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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找回記憶五
“不僅看出來了,也感應出來了。”老道長肅着臉盯着方中成看,“你渾身黑得我大老遠就注意到了,其他人也一樣,不過你最嚴重。”
方中成是家主,其他人有事他可能不上心,但知道自己有問題,一定比誰都緊張。
事實也如此,方中成一聽老道長的話,臉比紙還白:“我最嚴重?道長,我不會死吧?”
“有我在,你死不了。”老道長擺了擺手,一副手眼通天的模樣。
方中成欣喜若狂:“有道長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許諾,只要道長你能解決我們家的事情,我給你三百兩作為報酬!”
三百兩,都夠普通人過一輩子了。
也夠老道長還債了,且還有剩餘。
老道長眼裏精光頓亮,他甩了甩手中拿來做裝飾的拂塵,說道:“有你這份心,老道一定好好替你們抓了那只惡鬼!”
說着他瞥了眼小柳時陰,小柳時陰熟練地跟他打着配合。他摸着自己的肚子,裝作一副餓壞了的表情說道:“師父,我們日夜兼程地趕了好幾天的路,現在我好餓啊。”
老道長對着方中成露出了歉意地笑意:“方地主,不好意思。我這小童年紀尚幼,挨不了餓,讓你們見怪了。”
“哪裏的事,是我們招待不周。抓鬼的事不急于一時,我這就讓人布菜,道長你們先吃飯!”方中成連忙招呼下人開始忙活。
老道長這一招蹭吃蹭喝是真的高明,方中成怕怠慢了他們讓人做了十多道極為豐富的菜肴,鮑魚魚翅啥的,好些貴重的菜小柳時陰都沒見過。
等菜都上齊了,老道長的眼睛都快要黏上去了,恨不得立馬就動筷。不過那樣顯得太小家子氣,容易被人看穿,所以老道長穩了穩表情,很快又恢複了道貌岸然的畫風。
小柳時陰就不需要像他一樣端着,在老道長和方中成互相客氣的時候,他已經扒拉了最近的一碟糕點,慢慢吃了起來。
有錢人家的點心就是不一樣,甜度适中,酥軟可口。比小柳時陰在薛水縣最大的酒家吃過的糕點都要美味。
小柳時陰表面冷冷的,但吃起東西來卻非常的積極,嘴巴鼓鼓的,就像只小倉鼠。
在小柳時陰準備再吃一塊點心,有下人進來通報:“主子,外面又來了兩個道士,說是長平縣的縣令介紹來的。”
長平縣這個地方小柳時陰知道,長安街就在他們那裏,也就是小柳時陰曾經的故鄉。
聽到“縣令”二字,小柳時陰的雙眸瞬間就冷了下來,他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受過的苦都是拜了這位縣令所賜。因此,對長平縣縣令介紹來的人,還沒見上面小柳時陰就産生了厭惡的心緒。
一定又是假道士,跟長平縣縣令都不是好人。
方中成沒想到長平縣縣令介紹的人會今天過來,正好和老道長撞上了。
通常情況下,主家都不會請兩撥道士天師到家做法,因為這樣會讓被請來的道士等人覺得這是主家不信任他們,對他們能力的看輕,是非常得罪人的行為。
方中成擔心老道長會因此拂袖而去,趕緊開口說道:“道長,我今天不知道你會上門,早早就請了三泉觀的人過來幫忙。現在他們已經上了門,我也不能拒之門外,道長你看……”
“三泉觀的人?”老道長眯了眯眼,“之前是不是有傳聞說他們在劉家莊,殺了一具僵屍?”
“沒錯沒錯,就是他們。”方中成應道。
這事傳得沸沸揚揚,三泉觀的名頭一下子就打了出去。之前很多人喜歡找流雲觀的道士幫忙,但現在他們都會先考慮三泉觀了。
能殺僵屍,那三泉觀得多厲害!
方中成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托了長平縣的縣令做說客,找來了三泉觀的人。
“還真是他們啊。”老道長不覺得這世道真會有僵屍,只認為這個三泉觀的人使了什麽法子在吹噓自己,殺僵屍什麽的都是騙人的。其本質跟他們一樣,都是一丘之貉。
竟然大家都是神棍,老道長就不怕了。
他對方中成道:“來都來了,方地主不如就請他們進來吧。我們修道的方向雖然不同,但也歸為道教之人,能在這裏相見也是一種緣分。”
“道長大氣!”方中成看他如此慷慨大度,對他的好感又加了幾分。
小柳時陰默默地看着他們,覺得真無聊。
下人很快就把三泉觀的人請了進來。随着沉穩的腳步聲漸近,小柳時陰也終于看清了來人的面貌。
走在前頭的是一個頭發花白,面孔卻較為年輕的成年男人,看面容大概只是四五十歲的年紀,但看他的頭發卻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才會擁有的,十分迥異。
再往下看,他左袖管有些空,随着他走路的姿勢能看到,他的左手臂似乎受過傷,有些僵硬幹癟,和右手臂完全不同。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長相極為清秀的少年,十五六歲的模樣。
長發在後腦勺處簡單地捆成了一個丸子,額前有細須落下,一雙明眸少了少年人的血氣,倒是多了些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沉穩和淡然,氣質特別。
老道長發現小柳時陰一直盯着那個小道士看,以為他是被小道士俊朗的面容吸引了目光。
殊不知小柳時陰之所以會這樣,只是他一眼便認出了許林宴的身份,記起了他六歲的時候就是這人把他送到了衙門去,讓他過了一段悲苦日子的罪魁禍首。
認出許林宴,小柳時陰的眼神瞬間就凜冽了許多。若不是這幾年跟着老道長混久了,小柳時陰眼裏的恨意可怕都掩藏不下去了。
許林宴感受到了來自小柳時陰的目光,擡眸望向了他那邊。對上他冷冰冰,如同伺機而動的野獸般兇戾的瞳孔,一下子許林宴還以為看到了一頭龇牙咧嘴的小狼。
這幾年,小柳時陰跟着老道士沒吃上什麽好的,但也沒餓肚子,身形拉長了不少,五官長相也長開了,再不是以前髒兮兮幹巴巴的瘦猴模樣。
再配上一身買來的道袍,小小年紀就出彩得讓人移不開眼睛,和許林宴簡直不分伯仲。
如果用許林宴的标準來看,此時的小柳時陰比他十多年來見過的人都要好看漂亮。
因為小柳時陰的變化太大,許林宴并沒有如同小柳時陰一樣第一時間就把他認出來。所以在對上小柳時陰的視線時,許林宴怔愣了一下。
想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看自己。
等許林宴仔細在看過去,打算深究的時候,小柳時陰已經移開了目光,好似剛才的一切不過是許林宴的錯覺。
方中成給他們互相介紹:“這位就是三泉觀的章道長,這是章道長的徒弟許林宴,別看許小道長年輕,道行可不低,之前我們鄰村有一戶人家出了事,就是許小道長給解決的。”
他轉了方向,指着老道長和小柳時陰說道,“這是在外雲游的周道長和他家的小道童。他們知道我們家出事後,主動上門來幫忙。”
老道士捋着花白的長胡子說道:“鬼孽禍人,老道竟然遇上了也不能袖手旁觀,什麽也不做。”
“道長真是大義凜然,不愧是修道之人。有你們這樣的大人在,我們這些普通百姓才能平安順遂地過好日子。”方中成誇大地吹噓他。
章道長眯着眼笑嘻嘻的:“周道長真是我輩楷模,值得我等學習。就是不知周道長師從何處,觀中在哪。等此事了結後,貧道帶上徒弟上門拜訪,跟你論論道,一定能從中學到不少的東西。”
論道,論什麽道。老道長就一把嘴能胡說八道,真論起道法,他就是個軟腳蝦,三言兩語就能讓人知道他是個假道士。
論道那是萬萬不可,但若現在說拒絕,必然引人懷疑。
老道長在心裏呸了一口唾沫,這位章道長真是不會做人,貪心過了頭,竟然想讓他出糗,好把他踢出局,自己搶了方家的生意。
胃口真大,也不怕噎着了。
小柳時陰适時出聲幫自己的師父打圓場:“菜再不吃就要涼了。”
“對對對。”方中成一下子就被轉移了話題,“道長們,先吃飯,等解決了我家的事情你們在慢慢聊。”
他請章道長和許林宴落座:“這些菜都是剛上的,兩位道長別嫌棄。”
章道長搖着頭道:“好菜好酒的,我們哪會嫌棄。”
章道長和方中成,老道長坐一邊,剩下的許林宴便坐在了小柳時陰的身旁。小柳時陰臉沉了沉,有些不大願意。
許林宴微妙地察覺了他的心思,有些疑惑。他做了什麽,怎麽感覺這小孩好像很讨厭自己的樣子。
小柳時陰人小手也短,有些菜夾不到,只能吃面前的。面前的那碟糕點最合他的口味,吃得也最多。
許林宴見他吃得開心,本來想對糕點下筷的動作一轉,直接轉到了旁邊的菜肴去。
邊吃菜,許林宴邊用餘光打量小柳時陰,他發現小柳時陰似乎特別鐘愛甜的東西。像帶點鹹和酸的糕點,他吃的速度就會慢一些,遇上甜的就會吃得比較認真,一口接一口,特別祈誠。
許林宴見他一直只吃葷菜和甜品,想了想,把靠近自己這邊的一碟青菜擺到了小柳時陰的手邊。
小柳時陰發現了他的動作,斜了他一眼,一點沒有要碰那道青菜的意思。
許林宴看他賭氣似的又多吃了兩塊肉,好笑地勾了勾唇角。
小柳時陰發現許林宴這個人是真的煩,見他不吃青菜就把肉菜給推到了他面前。仿佛他跟自己很熟一樣,照顧得得心應手,讓小柳時陰看着就惱怒。
許林宴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地迎上了小柳時陰兇巴巴的眼睛,又來了,果然剛才不是錯覺。
這小孩的确跟頭狼一樣,只對他特別的兇。
許林宴盡管只有十五六歲,在這個年代卻到了成家的年紀,他這幾年經歷的事情也多了,比同齡人遠要成熟持重。他瞳色漸深,開始思考小柳時陰對自己敵意的由來。
看小柳時陰這幅樣子,難道他們今天并不是第一次見面?
飯吃完了,方中成讓下人把剩菜都撤了下去,給小柳時陰等人重新布了茶。同時也借着這個機會,說起了家中的異事。
“你們來的途中,可能已經聽別人說起來了,我那中邪的正妻。”
老道長和章道長都點了頭。
老道長問道:“你夫人出了什麽事?”
方中成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我們也不知道。半個月前的某天晚上,我在妾室那邊睡。夜深之後,我夫人忽然在自己的院落大喊大叫了起來,說自己撞了鬼!但問遍了照顧她的下人,都說沒見到所謂的鬼。”
章道長:“這事能不能仔細說說?”
這有什麽不行的,方中成恨不得把每個細節都給他們講清楚:“那天晚上我那夫人早早就上了床歇息,婢女們就在她屋裏的隔間裏守着。門外也有巡邏的仆人。誰若是裝神弄鬼,肯定會被發現的。
但怪就怪在,本來鎖好的窗忽然開了,我夫人初時以為是風把窗吹開的,在床上喊了婢女們的名字,想讓她們去關窗。”
“誰知道喊了半天,卻無一人應答。我那夫人只好自己起了身,穿鞋去關窗。而就在窗要關上的時候,她看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從外面飄了過去。開始以為是幻覺,但那白影越飄越近,最後突然湊到了窗口上來。“
“據我夫人說,那是一張鬼臉。”
說了半天,許林宴問方中成:“你夫人現在方便出來跟我們見個面嗎?”
聽別人說總沒有本人來得詳細。
誰知方中成卻為難地道:“不是我不讓她出來,經過那天一吓後,她就病倒了,渾渾噩噩的,一直念叨着有鬼。”
老道長說:“那更要去看一看她了,她撞了鬼,陽火輕容易出事。”
章道長認同地道:“周道友說得對。”
方中成還能說什麽,帶他們到後院去了。
方家後院種了不少的花和樹,其中還有葡萄,現在正是葡萄成熟的季節,碩果累累的看着格外的喜人。
每一粒葡萄又圓又鼓,紫豔豔的,汁水不少,還沒吃進嘴裏小柳時陰就知道味道肯定差不了。
許林宴發現小柳時陰一直盯着葡萄看。問過仆人這些葡萄都能摘後,他取了墜到自己額前的一串葡萄,遞到了小柳時陰的面前。
小柳時陰看了看葡萄,又看了看許林宴,總覺得這人不安好心。
他沒接,甚至還往旁邊挪了幾步,遠離了許林宴。
許林宴盯着手裏的葡萄,無奈地笑了笑。他用眼神示意方家的仆人再去摘一串葡萄,又示意人把葡萄送到小柳時陰的身邊。
這回小柳時陰倒是接了。他早就對葡萄垂涎了許久,眼睛黑亮黑亮的,特別漂亮。他捏了顆葡萄放入了口中,跟想象一樣的好吃。
小柳時陰向給他葡萄的下人道了聲謝,落後了他們兩步的許林宴見狀,也笑着撚了一顆葡萄放入了自己的嘴裏。
嗯,很甜,難怪面前的人會喜歡吃它。
去方中成正妻院落的途中,他們經過了一處假山。假山下面是一片水池,波光粼粼的,配着亭臺樓閣倒是一處美妙的風景。
老道長說道:“這裏布置得真好,和京城貴胄的家院不相上下,讓人流連忘返。”
方中成:“周道長還去過京城?”
老道長哪去過什麽京城,不過是在瞎扯淡,擡高自己的身價罷了。他裝模作樣地道:“京城去過幾次,曾經還幫過一位老王爺,他們現在還經常寫信予我,與我關系不錯。”
方中成駭然,對他越發的尊敬:“周道長你可太了不得了。”
老道長驕傲地挺了挺身板,自豪得不行。
小柳時陰不想看他洋洋自得的模樣,轉頭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水波上。看着看着,那水面仿佛多了一層黑色的霧氣,寥寥繞繞的,十分詭異。
小柳時陰揉了揉眼睛,發現那些霧氣又不見了。
“看錯了?”小柳時陰低聲呢喃了一句。
很快這個念頭就被打破,越靠近方中成正妻的院子,小柳時陰看到的黑色霧氣就更多也更濃,影影綽綽起起伏伏。
小柳時陰又忍不住揉起了自己的眼睛,他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不然為什麽會看到這些奇怪的霧氣?
許林宴瞧見他的動作,細聲問他:“怎麽了,是有東西進了眼睛嗎?”
“不用你管。”小柳時陰冷着臉甩開了他。
許林宴抓住了他的胳膊,沒讓他離開。他看着他已經被揉得通紅的眼睛,今天第一次蹙起了眉頭:“別揉。”
小柳時陰一臉“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表情惡狠狠地瞪着他。
許林宴仿佛看不到他的抗拒和厭惡,見他還在揉眼,直接上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強制他停了下來。
“你的眼睛都紅了,不痛嗎?”
許林宴帶了水囊,他倒出了一點水在手帕上遞給了小柳時陰,想讓他捂一下眼睛,這樣能舒服一些。
可是小柳時陰并不領情,重重地拍開了他的手:“不要你管。”
手帕掉在地上,沾上了一層灰。
許林宴也不惱,只是默默地把手帕撿了起來,用清水洗了洗。接着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特地說給小柳時陰聽的:“聽說眼睛揉多了,會瞎。”
小柳時陰:“……”
眼瞎真的很吓人,小柳時陰下意識頓住了手。這之後他的眼睛揉也不是,不揉也不是,總覺得輸給了許林宴。
小柳時陰氣結。
許林宴倒是挺開心的。
走了幾分鐘,又轉了一個彎,終于到了目的地。一進院落,衆人就聞到了一股很沖鼻的中藥味。
方中成說道:“我夫人她精神太差了,晚上總是睡不好做噩夢,大夫就給開了幾濟安神的藥。”
方中成的正妻叫何青,見到人來後,靠着婢女的攙扶勉強起身跟他們問了好。她的情況遠比想象中的嚴重,精氣似乎都被抽走了,人瘦得可怕,仿佛只有一層薄薄的皮貼在了骨頭上。
皮膚慘白,毫無血色,走路都艱難,光是這一會兒,她就咳了好幾下,看着就像是病入了膏肓。
而讓小柳時陰驚奇的是,他在何青和她的婢女身上都看到了黑色的霧氣,其中何清的霧氣最重,比外面的還要來得劇烈湧動。
小柳時陰想不明白,這些黑色的霧氣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他以前都沒碰過,現在卻在方家見到了。
這些黑色的霧氣給小柳時陰的感覺并不好,莫名地危險,讓他感到很大的威脅性,手心都溢出了一層的冷汗。
小柳時陰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這一步不小心就退到了許林宴的懷中去。
感應到軟而溫的熱源,小柳時陰懵了一下,擡起頭才發現自己撞上了最讨厭的一個家夥。小柳時陰臉瞬間沉了下來,像一只驟然豎起了尖耳的小狼崽子,兇得很。
許林宴卻一點都不怕他,反而好脾氣地問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小柳時陰沒有回答。
許林宴被忽視了也沒生氣,眼眉彎彎的,整個人柔和得像一塊海綿,任人揉搓也不跟人置氣。
小柳時陰氣不打一處來,更讨厭他了。
老道長細細地打量了一番何夫人說道:“方地主你這夫人是被鬼纏上了呀,看對方的架勢,恐怕是來找你們索命的。”
“索命?”方中成和何夫人霎時人都哆嗦了起來。
老道長煞有其事地道:“對,我沒看錯。何夫人是這惡鬼下手的第一個目标,身上已經被惡鬼打上了印記,過不了幾天就會暴斃而亡,之後就是方地主你了,你身上的黑氣跟你夫人一樣重。”
小柳時陰看向了方中成,真奇怪。之前進門時他并未在方中成身上看到黑色的霧氣,但這人一接觸何清,何清身上的黑氣就繞到了他的身上去,跟着他來的仆從和老道長也沒被放過。
而這個屋子裏,就三泉觀的人和自己是個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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