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K7要塞。
半小時前,突然出現了一支龐大的入侵軍。
盡管在此之前,約賽羅已經按照雁風浔的提醒,找到了駐地最高指揮官潘部将軍,彙報了戰艦上出現敵軍探子的事,而且潘部也完全沒有輕視這個插曲,立刻安排了人手進行防禦。
但在這樣的警覺之下,還是被入侵了。
這只神秘的軍隊不是從外部闖入,而是憑空出現。防不勝防。
封印解除的瞬間,本來還在閉着眼睛養精蓄銳的雁風浔的分身之一,睜開了眼。
他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
而這時的療愈所已經十分混亂,所有療愈師醫療兵不分等級,全都在幫忙拯救傷員。
大家忙前忙後的時候,雁風浔從最裏面的雜物間推開門走了出來。
兩個擡着擔架的醫療兵撞到了他,雁風浔看着他們滿身的血,臉上卻幹淨。因為淚水洗掉了絕大多數血跡。
擔架上的傷兵只剩了半邊身子,腰腹湧出亂七八糟的髒器,但因為是異能者,只要沒有傷及大腦和心髒,血液沒有流盡,總還能睜眼。
他在極度的痛苦中啞聲喊道:“殺了我……殺了我!”
醫療兵們不敢停,把他擡着往裏走:“再堅持一下!”
雁風浔擡手攔下了他們。
“你幹什麽?!快讓開啊,讓開,他要不行了!”
雁風浔低頭看了傷兵一眼,垂眸半晌,掌心撫過他已經破碎的身體。雁風浔的目光中沒有悲憫同情亦或是其他情緒,他心如止水地在做這件事。
前一秒還撕心裂肺喊叫着的傷員,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雁風浔做完這些事,便對兩個醫療兵說:“前線如何。”
兩個醫療兵已經跌坐在地。
他們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當親眼看見一個身體都已經稀巴爛的人,在短短幾秒內,皮膚骨骼和髒器再生,由瀕死狀态恢複到安然無恙,他們有一種自己在做夢的錯覺。
兩個人相互看了對方一眼,擡手,互相扇了彼此一巴掌。
感到疼痛以後,他們同時看向雁風浔,語言混亂地一起開了口:“老師,老師您快去前線幫幫忙!對方有個很厲害的空間異能者,在要塞基地到處制造了大面積空間陷阱。四處都是深淵,一步踏錯,我們的人就陷入了他們的空間領地。不僅無法使用異能,甚至連相互聯系都很難!這根本不是入侵,他們從內部在攻打我們!”
“您的再生異能很厲害,一定可以多救一些戰士的!您快去——”
話音未落,雁風浔人已經消失不見。
兩個醫療兵仍心有餘悸,但比他們更加懵逼的,是那個劫後餘生的傷兵。
他呆呆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說:“投胎這麽快嗎……”
雁風浔來到了醫療兵口中出現空間陷阱的地方。
他們沒有誇張,戰局之所以呈現一邊倒的局面,主要就是因為這些空間陷阱。
練壽夫雖然已經成為屍偶,但他死前的勢元很高,所以死後仍然保留了那種程度的異能。他的空間展開後,形成的“領地”竟然足以包圍要塞基地最核心的區域。
潘部将軍和他的A級異能軍都被困在了中心,他們嘗試突圍,但一不小心就踏空,掉入無邊無際的深淵。
有少數人運氣好,躲過了所有陷阱,但只要正面遇敵,不出兩招便被重傷在地——
對方太強,強到根本無法過招!
潘部也發現了這支入侵軍的可疑之處,于是迅速改換戰略,安撫衆人,穩定軍心,待在原地商讨對策。
可是對外訊號已經被切斷,想要短時間內獲得支援很難。
無論怎麽看,似乎都已經無路可逃。
“将軍,殺出去吧。我們不怕犧牲,但絕不能慫!”
“對!”
潘部卻搖了搖頭:“這不是怕不怕慫不慫的問題,你們要知道,這裏是聯盟主星最重要的一條防線。我們敗了,下一個遭殃的就是族地星域的人民和政府。一切要以保護他們為前提。”
“可是我們不管從勢元還是異能屬性上面,都被克制了。怎麽贏?”
潘部很平靜地說:“贏不了,我們要盡可能拖,為聯盟争取更多的反應時間。我們的犧牲已經注定,至少要讓受我們保護的星域多一絲準備的機會。”
房間裏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是個沉重但很現實的話題。
他們的犧牲已經注定,只能最大程度的做出自己最後的貢獻。
就在這時,緊閉的大門突然被推開。
衆人一驚,迅速做出防禦的姿态。
但來的人卻是個年輕人,沒有穿任何一邊的軍服。大家都戒備地看着他。
直到他走近,潘部卻腳步匆匆地迎了上去。
“雁風浔?!你怎麽會在要塞?”
上一次見面,還是在雁飛霄十八歲生日宴上。
當時秦招大鬧宴會,雁風浔出手制止。他們這些參加宴會的人,才第一次看見了這位從來不出入任何軍部場合的大公子。
沒想到如今再見,竟然是在這裏。
潘部常聽外人說起雁江這個大兒子,心裏多少對他的性格有一些先入為主的觀念:不思進取,不務正業,沒有異能但很會惹禍,經常能把雁江氣紅臉。
他不知道雁風浔為什麽會來這裏,但作為雁江的手下,潘部的第一反應是:“你立刻到安全區,那裏有一艘備用逃生艦,我找人掩護你離開!”
雁風浔看他一眼,問了句:“這個營地有多少人?”
潘部簡直要氣暈過去了:“我的祖宗,你還關心這個?打仗要死人的你知不知道?!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趕緊,趕緊走!”
他說完就讓手下來逮雁風浔,生怕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傻小子,把命搭這裏面。
他們不怕死,反正都活了大半輩子了,一生都在為這一刻做準備。
但雁風浔才多少歲?大好年華還沒享受幾年,死了不劃算。
“敵軍總數不超過三萬,但每個人勢元在20000以上。不僅你們打不了,就算軍部和調查局現有的所有異能者一起出戰,也是死路一條。”
雁風浔輕輕一揮手,把靠近他的幾個士兵揮開。
在潘部和其他人驚訝的目光中,邁步走向了會議桌的盡頭。他轉身面對衆人,平靜地說:“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嘗試。但未必成功。”
因為他也是第一天真正獲得自己的異能。
人學走路還需要被攙扶一段時間呢,雁風浔不敢完全保證自己的計劃可行。
沒有人說話。
雁風浔能理解。換他他也不說話。
在今天以前,和平軍被認為是全星系最厲害的一支異能軍,誰知道今天卻被三萬個入侵者打得人仰馬翻,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本來這就已經很讓人崩潰了,結果還突然出現一個年紀輕輕的毛頭小子,對他們說:你們打不了,但我有一計。
聽着真讓人來氣。
可雁風浔也沒有時間慢慢和他們解釋。
“您有什麽辦法啊……?”
這時,有個細小的聲音冒了出來。
雁風浔看過去,發現竟然是本沒有資格站在這裏的約賽羅。
原來因為之前及時發現入侵者的大功,約賽羅被特別允許,進入到了基地中心。
他其實早就把那個徒手殺死入侵者的“醫療兵”告訴了潘部,可是潘部找遍全營地,都沒有找到當時正在雜物間小憩的雁風浔。只能先把約賽羅留下。
現在大戰已經接近敗局,約賽羅都已經和所有長官一起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卻看見雁風浔出現。
他激動無比,卻不理解潘部将軍為什麽對雁風浔這麽不尊敬。
——這可是大佬啊!
約賽羅小心翼翼問出那句話以後,雁風浔沖他笑了笑,回答道:“集合所有人,現在殺出去。基地有多少人?”
其他人就像看瘋子一樣看他。
這叫什麽辦法?這不就是純純的獻祭!?
但約賽羅卻很積極:“我們現在起碼還有一百萬将士!”
潘部瞪了他倆一眼,嘆氣道:“不要再說這種胡話,你們兩個,都給我——”
話還沒說完,雁風浔已經站在他面前,潘部一愣,往後猛地退了兩步。
“你們既然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就沒必要再瞻前顧後。”
他甚至不給潘部反駁的機會,奪走潘部身上的通訊器,按開只有總指揮可以發聲的頻道,對全基地百萬戰士發出指令:“備戰!現在殺出去。”
然後從潘部震怒的咆哮中,捏碎了廣播通訊,跑出了中心基地。
所有人被雁風浔兒戲一般的軍令逼上了戰場。
潘部和其他将領幾乎是在恨意中跟着這個毛頭小子沖了出去——天知道,他們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刻,就是現在。
空間陷阱其實就是一個個看不見的空間隧道,掉下去以後,被傳送到哪裏并沒有人知道。
戰士們沖出營地的時候,仍然對這種陷阱有所顧忌,不敢大膽邁步。他們小心謹慎地一點點往前挪,一不注意就會跌入深淵。
這時,他們忽然看見不遠處有個人形單影只地站在兩軍交戰的危險區域。
他彎腰摸了摸地面,被他觸碰到的地方露出了空間陷阱的真面目。
随即,他輕描淡寫地一“撕”——雖然這個形容聽起來很奇怪,但戰士們實在想不出別的詞——他把那些陷阱一道道撕開了。
陷阱并沒有因此變大,它們的能量場遭到了破壞,在瞬間消失。
大家都愣了。
領先于其他士兵的潘部将軍更是表情震悚。他給了自己一拳,顴骨劇痛之後确認自己沒有眼花。
雁風浔還在一步步往前走,順便一個個清理空間陷阱。突然,他回過頭看了潘部一眼。
雖然他什麽話都沒說,但潘部瞬間明白自己應該幹什麽。他不用廣播,就這樣開口大吼一聲:“所有人!跟着他,向外突圍——”
一聲令下,萬軍齊發。
百萬人的腳步聲震耳欲聾,帶着雖死必戰的決心,朝着敵軍區域沖了過去。
但雁風浔的計劃,當然不光是這樣慢慢悠悠幫他們清理空間陷阱。
這只是為了方便他們之後的行動而已。
等能量場最強的那幾個空間隧道被破壞以後,雁風浔就直接飛到半空中,在視野最開闊的地方,隔空擊潰了剩餘的一些小陷阱,徹底避免了和平軍跌入深淵的危機。
但接下來,才是他要做的事。
軍部的人輸就輸在勢元被壓制,近戰遠攻都失去了他們本來的優勢。就算這樣氣勢洶洶地殺過去,最終也只不過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他們自己也知道。
這一突圍,多半就是有去無回。
當真正靠近那區區三萬敵軍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更明顯了——他們明明人數更多,可對方的能量場卻比他們更大。
那群吃了獸魄的異能者朝着和平軍正面迎來。
當他們調度勢元的那一瞬,和平軍百萬戰士聲嘶力竭地怒號一聲:“沖啊!”
要死也拉他們同歸于盡!
結果下一刻,不知怎麽,大家都停住了。
敵我雙方都愣了一下。
“……我,我忽然用不了勢元了。”
“我的異能也失效了。”
這時,天空中傳來雁風浔的聲音,他對着下面的潘部說了聲:“我第一次展開空間領地,不太熟練,可能這個領地能量場的持續時間不會很長——兩個小時內結束戰鬥,可以嗎?”
在他說話的同時,一股一股震蕩的力量竄過所有人心髒。
看來他真的不是很熟練。
空間領地無法區分敵我雙方,把所有人的異能和勢元都給消了。
但這正是雁風浔要的效果。
潘部也在那一瞬間明白了雁風浔所說的“嘗試”是什麽意思。
潘部将軍忍住興奮激動的心情看了雁風浔一眼,朝他點點頭,随後用最克制的聲音,沖着和平軍高聲一喊:
“所有人!帶上你們的武器!給我拿出你們平時訓練的本領,瞅準了敵人在哪兒,殺!!!”
異能者或許有個等級高低之分,但如果比最原始的作戰,軍部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區區三萬敵軍。
沒有了異能,沒有了勢元,算得了什麽?
于是一瞬間,局勢逆轉。
同一時間,辛霍帶着他的另一支獸魄兵,闖入了星閣大樓。
卻意外發現,大樓裏安安靜靜。
沒有安保守衛,甚至沒有員工。
他蹙着眉,迅速往總統閣辦公室跑去。
兩扇巨大的拱門被他一掌擊碎後,裏面的所有都一覽無餘。
可是,本該待在這裏開會的總統要員們卻不在。
這裏空無一人,他們被轉移去了別處。
辛霍的腦子裏一瞬間想到了雁風浔。
但他明知這不可能——雁風浔遠在銀門港,沒有機會轉移總統要員。
更何況,雁風浔就一個人,哪裏能做這麽多事?
辛霍來不及想更多,帶着人返回。
他沖出星閣大樓的時候,霍然看見已經趕來的雁江。
辛霍怒極反笑:“你把他們帶去了什麽地方?”
“誰啊?”雁江一副不明不白的樣子看着他。
辛霍強笑:“你以為這樣就夠了?”
他說完就利用武器定位,全星系範圍內搜尋這些人的蹤跡。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些要員離得不遠。
他們就在守勢大戰決賽現場。
辛霍立刻帶人沖出重圍,在逼近雁江的時候,雁江主動退了一步,笑說:“我可不攔你,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只是來保護無辜市民。”
辛霍一愣,發現雁江真的沒有阻攔他,就這樣眼睜睜看着他走。
一切都透露着非同尋常。
但到了這一步,辛霍必須要繼續做下去。
他吩咐其他人:“在這裏看住他們。”
“我說了,我們軍部的人不會和你打,我們只是保護一下這裏的建築,和不遠處的無辜市民。只要你不動他們,我就不動你。”
辛霍冷笑:“你以為我會信嗎。”
雁江聳聳肩:“愛信不信。你不是要去守勢大戰現場嗎,快去吧。不然都該散場了。”
辛霍的眉毛都在抽搐。
他明明知道這一切有問題,可是又不得不去。因為他怕雁江給他唱空城計,也怕如果錯過這一次,他就沒有機會了。
辛霍只留了十幾個人在這裏。他不和雁江打,只要保證雁江不給他添亂。
然後匆匆離去。
雁江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面無表情地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行吧,結束了。”
陳厭青和宗恕給十幾個總統閣的要員們端來了熱水。
那些人突然從空間隧道被帶過來的時候,驚訝了片刻,就冷靜下來。相互看了一眼,彼此以暗號交流。
陳厭青把宗恕拉到一邊,悄悄說:“不愧是聯盟政府的最高長官,這麽冷靜?我以為他們高低得罵我兩句呢。”
宗恕點點頭。
有幾個人從空間隧道掉下來的時候臉着地,看樣子就是又驚又氣,但現在居然看起來很淡定。
“這就是成大事者,以最快的速度調整自己的狀态,應對危機。”陳厭青感慨道,“希望他們別記仇。”
宗恕想了想,說:“他們不是雁風浔,應該不會記仇。”
陳厭青:“……你這話別被他聽見了。”
兩個人同時望向擂臺上的雁風浔。
檔案袋被擊碎的瞬間,封印解除。但雁風浔看起來并沒有什麽變化。
本來他們還以為多多少少能從外表看出點端倪,可雁風浔就只是站在原地,溫和地笑。
頭發也沒炸,衣服也沒着火。
“到底解除封印沒有啊?”陳厭青有點不安。
宗恕卻說:“解除了。”
“你怎麽知道?”
“雁飛霄已經在地上跪了一分鐘了。”
“……哦也是。”陳厭青撲哧一聲,“正常來說他應該沖過去揍雁風浔,能這麽老老實實跪着,那就是已經被搞定了吧。”
如他們所說,雁飛霄被“搞定”了。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被搞定的。
檔案袋銷毀的時候,包括雁飛霄在內的所有觀衆,都以為接下來就該是他單方面吊打“蕭尋”,血虐失去金手指的挂逼。
然而打破所有人意料,想象中的畫面沒有出現。反而是雁飛霄感到肩頭有千鈞壓力傾蓋而下,讓他的膝蓋不得不彎下,最後重重跪倒在地。
雁風浔慢條斯理地走到他跟前,緩緩躬下身,笑說:“你想知道為什麽你站不起來嗎?”
雁飛霄含恨瞪着他,不說話。
他覺得雁風浔肯定又用了什麽別的武器,總之沒有往更深的方向去想。
“這是我異能進化出的傷害反應機制,當有人在我身邊一定範圍內想要攻擊我,就會被壓制。不過它還沒有名字。”雁風浔想了想說,“你可以為它起個名字,畢竟你親自體驗過了,比較清楚。”
雁飛霄冷笑:“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你不信啊。”雁風浔嘆了一聲氣,“我本來還想給你介紹一下其他的異能,但你不信,那就算了。”
“你說吧。”雁飛霄看着他,“我看看你還能編出什麽胡話,來圓你的謊。”
雁風浔看了一眼時間,點點頭:“他還沒來,那我就跟你說說。”
雁飛霄不知道“他”是誰。
他聽見雁風浔說:“事實上,我有很多種不同的能力,但是它們都基于一種空間屬性。”
“你應該也知道空間屬性的大概含義吧?基本可以理解為,在某個範圍內,一切都會有利于空間領地的主人。”
“我異能的第一個屬性,他們管它叫‘禁區’。靠近我一定範圍內,所有異能者的異能會被禁區鎖定,無法再對我使用。除非我同意。”
“第二個屬性,叫‘習得’,顧名思義,我可以習得任何在我禁區範圍內的異能。”
“第三個屬性,沒名字,不過每個空間異能者應該都有。就是不同程度的創造空間嘛,比如練壽夫的空間監獄。這個比較常見,我就不解釋了。”
“第4個屬性比較重要,也算得上是我的主要能力,叫作‘宇宙降維’。這個名字是你外公當初起的。宇宙降維比較複雜,我好像也還沒搞得太明白。不過簡單來說,應該就是……”
雁風浔頓了頓,伸出手,将掌心攤開後又握緊,才說,“把整個宇宙的所有一切,降維融入我的空間領地,最後變成我的世界。”
“……哈。”
雁飛霄聽完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不僅是他,彈幕也笑瘋了。
【救命啊,誰來管管蕭尋。他好像進入了什麽中二病的狀态。】
【他想幹嘛?作弊作到精神崩潰?】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他剛才講的那些個異能屬性,聽起來真的好牛。我想都不敢往那上面想。】
【所以他還有比檔案袋更牛逼的金手指??我好饞!!】
【停止這場鬧劇吧,組委會能不能不要再折磨雁飛霄了,孩子真的可憐。】
【我也看不下去了,憑什麽一個靠實力打進決賽的人,要被一個開挂的人吊打?舉報了!】
不等彈幕開始刷屏,大賽組委會和裁判團其實已經有所行動。
但他們不是來抓雁風浔作弊。
是辛霍帶着他的獸魄軍闖了進來。
他是去抓那群總統要員的,只是當他看見遠處的擂臺上的雁風浔和雁飛霄的時候,辛霍忽然站定在了原地。
大賽工作人員和守衛兵靠近他,他竟然也毫無反應。
有很多事情,在這一刻,闖進了辛霍的腦子。
他分明還有掙紮的機會,但他竟然笑着,放棄了抵抗。
而這時,擂臺上的雁風浔也站直了身子,回頭看向了辛霍。對他微微一笑:“終于來啦,我們的主角。”
下午四點一刻,本來該是決賽結束後的頒獎直播。
但全星系所有電視網絡媒體平臺,都在播放一個人的忏悔。
那個二十年前也曾叱咤風雲的老人,他曾經為人稱贊的仿佛不會衰老的臉,在一瞬間蒼老下來。
他對着鏡頭,細數他所有的罪過。
忏悔進行了将近三個小時。
但沒有人覺得無聊而換臺。
辛霍當然不是自己願意忏悔的。
可是雁風浔對他使用了審判。
當他被抓上擂臺,在無數攝像頭的面前受到強制忏悔的壓制時,他忽然很想放聲大笑。一種前功盡棄,後路全毀,幾近崩潰的大笑。
但審判之力的作用下,又讓他所有的悲痛哀傷懊悔和愧疚湧上心頭。
他哭的時候,皺紋布滿整張臉,使得他的五官變了形。
雁風浔嫌他不太雅觀,就對攝像組的工作人員說:“你們給他開個磨皮濾鏡吧。”
工作人員:“……”
在那樣一個氛圍詭異的時刻,也就只有雁風浔還能在意這種事情。
坐在臺下的總統要員們,表面平靜地聽着辛霍的告解——
大到他想要侵吞星際的野心,他二十年前殺了調查局所有反對他的人,他這二十年的蟄伏,以及對折疊空間的擅自使用。小到他對辛息的愧疚,對雁飛霄的利用,和他封印了雁風浔力量的事實。
要員們手中的水杯都被捏碎了。
不只是因為憤怒,更多的,是後怕。
如果沒有雁風浔足夠強大的異能,和他的布局,那麽今天,沒有人能審判辛霍。
全星際都會成為這個人的俘虜。
現在輕描淡寫的勝利,都是雁風浔前二十年所有的掙紮。
他現在可以玩笑一般地說着“給他開磨皮濾鏡”。可是當辛霍說到二十年前雁風浔出生的時候,他是如何謀劃殺了他的母親,奪走他的異能……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本該是天生便萬衆矚目的那個人。可是他直到今天,才站在光明處,拿回他的一切。
而在不久前,全星際的人都妄圖指責他“一個廢物居然靠作弊贏了”。
他成為廢物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本就是個奇跡。
大家情緒很沉重。
【對不起打破大家的平靜,我知道現在氣氛很凝重,我也知道大家不想說話,但是……你們要不要看看蕭尋……不對,我是說雁風浔,他在幹嘛啊?】
【嗚嗚嗚嗚我他媽正在為了雁風浔的悲慘經歷痛哭流涕,一擡頭看見屏幕裏的他在嗑瓜子。他真的,我哭死。】
【他越淡定,我卻越覺得難受。他如今能夠雲淡風輕地站在這裏審判辛霍,是因為他被壓抑了二十年,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無人在意的人生……】
【樓上殺我別用回憶刀QAQ】
【我為我之前在直播間對“蕭尋”說過的所有不中聽的話道歉,對不起。其實有些時候,我們真的太容易被事物的表面所蒙蔽。要是仔細想想,就能發現,雁風浔這個人的心态一直都很好,如果他真的只是個靠外挂的廢物,他不可能走到這一步。對不起,是我一開始就被先入為主的偏見給框柱。】
【我覺得現在不是道歉的時候,辛霍差點奪權聯盟政府,當聯盟星系的獨.裁者,這麽重要的事你們都沒聽嗎?】
【可是……雁風浔幫我們阻止了這一切啊。】
【對啊,我們現在不道歉,什麽時候道歉啊?我剛才還罵他是挂逼,我不道歉今晚淩晨三點高低要起來扇自己一個嘴巴。】
彈幕上突然開始湧現的道歉,雁風浔并沒有看到。其實很多人也都沒有看。
說到底,道不道歉的,在這一時刻已經沒什麽意義了。只不過讓人自己心裏好受些。
但只有一個人,永遠好受不了。
被裁判團帶下場的雁飛霄,不知何時已經跌坐在地。
他對于自己聽見的一切,仿佛都像是耳邊隔了一層遙遠的距離。總覺得聽不真切。
是錯覺嗎?
是他在做夢?
是雁風浔給他創造的幻覺?
不,他很清楚,這一切正在發生。
最可笑的,不是他今天這一場白費力氣的鬧劇,而是他在自作聰明地把雁風浔逼到這一步後,忽然發現,原來走到絕路的是自己。
辛霍的忏悔,在別人聽來是認罪伏誅。對雁飛霄而言,卻是在揭露他這麽多年的愚蠢。
他被欺騙,被利用,被耍得團團轉,從未懷疑過自己最親近的人。他一直以為,自己才是最可憐最無辜的那個。他覺得雁風浔搶走了他的一切,于是被辛霍牽着鼻子走。
他對雁風浔所有的惡意都建立在他覺得雁風浔不配的前提下。
而現在他突然被告知,不配的那個人,是他。
他差一點就幫助那個野心勃勃的外公,奪走了雁風浔的一切,竟然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才是天才,是神童。
真相揭露的這一刻,他什麽都不是。
“不啊,你怎麽會什麽都不是?”
雁風浔不知何時嗑着瓜子走近了他,共感到雁飛霄此時此刻的心情和想法後,笑着說了句,“你現在是一個笑話。”
“證據已經上交——雖然現在也已經不需要了,但流程還是要走——星審的人已經去了調查局總部,應該這兩天就能肅清他的餘部。你弟……咳,雁飛霄明天正式進入審查期,本來按他的情況可以判死刑,但因為他确實對一切不知情,所以會有所減免。再加上你父親功勳在身,應該還會幫他減少一點刑期。最後的結果我還不能确定。”
天黑的時候,趙無期好不容易聯系上了雁風浔,跟他彙報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又說,“總統閣的人很希望見你,但他們說你下午那會兒跑得太快了,沒來得及留住你……當然,要員們并不是想逼你去做什麽彙報開什麽會,如果你不太喜歡那種場合,你不用管。”
雁風浔只是嗯了一聲,沒說別的。
趙無期小心翼翼問了句:“你……把辛霍帶到哪裏去了?我可不是在套話啊!主要是,他剛在全星際人民面前忏悔完,你就把他帶走了。現在全世界都在關心你怎麽樣了,他們倒不是怕你殺了辛霍,主要擔心辛霍會不會鬧點什麽幺蛾子。”
還不等雁風浔說話,趙無期趕緊又補了一句:“你放心!我們星審和聯盟政府都是全力支持你的,你想要怎麽處置辛霍,我們都不會阻攔你!”
雁風浔被她這股宣誓的莊重逗笑:“在折疊空間。”
“你怎麽跑那兒去啦?”趙無期問,“你不是把所有門橋都關了嗎,我以為以後都不會再打開那個地方了。”
“嗯,以後不開。現在這裏人少,我待會兒。”
“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趙無期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
雁風浔肯定心情不好,不然幹嘛去一個沒人的地方待着呢?還帶着辛霍——這個十惡不赦的罪魁禍首。
“你打算怎麽處置他?”趙無期強行換了個話題。
她本以為雁風浔不會搭理她,結果雁風浔說:“我的空間。”
“你的空間?”
“嚴格來說是地獄。刀山火海,烈焰油鍋。運氣好的話,他殺過的人也會去找他玩的。”
雁風浔補充道,“我的空間可以改變時間流速,我可以讓外面的一秒,等于裏面的十年。他的刑期不會斷在他壽命終止的那天。我要讓他永生永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贖罪。”
“……”趙無期做了個很大的吞咽動作,咕咚一聲後,幹笑了一句:“哈,哈哈,哇……你這個辦法,真好。”
光是聽起來就覺得很可怕。
趙無期本來還覺得辛霍千刀萬剮都不足以了斷他的罪,現在卻發現,雁風浔找到了一個最适合辛霍的處決方法。
雁風浔要他把這二十年的痛苦嘗個夠,再翻倍地去承受那些折磨。
挂了電話後,雁風浔低頭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辛霍。
他的喉嚨已經切斷,無法再說一個字。只能像漏風的鼓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響。
雁風浔知道他想說什麽:
殺了我,求求你。
“想得倒美。”
雁風浔踩在他的臉上,碾了一把,說,“做好準備吧,你要進入你的監獄了。”
雁風浔還沒有正式使用過他所有的異能,但是創造空間對他而言不算很難。
他故意慢吞吞的開始倒數:“三,二……”
數到一的時候,他餘光看見了一雙腳。
秦招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手裏拿着那只方寸盤。
雁風浔怔住。
“我用不了它,打不開。”秦招臉上是還未散去的擔憂,“還好我猜到你是從哪裏進來的。”
雁風浔關掉了所有門橋,只從耶努霧司那裏進入。秦招緊趕慢趕,跑過來的時候滿頭大汗。
“為什麽來找我?我不說了,結束就回去。”雁風浔扯了扯嘴角。
“可是你不見了。”秦招扔掉方寸盤,跑過來抱住了雁風浔,“他們跟我說你不見了,我就覺得,要來找你。你不開心。”
雁風浔一腳把辛霍踢得老遠,嘆息一聲後,抱住秦招:“嗯。”
“不是都結束了嗎?你想做的一切,都做完了,為什麽還不開心?”秦招的手臂很用力,就像擔心下一秒雁風浔又消失。
“就是因為,結束了。”
那些支撐他走到這一步的事情,塵埃落定了。
當辛霍的忏悔結束那一刻,雁風浔忽然就覺得,一切都沒意思透了。
他想要的根本不是這些。
他不在乎誰對道歉忏悔,他不在乎雁飛霄關多久,他不在乎聯盟政府是不是要表彰他,更不在乎星際人民如今如何把他當做英雄。
他一切的初衷只是想要找蕭拂。
可是現在的結局就在眼前,辛霍說得明明白白——他們都死了,确确實實,死在那場火災。
沒有任何活口。
雁風浔感覺到孤獨,那種孤獨不是來自于周遭環境,而是一種被壓抑了很久的情緒。
他二十年來都不允許自己感到孤獨,他從不提前預設自己的失敗。
但現在他必須要接受這個結果。
他完美地把計劃都實施了,只是蕭拂永遠不會再出現。
“我還是沒有找到她。”雁風浔的聲音啞得厲害,他埋進秦招的頸窩,低低傾訴,“我沒有媽媽……”
秦招感覺到肩頭的濕潤,心裏一下就亂了。他抱緊雁風浔,無論怎麽親吻他,都覺得無法安慰雁風浔。
他有莫大的空虛無法被秦招填補,無限的委屈無法被秦招安撫。
“秦招,我好像跑來跑去,跑到了原點。”雁風浔累到極致,“我在做沒有意義的事。”
“不是的,你做的一切都有意義。對全星際,對我,都是有意義的。”
秦招捧着他的臉頰,吻掉他的眼淚,說,“阿浔,你不要否定所有的事,我也想成為你的意義。好不好?”
雁風浔鼻子一酸,輕輕嗯了一聲,想要低頭親秦招。
偏在這時,鼓風機一樣的辛霍撅着屁股往角落裏拱。
雁風浔嫌惡地看了他一眼,幹脆直接在這個時候把辛霍丢進空間裏,讓他贖罪。
當雁風浔的空間打開的瞬間,秦招被一股強大的能量場震開,把雁風浔吓了一跳。他匆匆忙忙把辛霍丢進他的專屬地獄後,趕緊跑過去抱住秦招。
“磕到了嗎?磕到了沒!快,我揉揉,揉一揉就不痛了。”
他給秦招揉揉腦門。
“沒……”秦招暈暈乎乎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你忘了,我不痛。”
雁風浔松了口氣,抱住他,努力将腦子裏其他的想法抛開,吻了吻秦招的脖子,道:“謝謝你來找我。”
“我不想聽你說謝謝。”
“可我不知道說什麽,你不來,我可能會悄悄哭好久。”雁風浔給他看自己的眼睛,說,“紅嗎?”
“好紅。”秦招擡頭親了親他的眼角,“好可憐。”
“嗯,我好可憐。如果沒有你,我更可憐。”雁風浔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阿浔,我知道孤獨的感覺。”秦招坐起身,他用與往日不同的口吻,溫聲說道,“但人是永遠不會被填滿的。我們都有殘缺,我們都努力找尋填補的那一塊,永不圓滿才是人生。但我從來不在意圓滿,我有你就已經很滿足。”
雁風浔看了他許久,久到連自己都忘了怎麽開口。
一陣風吹過。
雁風浔說了句:“我愛你。”
“有點突然哈?”雁風浔自己都笑了,“就是特別想說。”
“不突然。”秦招眼睛忽然紅了,撲上去抱住他,差點把雁風浔壓倒,“我也愛你。”
兩個人前所未有用力地吻在一起。
這是最沒有遺憾的時刻。
因為所有的遺憾都不敢打斷他們的熱烈。
“靠!”
“誰關燈了,怎麽了。shit!?蕭拂你擋我面前講幹嘛??”
“這是哪兒啊,不是在醫院嗎?火呢,我做夢呢?”
“克萊黎恩你趕緊上報聯盟政府,辛霍肯定有問題。我早就跟你們說過,練壽夫只靠自己一個人是絕對不可能幹成這麽多事的!等等,蕭拂你到底幹嘛呢?”
蕭拂眨了眨眼,面色平靜地看着地上抱作一團的兩個人,道:
“我看倆小孩打啵兒。”
雁風浔和秦招腦子轟的一聲炸開,愣在了原地。
天空一陣巨響,媽咪閃亮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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