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明路再說自己什麽也不知道糊弄不過去了,只好嘆口氣,時刻保持警惕地問:“你要知道什麽?”
宋雲谏離開他的座位,走回他的對面去:“彥文修想幹什麽?”
明路還抱着僥幸心理:“自己去問他啊,彥叔叔不是你的舊情人嗎?用你的話來說,何必找上我?”
可算逮到了反擊的機會,明路沒有放過,回聲質問他。
“我不想看見他,”宋雲谏說:“這事原本是我跟他的争執,但是你插足進來了,就不能全身而退,我找你難道沒有道理?”
明路的目光在宋雲谏的身上流轉,對方給他的感覺非常自信,話裏話外透着一股子精明味,原本對他的印象改觀了,明路不合時宜地問了句和話題本身無關的內容:“你是怎麽勾搭上彥叔叔的?”
他心裏有這個答案,問出來不過是想為難一下這個嚣張氣焰的男人,宋雲谏的長相哪裏需要他勾搭,現在看起來他的彥叔叔怎麽也不會是無辜清白的,只不過他沒有資格評論彥文修什麽,也批評不起,就只能将所有火力放在宋雲谏的身上。
宋雲谏接過他的言語槍炮,平靜地反問:“你怎麽不去問問你的彥叔叔,當年怎麽把我騙到手的?”
說什麽勾搭,沒有彥文修的精心謀劃,他跟他哪裏有那樣的緣分?傅靖琛曾經向他提出一個陰謀,他雖然不喜歡那樣的猜測,但內心是有動搖的,他對彥文修的人品該往最低下處想去,半點不留情。
以至于現在他心中對公派出問題的那筆錢,以及跟他彥文修的初遇,都充滿了懷疑。
“琛哥一定是很重視你,能讓你在我的面前這麽嚣張,”明路端着服務員送來的飲品,沒心情地喝了一口,嘴上再也沒有保留,低聲說:“你跟彥叔叔的恩怨我不想插手,我過來走這一趟,只是因為我想挽回琛哥,跟你們的恩怨沒有關系,彥叔叔說,你是個對感情很認真的人,一旦讓你知道琛哥跟我的過往你們之間就會生嫌隙,他會在琛哥那邊再添一把火,你們分手是指日可待的。”
明路向他交了底,事情的發展跟他們預料的完全不同,他也沒有什麽隐瞞,對方顯然比他們想象的難纏。
他的解釋跟宋雲谏原先料想的一樣,沒有任何意外,當下他們也只有這麽一個招數了,“為什麽不去找傅靖琛?”
明路不善地語氣:“沒聽彥叔叔說嗎,他要是能拿琛哥怎麽樣,需要找到你頭上?”
“你的意思是,彥文修壓不過傅靖琛了?”雖然宋雲谏并不意外,傅靖琛能保下他,就一定能與彥文修抗衡,他只是好奇他們的勢力不均到什麽程度。
“這還需要說嗎?”明路無端的驕傲:“琛哥是什麽來頭你都不知道?剛剛你說的那些,我現在能不能懷疑你都是诓我的?你真的了解他嗎?”
宋雲谏輕聲說:“我想有一點你搞錯了,我并不會先弄清楚他的來頭和身世再決定跟不跟這個人開始,我選擇傅靖琛,是因為我喜歡他,跟他的出身沒有關系。”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需要你的相信,”宋雲谏讓開身子給服務員上菜:“你們希望我跟傅靖琛分手,之後呢,你就覺得可以回到傅靖琛的身邊了?”
明路捧起杯子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宋雲谏諷刺地一笑:“明少爺,我是一個老師,很謝謝你對我坦言,這是個聰明的選擇我不會讓你後悔,今天我們見面的事情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你也不需要擔心我對傅靖琛吹耳旁風。”
明路之所以選擇向他交底,正是因為宋雲谏表現出的那種自信,他被他的自信晃到了,他不得不相信這個人在傅靖琛耳邊說什麽,他跟彥文修就得遭殃。可彥文修是傅靖琛的舅舅,他也許不會受到什麽影響,自己呢?傅靖琛已經當面警告過他一次了,若要知道他跟彥文修站在一起為難他當下上心的人,憑他這些年對自己不曾消減的恨意,憑借當下他對這個人的寵愛,他明路一定會攤上麻煩,那是不用說的。
向他交底是無奈之下的選擇,他也不想這樣出賣自己跟彥文修。
“他真是很愛你。”明路低頭認了什麽似的,“我承認昨天我跟你講的故事有誇大的成分,但他的确沒有對不起過我,負了琛哥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你不會碰到另一個比他更好的人,所以這樣利用他,你不會心裏愧疚嗎?”
他想打擊宋雲谏的氣焰,但似乎都不能輕易成功,宋雲谏攤開道:“我當然會,但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麽不堪,我只是借他的勢力保全我的家人,我不會讓他做一些危害到他自己的事情,我對他并不盡然是利用,跟他相處的這段時間裏,我知道他是個很好的伴侶,所以我說你沒有機會,因為我不會放手。”
宋雲谏停頓後繼續說:“還有,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是什麽嗎?是跟彥文修一起來見我,我對他恨之入骨,他也不想我好過,我怎麽可能相信他嘴裏說出來的話?你本來有七分的可信度,但站在他身邊你就只能引起我的懷疑激起我的鬥志,你會相信敵人的話嗎?”
明路聆聽着這番話,深感這個人的品性,他太穩了。
“我是一個老師,雖然不是你的老師,但我想跟你分享一些事,”宋雲谏緩緩道來,“彥文修跟我是舊情人的關系,你也不需要知道的太多,這一層你明白就好,他現在跟我牽扯不清,在他目前還有家室的時候。我不知道他的家人是怎麽看待這件事的,但是你,你明明知道他現在的情況,竟然願意幫他一起對付我,這樣一個人你怎麽敢相信?你叫他一聲彥叔叔,想必跟他也是有私交的,叫他的家人知道了,你怎麽面對她們?”
明路的手放在桌面之前,輕輕攥着說:“這不是你要考慮的事。”
“這當然不是我要考慮的事,只不過你做過傅靖琛的戀人,你甚至還想挽回他,恕我直言,他如果知道你的行為,必定會十分厭惡你,他是個對感情很認真很好的另一半,你覺得他會喜歡一個支持有家庭出軌男人的你?”
明路沉默了。
“你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路人,做過他的戀人是你的榮幸,我并不想打擊你,但你跟他絕沒有複合的可能,只要我在,”宋雲谏站起身,低頭打量那張沉默的臉,毫不留情道:“因為你半點配不上他,好好做人,你還沒真的長大。”
他看着這個長相顯小,心智也不夠成熟的小朋友,像對待自己恨鐵不成鋼的學生一般苦口婆心:“今天這件事,你既然向我坦白,既然知道了我在傅靖琛心中的分量,我勸你最好不要跟彥文修站在一起,你可以用無數個方法去挽回傅靖琛,去對付我,但你要跟彥文修統一戰線,你就不僅僅是我的情敵,我一定會誤傷你,我跟你說過了,我跟彥文修不僅是舊情人,還是一輩子的敵人,永遠沒有和解可能的那種。”
“不要跟着他犯蠢,你明家需要借傅靖琛的勢,就會在失勢的時候被他搞,傅靖琛不會那麽做,可如果你惹急了我,我不介意助長他對你背叛而生的火苗,”宋雲谏目光銳利,“失陪了。”
說完,宋雲谏揚長而去,服務員正在上菜,甚至還沒有人動一下筷子,就見客人買了單,離開餐廳的宋雲谏,只留下一個單獨坐在窗前的明路沉思,他扭頭看着窗外的天,發出一個充滿深意的笑容,像是笑別人,又像是嘲諷自己,舉杯獨自悶了果酒,他坐在位置上,長嘆一口氣。
離開餐廳的宋雲谏,在車裏坐着,他沒有去學校,此刻的蘭財應該被團團包圍,名人的影響力向來是很夠分量,他不想去趟那渾水,去湊那熱鬧,但也不想回家去,他在車裏坐着,看着外面的紛擾,然後将車子開向另一個方向。
他去了傅靖琛那裏。
前兩天傅靖琛給了他一把鑰匙,說他可以随時過來,他也就選擇在今天過來了,他給傅靖琛發了一條消息,跟他知會了一聲,然後靠在沙發上休息。
腦海裏沒完沒了是跟明路的對峙,是他們講的故事,他夢到了傅靖琛,在這棟房子裏,夢到了房子的主人。
不知道睡了幾個小時,宋雲谏醒來的時候,眼前有個人影,他的身上蓋着一層毛毯,面前的男人也不是別人,是他在夢裏故事性十足的傅靖琛。
“你怎麽回來了?”宋雲谏沒有起身,依舊躺在沙發上,手裏攥着毛毯。
傅靖琛蹲在沙發前,柔情地看着人:“兩天沒見了,我不該回來看看嗎?”
“是因為我給你發了消息嗎?”
“一點原因吧。”
宋雲谏握住他的手,柔聲問:“有沒有耽誤你的工作?”
傅靖琛說:“處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沒那麽重要。”
“那就好。”宋雲谏揉着他的掌心。
今天的宋雲谏很柔情,這張臉合該是這樣的柔情,傅靖琛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怎麽在沙發上睡?”
宋雲谏回想起來有點頭疼:“昨天夜裏沒有休息好,總在做夢,只是想眯一會的,沒想到會睡這麽久。”
“學校裏最近很忙?”
“也沒有,我在想你的事,”宋雲谏看着傅靖琛,沒有隐瞞,“今天我去見了一個人,你的初戀。”
傅靖琛很意外,接下來,宋雲谏将兩人找上他的事情告知了傅靖琛,以及今天他跟明路見面後的談話內容,都一五一十地轉述給了他,過程中傅靖琛的臉色很平靜,好像能夠預料到這種結果似的,他沒感到多麽的意外。
宋雲谏如實相告以後,傅靖琛沉默了一會,問道“什麽也不讓我做?”
“不用,我已經答應了明路,說不會告訴你,不用找他的麻煩,”宋雲谏說:“他們的目的是拆散我們,一個為了得到你,一個為了毀了我,我不會中計,只要我們好好的,我信你你信我,他們就不能得逞。”
傅靖琛的目光威懾力十足,他盯着宋雲谏的瞳孔,從裏面看出這是他的真實想法,又一次确定:“真的什麽也不要我做?”
宋雲谏再次向他肯定:“他們拿我們沒辦法,你還需要做什麽?”
傅靖琛的眸子銳利,聲音聽起來冷冰冰的:“明路怎麽跟你說的?”
宋雲谏想來有趣,他緩緩轉述:“跟我說你們以前很相愛,你很疼愛他,我千分不及的程度。”
“具體呢?”
“你想帶他回家門,會為他準備生日驚喜,會在他生病的時候抛下工作來照顧他,愛屋及烏到幫助他的家人。”
“宋老師會生氣嗎?”
宋雲谏搖搖頭:“為什麽要生氣?這也是我選擇你的原因,你是一個很好的伴侶,傅靖琛,遇見你是我的榮幸。”
傅靖琛握着沙發邊垂下的一縷秀發:“真心?”
宋雲谏肯定道:“當然。”
傅靖琛追問:“一點也不會吃醋?”
宋雲谏想了想說:“會有一些吧。”
總算聽到了滿意的答案,傅靖琛點點頭,解釋道:“好,那我告訴宋老師,我當初的确非常喜歡明路,可并沒有到為他不顧一切的地步,也沒有生什麽要帶他回家的想法,他的話誇張成分太多,只是取決于你信我還是信他。”
“我想到了。”
“那你信誰?”傅靖琛的手掌蓋在宋雲谏的頭頂,輕輕動起指尖,梳着那勾着手指的發絲,“我還是他?”
天色昏暗,他們的目光暧昧如絲,兩個人心裏都有點沖動,彼此克制壓抑着沒說,宋雲谏擡起一只手,繞到傅靖琛的脖子後,為了配合他的動作,傅靖琛也低了點頭,宋雲谏将人抱住,貼着傅靖琛的耳朵說:“我如果信他,現在就不會那麽冷靜。”
他滿眼崇拜地看着傅靖琛:“我以為我沒那麽喜歡你,但是現在我開始在意你了,打心底的,你說我小氣也好,說我自私也罷,我不想把你讓給別人。”
傅靖琛壓下來,唇瓣貼着宋雲谏火熱的面頰,說道:“你不是待我不誠嗎?”
宋雲谏輕笑:“我就知道會被你看出來,從什麽時候?”
傅靖琛沒有回答他,他期待的是宋雲谏接下來的話,他沒有打斷他就這個話題的延伸。
“算了,你這麽精明,什麽時候都有可能,”宋雲谏撫着他的臉頰:“我是待你不誠,在今天以前,我只是想保留餘地不讓将來我們分道揚镳的時候自己輸得太慘,可我并沒有不喜歡你,我跟你在一起的原因首先是我對你有好感,我接受你,其實才是想借你的勢力保全我的家人和自己。”
傅靖琛看着他:“現在不這麽想了?”
宋雲谏搖搖頭,語氣醉人道:“從姓彥的和你的初戀搞在一起來對付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在你心裏的地位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很多,從你的初戀向我表明你曾經待他多好的時候,我心裏開始不平衡起來,我有了不想把你讓出去的想法,有一點他沒有說錯,錯過你,我不會再遇到更好的人。”
傅靖琛的眼神含情脈脈,這番話他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幾次想要拆穿他,但都忍住了。
“最重要的一點,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可你不說,你心中即使介意,也還是對我很好,傅靖琛你圖什麽?”宋雲谏和他額頭相抵,他撫摸他的唇瓣,輕輕揭穿道:“你圖我,你還是圖我,你想要我,我有沒有說錯?”
傅靖琛呼吸灼熱,看眼下嚣張自信的一張臉。
他忍住拆穿他的沖動,是因為他想要用實際行動改變宋雲谏的想法,他想用實際行動征服到他毫無保留地對自己真心。
“你明天還有很多工作嗎?”宋雲谏仰頭問他,他的那只手從傅靖琛的唇瓣摸到後頸,挂在他的脖子裏,發絲淩亂地貼着臉頰,發自肺腑地說:“我想跟你做/愛。”
“有,”傅靖琛捧着他的臉頰,宋雲谏此時的樣子像只狐妖幻化的人形,他一舉一動都帶着挑逗的意味,将他那點沖動牽扯出來,傅靖琛揉着他的面頰說:“但不耽誤。”
話落,他将沙發上的人攔腰抱起,宋雲谏雙手纏上傅靖琛的脖子,緊緊貼着他的胸膛,等他把自己放在柔軟的床鋪,他們點到為止,誰也沒把話再挑得更明白,誰也沒說那句膩人的表白,他們已經用行動表達了此刻的心意。
宋雲谏落進柔軟的床鋪裏,那個男人壓下來,渾身的氣焰,直逼宋雲谏的心底,他和他唇舌交纏,滿身的赤誠。
傳聞一點不可信,傅靖琛的臉生得欲,生得叫人心慌意亂,宋雲谏濕潤的指尖按在他滾燙的唇,不忘記在這狂熱中提醒他一句:“你疼着我點……”
他的話沒說完,被傅靖琛攬住腰,迅速在床褥上翻了個身,宋雲谏回過頭,手底下的床單死死攥在手裏,神色上布了層恐懼,那是風雨欲來的手足無措,是對那侵占神色的恐懼。
傅靖琛拽下的領帶扔在宋雲谏纖瘦的背上,他手上的動作沉穩中又見燥亂,那把火燒至眼尾,力壓多時的本能,想來不會輕松擺平,在覆上宋雲谏的那一刻,他貼在他的耳邊丢下一句低沉的:“我盡力。”
做一切事都有絕對自信,商戰中歷經風雨的傅靖琛,這句話丢的毫無信心,虛妄而缥缈,沒有半分的果決和确定之意。
聽起來總讓人覺得,那是做不得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