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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5章 第 1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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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第 145 章

    兩個人往裏走, 進門前,裴染又瞥了一眼招牌。

    “W,你注意到沒有,這塊招牌旁邊還有舊招牌的痕跡。”

    舊招牌尺寸應該比這個大一些, 在周圍留下了一圈鏽痕。

    這招牌是新換上去的。

    W說:“是。可是并沒有燒焦和煙熏的痕跡, 我注意過了, 城裏其他店鋪的招牌也沒有着過火的痕跡。”

    兩個人沉默不語。

    要麽是這裏的人反應迅速,搶在沉寂升級前就去除了文字, 要麽就是像南奕的別墅一樣,早在沉寂開始之前, 就提前做好了準備。

    旅館的一樓是個酒吧,裏面黑洞洞的, 只亮着幾盞昏暗的小燈。

    裴染的眼睛要過一會兒才适應了半明半暗的光線。

    這裏像個酒吧, 擺滿了随便拼湊出來的桌椅, 款式質地各不相同, 五花八門。

    但是人聲鼎沸。

    亂哄哄的, 所有人都在紮堆喝酒聊天。

    兩個人擠進去, 找了張小圓桌坐下。

    裴染換了短大衣,胸前沒有口袋,機械蜘蛛一直勾着衣服,趴在她的翻領後面, 這時候悄悄地爬出來, 順着她的腿溜到地面上,飛快地爬走, 探聽消息去了。

    好半天才有人過來招呼。

    酒保是個幹瘦的年輕人, 眼皮犯困一樣耷拉着,沒什麽精神的樣子, 他點開虛拟屏,先給旁邊一桌的人點東西。

    裴染看見,他們從口袋裏掏出來的“錢”,是幾張藍色的紙幣。

    W說:“看來也是這裏自印的類似物資券的東西。”

    紙幣的印刷倒是相當精致,上面沒有文字和數字,只有一個女人的頭像。

    頭像微微側着頭,眼神冷靜,睨着鏡頭外的人。

    W說:“是天維的創始人,薩曼博士。”

    是這個基地的創建者,前幾年飛船出事故去世的那個。

    酒保終于過來了,有氣無力地問:“要點什麽?”

    裴染也有點口渴,指着周圍的人手裏都在捧着的大玻璃杯,“他們喝的那種是啤酒?”

    “對。”酒保把虛拟屏轉給她看。

    虛拟屏上沒有文字,只有寥寥幾張圖片,這一頁都是酒。

    W也在偏頭看酒單。

    她在路上時說過,壓縮餅幹又不是酒,不至于那麽上頭,W當然從來沒有喝過酒,大概在好奇是什麽感覺。

    裴染問酒保:“一杯啤酒要多少錢?”

    酒保回答:“五塊。”

    比起開口就要四萬塊的藥,非常便宜,可惜身上沒錢。

    裴染問他:“我們沒有錢,能用東西換嗎?”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罐頭,在手裏轉了轉。

    酒保并沒有把她轟出去的意思,看了一眼,問她:“什麽罐頭?”

    裴染答:“純牛肉的。”

    酒保關掉酒單,“稍等,我去問問。”

    裴染盯着酒保,看見他穿過人群,去了吧臺那邊。

    吧臺的光線也沒亮到哪去,裏面有個壯碩的女人,看起來大概四十歲上下,深棕色的頭發卷在腦後,手裏按着塊抹布,利落地擦着臺面。

    W說:“是他們老板,酒保叫她金姐。我查了公民數據庫,她已經在極光城待了二十年了。”

    他離開黑井前複制了大量電子資料,查起來倒是很方便。

    酒保和金姐交談了幾句,就回來了。

    “我們老板說可以,不過只能換一杯。”

    在地堡世界,肉罐頭、黑面包、藥品、糖,這些絕對都是硬通貨,看來這個陷入沉寂的末世也是一樣。

    “行,”裴染答應,“那就要一杯啤酒,我們兩個分着喝。”

    W立刻看了她一眼。

    裴染在心中解釋:“我是帶了兩個罐頭,但是能省一點是一點。”

    W回答:“節約是必要的,我當然沒有任何意見。”

    裴染順便問酒保:“你們這兒還有什麽吃的東西?”

    酒保重新打開虛拟屏幕,點了點,轉給她看。

    菜單上還有漢堡、煎蛋、熏肉、茄汁炖豆子等等,圖片看起來都很誘人。

    裴染穿越以來,還從來沒在店裏吃過東西,只覺得新奇,可惜兜裏沒錢,只能看看而已。

    她指着一個夾得一層又一層,看起來很美味的漢堡,“這個多少錢?”

    酒保懶洋洋地回答:“七塊。”

    裴染:“哦哦。沒事了。”

    好貴,還不如吃她口袋裏的牛肉罐頭呢。

    啤酒很快就端上來了,裝在一個大玻璃杯裏,淡黃色的酒液很滿,一蕩漾就要灑出來了,液面上面浮着薄薄的一點白沫。

    裴染也有點口渴,低頭喝了一口。

    她皺起眉,“這玩意也能叫酒?”

    在地堡世界裏,有個釀酒師會自己釀啤酒,因為大麥不便宜,他的酒就貴得要命,裴染有一次幫了他一個小忙,有幸喝過幾次。

    比起來,這杯啤酒只有淡淡的一丁點啤酒味,不知道裏面兌了多少水——只怕水比酒還多。在地堡裏,用外面收回來的野麥子釀的酒都比它強得多。

    牛肉罐頭換一杯帶點味的水,絕對是虧了。

    小圓桌小到出奇,W也沒有拿起杯子,只低下頭,就着杯沿抿了一小口,幾乎和剛喝完的裴染頭碰着頭。

    他抿了那一小口酒,又凝固不動了。

    裴染偏頭看他的表情:不會吧,這麽淡的酒也能把他定住?

    W擡起頭,抿了一下嘴唇,才開口:“原來這就是啤酒。”

    裴染:“不不不,這不是。酒不是這樣的。真正的酒比這個味道濃多了。”

    W似乎想象了一下,“真的?”

    裴染:“嗯。”

    他只啜了一小口,就說:“你也渴了,你喝吧。”

    他對人的表情觀察入微,倒是什麽都知道。

    裴染:“這麽一大杯,我喝不了。你喜歡就再喝一點。”

    他的味覺很敏感,但是身體看着健康強壯,這種水一樣的酒喝個一口兩口,估計沒什麽事。

    W沒再堅持,又低頭抿了一點。

    他喝上瘾了,裴染把杯子往他那邊推了推。

    W伸出手,把杯子推回了原位,兩人中間,“我們一起。”

    裴染再低頭喝一口,“可以稍微喝一點,驅驅寒氣,今天晚上估計要在車上過夜了。”

    小貨車的暖風壞了,今晚車停在城裏,希望能比昨晚開在路上時暖和一點。

    W和她頭碰着頭,輪流喝酒,過了一會兒才說:“從剛才進來到現在,我聽到了一些也許有用的信息。”

    他在和她研究啤酒,一點也沒耽誤正事。

    周圍嘈雜的人聲在裴染耳朵裏是一片嗡嗡嗡,他卻能用機械蜘蛛精确地分辨出對話,偷聽他們的閑聊。

    他說:“這裏每天只有兩個時間段可以說話,第一個時間段是晚上七點到晚上十一點,另一個是中午十一點到下午兩點,以敲鐘為號。”

    剛剛進城時,沒過多久鐘聲就響了,差不多就是七點過一點。

    也就是說,如果這個基地也是用屏蔽層來做防護的話,屏蔽層每天只會工作這兩段時間,七個小時,其餘時間,這裏仍然是暴露在沉寂中的。

    所以這地方有時候可以出聲說話,卻沒有任何文字。

    W說:“啓用覆蓋這種範圍的屏蔽層需要能源,而且屏蔽層本身也有使用壽命。”

    估計分時段是為了節約。

    裴染嘀咕:“這麽切來切去的,更容易死人吧?”

    W答:“需要适應,适應不了的人都死了。”

    W說:“我聽到酒保說,樓上有空房間,可以提供住宿,但是最便宜的也要七十塊一間,只能住兩個人,不能加床。”

    就像招牌上畫的,這裏還真的有床位。

    一個牛肉罐頭能抵五塊錢,要十四個牛肉罐頭才能換一個有床的房間。

    裴染評論:“可真夠貴的。吃的貴,住的也貴。”

    她這兩句話是出聲說的,隔壁一張桌子旁,一個悶頭喝酒的男人轉過頭。

    他胡子拉碴的,掃視一遍裴染和W,“金姐這邊已經算是城裏最便宜的地方了。你們兩個看着眼生,是剛到的吧?”

    裴染正想找人聊聊,“對,我們今天剛進來。”

    胡茬男說:“你們是從哪邊過來的?有沒有康日那邊的消息?”

    W在裴染腦內說:“康日是一座小城,離這裏不算太遠,在西邊兩百三十公裏的地方。”

    裴染胡扯:“我們是從東邊過來的。”

    “哦。”胡茬男有點失望,“我是康日人,來這邊的基地幹活的,結果遇上這種事,我家裏其他人都還在康日。這些天問了好幾撥人了,都不知道那邊的消息。”

    他問:“外面還是那麽多怪物?”

    裴染實話實說:“到處都是。”

    胡茬男悶頭了一大口酒。

    裴染搭讪:“有不少人過來啊?”

    “也不算不少,外面多數人都死了吧。再說除了本地人以外,其他人還要人帶着,才能進得來。一般人也不知道這兒還能住人。”

    裴染順便問他:“我們剛到,身上沒錢,你知道在哪能賺到錢麽?你說基地裏會招人進去幹活?”

    “基地偶爾才招人進去幹活,不過你得有點真本事,在外面的話,得看誰家招小工吧。或者有時候,有到外面收物資的隊伍招人,不過能不能活着回來就不好說了。”

    裴染還想再多問幾句,胡茬男嘆了口氣,揚起手,把杯底的酒一飲而盡,站了起來,“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死了,大家都是湊合着過。活一天算一天吧。”

    旁邊忽然熱鬧起來,一大群人端着啤酒杯往那邊擠。

    裴染探頭張望,“怎麽了?”

    W說:“我過去看看。”

    想必他在調動機械蜘蛛。

    裴染東看西看,終于在天花板上發現了蜘蛛的蹤跡。

    這裏光線昏暗,天花板沒有封吊頂,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管道,機械蜘蛛順着天花板爬到那群人上方,隐身在管道後,停了下來。

    W在耳邊說:“他們在打牌。”

    一會兒又說:“是撲克牌,不過上面沒有數字和字母。”

    沒有數字和字母也沒什麽關系,只看牌面的花色就行了。

    他們打牌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人群就爆發出一陣喧嚣。

    過了一會兒,又是一陣。人們起着哄,跺着腳,吹着口哨,好像在沉寂狀态下待久了,需要發洩,鬧騰到不行。

    W說:“這種玩法叫洛特,先出完牌的人贏。他們賭注不小,每局兩三百。”

    起哄聲中,人堆裏,有人正在嚣張地叫喚:“還有人嗎?誰還敢來?”

    裴染活動了一下手腕,舒展手臂,伸了個懶腰,站起來了,往打牌的人堆那邊走。

    W仍舊坐在原位沒有動,也沒有擡頭看她。

    他只低着頭,握着酒杯的把手,輕輕地晃了晃,認真地看着液面上白色的浮沫微微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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