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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5章 番外一
    第185章 番外一

    他死以後

    新帝李钺,有一個過世三年的竹馬。

    竹馬名叫祝青臣,和新帝同年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弟,形影不離。

    後來新帝出征,征讨諸侯,祝青臣便留守鳳翔,操持大小事宜,為前線提供軍備軍糧。

    新帝對其信任非常,祝青臣年紀輕輕,才剛束冠,就已經是鳳翔城的掌權人,總攬農耕狩獵、軍政大事,新帝甚至将私庫鑰匙、兵權虎符都交給他保管。

    只可惜,這位祝大人的身體不怎麽好,是從娘胎裏就帶出來的弱症。

    若是平日裏好好将養,做個富貴人家的閑散公子,或許能夠平安終老。

    偏偏他生在亂世,慈悲心腸,一心想要平定天下,救蒼生黎民于水火之中。

    于是嘔心瀝血,輔佐新帝。

    三年前的一個冬日,草原游牧部落侵擾鳳翔,祝青臣出城巡查士兵守備,回程路上,天降大雪,一行人被困在雪中不過半日。

    可是回去之後,祝青臣便受了風寒,發起高熱,一病不起。

    喝藥悶汗都無濟于事。

    就這樣拖拉了四五日,一天傍晚,祝青臣似乎有所好轉,面色紅潤起來,整個人也有了精神。

    他吃了一碗熱氣騰騰的奶皮酥酪,靠在枕邊,讓侍從們把這陣子積壓的文書拿過來。

    他花了半個時辰,召見城中官員,将所有事務安排妥當,确保滿城百姓能夠安穩度過冬日。

    他又見了自己的朋友們,與他們說笑,叮囑他們,前線戰事吃緊,他的喪儀排場不宜過大,不要鋪排浪費,更不要動搖軍心。

    等到朋友們察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是天黑了。

    祝青臣斜靠在枕上,只說了一句:“不要告訴李钺,不要難過。”

    說完這話,他整個人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朋友們猛撲上前,圍在他身邊,握着他的手,大聲呼喚他的名字。

    不知過了多久,朋友們聲嘶力竭,失了力氣,跌坐在地,像是終于接受了祝青臣已經離開的事實。

    朋友們在祝青臣剛剛批複過的文書裏,找到了他對自己喪禮的安排。

    停靈在文淵殿,棺材去西街鋪子定一個,十兩銀子的就夠了,鋪子裏還會送香燭和紙錢。

    朋友們不必太過悲痛,若是實在思念,想起他時,給他寫一篇祭文就好。

    下葬之時,更不需要什麽陪葬品,把他小時候玩過的玩具、寫過的文章,還有小時候李钺幫他修好的那個木馬,和他放在一起就好了。

    他說自己跑不動,要靠那個木馬帶着他。

    他還說自己命淺福薄,年紀輕輕,受不起排場太大的喪禮。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想省錢。

    前線戰事吃緊,他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花費太多。

    一切按照他的意願進行,唯有一件——

    朋友們還是派人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遠在前線的李钺。

    他們都清楚李钺和祝青臣的情意,也知道李钺的脾氣。

    若是不告訴李钺,等李钺回來之後,只怕會瘋魔。

    結果,他們派去送信的人前腳剛出去,李钺後腳就回來了。

    原來早在前幾天,李钺得知祝青臣被困雪地,纏綿病榻的時候,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馬不停蹄往回趕。

    只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祝青臣被送到文淵殿,安頓下來之後,李钺才趕回來。

    終究沒能見到最後一面。

    李钺扶着棺材,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去觸碰祝青臣冰冷的臉頰。

    随後力氣加重,他揉搓着祝青臣的臉頰,捧着他的臉,用自己的臉頰緊緊地貼着祝青臣的臉。

    在燭火照不見的地方,趁所有人都看不見,李钺緊緊地抱着祝青臣的臉,細碎的親吻落在他的臉頰上。

    直到親衛上前,把他拉開。

    緊跟着,李钺拿着祝青臣穿過的官服,爬到屋頂傷、城牆上招魂,又請了方士道士來作法。

    折騰了三天,屋頂上積雪厚重,李钺站在白茫茫一片之中,痛哭出聲。

    哭過之後,李钺打起精神,開始操持祝青臣的喪禮。

    原先那個十兩銀子的棺材不能再用,附贈的香燭和紙錢也不能再用。

    李钺給祝青臣換了一個十六人擡的厚重棺材,殿中粗布全部換成了絲綢,蠟燭也換成了長生燭。

    朋友們把祝青臣臨終前批寫的文書給他看,李钺只看了一眼,便暴跳如雷。

    “什麽福薄命淺?祝卿卿是天底下福氣最深厚的人!我說他配得上,他就配得上!”

    為了配得上祝青臣,李钺在鳳翔城匆匆祭天登基,給祝青臣拟了一個長長長的封號。

    三日三夜,他坐在文淵殿裏,抱着一塊厚重名貴的木頭,拿着刻刀,一筆一劃将封號刻上去。

    他又召見了城裏的幾個文官,讓他們給祝青臣寫一篇文章。

    他說,祝青臣出生之時,天降異象。

    他還說,祝青臣是神仙下凡,如今不過是回天上去了。

    官員們都是和他們一起長大的,對李钺的話有所懷疑,李钺便道:“我和祝卿卿從小一起長大,他是不是神仙,我能不知道嗎?”

    沒有辦法,官員們只能按照李钺說的來寫。

    喪禮法事持續了七七四十九天。

    李钺派人在鳳翔城外緊急開鑿了一個陵寝,暫時把祝青臣的棺椁放在裏面。

    李钺在陵寝前起誓,不到三年,一定把祝青臣接去京城。

    做完這些事情,李钺便帶着祝青臣小時候用過的一截短短的毛筆,重新奔赴戰場。

    祝青臣從前就叮囑過他,凡事莫出頭,韬光養晦為上策。

    可是如今,各路人馬之中,李钺率先稱帝。

    這同時引起了各路叛軍和朝廷的注意。

    他們一起向李钺發難,同時将矛頭對準李钺。

    最嚴重的一次,是敵方将領嘲笑李钺。

    他們說,就死了個祝青臣,他怎麽跟死了姘頭似的?

    李钺騎在戰馬上,戴着頭盔,手持長戟,登時紅了眼睛,策馬入陣,把敵軍将領全部斬落馬下。

    最後一個将領,正巧就是嘲笑得最厲害的那個。

    他跌在馬下,屁滾尿流地求李钺放過他。

    李钺沒有猶豫,手起刀落,那人圓滾滾的腦袋落在地上,滾得很遠。

    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死掉的那個祝青臣是李钺的逆鱗。

    陣前叫罵,就算是罵李钺本人,也不能罵祝青臣。

    可就算他們什麽都不說,李钺照樣戰無不勝。他率軍一路南下,勢如破竹。

    好幾次被暗算,身受重傷,也攻城不誤。

    三年後,李钺攻下京城。

    他把前朝皇族、貪官污吏斬殺殆盡,安排好京城守衛,便馬不停蹄地趕往鳳翔。

    他要把祝卿卿接過來。

    另外,他要在祝卿卿的那串封號中間,再加一個——

    皇後。

    在京城衆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钺已經把祝青臣的棺椁接到宮裏了。

    從鳳翔城來的官員們,雖然震驚,卻不意外。

    李钺和祝青臣感情深厚,李钺做出這樣的事情,很荒唐,卻并不在他們的意料之外。

    他們和祝青臣也是極好的朋友,縱使震驚,也絕不會插手。

    這是祝青臣應該得到的。

    但京城裏的世家就不是這麽想了。

    立一個男人做皇後,本身就足夠荒謬了。

    還要立一個死人做皇後,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幾個世家合計一下,便跪到了宮門前,請新帝收回成命。

    這些世家原本就是前朝遺留的,李钺本來就看他們不順眼,留他們一命,主要是因為祝卿卿也是文人,他不會喜歡自己濫殺無辜的。

    這下好了,這群人自己作死。

    李钺根本沒有給他們理論的機會,一揮手,一行人還沒跪熱乎,就被李钺的親衛拖下去了。

    擇日問斬。

    世家衆人吓得幾乎暈厥。

    就算是前朝皇帝,也絕不敢這樣對待他們。

    世家旁支衆多,林林總總算下來,竟然有三千多人。

    因此,在李钺上朝的時候,許多朝臣下跪反對。

    李钺鐵了心要殺人,誰來勸都沒用。

    “他們不讓祝卿卿做皇後,那我就送他們去見祝卿卿,讓他們自己去找祝卿卿說!”

    朝臣烏泱泱跪了一地,其中也不乏鳳翔跟來的臣子。

    鳳翔臣子正色道:“陛下,祝大人一向寬厚,如今一殺就殺三千人,只怕祝大人泉下不安。”

    李钺攥緊龍椅扶手,忍着怒火,思索半晌:“旁支不殺,領頭的家主親眷,全部殺了!”

    朝臣仍不滿意:“陛下,這些家主親眷加起來也有幾百人,并無冒犯之處,他們不過是在宮門前跪了片刻,連一句話都沒說,只怕是……”

    李钺猛然起身,一把掀翻面前桌案,回過身,刷的一聲,抽出壁上長劍,斬斷桌案。

    “這也不讓殺,那也不讓殺,那誰能殺?他們嘴上沒說,心裏想的什麽,我清清楚楚,不就是覺得祝卿卿不配做皇後嗎?祝卿卿配不配,輪得到他們來胡攪蠻纏?”

    他提着劍,走向方才說話的朝臣。

    “我心意已決,立皇後、殺世家,誰再敢多說一句,即刻下獄!”

    李钺話音落地,所有人,不論站着跪着,都忙不疊俯下身,請陛下恕罪。

    只有幾個從鳳翔城跟來的老臣,六七十歲,一把年紀,都活夠了,梗着脖子,站在殿上,不肯低頭。

    李钺雙目赤紅,提着劍,走向那幾個站着的朝臣。

    “幾位還有什麽想說的?”

    李钺剛要揮劍,只聽得殿外傳來一聲高喝。

    “陛下是要當着祝大人的面,殺了這些看着祝大人長大的長輩嗎?”

    一個年輕官員,也是祝青臣和李钺的朋友,雙手抱着祝青臣的牌位,從殿門外跑進來。

    在看見祝青臣的牌位的瞬間,李钺的眼神馬上緩和下去。

    那朋友擋在幾個年老朝臣身前:“青臣一向教導學生,不得濫殺無辜。青臣心善,平日裏總會去城外施粥舍藥,若是讓青臣踩着幾百幾千人的屍骨,當了皇後,青臣泉下有知,必定魂魄不安。”

    “陛下與青臣自小青梅竹馬,一同長大,情分更加深厚,非我們這些尋常友人能夠比拟。可如今,我們都明白的道理,陛下為何不明白?”

    有人帶頭,其他官員也紛紛上前。

    “陛下,臣等知道陛下心中悲痛,可是前不久剛殺過一批皇室官員,不能再殺了啊。”

    “若是此舉成風,往後我大周人人自危,生怕對祝大人不敬,惹來殺身之禍,更有甚者,胡攪蠻纏,栽贓陷害,我大周危矣。”

    這些東西,李钺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

    “倘若陛下執意如此,往後再無人敢提起祝大人,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多言,難道這就是陛下願意看到的嗎?”

    “若是祝大人泉下有知,只怕也魂魄不安,來日陛下又怎麽能與祝大人相聚?”

    “況且,祝大人也是世家旁支出身,家人被貶官到了鳳翔,才與陛下有了這一段緣分,陛下如今要殺盡世家,莫非要連祝大人也一起殺了嗎?”

    李钺握緊手中長劍,一時悵然,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擡起頭,環顧四周,看着金碧輝煌的大殿,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裏。

    周圍的景物、周圍的人、這些人說的話,都是陌生的。

    他什麽也聽不懂,什麽也不知道。

    只有朋友懷裏、祝青臣的牌位上,“祝青臣”三個字,對他來說是熟悉的。

    “哐當”一聲,他丢開長劍,一把将祝青臣的牌位搶過來。

    “這是我的。”

    他抱着牌位,轉過身,朝龍椅走去。

    朝臣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從一統天下、入主京城之後,新帝好像一夜之間瘦了許多,背影蕭索。

    李钺抱着祝青臣的牌位,想要登上玉階,回到龍椅上,卻好像被絆了一下。

    他穩住身形,幹脆直接在玉階上坐下。

    他回過頭來,衆臣這才發現,旒珠之下,新帝早已經淚流滿面。

    他坐在臺階上,抱着牌位,大哭出聲:“祝卿卿,你看他們都欺負我,所有人都欺負我,他們不讓我立你做皇後,他們還說你會生我的氣,是他們胡說,我就要立你做皇後!就要立你做皇後!”

    李钺再也顧不得什麽形象,捶胸頓足,嚎啕大哭。

    朝臣們在他開始哭的時候,就默默退了下去,把殿門關上。

    隔着殿門,一開始,還能隐約聽得懂李钺在說什麽。

    可是到後來,李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他只是哭着喊着“祝卿卿”,只有“祝卿卿”三個字是清楚的。

    他想祝卿卿,他想要祝卿卿活過來。

    最後,李钺自己把自己關在殿裏一天一夜,出來的時候,便下了新的旨意。

    只要那些牢裏的人肯改口,說祝卿卿和他是天生一對,祝卿卿就該做他的皇後,那就可以馬上出獄。這個消息一傳下去,整個牢房裏都充斥着這些話。

    “陛下與祝大人天生一對!”

    “祝大人天命所歸,該當皇後!”

    李钺抱着祝青臣的牌位,站在牢房門口,先是笑出聲來,笑着笑着,又沒忍住流下眼淚。

    他和祝卿卿沒法成為一對,在史冊上、在人心裏,也要是一對。

    *

    這件事情之後,再也沒有人敢對祝青臣做皇後的事情提出異議。

    李钺親自籌備了他們的大婚。

    紅燭燃到天明,李钺便對着祝青臣的牌位,一遍一遍地收拾祝青臣從前留下的東西。

    李钺違背了祝青臣的遺願,沒有把他用過的所有東西都放進他的棺材裏,他自己留下了幾樣。

    祝青臣小時候用過的短毛筆、自己編的小詩集,祝青臣穿過的衣裳、戴過的玉冠。

    他都偷偷留了下來。

    李钺頹喪地坐在地上,拿着軟布,把這些東西,從一個箱子裏拿出來,擦一擦,再放到另一個箱子裏。

    他一邊清點,一邊想起祝青臣用這些東西時的樣子。

    一邊卻又慶幸。

    慶幸自己沒有過早地暴露龌龊的心思。

    祝卿卿一直都認為他們是知己、君臣、好友,要是祝卿卿知道了,走的時候,也一定走不安穩。

    三年前,李钺給自己定的目标是,一統天下,讓祝卿卿住上好的陵寝,給祝卿卿安排高貴的封號。

    現在天下既定,李钺又要開始尋找新的目标。

    立祝卿卿做皇後,實現他描述過無數次的海晏河清。

    這回李钺給自己定的時限是五年。

    李钺翻來覆去地收拾東西,一直到天色微亮,紅燭燃盡。

    *

    李钺登基後的一天:

    卯時醒來,在祝卿卿的牌位前說一會兒話,陪祝卿卿一起吃早飯。

    随後去晨練,練刀、練槍或是練拳,視情況而定。

    晨練之後,更衣上朝。

    朝會一般會在正午時分結束,回去陪祝卿卿吃午飯,小睡一會兒,起來之後批奏折。

    批奏章到傍晚時分,傍晚可能會去巡查軍營,也可能會召見史官,看看他們給祝卿卿新寫的文章、新畫的畫像,提出自己的意見,若是沒有,便陪祝卿卿一起吃晚飯。

    吃完晚飯,繼續批奏折。

    批完奏折,整理一下祝卿卿的東西,洗漱就寝。

    年輕的時候,李钺恨不能一天召見八百次史官,想起一點關于祝卿卿的事情,就要讓他們記錄下來。

    他讓史官把祝卿卿寫成,出生時一朵蓮花綻放、滿室芬芳、紫氣東來的文曲星降世,小時候聰敏過人、出口成章的神仙孩童,長大後點石成金、撒豆成兵的神仙少年。

    史官們總是在改文章,李钺總是不滿意。

    祝卿卿偶爾入夢,控訴他怎麽胡編亂造,趕緊全部改回來。

    李钺卻只是笑,醒來之後,繼續召見史官。

    他越是胡說八道,祝卿卿就越生氣,越有可能來找他。

    這樣幼稚的狀态,持續了整整十年。

    直到李钺三十歲的時候,他忽然醒悟了。

    這天,他按照祝青臣之前的慣例,去學宮探望學生。

    門外有兩個十六歲的少年跑過,他忽然好像看見了少年的自己和祝卿卿。

    所以,祝卿卿不來見他,他為什麽不去見祝卿卿呢?

    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富庶,他再也沒有事情可以做了。

    還有一件,要為天下培養出一個合格的接班人。

    只要做完這件事情,他就可以去見祝卿卿了。

    思及此處,李钺迅速起駕回宮,派人将旁支的孩童名冊整理一份,三日內交給他。

    這些年來,随着李钺年歲漸長,情緒越來越穩定,偶爾有幾個朝臣提及後宮之事。

    只是朝臣每次一提,李钺就把他們貶官,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再敢提了。

    這回李钺要收養旁支家的孩子,自然也沒有人反對。

    最後,李钺選中了一個名叫李端的六歲孩子。

    人看着挺老實,也還算機靈。

    把人接到宮裏的第一天,李钺就按着這孩子的腦袋,讓他靠在牆上,用匕首沿着他的腦袋,在牆上刻下一道劃痕。

    李端不解,遲疑地看着他,不知道該不該問。

    李钺用匕首加深劃痕,又微微擡起手,低聲道:“等你長到這裏,我就可以去見祝卿卿了。”

    李端小聲問:“是……祝皇後嗎?”

    “是他。”李钺颔首。

    “那我應該叫他……君後?”

    “叫他太傅,他才不想忽然當爹。”

    “是。”

    李端不甚聰明,但是勝在勤奮。

    在他看來,皇宮的日子是很不錯的,有許多夫子教他念書,父皇偶爾也會教他騎射。

    在這些夫子之上,還有一位祝太傅。

    夫子們偶爾教完他功課,也會跟他說一些祝太傅的事情。

    在他們的口中,祝太傅溫柔大方、才高八鬥,是世間頂頂好的夫子。

    李端捧着臉,聽得很認真。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有幾天晚上,他就夢見了祝太傅。

    他跟父皇說,父皇便細細地問他,祝太傅跟他說什麽了、祝太傅是什麽神态。

    可是他全都忘了,只說祝太傅人很好、很溫柔。

    一向明察秋毫的父皇竟也沒有看出來,只是微微颔首:“祝卿卿是很好。”

    在皇宮裏,唯一不好的是,每隔幾個月,父皇就會讓他站在那面牆前面,看一看他的身高。

    看見他沒長高多少,父皇板着臉,有點嫌棄:“跟小雞仔似的,根本不長,滾蛋!”

    于是李端麻溜地滾蛋。

    直到他十歲的那天,父皇又一次讓他量身高,他忽然福至心靈,說了一句:“父皇,祝太傅不讓你說‘滾蛋’。”

    父皇的神色馬上和緩下來,他清了清嗓子,甩下一句:“你讓他親自來找我。”

    這件事情之後,父皇對他說“滾蛋”的次數越來越多。

    李端知道,父皇其實是想激祝太傅和他見面,這叫“激将法”,兵法書上有寫的。

    為了讓父皇滿意,李端只能勤加鍛煉,多吃肉食,每天的補品也捏着鼻子往下灌。

    終于,他長高了不少。

    在他又一次挺直腰板,靠在牆邊,自己握着匕首,往牆上劃的時候,父皇沒有再讓他滾,而是背着手,轉身離去。

    李端很高興,可是很快的,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随着他一天一天長高,父皇的身影也越來越寂寥。

    直到他十六歲這年。

    開春之後,李钺病了。

    李钺将他召到殿中,讓他背書,又讓他耍了一套拳法。

    李钺皺眉看着,勉強還算滿意,于是對他說:“朕十三歲就跟着父親上戰場了,你已經十六歲了,朕還寬限了你三年。”

    李端跪在榻前,眉心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父皇?”

    李钺閉上眼睛,不再看他,低聲道:“朕要去找君後了,我要去找祝卿卿了。”

    李端愣了一下,随後撲到榻前:“父皇!”

    隐約之間,他似乎聽見了一個奇怪的聲音。

    “你好,我是控制中心的系統1號,它們都管我叫‘戀愛腦’系統,我覺得你很适合去小世界做任務。”

    随後是父皇的聲音:“你是什麽鬼?我要見祝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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