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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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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章

    離年關越來越近, 唱戲的小班子也走了,只偶爾能聽到遠處傳來的幾聲鞭炮聲。

    洪娘子家恢複了冷清,她也不像之前那樣一直哭, 只重新做了豆腐出來。

    有村裏人看她可憐的, 就去他們家買了豆腐, 倒是能有個進項。

    石榴這才松了一口氣, 想着自個摔死的爹,又默默哭起來。

    好好的, 怎麽這樣的事就落在他們身上。

    麥芽從外面背了柴火回來, 一邊放到竈間一邊說, “我碰到彭大叔了, 他幫我砍的柴, 也不知道在山上轉悠什麽。”

    洪娘子沒反應,只說,“可能是人好, 不過咱們有手有腳,我這豆腐能賣起來, 以後不會少了你們的吃喝。”

    麥芽答應了一聲,再沒提這事。

    每年快過年的時候,張天河都要搬了桌子來打谷場,給人寫春聯。

    林春燕知道後,也在旁邊支起了一桌子, 再賣最後一天的年貨。

    那些鹵好的豬下水都擺了出來,旁邊點了火,溫在上面, 能一直冒着熱氣,把香味傳到老遠。

    三郎就在林春燕的旁邊, 繼續賣他的酥魚。

    鎮上要買的人家都已經買了,剩下的人家就是他喊破天,怕也不會來買,三郎識時務的沒有再去。

    光這段時間賣魚掙得,就足夠他樂呵好一陣。

    別人還好,只寫了春聯就回家,最多在那裏聞一會兒,引得肚子咕咕叫幾聲罷了,張天河卻要一直聞着那飄來的香氣。

    時間長了,邊寫還要邊咽口水,不及時擦的話,怕就會直接流下來。

    可能是他這個樣子太過于好笑,林桃紅在一旁忍不住就笑了出來,倒是讓張天河紅了臉。

    “也不怪人張小相公這個樣子,誰聞了之後不迷糊?”旁邊一個老漢忍不住出聲打趣。

    張天河聽了這個解釋,并沒有好受多少,反而讓他更覺得羞愧。

    林春燕也是借了他這個寫春聯的光,想了想,從鍋裏撈出來一些鹵大腸用碗裝了,給他拿了過去。

    “也嘗嘗我做的這個鹵下水味道如何。”

    張天河和林春燕打過幾次交道,自然知道她為人很是和善,推辭兩下就沒再推辭,拿了筷子夾了一口。

    那鹵下水做的時間長,炖的肉已經軟爛,吃一口吸滿湯汁的鹵大腸,只覺得一直爽到了天靈蓋。

    剛才開口的老漢還在看熱鬧,見狀就問他, “張小相公,吃起來味道如何?”

    張天河只豎了一個大拇指,等東西都咽下來了才開口,“這林小娘做出來的,自然好吃的很,吃下去還爆汁呢。”

    老漢聽的直流口水,這鹵大腸誰不心動,光看着就是十分的筋道,愛吃的人自然覺得比肉還要好吃。

    張天河吃得渾身暖和,舒服的不行,滿足的嘆了一口氣。

    他和糖水老大爺的孫子認識,偶然間知道了他爺爺竟然想把林春燕說給他,那書生還一副不願意的樣子,張天河只覺得這人是個傻的。

    不過他也沒其他想法,只是和林春燕他們打交道幾次,覺得他們為人不錯,不像他以為的那些個奸商一樣。

    還都在一個村子裏,心裏自然就有了好感,不願意讓人說了嘴去。

    他也不白吃林春燕的,寫了副春聯送過去,林桃紅不認得字,偏要讓張天河在一旁讀出來。

    張天河又一次臉紅起來,磕磕絆絆的讀了出來。

    “你這學問不是說很好,怎麽讀也讀不通順?”

    林春燕也不知道林桃紅為何總愛逗張天河,非要看着他臉紅紅的,遮了袖子逃走才作罷。

    “他那妹子可是個厲害的,又和咱們家有過節,小心回頭找了來。”

    林桃紅不怕,哼了一聲,“我也沒做什麽,不過說上兩句話,這還不能了?再說分明是他臉皮太薄了。”

    林春燕不理會她,自顧自的去準備節禮。

    除了給張大舅他們的,林春燕還打算給黃掌櫃和孫捕快也送些禮。

    別人就算了,她也不想讓人覺得她太鑽營。

    黃掌櫃為人不錯,兩個人以後還要繼續合作,送了禮也是個态度。

    不等她去,黃掌櫃的馬車就先來,一樣先抱怨路難走,“不去鎮上擺攤了,怎麽也沒人掃雪了?”

    “誰知道哪天還下,寒天臘月的,大家也都不想去受罪。”

    林春燕忙把人迎到了屋子裏,把準備好的節禮拿了出來,“原說今個過去,不曾想咱們倒是想到一塊去了。”

    黃掌櫃看着林春燕手裏的東西,就忍不住好奇,他實在想知道是什麽了。

    等一上馬車,黃掌櫃也顧不得那麽多禮數,就拆開了來。

    見是椒柏酒和雪花酥,他就興奮起來,直接撚起一點雪花酥嘗起來。

    這時候就有雪花酥,不過是将油下到小鍋裏之後,再把炒熟的白面加進去。

    可林春燕做的雪花酥卻不同,不知是怎麽做的,沒有那麽多的油,裏面加了猕猴桃幹和花生碎,還有一股淡淡的奶味。

    黃掌櫃那一口都舍不得吃完,把剩下的都放到木盒子裏,已經想好等過了年,可要讓林春燕把這雪花酥給做出來。

    年前那沙琪瑪賣的十分紅火,讓他也在主家跟前得了賞,還說要把他往縣城裏調。

    黃掌櫃哪裏會同意,如今林春燕在他眼裏就是香饽饽,恨不得藏起來供起來,到了縣城那邊,如何還能有這樣密切的來往。

    黃掌櫃對藤柏酒不怎麽喜歡,這東西是用花椒和松柏釀造出來的,一直有一股不好的味道。

    這酒就随手被他丢在了一邊,只寶貝的拿着那雪花酥。

    給孫捕快他們家的也是這禮,李大娘做飯手藝不好,早早就買了點心來,等他們過來送的時候,就被拉着說了好大一會兒的話,把點心遞過去。

    “你們三個小娘子長的可真好,比我家這兩個不聽話的強太多。”

    孫捕快和孫安元看見林春燕送來的是酒,已經拿着去了隔壁屋避嫌。

    這幾天都不用出門,兩個人沒少被張大娘唠叨,只覺得耳朵裏都生了繭子。

    孫捕快咂摸着嘴想,難不成真要娶個媳婦回來?

    他這念頭一轉,見孫安元已經把藤柏酒打開,偷喝了一口,剛才那個妥協娶媳婦的念頭立刻被他壓了下去。

    “好啊,你竟然還偷喝,快叫我嘗嘗是個什麽味?”

    藤柏酒的後勁很大,又帶着花椒的麻和松柏的清香,倒是比那菊花酒要好喝不少。

    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等李大娘來叫他們的時候,都已經喝了大半。

    李大娘差點就拿了掃把打人,“你們兩個不省心的,且快快離了我的眼。”

    兩個人嘿笑幾聲,卻已經想着,什麽時候再讓林春燕給釀一些出來。

    張大娘和林桃紅最喜歡做的都就是收拾別人帶來的禮,上次趙官人就拿了不少好東西,他們兩個有很多都不知道是什麽,卻還是研究的津津有味。

    這次黃掌櫃送來的禮也不薄,林春燕看了幾眼,見有桂圓這些果幹,就想着過段時間炖肉的時候,放裏面吃。

    孫捕快給的那些點心,就留着除夕晚上的時候上供用。

    張天河回去之後,見張大嫂又和裏正娘子置氣,張小娘在一旁幫着裏正娘子,吵的好不熱鬧。

    他往屋裏看了看,只沒看到裏正和他大哥,他也買敢上前,只找了地方自個坐下。

    寫這幾天的春聯,其實也掙不了多少,不過添上一些來補貼家用,不用想也知道大嫂是為了什麽事情鬧起來的。

    裏正娘子被氣哭了,這時候裏正才施施然出現,只讓她收了眼淚,“大過年的,沒得晦氣。”

    裏正心裏也不好受,老大媳婦太厲害了,眼裏也容不了一點沙子,原本老大還是個好的,可這樣下去,怕也是心就偏了。

    “得盡快給老二娶個媳婦了。”

    裏正娘子一聽就愣住了,“啥?好好的做什麽娶個媳婦回家?再說咱們家也沒那麽多個錢啊。”

    “娶個有錢的不就行了。”

    裏正也不想給張天河娶這樣早,還想着帶個考上了舉人,能找到更好的,只可惜如今也等不到。

    有了媳婦,以後讀書就能讓媳婦那邊幫襯着一些。

    裏正娘子只認得附近村裏的人,尋摸起來,裏正卻已經想到鎮上幾個員外家的女兒身上。

    都有心事,又鬧了一通,誰也沒心情做年夜飯,只得去林春燕這裏買上一些。林春燕正給秦老丈人稱東西,他家沒有馬車,只趕了一頭小毛驢過來,來了也不顧臉凍的通紅,先罵趙官人。

    “這厮也太沒良心了,自個跑來你們這裏吃東西,回去了還眼饞我。”

    鬧的他在家裏是吃不好睡不下的,和陳老丈人說了一聲,兩個人就一道過來。

    林春燕做出來的鹵下水還沒有賣完,秦老丈人嘗了一口,就想把剩下的都要了去。

    回去了還得和陳老丈人分一分,還有兒媳婦那邊的親戚,自個剩下的也就沒多少。

    裏正娘子到了這裏一聽,忙上前道,“老丈人,可千萬要給咱們剩下一些,哪裏就一下子給包圓的道理。”

    她心情不好,說話也就夾槍帶棒的,秦老丈人正經不願意,聽了那話直接讓林春燕把盆子端過來,“也不用麻煩再另裝,這湯汁也好吃的很,回去了往裏面下面條。”

    裏正娘子見他們已經動手搬了起來,着急的再旁邊跺腳,“這可如何是好?燕娘你說句話,咱們都是一個村子的,多少讓人給剩下一些。”

    林春燕也無可奈何,秦老丈人是先來的,她總不好不讓人拿了去。

    見林春燕不答應,裏正娘子又去找張大娘,“大妹子,你可要幫幫我,不能讓那老丈人都要了去。”

    秦老丈人原本還想留下來吃點東西,回去了也眼饞眼饞趙官人,可見裏正娘子這個樣子,生怕她過來搶,直接和陳老丈人兩個合力,把東西搬上驢車之後就走了。

    張大娘看着車走了,只能努了努嘴,“我也沒辦法,這不離過年還有幾天,你們就是現做了,也來得及。”

    裏正娘子嘆氣,“燕娘,怕還是得勞煩你動手,老大他們回來過年,是吃不慣我做的飯菜。”

    林春燕答應了下來,等人走了,張大娘就說,“這和冬至來買餃子的時候說的話一模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那兒媳婦是多刁鑽的人。”

    林翠香說了讓他們都去家裏一塊做年糕,臘月二十八這天,林春燕就收拾了收拾,一塊過去。

    二房的房子在村裏,和三房挨的不遠,那柳娘子、胡娘子都在他們附近,倒是經常能看到熱鬧。

    只是可惜地方不大,只有一個前院,竈間也小的很。

    住慣了他們家那樣大的地方,只覺得哪裏都不得勁。

    竈間裏也站不開那麽些個人,林春燕就拿了黃米面出來和面。

    林鳳蝶幫不上什麽忙,但上次姐妹幾個玩的好,她這次也過來了。

    還真的做了幾個荷包出來,李氏知道是給他們做的,還拿了好料子出來。

    林春燕也收到了,那荷包上繡了一個燕子,正合了她的名字。

    “真是謝謝蝶娘了,你手可真巧。”

    林鳳蝶不好意思笑,見他們果真都喜歡的很,當即連眼睛都笑眯起來,還幫着王英娘一塊磨杏仁。

    不過她還是不怎麽開口,林桃紅看了好幾次,她都有些欲言又止,就覺得奇怪。

    “你有什麽想說的,怎麽老這個樣子?”林桃紅學她努着嘴,“我記得你小時候就喜歡這樣。”

    林鳳蝶也不生氣,只笑了笑,“我可能就喜歡這個樣子吧。”

    林桃紅就沒再問。

    黃米面用熱水燙過之後,放在蒸籠上面,撒上一些去了核的紅棗,蒸上一炷香的時間,再撒上一些黃米面和紅豆,如此這樣重複,那黃米面的年糕就蒸好了。

    蒸的時候是一層層的,切出來就是一層紅棗一層紅豆一層紅糖。

    幾個小娘子都哇了一聲,看着那一層一層十分有食欲,哪怕年糕還有些燙,也放在嘴裏吃起來。

    “今年的黃米面不錯,吃起來就黏牙。”

    林春燕故意把年糕拉長了一些,那紅豆煮的軟爛,只剩下豆香的糯軟,紅棗十分的甜,去了核之後,吃起來也不費勁。

    林翠香吃了一個,見林鳳蝶老是偷偷看她,只以為臉上沾了髒東西,還伸手摸了摸。

    林鳳蝶見狀趕緊撇頭過去,不再看她。

    就連林春燕也察覺出不對來,出聲問了幾次。

    林鳳蝶嘴動了動,見他們臉上真的只有關心的神色,才松了一口氣,說:“我聽說香娘姐姐要說親了?”

    她和四郎一樣,最喜歡八卦,可四郎還能和張大娘瞎說,她平日裏大門不出的,也沒個人訴說。

    和李氏說,李氏聽了會不高興,也從來不讓她多開口。

    林鳳蝶只好閉緊了嘴巴,見了人也是不敢多說話的。

    可聽了林翠香要定親的消息,林鳳蝶就有些忍不住。

    她說完,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但別人都完全目瞪口呆起來,林翠香是震驚于林鳳蝶是怎麽知道的,林春燕她們則震驚于,這麽大的事情,她們可是一點風聲也沒聽到。

    林翠香還沒來得及問她是怎麽知道的,林桃紅已經掐了腰站在旁邊,“這時候倒是不把我們當成姐妹了,這麽大的事,我們連聽也沒聽到。”

    林翠香趕緊讨饒,“不是我不想說,這讓我如何開口?”

    今個四郎五郎他們的沒來,林翠香說了只她們幾個女娘一塊玩兒,把他們都趕走了,這時候也不怕丢人了,趕緊把說親的事情講了出來。

    “就是那賣饅頭的夫妻兩個的兒子。”

    林春燕恍然大悟,當初她賣了蝦皮給他們,後來這事全交給了林翠香,可能打交道次數多了,就看上了林翠香。

    “這也是好事啊,他們家在鎮上有鋪子,應該家底不薄,他們家可是派了媒婆來?”

    瞬間,大家都圍着林翠香說笑起來,就連王英娘也過來。

    林翠香搖搖頭,“不是,是托了中間人。不過我娘如今顧不上管我,我二哥的事你們也知道。”

    二郎那時候想娶舅舅家的表妹,可他妗子不同意,這事就這樣過去了。

    可二郎後來在鎮上幫着賣東西,每天都能掙上錢,他那妗子又動了心思。

    “我哥最倔不過了,死活不同意,連去我舅舅家都不願意。”

    林春燕好奇問,“那二嬸怎麽想的?”

    “自然是願意娶我表姐的,還說讓他們正月的時候過來住上一段時間。”

    林二嬸也在和張大娘說這事,“好不容易松口了,我還不趕緊抓住這機會,誰知二郎如今硬着性子,心裏怎麽想,以後要是後悔了,再埋怨起我來。”

    頓了頓,“還有香娘那婚事,來的太突然,我都不知道要不要接受。”

    張大娘說,“這人在鎮上,咱們的确不了解,得多打聽打聽,那小子見過沒?長得怎麽樣?”

    林翠香也在接受盤問,只紅着臉搖頭,“沒見過呢,哪裏就那樣快,只不過才托了人過來說。”

    王英娘沉思一會兒,小聲說,“你說他們要是真的看上香娘了自然好,要是貪圖那曬小蝦的事情呢?”

    她總是習慣用最壞的方面去揣摩其他人,林春燕覺得說的有道理,“所以得慢慢來,摸清了才行,狐貍尾巴是藏不住的。”

    “燕娘在這裏呢?”

    柳娘子在外面喊了一聲,她如今手裏有幾個錢,聽到院子裏女孩們的說笑聲,才過來看。

    林春燕忙應了一聲,幾個小娘子也都不再說這事,繼續去磨杏仁。

    柳娘子拿了幾個錢出來,“聽說你們今個要做了年糕出來,你只給我切上一塊,我最願意吃着東西了。”

    林春燕果真就切了一塊,也沒要錢,“只悄悄吃了,別讓外頭的小子們看到。”

    四郎他們定然在外面巴望着,要是看到了,怕是就會來鬧騰。

    林鳳蝶看到了柳娘子,嘴巴又緊緊的抿起來。林桃紅如今已經知道她這是為了什麽,趕緊扯了她的袖子。

    “你可是知道什麽?”林桃紅眼睛裏都是興奮的,“她兒媳婦在家裏又和她吵架了?”

    林鳳蝶趕緊搖搖頭,瞧着人走遠了才說,“我看見她那兒媳婦跟蹤彭大叔了。”

    林桃紅不滿意,“這有什麽,許是恰巧順路。”

    林鳳蝶搖搖頭,“當然不是,我娘還說,柳大娘的兒媳婦怕是有別的來歷。”

    其他的再也不知道,不過林鳳蝶卻高興的不得了,唇角怎麽壓也壓不下去。

    以後,她就有了說話的地方,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樣,一直憋着。

    杏仁已經磨成了汁水,裏面還放了些核桃花生,像煮豆漿一樣,放在鍋子裏煮沸騰。

    核桃是專門把皮去掉的,這樣做出來的杏仁露奶白奶白,喝一口到嘴裏,即使不加糖,也充滿着回甘。

    這年糕,林春燕也帶回去一些,等到過年的時候就不用再做。

    張大娘吃了一小塊,問他們今天玩了什麽,林桃紅已經把她的荷包拿去炫耀,聽着她那些話,林春燕和王英娘對視的笑了笑,也覺得有趣。

    年糕吃完之後,不太容易消化,兩個人就幹脆去牽着那只騾子,找幹草吃。

    山上已經沒了什麽枝葉,騾子比之前瘦了不少,只能用橡子果殘渣摻着麸麥喂。

    轉了一圈,兩個人又回到了家裏,把雪花酥又做了些出來。

    這次比上次有了經驗,做出來要更精美一些。

    若是有黃油,怕是要更香。

    面包窯裏傳來陣陣的香,裏面烤了一只雞,上面刷了一層蜂蜜,烤出來之後,上面那層皮就帶着些許的脆和甜。

    這雞是從後院抓的,張大娘一開始舍不得,可這只雞也不下蛋,留着只是浪費糧食。

    過幾天是立春,到了這天要吃春餅,林春燕就想烤了鴨子來。

    他們村養鴨子不少,到時候花幾個大錢買一只,再做了其他的時蔬來。

    別說小孩子盼着過年,林春燕也巴巴的盼着。

    除夕這天,放鞭炮的就更多了,噼裏啪啦的聲音響起,林春燕上次去鎮上的時候,也買了一串,早早就挂在門上,拿着蠟燭過去點。

    他們捂着耳朵站在旁邊,聽着噼裏啪啦的聲音響起,一股濃郁的流浪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林桃紅使勁的吸了吸鼻子。

    “這個味道真好聞。”

    一年也就這一天會放了鞭炮,那些個小孩子早早的就站在旁邊,只等着鞭炮放完了,再去地上挨個挨的撿一遍,運氣好的,能找到幾個沒有放的炮來。

    疙瘩撿了幾個,不過他人小,眼睜睜的看着被人搶走,他也不會哭,直接上手撕扯,那大孩子的手上直接紅彤彤一大片。

    疙瘩知道闖禍了,趕緊跑到林春燕身邊,小聲說,“一會兒我娘過來,能不能讓她別生氣。”

    丁慧娘果然來了,那大孩子告狀之後,就在一旁等着看熱鬧。

    林春燕忙上去,攔了一攔,“是疙瘩先撿的,他們上去搶才鬧起來。”

    丁慧娘知道疙瘩的性格,是不敢主動惹事的。

    可她還不得不來這一趟,他們家沒人撐腰,不來怕被家裏的大人找上門,到時候更不好收場。

    丁慧娘只能歉意的笑了笑,讓疙瘩給那幾個大孩子磕頭賠罪。

    “用不着這樣。”林春燕覺得自個有些多管閑事,可疙瘩這樣小就要這樣,只覺得心裏難受。

    王英娘跑到屋子裏,拿了些瓜子出來,一人分了一點。

    “疙瘩不是故意的,你們就不要再得理不饒人了。”

    這些大孩子得了瓜子,馬上一哄而散。

    丁慧娘只覺得不好意思,“不用你們破費,讓疙瘩道個歉就行。”

    “那不行,疙瘩打人不對,他們那些大孩子也有錯在先,不能一直這樣壓着孩子。”

    丁慧娘何嘗不知道這樣道理,只這其中的苦,也只有真正經歷的人才懂。

    王英娘看着他們的身影離開,才小聲說,“我小時候也和疙瘩一樣,不小心惹到了外人,我爹娘總讓我去賠罪。”

    他們才不管誰對誰錯,也從來不會站在她身邊撐腰。

    林春燕也想到了很久遠的事情,笑了笑說,“今個幫了疙瘩,就當是幫了從前的咱們。”

    王英娘沒聽懂那個咱們,跟着進了家。

    張大舅他們來了一趟,專門給他們送了屠蘇酒,還說要把他們接過去過年。

    見到他們人,張大娘就高興了,“我們這裏什麽都準備好了,今兒個就自己在家過。”

    張大娘直接回絕了去他們家過年的事情,把要給娘家送的那些節禮裝上,兩邊誰也沒虧着,張小舅這裏多了些鹹雞蛋,張大舅那邊就多幾條魚。

    這個除夕,是他們立了女戶之後,頭一次自個過,自然想在自己的家。

    張大舅他們就不再說什麽,只說初二的時候過來接他們。

    “到時候在舅舅家住一晚上。”

    路遠,怕是到了他們那邊,就已經到晌午了,真得住上一晚上。

    林春燕看着豆豉快要拉絲,拿了罐子慢悠悠的把他們裝進去。

    林桃紅在那裏說,“要不咱們堆個雪人吧?”

    “好啊。”

    年夜飯做得很豐盛,這裏要在除夕的時候吃五辛盤,吃了這個可以祛病,能讓人一年百病不生。

    又把柿子柏枝放在同一個盤子裏,從趙官人給的年禮裏面,拿出來幾個橘子。

    這可是好東西,也是用了心的。

    這三樣放在一起,是取了百事吉的這個好彩頭。

    買不起橘子的人家,也能在布上繡了,或者打成中國結挂在房梁上,各自有各自的辦法。

    桌上倒了酒,他們就圍坐在炕桌上,熱熱鬧鬧吃起來。

    “希望明年這個時候,咱們就能開了酒樓。”

    林春燕端着酒杯,把明年的目标定好。

    “可惜咱們這裏沒什麽煙花,聽說縣裏都是要放的,我都沒見過幾次。”

    “那就等着十五的時候,咱們也去看了。”

    林春燕也想着去,就定下了這日子。

    好在除夕這天沒再下雪。

    橘子吃完之後,滿屋子都飄了香,大家都慢慢的吃,很是不舍。

    這些橘子皮更是沒人舍得扔,留着用來泡水,或者熏了臘腸,都是好東西。

    到了初二,去了大舅舅小舅舅家拜年,馬氏和胡氏都客氣的很,一個個都親熱的不行。

    張大娘從前回來,也沒見他們整治這樣好的飯菜來,一時心裏五味陳雜。

    難免又說起各自的婚事來,胡氏之前給張牛力看好一家,如今又覺得對方家底太薄,不太能看得上。

    張大娘直接說,“咱們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只要那女娘好,就比什麽都強。”

    回頭,胡氏還和張大舅說,“那話竟然也是從你大姐嘴裏說出來的,實在是太稀奇了。”

    張大舅這段時間總喝酒,就連村裏有什麽事,裏正也會請了他去,他自然知道這是因為什麽。

    “我覺得大姐說的也有理,人那小娘子哪裏都好,咱們原也不好再另找了。”

    胡氏沒吭聲,只在心裏盤算起來。

    林春燕見到了張小舅家的兩個女娘,都是差不多的年紀,但他們看起來就要沉默寡言許多,見了人也不知道開口。

    馬氏在一旁看到了,一把将兩個女娘拉到屋子裏,十分的嫌棄。

    她心裏隐隐是想和張大娘比較的,從前自然是處處比張大娘好,張大娘生不出來的兒子,她生了出來。

    張大娘的男人還跑了。

    可誰知,不過短短半年時間,一切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馬氏之前都不知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明明林春燕還是那個樣子,論其身高長相,也沒有太出挑到哪裏去。

    張小舅看到馬氏這個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早就和她說了,對家裏的兩個女娘好一些,看林春燕他們,個個鮮活又水靈。

    那兩個表姐妹,直到林春燕她們走,都沒從屋子裏踏出一步,連張大娘都看不下去,和馬氏嘀咕了一通。

    回頭,馬氏就想着把這兩個女娘嫁出去。

    張小舅徹底生氣,冷落了馬氏好一段時間,才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回去之後,林春燕就開始準備起擺攤的東西來,這過了年,大家的肚子裏有水都多,倒是可以多準備一些開胃的小菜來。

    趙王冒着風雪從外面回來,今年不知怎麽回事,雪格外的大,聽說有不少地方都受了災。

    下人們忙恭敬的給趙王,他只問,“朝小娘在做什麽?”

    下人都知道,趙王如今心尖上寵的就是那胡家給送上來的朝娘子,模樣長得倒是十分的風流俊美,只可惜大字不識一個,不知哪裏入了趙王的眼。

    這些個念頭都只在一瞬間,下人已經恭恭敬敬的回了話,“回王爺,朝小娘如今正在花園裏。”

    趙王換了衣裳,先去了花園,不過下人口中在花園裏的朝小娘,這時候正拿着鋤頭種地。

    見趙王回來,趙杏花也只胡亂地行了個禮,就繼續種起地來。

    趙王憐惜的把她扶起來,“你又做這些幹什麽,不是都說了,只管讓下人去侍弄。”

    趙杏花想把手抽回來,可沒有抽動,只能擠了一個尴尬的笑,“我只會幹這個,不讓我幹了,倒成了吃白飯的。”

    趙王是知道她的來歷,且只看趙杏花的手指關節,也和嬌養出來的小娘子不一樣,格外的粗大。

    乍然一看到趙杏花的時候,趙王都驚住了,甚至以為這個人是哪個兄弟找來,專門試探他的。

    相處幾日就知道,趙杏花和周晚娘一點也不一樣,但骨子裏的脾氣都十分的執拗。

    趙王知道趙杏花的事之後,并沒有好心的去告訴周家,只把趙杏花收了,心裏對她多了幾分憐惜,讓她在府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趙杏花就想去種地,試探了幾次,見趙王沒有說什麽,就真的在花園裏開墾出一片田來,不過這時候是冬天,就是翻出來了,也只能過段時間再種下東西。

    趙王就讓趙杏花去暖房裏種,也不至于凍壞身子,可趙杏花偏不,非說在暖房裏長出來的,就沒了那意思。

    趙王牽着趙杏花的手,把她領到了屋子裏,讓丫鬟端了水過來。這水是從附近的綠泉山上專門挑了回來的,好些個大戶人家都拿來泡茶,可趙王連這水也瞧不上,只用來淨手淨面。

    洗完之後,光要抹的面霜膏子就有好些個,趙杏花剛來這裏的時候,因為不懂這些,那些個丫鬟就都捂了嘴偷笑,一個個的看不上她這副無知粗鄙的樣子。

    就是府裏的三等丫鬟,也沒有這樣的。

    可趙王知道之後,就把這些下人都給發賣了,從此到沒人在對趙杏花不恭敬。

    淨了手,趙王又拉着趙杏花去學了大字,教了也快有一個來月了,趙杏花寫的字還是十分的上不得臺面,讓趙王心裏全是挫敗感。

    這趙杏花哪裏都好,只一點是如何也比不上那周晚娘的。

    他從小飽讀詩書,喜歡都是紅袖添香的,不是這樣什麽都不懂的人。

    趙王索性停下筆,歪頭看了趙杏花,拿了她一縷頭發在手中把玩,“除了種地,你還喜歡做什麽消遣?”

    趙杏花見他終于不教自個兒寫字了,心裏松了一口氣,想了想說,“我還愛上山撿東西,春天的時候可以挖些竹筍野菜,我們村有一小娘子,她做飯的手藝可了得,我就時常拿了東西去他們家換幾個銅板來。”

    這些事情她說的有趣,趙王在一旁只聽得匪夷所思,不知道上山撿那些個東西,就為了換上一兩個銅板,有什麽好開心的。

    不過見趙杏花臉上總算露了笑容,他也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

    趙杏花說了一會兒,也就閉了嘴,看着外面樹杈上面的雪,知不知道他們白雲鎮那邊,是不是也這樣。

    趙王很快就傳了膳,李大娘子做的飯十分講究,擺盤精致,那一小碟子切着的水晶糕夾起來,還能看到上面印着的梅花。

    這些東西,怕是她那賣身的銀子,都買不上這一小碟。

    可趙杏花的心裏并不是多開心,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那邊趙王也跟着放下了,皺眉問趙杏花,“是不合口味?來人,把這些都撤了。”

    趙杏花忙誠惶誠恐的擺手,“那倒不用,是我今兒個沒胃口。”

    “在花園裏種了那麽一會兒的地,怎麽能沒胃口?定然是李大娘子做的不好,若是不喜歡她做的,只再換了廚子來。”

    趙王順勢把趙杏花抱到了腿上,在她的腰間摩挲了幾下,“想吃什麽,只管同本王說了。”

    這府裏并不止她一個小娘,趙王也曾經為了別人一擲千金,不過是讨小娘子歡心,想做些吃食,對他來說更是擡擡手指的事情。

    趙杏花聞着趙王身上那股他熟悉又有些抗拒的味道,那雙熾熱的大手不容忽視的,只讓她渾身戰栗,想了想才說,“倒是想吃我們鎮上才有的豆幹。”

    那時候她從山上摘了菌子,換的銅板都舍不得花,想着以後要是嫁給了李有福,生了娃娃自然要多留些錢出來。

    可每次去林春燕那裏,她都會拿了豆幹出來,讓她吃上兩口。

    如今錦衣玉食都有,最想吃的,還是那豆幹。

    趙王就把這事記下了,回頭就吩咐了下人去找,“要是能多帶些,就一并拿了回來。”

    一聲喝令,哪怕冰天雪地,下面的人也快馬加鞭的往白雲鎮去跑。

    林春燕的攤子擺出來沒多長時間,就呼啦啦來了好些個人,有要熱湯面的,有踮着腳看有什麽新鮮吃食的,一時熱鬧無比。

    孫捕快和孫安元先要了面,先說起秦老丈人拿走的鹵味,“故意把我們叫去喝酒,只拿了一小碟來,可把我們饞壞了。”

    “那你們沒把帶的東西拿出來饞秦老丈人?”

    孫捕快搖頭,“哪裏就舍得?我們兄弟兩個還不夠吃。”

    那邊秦老丈人正好聽到,連蹦帶跳的過來,“什麽?原來你們兩個還私藏了好吃的東西,虧我還惦記着你們!”

    那一桌的宋書生秦書生也過來要了面條,瞧見有鹵出來的豬下水,就拼了一盤。

    “宋大廚?”遠遠聽到這聲音,林春燕就擡了頭,才發現和她比試過的宋大廚也過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着自個兒的肚子問,“小娘子新年好,可是有什麽新鮮的吃食?”

    他老早就想過來吃東西了,可礙于面子,一直沒不好意思來。

    這時候人多,就想着混水摸魚。

    林春燕就介紹了一下,他點的那蟹黃拌面和鹵豬肚。

    別人瞧見了宋大廚,都笑了起來,他也只嘿嘿幾聲,就去吃那鹵豬肚。

    這些下水都是一鍋煮出來的,味道差不了多少,可在冬天吃上這一碗,只覺渾身都熱騰騰。

    岸邊的船夫也過來喝了一碗面,和林春燕閑說話,“怎麽還不見你那小舅舅出來?也有好長時間沒見着他了。”

    自從上次去栖霞鎮賣給了幾個酒樓東西之後,張小舅這一整個臘月都沒有再出門。上次去他們家走親戚,張小舅就說了一暖和便去跑貨。

    張小舅比林春燕還心急呢,這跑一趟貨就有一趟貨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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