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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章
    第54章

    在十中正式開學兩周後, 周瑾的處分通報終于下來了。具體情況與他自己料想的相差不多。

    由他任教的班級學生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因為從本學期開始,5班和6班的化學課就已經有人暫代。

    新來的老師是從高三年級調任下來的,教齡将近20年, 經驗豐富, 水平出衆。

    偶爾有學生把他和周瑾進行比較。說的最多無非是新老師不茍言笑, 不如周老師那樣有親近感,能與大家打成一片。

    打成一片。

    初澄每每聽到這樣的話, 心裏都有些不是滋味。

    當同事閑聊,提到敏感話題時,辦公室的氛圍就會變得默然壓抑。

    但與其他所有老師相比, 沈楠楠是種極其佛系的性子, 不執着各種考核排名, 不聽取任何流言蜚語, 只溫溫和和地做分內事。

    她仍然在5班教課,沒有戴有色眼鏡看任何人,甚至不糾結到底是誰舉報了周瑾。

    喻司亭對初澄說, 因為沈楠楠是位優秀的老師,既對得起良心活兒,也懂得如何調節保護自己。不然從檢查學案時, 被你和林祁互毆誤傷開始,你們就已經結下仇了。

    學校的日子還在繼續。經楊老師和語文教研組研究後, 分配下來任務,初澄要上新學期第一節校級公開課。

    這意味着他的準備時間最少,壓力最大。而且初澄手下只有一個班級, 別無選擇, 為了不影響7班的進度,他幹脆選用了現行課時, 講解閱讀習題。

    7班的學生因為基礎好,成績出色,去年所上的公開課數量就是整個年級中最多的,自然對流程相當熟悉。

    公開課當天,大家貼心地詢問初澄需要怎麽配合。

    “像平常一樣就行。”初澄特別囑咐後排幾個不老實的,“別給我搗蛋。”

    “初老師,那我們定個暗號呗。”李晟晃着手臂提議,“提問的時候,如果我舉左手就是會,右手就是不會。”

    初澄連忙打斷:“你不想回答就不要舉手。不然我在臺上一緊張,真的會叫你起來的。”

    李晟表現得很是無辜:“啊?那到時候我們只能四目相對無言了。大家都不會快樂的。”

    班裏笑聲四起。

    初澄疲憊又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別搞。”

    公開課時間臨近,任課老師帶領學生們進入多媒體教室。

    各種領導和聽課的老師已經在最後面坐了好幾排。初澄上臺拷備課件,看到下面黑壓壓的一片,對着這樣大的陣仗不免有點緊張。

    更糟糕的是,這裏的投屏設備好像有些接觸不良,接連試驗幾次都沒反應。

    “給我。”

    在焦急間,初澄聽見熟悉的聲音。

    他擡眸看到闖入視線的喻司亭,先是一怔,而後笑笑,雖是拍馬屁,卻也帶着真心實意:“能救人于水火的,果然只有我大哥。”

    喻司亭垂着深邃的眸子,看穿了副班的內心,問道:“緊張?”

    初澄想起自己第一次參加試講的時候,曾在衛生間裏被他挖苦,沉默着沒說話。

    “放輕松。”這一次,喻司亭的聲音很輕,“年級排名第六的初老師,你超棒的。”

    他那種安慰孩子一樣的語氣聽在初澄耳中有點搞笑,但也确實有效緩解了不安情緒。

    初澄想起來問:“你這節不是有課麽,怎麽還過來了?這麽怕我丢你班級的臉?”

    “不是,我前天剛在這兒上完課,記着這個插口不太好用來着,不知道修沒修好。”他看着沒有反應的電腦屏幕,補充說,“看來是沒有。”

    初澄心中一暖。

    就因為這個,他特地從五樓跑下來的?

    喻司亭埋頭鼓搗了一會兒,設備終于恢複工作。

    “好了。”他急着回去上課,只拍拍初澄的肩膀,“加油。”

    “嗯。”初澄深呼吸幾次,調整到最佳狀态,做好課前的最後準備,示意一旁的錄像老師可以開始了。

    閱讀理解習題其實是初澄最擅長、也是與學生默契度最高的內容。

    之前他為了完成在大哥那裏立下的軍令狀,沒少利用早晚自習的時間來講解。所以不做刻意準備,沿用以往的模式,學生們反而更能踴躍配合。

    時間推移,課件逐頁翻過。初澄從心情緊張到漸入佳境,越講越順,自信而專務。

    他漸漸與學生間産生一種交互暢達的鏈接,甚至忘卻後面聽課的領導,把一切影響因素都抛到了腦後。

    “大知閑閑,小知間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

    他講到這裏,随機提問同學們的理解。

    徐婉婉:“我覺得它類似于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大智悠閑豁達,小聰明斤斤計較。有真正見解的人總是氣勢如虹,讓人心悅誠服,滿腹牢騷的人卻争論起來沒完沒了。”

    韓芮:“莊子應該是在分類天下人。大智慧廣博大度,小智慧精細明察。正大的言論如燎原烈火盛氣淩人,拘泥的言論瞻前顧後多思不決。大智小智,大言小言,都是看待世界與處事的方法,不會輕易發生改變。”

    鹿言:“大智慧的人往往如閑雲野鶴,知道自己內心真正向往什麽。而小聰明者則建起障壁間隙,用既有的投機法門來規縛自己,以求如魚得水。正于大道的言論如烈日炎炎,光明熾熱。而片面狹隘的話則如市井瑣碎,詹詹不休。 ”

    大家各抒己見。初澄一直持鼓勵态度,最後被鹿言的回答逗笑。

    因為兩人曾為了應對大哥的突擊檢查,在按摩房裏随口讨論過。那日國畫裏的古文題詞,正是這句。

    “大家說得都對,莊子的四句概括了形形色色……”他為本課做起了總結。

    “每個人對于世界都有自己的理解和好惡,君子擇善而交,與其想着逆轉別人或者外物,不如堅守自己。希望你們都能帶着赤誠與理想,心無挂礙,永不為其他人更改妥協。”

    在過去的一陣子,初澄其實有過迷茫和不安,但今天站上講臺,全身心投入的那一刻,仿佛被一種莫名而強大的東西治愈了,又重新充滿了力量。

    他此時說的話不僅是為課堂,也是與自己的和解。

    喻司亭的一節數學課上完,再回到公開課教室時,這裏仍然在收尾。他在後門邊找了個空位坐下。

    一旁的副校長正在和教務主任聊天:“初老師的課不錯。他是一畢業就直接頂崗上高二了是吧?也不容易。”

    “是。不過除了領導們的決策以外,學校的未來還是在于這些新的血液嘛。” 楊主任笑着附和。

    他想到這陣子7班物理老師因為身體不太好,晚自習基本都不能出席。每次路過他們班的教室,不是班主任在帶做物理題,就是輪換了語文副班來講數學。

    看來,學校又要挖掘待培養的有才能人了。

    楊主任擡頭,發現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喻老師也坐進來了,扭頭小聲調笑道:“來看副班表現的?之前分崗的時候不是很有情緒嗎?現在滿意了?”

    “嗯。”

    喻司亭應了一個字,看向臺前已上完公開課卻仍然在散發人格魅力的身影,完全收不回目光。

    畢竟小太陽發光的樣子總是那麽閃亮。

    *

    新學期伊始,春日款款而來。

    自初澄搬入繁天景苑後,喻司亭每天都能親眼觀察到他的工作和生活狀态。

    這人下班後總是懶懶地一趴,什麽都不做,還把原本很愛運動的鹿言也帶跑偏,養成吃完就躺的習慣。

    周末午後。初澄晃動着落地窗邊的搖椅,斜倚在那裏看喻晨的新作小說,細直的長腿支到地毯上。

    窗外的陽光溫暖明媚,光線撒落在他身上,把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映得刺眼。

    喻司亭居高瞧着:“你別總這樣撅着頸椎看書,回頭脖子和肩膀又疼了。 ”

    “現在就疼,但我懶得動。”初澄不緊不慢地翻過一頁書。

    “你不是有健身卡嗎?”喻司亭見他那副好像沒了骨頭的樣子,忍不住多說幾句,“如果用不上的話就別續費了。以後每個月的房租加收600。”

    初澄絲毫不受房東威懾,手邊恰好有剛發的副班補助現金,直接砸錢給他:“給你800,別來煩我。”

    一旁沙發上玩Switch的鹿言笑着笑看舅舅吃癟,仗勢重複:“聽見了嗎?別來煩。”

    喻司亭瞪去一眼。

    鹿言趕緊往初澄身邊湊了湊。他現在有了新靠山,估摸着舅舅不會輕易動自己。

    喻司亭受不了這倆人,也不打算慣着,冷言冷語逐個教訓。

    “不是要去商場買新衣服嗎?剛吃飽,你動一動行不行?學數學沒見你這麽有天賦,犯懶倒是學得快。”

    “還有你,整天穿得像高中生一樣。公派實習過來的老師聽完第一節課就和我反映,班裏坐最後一排的那個小子完全不記筆記,還随便竄位置。”

    鹿言被念了一通,加上有新衣服的誘惑,乖乖起身。

    初澄卻依舊安穩地坐着,繼續看懸疑小說。他又翻過一頁,從幹果盤裏摸了顆話梅塞進嘴裏,含糊地敷衍道:“你們去吧,我留下看家。”

    喻司亭的耐心有限,沉聲下最後通牒:“初澄,你別逼我。”

    初澄掀起眼尾表示,放馬過來。

    喻司亭沒再說話,給他續了一壺桑葚棗片茶,自己也坐到一邊。

    耳畔安靜片刻無人叨擾。

    初澄安逸地飲茶,養着飯後膘,正納悶喻老師今天怎麽這麽會來事兒,餘光一瞥,見那人手裏捧着一本《初勵寧文集》,正讀得津津有味。

    初澄騰的起身:“咳——”

    喻司亭不擡頭:“小點聲,客廳不是你一個人的。 ”

    你七叔叔四舅嬸嬸二大爺的。

    初澄被反将一軍,在心裏問候一遍對方的遠方親戚。

    無奈之下,他把看到一半的書折了頁放在一邊,咂着嘴唇向四處看看,自言自語地念叨:“我外套呢?能穿出門逛商場去的外套呢……”

    “要不,我再借你一件?”剛換好衣服下來的鹿言看清樓下的形勢。

    他的靠山明顯是又被人拿捏了。

    “你在這麽亮的地方看書,眼睛會疼的。”

    “現在就疼。”

    “剛吃完飯,喻老師你能不能動一動?”

    “懶得。”

    “……”

    這麽玩是吧,這一手反客為主算是被你用明白了。

    初澄千哄萬哄才說動了喻司亭,出門坐上副駕駛,還在努力地往下咽這口氣。

    鹿言平常買衣服的店鋪只有那麽幾家,大多是運動和休閑的品牌。三人下車就直奔目的地。

    但身高腿長臉好看的組合無疑是正向buff的瘋狂疊加,無論走到哪裏都十分吸睛養眼。

    鹿言進了裏間試衣服。初澄邊等邊随意地逛着,無聊間瞥到店裏的會員積分活動板。

    這個區域,貨架上陳列和懸挂的都是些非賣品,其中最惹眼的無疑是正中間那款情侶衛衣。

    它看上去是由兩件衛衣縫在一起而成的,卻只有一個頭洞和一個身洞,空隙比正常的要大些,連着兩條袖子。旁邊的廣告牌上明碼标價,在店內消費滿8000元就贈送一件。

    初澄大為震驚:“這衣服能穿嗎?”

    “當然能啊。”店員遇見帥哥顧客,熱情地上前介紹商品,“适合小情侶躺在懷裏玩手機,或者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初澄努力地想象了一下,卻腦補不出任何正常畫面,不解道:“可是只有兩條袖子啊,另外的手呢?”

    店員的笑意中略帶羞怯:“每人可以伸出一只手,另外的胳膊當然是放在裏面,摟在一起了。先生您……”

    應該沒有女朋友吧?

    不然倆人都塞進同一件衣服裏了,你居然問我另一只手幹什麽?

    初澄像是被颠覆認知,狠狠地皺了皺眉頭。

    恰好喻老師踱步過來。初澄面帶疑惑轉向他:“是衣服不正常,還是我有問題?”

    “初老師,尊重設計,實在好奇的話你可以……”喻司亭表現得淡然,話只說了一半,笑着停在那裏。

    初澄憑第一反應也知道,對方想說的是“可以套上試試”。

    莫名覺得脖腔一熱,一邊小聲罵着“神經病才穿”,一邊走開,在旁邊正常的衛衣區裏轉了兩圈,也挑了件走進試衣間。

    唰的一聲,布簾拉開。

    鹿言換好衣服出來,邊走邊整理着自己領口,還沒來得及照鏡子,卻聽到舅舅在旁悠悠開腔。

    喻司亭:“挺好的,再去挑一套。 ”

    “?”

    鹿言頓住動作,茫然地低頭瞧向自己的衣着。

    不是,你根本看都沒看我!

    作者有話要說:

    大哥:不重要,我就是想花8千。

    連體衛衣:瞧不起衣服是吧?這flag老子今天立了!以後必然鑽進你倆的衣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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