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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修)縣試連續五場皆奪頭籌者,稱“縣案首”

    是不是要原諒褚星, 這是溫三伢的事,喻商枝和溫野菜作為長輩,都未發一語。

    哪怕程明生出面, 甚至搬出程家老夫人來說話,皆是一樣的。

    一時間屋內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站在屋子中央的兩個少年身上。

    溫三伢不開口,褚星就只能繼續保持着躬身的姿勢。

    尤其溫三伢還比他矮上許多,這幅場景在旁人眼裏, 定然是頗為滑稽。

    或許是因低頭太久, 褚星只覺得整張臉都又漲又熱, 耳朵燒得滾燙。

    他不禁想,自己上元節那晚沒有挑釁溫三伢, 是否後面的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過去他不喜歡念書,看不上縣學,可現在卻是想回去也不能了。

    就在褚星覺得溫三伢是在有意戲弄自己, 才遲遲不回話時,終于聽見溫三伢開口道:“褚公子需道歉的,又何止在下一人?”

    褚星驀地擡頭,溫三伢不閃不避,與他四目相對。

    就在褚星以為溫三伢要長篇大論地掉書袋說教之時, 溫三伢上前一步,将褚星身形扶起, 随即道:“還望褚公子日後明德修身,謹言慎行, 勿要再做欺辱他人、愧對父母師長之事。”

    褚星的動作定在半空中片刻才徹底直起來, 他有心辯駁兩句, 然而不知應當說什麽。

    最後只得草草再行一禮, 便退到一旁,當了個鋸嘴葫蘆。

    程明生在一旁看着這一幕,心裏一頓唉聲嘆氣。

    同樣是家中幼子,差別怎麽就這麽大呢?

    他那姨母一家子原本還一心想讓褚星專注于讀書一事,讀出名堂,考出個秀才乃至舉人的功名傍身,也好讓他們一家子改換門庭。

    到時候鄉下有幾十畝的田地可免糧稅,商鋪也可挂在秀才名下尋得特權。

    現在可好,當衆出醜不說,還累得縣學山長連帶縣衙禮房掌事的官吏親自出面,将其從縣學除名。

    好在他那母親是個眼光獨到的,聽聞褚星鬧出的亂子後,第一反應倒是關注溫三伢這孩子。

    原話是:“此子未來怕是前途不可限量,日後一路高中,步入仕途也未可知,你且也好好與溫家經營着關系,今日你幫我一把,明日我幫你這一把,總有彼此用得上的時候。”

    程明生深以為然的同時,也不願與喻商枝乃至溫家的交游摻進太多功利的意圖。

    不過自己這表外甥闖出的大禍,是一定要給溫家一個說法才好。

    自己豁出臉來帶人上門請罪,好歹溫家都是體面人,未曾給予什麽難堪。

    喻商枝和溫野菜深知溫三伢行事坦蕩,眼下褚星吃了教訓,溫三伢也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往後就算是翻了篇。

    他們招呼着二人落座,奉茶留飯。

    程明生連連推拒道:“這個時辰上門,本就是罪過了,焉能再行叨擾。”

    說罷就命随行的小厮将一長方形的木盒抱到跟前,打開後,裏面是一塊上乘的紫貂皮,若是放在鋪子中售賣,少說也值個三四百兩。

    “這塊皮草就當做是我們程、褚二家的賠禮,還望笑納。”

    之後程明生便不顧溫家人的拒絕,執意留下貂皮後,拎着褚星告辭。

    喻商枝和溫野菜無奈,只好送至門口,道了句天寒夜深,路上小心。

    把人送走,複回到堂屋,溫野菜摸了摸被夜風吹涼的鼻尖道:“還真沒想到這件事回傳到程家去,程大哥這個表舅還得管表外甥闖下的禍事,也是夠操心的。”

    喻商枝拍了拍桌上的木盒,“不管怎麽說,這貂皮是真的讓程兄尋着了。”

    溫野菜彎了彎眸子,“沒錯,等着比下尺寸,給三伢裁一身袍子,若是有多餘的,也好給家裏人做些別的東西。”

    三伢身量小,這塊貂皮給成年人做衣裳都綽綽有餘。

    故而溫野菜跟裁縫鋪商議,餘下的給溫二妞做了一件比甲,又給自己和喻商枝各裁了一條圍領。

    因有縣試在前,一家人心系其上,無暇他顧,因此近來城中甚嚣而上的傳言,竟還是喻商枝從曹二夫妻的口中得知。

    由于曹小莊的鼓脹之症得到緩解,他們夫妻過年時回了老家一趟。

    過了十五回來後,再來醫館看診,便與喻商枝說了一家人接下來的打算。

    簡單說來就是,他們打算曹小莊的病徹底好之前都留在縣城做工,不回去種地了。

    現今曹二給城內一個商行賣力氣,曹二媳婦則是喻商枝托了朱童,給她在廣聚軒尋了個灑掃打下手的活計。

    兩人加起來一個月的月錢不多,但加上從村裏扛回來的糧食,倒也勉強夠在城裏生活。

    由于曹二所在的鋪子是走商聚集之處,日日迎來送往,聽到的消息也比別的地方更多些。

    這日的話頭,也是從此處談起。

    “喻郎中,您可發現最近城裏的流民愈發多起來了?”

    喻商枝這幾日在宅子和醫館間兩點一線,沒什麽出診的機會,還真沒留意到此事,一旁的常淩聽了卻道:“我每日晨起會在附近跑上一圈,活動活動腿腳,的确發現街頭巷尾多了好些個沒處去的流民。”

    說罷他琢磨了一下,看向喻商枝道:“這麽想來,他們的穿着和口音,類似年前看見的那些北邊來的災民。”

    喻商枝聽到此處,精神一緊,果然接下來曹二就道:“事情就壞在這裏,我也是偶然聽商行管事和北地來的客商說起,道是那邊先前鬧了蝗災,大批人離鄉逃難,可總有那走不了的。哪成想留下的人不僅沒得了活路,反而四處泛起饑荒,現下已是到處死人。”

    說到這裏,哪怕是常淩這半大小子,也是面色一白。

    壽安縣物阜民豐,哪怕是像今年糧食減産,糧價高漲,也離鬧饑荒遠得很。

    以常淩的年紀,他幾乎想不到那是一副怎樣的場景。

    喻商枝則一下子想到更深的地方,他看向曹二問道:“餓殍遍野,必生災疫,那客商可還說了別的什麽?”

    曹二感慨于喻商枝的敏銳。

    “若非如此,我也不必特地占您的時間,啰嗦這麽多了。那客商正是提及了疫病!說是按着往日的商路北上,走了一半就不敢走了,過去能留宿的村子,現下因病幾乎絕戶,北地又大雪綿延,好些屍體就這麽凍在雪地裏,還保持着死時候的姿勢。”

    曹二媳婦聽曹二說到這裏,忍不住道:“喻郎中,我們聽聞此事便擔憂起來,您說城裏北地來的流民,身上會不會有疫病?”

    喻商枝哪裏會想到北地的疫病已蔓延地如此嚴重,也虧得天寒地凍,除了冒死逃難的一小撮走得早的災民,以及這些為了養家糊口的客商,人口流動還未有那麽大,否則怕是早就禍及其它地方。

    “那客商可曾提及疫病的症狀?”

    曹二搖頭道:“那客商見風不對就趕緊跑了,和他一路的人也好端端地都到了咱們壽安縣,想必也沒見到過患病的人。”

    喻商枝聽聞此語,一顆心狠狠提起。

    但即使不知到底是什麽疫病,可一些通用的預防法子總是不會錯。

    他當即叮囑曹二夫妻道:“咱們既知道了這消息,少不得要打起精神,防範起來。近日若是在街上遇上北地的人,便盡量莫要接觸。家裏人切忌莫要飲生水,換下來的衣服,都用滾水燙過,得了有太陽的天氣,也把被褥什麽的常搬出來晾曬。”

    大部分病菌,都可以通過紫外線和高溫殺死。

    曹二夫妻惶惶然地道了謝,領着曹小莊走了。

    可喻商枝卻是再也坐不住,思忖一番,到底還是暫把醫館交給了常淩,自己回了宅子,讓老章趕馬車,往周瀾的藥材鋪子去。

    周瀾做藥材生意,自從上回因任家作亂,在南藥上折了銀錢,就轉而着重結識了不少北邊的藥商。

    打聽北地之事,找他是最為直接的。

    到了周家藥鋪見過周瀾,後者得知喻商枝上門的緣由後,登時肅然起來。

    二人在後堂落座,周瀾即開口道:“喻兄,實不相瞞,我也是昨夜設宴款待北地來的藥商時,才從他們口中聽聞差不多的說法。”

    這批藥商都是過完年後便緊趕慢趕地南下,路上走了一個多月,剛到壽安縣境內。

    喻商枝擰眉道:“看來大家夥得的消息都差不離,由此可見,北地疫病絕非謠傳。”

    周瀾一拍桌角道:“斷斷不是謠傳,要我說,那些流民是可憐,可若是咱們縣老爺是個做事的,就該在城外搭個棚子安頓流民,隔上一段時日,若無大的差錯,再放進城中,讓他們各尋生計。這批逃難至此的或許沒事,可下一批呢?再下一批呢?”

    喻商枝不由搖首。

    “我等人微言輕,難以左右縣令大人的決定,為今之計,只能自己未雨綢缪。”

    周瀾不禁向前傾身,“喻兄,你有何打算?”

    喻商枝思量許久,擡眸道:“我這裏有些防治疫病的要訣以及方子,一會兒先行為周兄寫下,此外……便是一點,多囤藥材。”

    周瀾深以為然,“這點我也想到了,只是不知該囤哪些藥材的好,還得喻兄你幫着把把關。”

    兩人遂湊到一處,商議半晌,把這幾件事安排妥當。

    末了送喻商枝出門時,周瀾忍不住道:“現下我只盼,你我二人是杞人憂天。”

    喻商枝點頭,“若是虛驚一場,那便是最好了。”

    但兩人心裏都清楚,疫病一起,後事難料。

    這事鬧得喻商枝連着幾日都憂心忡忡,為怕擾了溫三伢準備縣試,此事他只告訴了溫野菜,未曾給家裏兩個小的說。

    但近來在醫館中看診時,他和常淩都會穿上白色棉麻布裁的袍子,每日回家前脫下,滾水洗燙,又在城裏酒肆買了兩壇烈酒,灑掃時加上一些,以作殺菌之用。

    這兩樣手段,他也告知了郭喬和許廣,只是這兩位有沒有照做,他卻不知了。

    轉眼之間,在一家人遠勝于現代高三送考家長緊張程度的準備下,縣試已近在眼前。

    壽安縣的縣試考場說起來離青衿書院并不遠,只是平日裏都有官兵把守,不許任何人進入,每逢縣試之時,才會大開其門。

    考場前設立了兩個入口,各有一個縣衙禮房吏目做書記,兩個官差上手檢查考生。

    所有來送考的家中親友則都被木栅欄阻在幾丈開外的地方,即使如此,所有人也都在努力張望,還時不時有考生轉身招手,示意家人放心。

    溫三伢這個小兒混在隊伍裏,就像是大人的場合闖進了個搗亂的孩童。

    喻商枝一直扶着溫野菜和溫二妞,站在馬車的車轅上向內眺望,直到看見溫三伢過了檢查,重新提起考籃,裹上衣袍,走進考場,方安心地鑽回馬車。

    及晌午時分第一場考完,溫三伢即使看起來胸有成竹,也未露過多自得之色。

    不過次日張榜,就見他的名字赫然列在首位。

    縣試不比鄉試、會試等,考生均在各自號房中答卷。

    而是會擇本縣中一處寬闊場地,桌椅一字排開,場面蔚為壯觀。

    且縣試的規定,每一場考罷,第二場開始時,都會依照上一場的名次調整考場座次。

    名次越佳,坐的位置也就離主考官更近。

    正因為這個緣故,從第二場開始,溫三伢就一直坐在主考官眼皮子底下的位置。

    縣試五場,共考五日,每一場揭榜,溫三伢皆是榜首。

    本朝有定,若縣試連續五場皆奪頭籌者,稱“縣案首”。

    核驗考生身份,無重大過錯、事故者,無須再參與府試、院試,即可獲“生員”資格,也就是常言道的秀才功名。

    但雖有此定例在,場場第一又哪裏是那麽簡單的事,故而壽安縣一本厚厚的縣志,從頭翻到尾,還從未出過一個直取秀才的縣案首!

    況乎此縣案首年方七歲,可謂是天縱奇才。

    縣令彭浩簡直喜不自勝。

    需知這核準一縣之長的政績如何,任期內縣內出了幾個秀才、幾個舉人,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現今壽安縣在他的任內,赫然出了一個少年神童!

    試問誰在此方面的政績,還能與他比肩?

    彭浩當晚就洋洋灑灑寫了一張折子向上呈遞,一心盼着溫三伢之事,可以為他的升官進爵之路添磚加瓦。

    既然對溫三伢有所指望,自然面上亦要擺出極為看重之意。

    見縣令大人都如此上心,底下的人辦事也麻利。

    轉過一日,辰時過半。

    一隊官差手捧木匣、抱着布匹,簇擁着一個文官打扮的衙門吏目,在無數人的圍觀之下,笑盈盈地叩響了溫家的大門。

    作者有話說:

    1、本章提及的“縣案首”可直接獲生員資格一事,是參考了網上查到的資料,未經考據,此處僅為劇情服務。

    2、前文算錯了三伢的年紀,已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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