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什么人!不知道前面是皇宫禁地吗!”
守城大将怒斥一声,皇城城门口旁的两名禁军看见方青涯那双黑白反转的眼睛,紧张得把手都搭在了剑柄上,旁边一干兵卒怒目圆瞪。
“小生方青涯,蒙圣上恩旨召见,进京面圣作画,这是圣上御令,请将军过目。”
方青涯双手把黄金令牌奉上,守城将军接过查看,满脸质疑,方青涯一身装扮风尘仆仆,衣服似乎也许久未洗,活像半个乞丐,但令牌为证,确实不假。
“来人!带他到艺宣宫见林公公,是真是假他自有定夺。”
“是!”
方青涯躬身道谢,跟着两名兵将进了皇城。
宫园深深,红墙累累,偌大一个皇城,方青涯鲜少看见有人来往,路过的都是些宫女和巡逻侍卫,不见嫔妃太监。
“二位大人,皇城内都这么冷清吗?”
前头二人都回头看了他一眼,再次打量了他几下,纷纷摇头。
“土包子,这可是天子住处,皇城里三层外三层,闲杂下人不得与达官显贵同行,高官权贵也要与皇族避行,各行其道,我们现在走的是皇城最外围。”
“难怪……”
方青涯双手插在袖子里,侧头看着令人压抑的红墙金瓦,不免有些感慨,明明只是在这围墙下,却感觉连呼吸都似乎有些不自由,天下人还挤破了脑袋要进那里三层,作茧自缚,究竟为何。
他越想越不明白。
不多时,三人走过了长路,到了左侧偏宫一个验房,方青涯听从太监的意思,把箱笼卸下,让他们检查身上是否携带兵器,而后沿路前行,终于到了艺宣宫。
“林公公可在?”
“来了来了!”一个声音尖锐的大太监从正中的画房里走了出来。
“城外来了一名画师,叫方青涯,自称是受圣上之命前来作画,请林公公查问。”
“方青涯?!你就是方青涯?”
林公公看见方青涯奇人奇相,突然眉头一挑,整个人兴奋了起来,绕着方青涯来回打量,对他那双眼睛更是啧啧称奇。
“《狐勉图》就是你画的?”
方青涯听得愣了一下,“额……那确实是在下画的,公公怎么知道的?”
“嘿!还怎么知道的,那画就是本公公呈给陛下的,你说怎么知道?就是因为那画,陛下才传你进宫的。”
方青涯苦笑两声,连连称是。
那《狐勉图》是他离开衍州福缘城前最后给人画的一幅画,具体的说,不是给人,是给一只青丘出游的狐族大小姐画的画,也得益于此才频频和狐族结缘得助。
这画最后没有送出去,而是在那位大小姐的授意下卖给了一家画行的老板,方青涯最后只记得那幅画确实卖了个好价钱,只是没想到辗转居然进了皇宫。
“嗯,虽然本公公也笃信你就是方青涯,但本公公也不能坏了规矩,方青涯,前面就是画房,多的是纸笔,你就在此作画一副,让本公公看看你是否真如传说那般传神。”
“对不起,做不到。”
方青涯想都没想就低头拒绝,别说林公公,就是后面看着的两个禁军将士也懵了。
“做、做不到?”林公公哆嗦着嘴,似乎完全没想过会被拒绝得那么干脆,不由得怀疑这人是不是假冒的,“做不到就下天牢!”
“下天牢那也做不到。”方青涯低头弯腰,恭敬得体,嘴却硬得很,“小生受召而来,只为陛下一人作画,就是萧丞相来了也做不到。”
“你好大的胆子!敢拿陛下来压我?!”
林公公气得伸着兰花指瞪着方天涯,后面的禁军将士已经准备动手抓人了,方青涯依旧是那副倔脸。
这时,正门外走进来一名玉白锦衣的尊贵男子,身后跟着一名小侍女,男子一进来就看见林公公在发飙,英俊的脸庞上顿时有些无奈,小侍女那双大眼睛咕溜咕溜的狡猾得很,忽然奸笑了起来,朝着东边大喊。
“陛下天安!”
一听见问好声音,林公公当即打了个激灵,两名禁军将士也立刻回头立正,雄赳赳气昂昂,哪还管方青涯怎样。
走在前面那英俊男子被气笑了,回头对着那小侍女的脑瓜就是轻轻一巴掌,小侍女立马笑嘻嘻的躲开。
林公公到处看不见皇帝,只见那两人,立刻明白了什么情况,火气蹭蹭的涨,“好啊!你个小貉吃了豹子胆,敢假冒陛下天威!”
“小貉只是深感陛下龙恩厚泽,有感而发,大声赞叹了一番,可不敢假冒,倒是林公公听见陛下威名便神经兮兮的,莫不是做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做贼心虚了?”
“你!”
林公公指着她想发脾气,秋貉立刻躲到了前头男子后面,后者无奈的咳了两声,林公公见了是他,也不好发作,只能恭敬的行礼。
“凌殿下,请您替小的做主啊。”
“林公公,我回去会好生教训小貉,让她懂点规矩的。”李凌话锋一转,看向了他身后三人,“我本是来取画的,不知公公这是起什么争执?”
林公公表情一滞低着头往后看,朝方青涯急忙划了两下手,让他赶紧过来,方青涯不明就里,乖乖上前,便被林公公压着脑袋一起鞠躬。
“小事、小事,圣上传召一名画师进宫作画,小的正在查验他身份。还不快行礼,这位可是四皇子,李凌殿下,你八辈子都见不着的大贵人!”
李凌听闻父皇要召见画师,困惑的眯了眯眼睛,不住打量方青涯,连侍女秋貉都探出头来看他,见他那双眼睛不由得满脸疑惑。
“……李凌殿下好,小生方青涯,姑且算是名画师。”方青涯边说边抬头看,又被林公公压了回去。
“什么叫姑且是名画师?能让父皇从那些丹术药书里分神来召见的不可能是什么小人小事,说清楚。”
“小生没画画之前是个算命的,半路出家就说自己是画师,未免大言不惭。圣上看了小生一幅画,似乎颇为感兴趣,便传召小生进宫了。”
“又是这些神神道道的,难怪会让陛下感兴趣。”
自言自语的秋貉站前了些许,下意识的看向李凌,立刻机警的察觉了他眼神清冷中多带了一些厌恶。
“怎么算?也给我算算呗。要我给你准备什么道具吗?王八壳子还是八卦镜子?”秋貉忽然调侃起方青涯,说话颇为讽刺。
然而方青涯并不在意,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莫名的笑了出来,“不用,看一眼就知道了,小姐有凤仪之相,他日非富则贵,定是人中龙凤。”
林公公纳闷了起来,刚才那么嘴硬的到底是谁?怎么现在见了别人,嘴巴就这么甜了,这人到底哪根筋不对?
“唔嗯,净是套话,不听不听。”
秋貉往李凌身后躲了躲,难得见她认怂,李凌不由一笑,侧头低声问,“怎么不继续了?”
“……我送他泥巴,他送我鲜花,再、再继续就不是君子所为了。”
呵,倒是话糙理不糙。李凌听见她这么嘀咕,笑容更甚,对这个方青涯也稍微改观。
虽不指望他能帮自己父皇从仙道的云雾中醒悟,但能让父皇从经书里抽身分神,大概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不如说,怎样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