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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篇
正值午後,窗外夏日蟬鳴。
生物老師在講臺上講課,嗓音慢慢悠悠,引得衆人愈發昏昏欲睡。
講到一半兒,老師回身寫板書,餘光瞟見教室裏大半學生眼神迷蒙,仿佛還沒從午睡中醒來,更有甚者直接趴在了課桌上睡覺,不禁有些頭疼。
但也沒辦法。
南城一中本就是個三流高中,學生苗子一般,班裏還有好幾個刺頭,家裏有錢有勢,說不得罵不得的那種,也只能随他們去了。
寫完板書,老師清清嗓子,道:“請同學們把書翻到第五十三頁,看第三道大題,一會兒我找人來回答。”
底下一點零星的翻書聲,只有少數幾個人響應。
老師無奈,目光一轉,習慣性地看向角落。
那兒坐着一個少年。
少年黑發、桃花眼,穿一件洗到發白的校服上衣,額發溫順地垂下來,遮住好看的眉眼,顯得陰郁而沉默。
每當課堂上大家都心不在焉時,老師往往就會讓他來回答問題,只因這少年算是高三(二)班這個刺頭衆多的班級裏,少數幾個會認真聽講答卷的學生了。
不過很奇怪,此時此刻,這少年竟然也沒看向書本,而是目光稍顯游離地看着別處,修長手指間夾着只筆,正慢吞吞地轉着。
一看就是在走神。
“李琢。”生物老師叫道,“你來回答吧。”
聽見自己被叫了名字,單薄瘦削的少年明顯一怔,然後很快回神,站起身、翻開書,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老師方才要他們看的那道題。
幾秒鐘後,他講出解法。
他聲音略低沉,又帶點兒變聲過後的少年人獨有的清冽,在燥熱的午後,猶如一縷清風。
回答完畢,正确滿分。
生物老師沒能找出毛病,只好讓他坐下,但提醒了句:“注意聽講。”
李琢點點頭,拉開椅子坐下。重新翻開書本時,他往前一看,遠遠看見從教室最中間的位置投來的一瞥。
是個睡眼惺忪的少年。大約是才從好夢中醒來,他腦頂的發絲亂七八糟翹着,方才枕在胳膊上的半邊臉蛋上都睡了出印記,雙頰是睡到舒服才有的淺粉。
少年無疑長了張相當招人的臉。他一回頭,教室裏數道目光,有意無意,都在往他身上瞟,他卻沒看任何一個人,只直勾勾地看向李琢的方向。
李琢手按在書上,食指微微動了動,擡起頭,同他對上視線。
那少年似乎就等他乖乖看過來一般,一對上視線,就沖他翹了翹小下巴,粉潤嘴巴往桌上放着的一瓶旺仔牛奶上努了努,含義明顯。
李琢看了他一會兒,很輕微地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少年這才滿意地轉過頭去,拿手撐住腦袋,打了個淺淺的哈欠。
李琢則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許久,才牽起一邊唇角,不露痕跡地笑了下。
他剛剛的确是走神了。
走神的原因,也不為其他,正是因為冉暮秋。
因為自那天以後,冉暮秋已經三天沒再來找過他了。
冉暮秋是這個班裏的“老大”。
雖說是老大,他卻也算不上什麽頂壞的學生——最起碼,比起成日跟在他屁股後頭的秦威幾個,冉暮秋這個老大當的,實在算得上玩忽職守。
幾乎不怎麽打架罵人,就連找茬也少,唯二的愛好是睡覺跟發呆。
不過,要說他什麽人的茬也不找,那也是假話。因為他自始至終就只找一個人的茬,那就是李琢。
李琢也不知道對方是怎麽盯上自己的。
從開學第一天開始,冉暮秋似乎就尤其在意自己的存在,沒過多久,便開始用些不痛不癢的招數來折騰他。
——是真的不痛不癢。真的要論起來,甚至都算不上欺負,更像是引起男孩子注意的拙劣招數。
李琢起先不解,後來順從,再到後來,一天不被折騰,反而想念得慌。
前些天下了體育課,冉暮秋把他堵在昏暗的體育器材室裏,要他脫衣服。
李琢當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也不知道對方是從哪裏又學來的新招數,愣了好一會兒,回身将器材室門反鎖住,才慢慢的将手放在扣子上。
結果扣子剛解開兩顆,還沒怎麽樣,對方就像比他反應還大,慌不擇路就跑了。
自那以後,冉暮秋就再也沒找過他,那些不痛不癢的小招數,也就都沒了。
李琢心情也就跟着低沉了好幾天,像片籠着烏雲的湖。
但剛剛對方看過來的那一眼,就像往這片湖水裏扔進一塊彩色的小石頭,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泡,漣漪也一圈一圈,久久沒能散去。
剩下半節課李琢都沒怎麽聽,在攤開的筆記本上,拿鉛筆心不在焉地劃拉。
一直到下課鈴響,他才停了筆。
同桌小胖伸手拍了拍他:“李琢,借你筆記抄下呗。”
李琢筆尖一頓,垂眼一看,見筆記本空頁上已被鉛筆線條勾勒出的一個少年背影,伸手就将本子阖上了,淡聲道:“沒記。”
小胖狐疑的看了他幾眼,欲言又止,顯然是想說明明看見你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了一整堂課。
李琢沒再搭理對方,摸出錢包出了教室,趁着課間十分鐘去小賣部,買了一瓶旺仔牛奶。
小賣部離高三年級的教室有點遠,饒是李琢動作迅速,回來的時候,上課鈴聲也已經打響了。
正在講臺上講課的是新來帶課的物理老師,實習生,極為年輕、極為英俊,也極為嚴厲。
陸老師一身白襯衫和西裝褲,淡淡瞥了李琢一眼,微微颔首,讓他進來。接着,又移開目光,落到冉暮秋身上。
冉暮秋正沖教室門口的李琢笑得眉眼彎彎,顯然也知道對方遲到,是因為給自己買吃的去了。
“冉暮秋。”陸老師拿書脊背敲了敲講臺桌面,“都上課了,書還沒拿出來?”
被叫到名字的人整個人一僵,連忙從抽屜裏拿出一本書,像模像樣地翻到某一頁,腦袋卻躲在豎起來的書後面,悄悄對老師做了一個鬼臉。
他眉目漆黑,小巧的唇瓣嫣紅,随便一個表情做出來,就不知有多生動。
李琢看他幾眼,将旺仔牛奶揣在兜裏,快步回了座位。
那瓶奶一直到了放學之後,李琢才有機會給他。
教室裏已經沒別人,李琢刻意落在了最後,在冉暮秋要出教室之前,快步走上前去,将旺仔遞給他。
冉暮秋接過來,慢吞吞的拉開拉環,插進吸管喝了一口,卻沒有說話。
李琢同樣不是個擅長沒話找話的性子,猶豫了許久,才試探着道:“明天要不要我再給你帶早餐?雙喜的包子跟豆漿。”
有那麽一段時間,冉暮秋曾“逼迫”他天天給自己帶距離李琢家很遠的一家早點店的早餐,可也并不見他有多愛吃,好像只是純粹為了要他比平日裏更早起。
少年聞言,仍含着吸管,轉頭向他看來。
他一雙眼睛大而黑,眼睫烏長,很像一只貓。
李琢對上他的眼睛,心率莫名其妙,又開始加快。
可不知為何,冉暮秋在他臉上猛看一陣,卻又扭過了頭去,表情莫名其妙透出幾分失望,眼角都跟着垂了下來,仿佛興致并不太高。
李琢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心也慢慢的跟着沉了下來。
果然,下一秒,他就聽冉暮秋道:“不用了。”
少年語氣慢吞吞:“其實我也沒有很想吃。”
他喝完奶,将空易拉罐捏在手裏,徹底對搭理李琢失去了興趣似的,背上書包離開了教室。
只留李琢一個人安靜的站在原地,像兜頭被潑了一盆冷水,身體過了許久,才漸漸回溫。
他困惑于對方對自己忽冷忽熱的态度究竟是因為什麽。
冉暮秋的眼睛長得漂亮,在人群中越過所有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覺實在太好,于是,李琢起先也以為,他看自己時的心思,可能也和自己看他時的心思一樣。
但現在看來,自己好像徹底會錯意。冉暮秋對自己的“在意”,似乎無關任何,好像只是閑暇時分,随意尋了一個人,作拿來逗趣的小樂子,随時可以丢棄,并沒有什麽特別。
李琢在教室裏停了好半天,才重新回到座位上收拾書包。
收拾到一半兒,外頭風風火火闖進來幾個人。
是秦威他們。
似乎是落了什麽東西,那幾人鬧鬧騰騰的一頓翻找,臨走時,才注意到教室裏還有個人。
秦威看李琢不爽已久。而不爽的原因,恐怕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哼笑一聲,将書包一放,就走到李琢出去的走道上,長腿一伸,抵在桌子上,攔住去路。
“喲。”秦威一邊抱胸看他,一邊翹着腿不停的抖,“教室裏都沒人了,你還在這等誰呢?看看有人理你不?”
話裏話外,意有所指。
李琢心情欠佳,連敷衍這人的心情都沒有,眼皮也沒擡,冷聲道:“讓讓。”
“老子不讓,你又怎麽地?”
李琢頓住。
秦威則高高揚起半邊眉,目光隐晦地在少年身上打量。他先看對方窮酸的衣着,單薄的身形,最後又落到他臉上。
——媽的,還別說,這逼長得是他媽挺人模狗樣的。難不成秋哥每天瞅這小子無數眼,是沖他長得帥?
秦威摸了摸下巴,有點酸溜溜的想:那自己長得也不差啊,比起姓李的差哪了?不就他媽的稍微黑了點兒?
他腦子裏亂七八糟想着,牙齒磨得咯吱咯吱的響,正打算再說點兒什麽,就感覺到小腿一疼,跟着膝蓋不受控制的彎了下去,身形不穩地往一邊歪去。
而李琢則趁着他差點摔到的這個空隙,将書包甩在肩上,側身走了過去。
“操?”秦威都驚了,好半天才穩住身形,只感覺小腿骨都差點給對方那一下給弄折,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龇牙咧嘴的揉着小腿問瘦猴,“剛是李琢踹的我?”
瘦猴也沒反應過來,點點頭,“是吧?”
“媽的,他踹我?他哪裏來的脾氣?!跟他媽個瘟神似的。”秦威咬牙切齒的罵了幾句,本來想追上去,又被瘦猴死活扯住。
“算了算了威哥。”瘦猴勸道,“你不就是回來看秋哥有沒有晚上放學了特意跟姓李的一塊兒走麽?看到沒有不就行了,管那麽多幹嘛。”
“哦哦,對。”想到冉暮秋,秦威一秒變臉,掏出手機撥通電話,“那我問問秋哥出不出來吃燒烤。”
冉暮秋背着書包,心情蔫蔫地坐上了家裏來接他放學的轎車。
到了一個紅綠燈路口,手機上有人打來電話。
是秦威。
秦威在電話那頭笑嘻嘻的問他要不要去北街一塊兒吃燒烤,冉暮秋毫無興趣,說不去。
秦威卻沒有要挂斷電話的意思,話裏話外,又打聽他今晚放學的時候走那麽晚幹嘛,是不是看到李琢了雲雲。
冉暮秋都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突然這麽啰嗦,還這麽支支吾吾,三言兩語打發掉他。
可等挂斷電話,冉暮秋還是有些郁悶。
他心情不大好,自己知道。不過,這并不是沖秦威,也不是沖李琢,他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罷了。
冉暮秋是快穿局的一名普通小員工,由于某些原因,他需要在這個小世界裏刷滿主角受的虐心值,而李琢就是那個任務對象。
但很顯然,到目前為止,任務并不順利。
來之前,他做了不少攻略,但把裏面大多數手段都用過了,卻還是一點用都沒有。
……難不成,他真的要用那個攻略裏提到過的高人氣手段?
但是,這也太羞恥了吧!
高中生玩什麽包養啊??
而且,自己現在這個角色,因為跟暴發戶老爹鬧了矛盾的關系,其實零花錢被克扣得已經沒有多少了——倒是足夠他一個人吃香喝辣啦,可是,要再額外包養一個男孩子的話……
恐怕只能給他租一間廉租樓吧?
正常金主砸錢包養人,動辄一套別墅、一輛豪車,自己如果就只給李琢租間破公寓——他會不會嫌棄自己啊??
冉暮秋靠在座椅靠背上,越想越覺得這個“包養”的手段,實在很不靠譜。
可是,目前的攻略方法又真的用不下去了,李琢簡直是刀槍不入——其實也有冉暮秋自己慫的關系在,就好比上回,他在器材室裏逼李琢脫衣服,李琢表情明顯和平時不同,像是怔住了一般。其實那次,要是自己膽子大一點,再接再厲,真的把霸淩他的事做完的話,說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可誰叫他慫呢。
看見男生解開幾顆扣子之後的緊實胸膛,自己就先覺得臉特別特別燙,然後就跑了,還差點摔到,丢臉得要命。
冉暮秋在腦袋裏面亂七八糟地糾結了很久。
一直到快進家門的那個小區,才叫司機先停車。
他猶豫了又猶豫,摸出手機,撥通李琢家裏的電話。
那是個座機號碼,是冉暮秋最先為了方便折騰他的時候要來的,但基本上都沒有怎麽用過。
李琢家住郊外,距離學校有一定的距離,也不知道現在到家了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那頭接通。
是道清清泠泠的男聲,“喂?”
“喂?”冉暮秋心裏一喜,認出了對方的聲音,“是李琢嗎?”
那頭似是靜了好幾秒,才應道:“嗯,是我。”
冉暮秋緊張地打着腹稿,心裏也知道這個手段是最後的殺手锏了,要是這次也不行,他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而那頭見他沒說話,也耐心地等了許久,才再次開口,問:“怎麽了?”
冉暮秋道:“你到學校門口來吧,我有話要對你說。”
那頭顯然愣住了:“現在?”
“嗯。”冉暮秋聽出對方語氣裏的驚訝和猶豫,覺得自己壞死了。他明明知道李琢住得遠,卻還故意叫對方再回到家以後再出來。這樣一來,李琢在累了大半個晚上後,等來自己要包養他的侮辱性話語,肯定會氣死的吧?一定會一下就漲很多虐心值。
自己是不是天才啊!
冉暮秋在心裏偷笑:“嗯嗯,對,就是現在。”
大約是已經被幻想出來的美好畫面開心到,少年聲腔裏帶點兒得意的小音調,透過電波,顯得有些微微的啞,但仍舊軟綿綿的勾人——
“你要快一點哦,我可不會等你太久的。”
很愛寫小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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