱住了陳熙。
被抱了個滿懷的陳熙,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十八娘這是怎麽了?
怎麽突然撲過來抱住她?
她愣了好一會兒,此輕輕拍了拍十八娘的背:“怎麽啦?是不是太累了?累了咱們就休息休息下山好了。”
知道陳熙還想看着陸時硯,十八娘搖了搖頭:“不累。”
“那是怎麽了?”陳熙詫異。
十八娘怕陳熙難過,也怕在她沒做好準備的時候,自己貿然開口揭了她的傷疤,畢竟還關系這陳父陳母呢,陳熙心裏肯定很難過很難過。
“沒事。”她搖了搖頭:“就是突然想抱抱你。”
陳熙笑了:“怎麽突然想抱我了?那我也t抱抱你。”順便再蹭點好運氣。
說着她也伸出手在十八娘身上拍了拍。
“好啦好啦,”陳熙一邊拍一邊笑得不行:“我手上的泥巴都蹭你身上啦。”
十八娘這才松開她。
“你放心陳熙,”松開後,十八娘看着陳熙,一臉認真地道:“我一定會幫你的。”
不過現在你是要偷偷幫陸時硯,還是以後有了別的打算,我都會幫你!
陳熙以為十八娘是在說生意的事,她當即開心道:“那我就先謝謝你了,我也會努力幫你的。”也是報答你。
見她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十八娘也沒有解釋,而是順着她的話點頭:“嗯,互相幫助!”
這事,她自己心裏知道就好了,陳熙不願意說,她也不會主動提出來的,免得她難為情。
“快中午了,”陳熙道:“該下山回去吃飯了。”
說着,陳熙又朝陸時硯的方向看了眼。
這一眼看得她是血壓飙升,這倔驢,還在那兒砍。
砍砍砍,幾根毛竹,到底有什麽急用,非得這個時候上山砍?
就他那單薄的身板,再把自己摔了!
注意到她的視線,十八娘想了想,沖陸時硯喊了一聲:“陸小哥,中午了,你不下山吃飯嗎?”
陸時硯停下砍竹子的手,回應十八娘:“等下就回。”
十八娘想了想,又朝人頭攢動的人群喊了一聲:“二哥!”
夏二哥聽到了,應了一聲:“哎,啥事?”
等夏二哥走出來,十八娘道:“陸小哥要用毛竹,二哥你給他砍點送回去罷。”
夏二哥便大跨步跳過來,大聲對陸時硯道:“陸哥兒你別動手了,我來弄,林哥兒去上學前特意拜托了我要好好照顧你,你今天怎麽自己出來了,剛下的雨山路這麽難走,你一個讀書人,怎麽能幹這種粗活,我來我來……”
夏二哥不由分說,就從陸時硯手裏搶過了砍刀,三兩下就砍倒了一大片毛竹,又利落地給捆起來。
對比着陸時硯砍了半天才砍的幾根毛竹,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走,”夏二哥把毛竹捆好了扛在肩膀上,對陸時硯道:“正好我也要回家吃飯,我給你送回去。”
說着他又喋喋不休道:“你什麽時候出來的,怎麽不跟我說一聲,我天天上山,你要用這些竹子,跟我說一聲,我順手的事,又不麻煩,你怎麽跟我還這麽客氣,林哥兒可是好生交代了我呢。要是沒照顧好你,我怎麽跟林哥兒交代啊?”
夏二哥話又多語速又快,嗓音還大,陸時硯壓根沒有找到開口的機會。
等夏二哥不說了,他這才道了聲謝:“我現在已經好多了,出來也不妨事。”
“怎麽不妨事,”夏二哥招呼了妹子和陳熙,一手扛着毛竹,一手拎着兩個女孩子的背簍,轉頭又對陸時硯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你病了這麽久,得好生将養着,這樣才能好透,要不然小小年紀留下病根,以後可怎麽好呢?你可得把這事當回事,身體可重要了,以後可千萬別自己上山了,現在天冷了,山上風大,你再吹了風着了涼,之前的藥不都白吃了麽?”
說完他又道:“陸哥兒,你別嫌我啰嗦,就你身體這事,你可得上心,好好養着,等養好了,什麽事不能做?有的是時間啊,可別再這樣了。”
夏二哥熱心情,話雖糙,但理不糙,而且确實是為他打算,陸時硯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很領夏二哥的情。
今兒他也知道他不該上山,只是,他沒忍住。
以後是有很多時間,但現在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啊……
只是這話他沒法跟夏二哥說,只真心謝過夏二哥的好意。
今日山路不好走,他們也沒有往山上走太深,沒多會兒便到了山腳下。
往村子走的時候,夏二哥突然想到什麽:“對了陳熙,這剛下過雨,你們得過幾日才能搬家的吧?”
車子子泥路上可不好走。
更別說進城這麽遠。
陳熙嗯了一聲:“原本是打算今天搬家的,但這不是下雨了麽,路要能通車子也得幾天。”
夏二哥點頭:“是這個理。”
十八娘也在一旁說,路不好走。
陸時硯沒說話,垂着頭走在一旁,沒人注意到他垂在身側的手在夏二哥提起陳熙搬家的時候,驀然收緊。
“但城裏生意也不能停,還有鋪子也得繼續收拾,離不了人的。”她又道:“所以我打算,明天我和我爹先進城,其他的東西什麽的不方便帶就等天好了,再回來搬,反正大部分東西都已經運到了鋪子裏,我和我爹明天走着去也不打緊。”
這話确實也在理。
夏二哥和十八娘連連點頭,陸時硯卻是這聽到這話時,沒忍住朝擡眼朝陳熙看了一眼。
察覺到自己被誰盯了,陳熙詫異擡頭。
結果只看到埋頭走路的夏二哥和垂眸冷着臉像是沒聽到她說話的陸時硯。
至于十八娘,她方向不對,剛剛是從前面傳來的目光。
夏二哥覺得她要強,看了她一眼?
反正總不可能是陸時硯吧。
她也沒說什麽,他沒有盯她的理由。
這麽想着,陳熙又收回視線,看好腳下的路。
“那等你們要搬東西的時候,提前和我說,我去幫忙,千萬別不好意思說啊。”夏二哥下過最後一段坡路,對陳熙說道。
陳熙笑着點頭:“哎,放心好了,肯定不會忘了跟你說。”
夏二哥力氣這麽大,一個人頂他們一家三口,有他在能省不少事呢。
幾人深一腳淺一腳帶着滿腳的泥,從山上下來。
到村口時,夏二哥要先去陸家給陸時硯放毛竹,陳熙便自覺地上前從夏二哥手裏接過自己的背簍,本來就是怕下山的時候不方便,夏二哥才幫她拿着的,現在都已經下了山,也到了村口,肯定要自己背着。
夏二哥也不在意,遞給她後,陳熙正要跟十八娘道別,就聽到撲通一聲,正在開門的陸時硯,直接暈倒在地。
手裏的鑰匙也掉在地上發出一聲金屬脆響。
陳熙:“?”
她轉頭看着暈倒在地的陸時硯,愣了一下,這才忙把手裏的背簍放到地上,大步沖過去:“怎麽了這是?”
夏二哥扛着一捆毛竹,不是很方便操作,但也趕緊退開一些在牆根放下毛竹過來查看。
“陸哥兒?陸哥兒!”夏二哥力氣大,把陸時硯翻轉過來,先探鼻息,确定還有呼吸只是人昏倒了,這才對陳熙和十八娘道:“先進屋,你們開門。”
他說着就把人抱起來,陳熙和十八娘忙撿起鑰匙把門打開。
把人放到床上,夏二哥掐了會兒人中,陸時硯也不見醒轉,夏二哥臉色也變了。
陳熙臉都白了,眉頭皺成一團——死了?要死了?這就死了?不是吧!
十八娘以為她是擔心,忙抓着她的手安慰她:“不會有事的,可能就是累着了,或者吹了風,我們、我們去找許老先生!”
陳熙是真的着急,她花了那麽多錢廢了那麽多精力,怎麽上個山就嗝屁了?
就說不能上山的罷!非死倔,不聽!
她自己湊過來,伸手探陸時硯鼻息,又按在他脖頸上探他的脈搏。
有呼吸,身子是熱的,脈搏也摸到了。
一時片刻應該死不了,陳熙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見她這樣,夏二哥有些奇怪,但轉念一想,覺得,雖然成不了一家人,但到底認識這麽多年,還都是一個村的,不可能真的冷眼旁觀,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那是石頭,不是人。
“沒事,”夏二哥對陳熙道:“估摸着是累着了,要不你們在這兒看着,我去請許老先生來看看?”
今天的路不好走,沒辦法進城請大夫,只能先去請許老先生來看看。
陳熙稍稍冷靜了些,看了陸時硯白得沒血色的臉一眼,起身道:“我和十八娘去吧,二哥你在這裏方便照顧些。”
陸時硯暈倒了,不少村人都看見了,估摸着等會兒該有人上門來看情況了,她和十八娘留在這不合适。
十八娘也道:“那我和陳熙這就去,二哥,你燒點水給他喝一些。”
說着便拉着陳熙跑了出去。
夏二哥追出來:“路上慢點,路滑,別走河邊!”
十八娘隔着院牆,在外面應了一聲。
追到廊下的夏二哥,皺緊了眉頭。
既覺得妹妹過分關心陸時硯了,又覺得陳熙比妹妹對陸時硯的關心還要過分。
不無動于衷歸不無動于衷,可也不該反應這麽大,這麽關心吧?
到底怎麽回事啊?
夏二哥死死皺着眉頭,茫t然極了,一張壯漢臉,寫滿了不解。
他在廊下茫然着,并不知道,屋裏,原本昏迷的陸時硯,在他們都出去後,眼睫顫了好一會兒,就連掩在被子裏的手,都不由自主握拳。
一口氣跑出去老遠,十八娘這才輕聲對陳熙道:“肯定不會有事的,你別太擔心了。”
陳熙覺得十八娘這話說的有點奇怪。
她是挺擔心的,但和十八娘說的擔心不是一回事。
解釋又解釋不明白,她便幹脆不解釋了,要不然往後再托十八娘就不好開口找理由了。
“嗯,我知道。”她道。
十八娘看了她一眼,心道,陳熙果然對陸時硯十分在乎。
果然是被逼着退婚的!
哎。
她一邊大步往鄰村走,一邊在心裏嘆氣——陳熙和陸時硯真的好可憐啊。
陳叔和嬸子她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覺得人也挺通情達理的啊,怎麽就非得逼着陳熙退婚呢?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
見陳熙臉色不是很好,她也不好說太多,只是愈發抓緊了她的手:“我可以再走快一些。”
陳熙覺得十八娘是真的熱心腸,泥巴路難走的很,走幾步,鞋子上就黏了厚重的泥巴,她又不是慣常走這樣的路,一邊走一邊甩腳上的泥,深一腳淺一腳,走得快要累吐了,十八娘居然說她還可以走得更快一些。
想着陸時硯還昏迷着,她只能提了一口氣點頭:“好。”
十八娘都可以,她為什麽不可以?
等兩人氣喘籲籲找到許家的時候,陳熙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全靠着十八娘進去跟許老先生說明陸時硯的情況。
許老先生也是個熱心腸,十裏八鄉,再遠來找他,他都會上門。
老頭子立馬拿着自己的藥箱,和十八娘一起出來。
出來就看到陳熙正扶着他家的牆大口喘氣。
許老先生臉色就變了。
十八娘忙過來扶陳熙:“許爺爺,咱們快些去吧,我們來的時候陸哥兒還昏迷着……”
許老先生瞧了眼陳熙褲腿上的泥巴還有她的鞋子,這次倒是沒再說什麽,老頭子一馬當先,拎着藥箱,大步走在前面。
“沒事吧?”十八娘扶着陳熙小聲詢問。
陳熙走得肚子疼,現在還岔着氣,她說不上話,只是沖十八娘搖搖頭,示意她,趕緊帶許老先生過去看病人要緊,她就是累着了,歇一歇就好,不打緊。
“要不你先歇一歇,”十八娘道:“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剛剛走太快累着了?”
陳熙又擔心地很,別再是着急加勞累,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許老先生已經請着了,”十八娘又小聲勸解陳熙:“你別擔心了,馬上就能去給陸哥兒看病,你歇一歇吧,我看你臉色難看得很……是說不上來話,還是喘不上氣?”
走在前頭的許老先生突然轉身,走到陳熙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腕子,皺着眉頭號了一會兒脈。
“沒事,”許老先生對十八娘道:“剛剛累着了,讓她歇一會兒再動。”
十八娘便扶着陳熙在路旁的石頭上坐下:“你先歇歇。”
陳熙推了十八娘一把,示意她和許老先生先去,她歇一歇等會兒自己能走了,就回去了。
十八娘有些不太放心,實在是陳熙臉色太難看了。
許老先生看了她們一樣:“夏家的小丫頭,你在這裏陪着她好了,老頭子眼神好着呢,認得去陸家的路。”
聽許老先生這麽說,十八娘馬上道謝。
許老先生又看了陳熙一眼,活了一輩子,他這會兒竟然看不懂一個小丫頭了。
臨走,他輕輕搖了搖頭,一句話也沒說,提着藥箱朝坪山村走去。
十八娘一邊給陳熙拍背順氣,一邊給她搓手讓她能暖和一些,搓到最後她眼睛都紅了。
陳熙肯定是太害怕陸時硯出事,提着心走這麽着急,傷着自個了。
“你沒事吧?”十八娘兩眼紅紅,嗓音都帶着哭腔。
她這樣倒是把快緩過氣的陳熙吓了一跳:“我沒事,就是走太快岔氣了,你、你怎麽還哭了啊……”
“別哭別哭,”陳熙被十八娘這一下,那股岔着的氣頓時就順了,反倒成了她安慰十八娘:“我好了,這就好了……”
說着她還站起來走了兩步讓十八娘看:“你看,我就是剛剛走太急岔氣了!”
見她真的沒事了,臉色也好轉了許多,十八娘心緒這才平穩下來:“真的沒事?”
陳熙重重點頭:“真的!”
十八娘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道:“陳熙,我是真的把你當朋友看了的,你……”
陳熙:“?”
十八娘深吸一口氣:“你若是有什麽難事或者心事,可以跟我說,我一定盡力幫你。”
陳熙登時一喜,哇,十八娘人這麽好的嘛,果然是親媽作者筆下的寶貝女鵝女主,也太美好了吧!
“嗯嗯!”陳熙不住點頭:“還,我記下了。”
用不用得上這個承諾先不說,先收下,至少是個保障,心裏也能有點安全感。
她現在不算是在這個世界裸奔了,她也有光環了呢——女主的承諾。
“我們也回去吧,”陳熙道:“我真的沒事了。”
見她沒有同自己說跟陸時硯的事,十八娘也沒覺得有什麽,這種事,得當事人先過了自己心裏那關,等她想明白了,或者真的需要的時候,會跟自己說的。
“許老先生已經去了,”十八娘道:“我們回去就不用走這麽快了。”
等再回到陸家時,陸家已經來了不少人。
村裏人聽到消息都來看了,許老先生正在給陸時硯施針。
陳熙想問到底是什麽情況,但人太多,她沒好意思往前擠,就在外面探頭往裏看,更不好意思開口問。
十八娘多貼心,知道她擔心,替她問出了口:“二哥,陸小哥是什麽情況啊,沒事吧?”
夏二哥看過來,對妹妹和陳熙道:“沒大礙,許老先生說是吹了冷風,邪風入體,又有些勞累,着了些涼,紮幾針,休息幾天就好了。”
十八娘抓着陳熙的手用了下力,以此告訴她,陸時硯沒事,她可以放心了。
陳熙感激十八娘的體貼,知道她不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過問,就幫她問,還安慰她。
“大家都回吧,”夏二哥又沖來瞧陸時硯的村人道:“陸哥兒沒大礙,許老先生說宜靜養着,下午我在這邊看顧着,就不上山了,你們就照着我平日裏說的去做就好,有什麽不明白的可以來這裏找我。”
許老先生都說了沒事,夏二哥也說了要留下照看,他們在這待着也沒什麽用,便紛紛離開。
走的時候,看到陳熙也在院子裏,頗為詫異。
但轉念一想,也覺得,兩家确實也沒到不死不休的份上,陸哥兒自己都說了呢……他們看了一眼詫異了下,誰也沒說什麽,都回家去該做飯做飯,該鋸竹筒鋸竹筒,都不得閑呢。
等衆人都離開,夏二哥在這裏,陳熙也不好多待,但陸時硯還沒醒,她又不想走。
就在她猶豫不決時,正在被許老先生施針的陸時硯終于悠悠轉醒。
“陸哥兒你醒啦?”十八娘最開心。
她轉頭就對陳熙道:“陸哥兒醒了!”
夏二哥沒忍住看了自家妹子一眼,怎麽感覺妹妹對陸時硯有些過分關心了?
前幾天陸時硯還去他家問他呢,就算是林哥兒的囑托,他在這兒呢,妹妹不用這麽關心吧?
等下他得好好跟妹妹說說。
是的,夏二哥沒發現,自家妹妹是為陳熙開心朝陳熙報喜,誤會了。
他遲鈍什麽都沒看出來,許老先生都一頭銀發了,還能從十八娘的語氣裏聽出不對勁呢。
他只是挑了下眉頭,倒也沒做出別的反應。
陸時硯先是看向許老先生和夏二哥,道了謝,而後才朝門口看去。
許老先生施針,屋內不好站人,陳熙和十八娘在外頭站着。
陸時硯擡眼就看到陳熙正夠着脖子往他這邊看。
兩人誰也沒有移開視線,就這樣對視了好一會兒……
“好了,”許老先生拔出最後一根針,對陸時硯道:“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切莫再着涼吹風,更不要累着,萬萬謹記。”
陸時硯實施收回目光,鄭重朝許老先生道謝,謹遵醫囑。
他本要起身相送,被許老先生一把按住:“別起來了,躺着吧,年紀輕輕,要愛惜自個的身子,一輩子還長着呢。”
陸時硯應聲。
夏二哥出來送許老先生。
夏二哥出來了,陳熙就不好繼續再院子裏待,再加上陸時硯都醒了,許老先生也說了沒什麽事了t,她也得走了,便也趕緊出去——免得陸時硯瞧見她又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她剛一轉身離開,陸時硯目光再次落到門口。
他只看到了一片影子,眨眼間影子也消失了,只剩下腳步聲。
又過了會兒,腳步聲也聽不到了。
陸時硯這才收回視線看着屋頂,眸色晦暗,瞧不出到底在想什麽。
診金是夏二哥給付的,但這錢也是十八娘給二哥的,十八娘的錢又是陳熙給的,說到底錢還是陳熙出的。
陳熙回家的路上,可謂是百味雜陳。
她到底造的什麽孽。
在心裏嘆了好幾口氣,陳熙才安慰自己,人沒事,已經萬幸了,她本來命格就不好,陸時硯是個命格比她還不好的,兩個倒黴蛋。
這麽想着,陳熙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完又覺得陸時硯這身子骨太折騰人了,折騰他自己,也折騰着她,讓她跟着提心吊膽,想個法子求個名醫瞧瞧的,或者打聽下什麽藥對他的症,花錢不打緊,病好了才是要緊,這樣她也不用跟着提心吊膽,專心搞自己的事業。
打定了主意,陳熙決定明天進城她就先去打聽打聽。
跟着十八娘運氣好采了不少菌子,中午陳母同花嬸子家買了只雞殺了給陳熙補身體,新鮮采摘的菌子,炖雞湯,又鮮又香,還沒出鍋,滿院子都是小雞炖蘑菇的味道。
原本就是打算吃這個的陳熙,卻不是那麽開心——一想到陸時硯臉色慘白的暈到在她面前,她就沒什麽胃口。
她看着院子裏自己在那兒走來走去的驢子,想到什麽,進廚房用罐子裝了一罐子菌子雞湯,特意撈了些嫩肉。
“我去給十八娘送去些,”陳熙裝完,又對陳母道:“晚上再買一只回來炖,我喜歡吃。”
陳母笑着應下,讓她快些去,趕緊回來吃飯。
陳熙抱着罐子往十八娘家去了。
對于中午還給自己送吃的,十八娘很是驚訝。
陳熙欲言又止了片刻,十八娘就懂了:“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交給我就是。”
說着她就接過了罐子。
陳熙有些不好意思:“我家今天炖了一大鍋,給你送得多,夠好幾個人吃的呢,你……送去一碗就成。”
陸時硯身子弱也吃不了太多。
要不是之前被陸時硯質問過幾次,雞湯她肯定自己偷偷送去,才不會連這點小事都麻煩十八娘,怪不好意思的。
十八娘笑着點頭:“知道了。”
陳熙這才轉身回家。
再回來就一身輕松,午飯也吃得香了許多。
十八娘也沒跟夏二哥說太多,只道:“咱們也做了飯,陳熙又送來這麽多雞湯,也吃不完,二哥你去給陸哥兒送一些吧,他今日不好,喝點雞湯也好。”
夏二哥本就是打算給陸時硯送午飯的,事實上這陣,他吃什麽陸時硯就跟着吃什麽,除非他進城不在村裏。
“哎,”夏二哥道:“多給陸哥兒盛點肉,咱們健健康康,無所謂的。”
十八娘也是如此打算。
這陣都是吃夏二哥送的飯,陸時硯倒是沒發覺哪裏不對,當然了,這事夏二哥也不會特意說,因為這雞湯本就是陳熙送來給妹妹和他的,他們只是覺得陸時硯病着,更适合吃些滋補,送來了,拿別人送的東西,轉送過來,說出來也怪不好聽的。
下午陳熙在家裏收村人送來的菌子,期間,十八娘過來跟她傳遞陸時硯的消息——午飯能吃下,雞湯喝了大半碗,肉也吃了好幾塊,瞧着精神好了不少。
陳熙情緒總算高漲了些。
但到了傍晚的時候,十八娘臉色卻有些不太好,陳熙一眼就看出來了。
十八娘也知道瞞不住,只能跟陳熙說:“陸哥兒下午暈了一回,但很快就醒轉了,可能是身子太差,得再養養,其他倒是沒什麽,你放心就是,我二哥會留意着的。”
陳熙晚飯都吃得不香了。
到了天黑,她以看竹筒的名義去了夏家,得知陸時硯堅持自己已經好了,沒有大礙,知道夏二哥忙,也不想麻煩他太多,非讓他回家,不用守着他,夏二哥拗不過他,就只能回家,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上門看看。
陳熙收完竹筒,回到家,又收拾了一番明天進城要帶的東西,但怎麽也睡不着。
翻來覆去半天,她認命的坐起來。
可能,她上輩子欠了陸時硯的,這輩子穿進書裏來還債了。
要出門的時候,她想了想,從包裹裏翻出一件新披風,用布包好後,她捆緊了綁在身上。
院門果然栓上了,她便悄悄繞到屋後,熟練地從牆頭翻進去。
就是剛下過雨,地上泥濘,也滑,落地時摔了一下,還好她反應快用手撐了一下,這才沒摔實。
但手卻蹭地有些疼,還都是泥,她在牆上蹭掉手上的泥巴,小心翼翼往堂屋走。
堂屋門沒關,陳熙松了口氣。
她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屋裏沒什麽動靜,這麽晚了,估摸着早就睡着了。
她輕輕推開門,踮着腳尖進屋。
輕手輕腳走到床前。
屋裏太黑了,天氣也不好,沒星星沒月亮,她也借不了光,只能湊近了去看。
但光線太差,也瞧不出來什麽,只能看到他閉着眼睛,睡得倒是安穩。
陳熙想了想,擡頭探了探鼻息,活着的。
她猶豫了一會兒,又擡頭摸他額頭。
不發熱。
她收回手,輕輕吐了一口氣。
而後她四下打量了下,唔,新棉被已經蓋上了,挺好挺好。
這麽着的話,她偷偷把披風放下,就算他猜到了什麽,也不會太抗拒。
畢竟猜測和‘現實’還是有差距的。
她又看到了屋裏放了不少吃的。
估摸着是十八娘和夏二哥送來的,村裏其他人可能也送了吧。
有吃的就行,她這下就更放心了。
大半夜的,不适合久待,萬一陸時硯醒了就麻煩了。
她窸窸窣窣解開綁在身上的包裹,輕輕放到床頭的案子上,剛放下,正準備這就轉身離開,一只手突然伸過來,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
陳熙:“???”
陳熙:“——!!!”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