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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活人朝着千雲大澤湧來,絕望如山,沉沉地壓在每一個人身上。
薛錯站在雲頭,片刻後擡手揮出一道符,玄肇驟然色變,跳起來挂在薛錯手上,高聲道:“薛錯!那是天瘟,天瘟不可以救,那是和大道為敵!”
薛錯面色不變,繼續揮符:“玄爺,這天下的道,已經亂了。”
他擡手揮出一道金色符箓,符箓飛入乾坤碗,霎時之間,結界消散,玄肇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任殊嘆了口氣,回頭拍拍薛錯的肩膀:“我陪你。”
感染天瘟的生靈仰頭,只看到那蒼綠的大澤驟然出現在眼前,浩渺水波接天連地,水波盡頭,奇秀的山峰如同蜃樓一般,時隐時現。
明淨天空,燦爛雲霞。
一個充滿生機的世界,如同沙漠綠洲一般,吸引着這些死亡纏身的生靈。
飛鳥最先探尋到靈氣,争先恐後的從巢裏飛出,踉跄着飛向大澤。
“走啊,快走。”
“可是阿翁,那是什麽地方?”
“是活命的地方,快走,不要停下來。”
在他們的頭頂,一朵紅雲緩慢凝聚,化作一個赤袍道人,他手托金缽,朗聲笑道:“你終于出現了,邪道孽子,老朽等候多時。”
薛錯面帶微笑,一揮袍袖,毫不畏懼的踏步向前:“你是什麽人?”
赤袍道人捋捋胡須,面色不快,打出一道道金色敕令,容色如雷,聲音如火:“什麽人?呵呵,無知小兒,竟然妄圖阻擋天瘟,簡直是不知天高幾何!吾乃大瘟星君,奉天讨民,跪下!”
薛錯祭起蓮花道韻,銀毫霎時書空數道符箓,将那些天道敕令一道道打回去。
大瘟星君被震得後退半步,面露驚愕:“你!”
薛錯笑眯眯地說:“星君既然來了人間,就要守人間的規矩。”
赤袍道人擡起金缽:“豈有此理!受我天罰!”
那金缽忽然變得極大,恐怖的天威凝聚成赤紅大煞,那是仙人亦為之頭疼的天瘟。
天瘟,凡人絕不可解!
但那金缽碰上了一張金色的符箓,發出铛地一聲巨響,法術碰撞的氣浪吹散了天上的流雲。
赤袍道人不依不饒,高舉刻着天道敕令的金缽:“凡人,若你跪降,我饒你不死!”
“但你阻撓我一刻,我便殺三千人,阻撓我兩刻,我便屠盡大澤生靈,夷平神山!此一世人生死都在你身,勸你不要意氣用事,為衆生計!”
“為衆生計?”
薛錯發絲飛舞,筆随心動,他笑聲低沉:“你和我提衆生。”
他緩緩地移動手臂,銀毫在手中挽了個花,落下請神符的最後一筆:“那我便讓你見見,此地衆生之神。”
金沙符箓流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阃”字,封鎖了東南西北四個方位。
薛錯嘴角微微上翹,擡手收了銀毫,那雙沉靜如水的眸子靜靜地地凝視着大瘟星君,說不盡風流。
符成那一霎那。
水聲驟起。
天空忽然暗了下來,飄落一片又一片的紙錢,那紙錢凄凄哀哀,似祭奠,也如大雪。
大瘟星君手托金缽的手微微顫抖,他胡須抖動,看到了薛錯身後浮現的一個貫徹天地的虛影,蓮花鋪天蓋地,金池波光潋滟。
一位缥缈清靈的身影款而來,祂身披彩霞,頭後有一輪船舵法相。
山巒為衣,湖泊作裳。
三千水路,四方大澤,凝聚在她的金色神眸,無窮無盡的道韻仿佛一座望不到頭的高山。
呼吸間。
那山海停在他身前。
大瘟星君瞪大眼睛,如同一只僵死的雞崽,青年的聲音如同魔音貫耳:“星君,你見到了嗎?”
大瘟星君金缽掉落,顫顫巍巍:“見……見……見……”
神女擡眸,金缽炸裂成齑粉,大瘟星君痛呼一聲,從雲端直直地栽倒,身上的天道敕令應聲破碎,跌落凡塵泥土,落到那些面黃肌瘦的災民中。
“薛錯。”
神女道音響起,薛錯連忙收了嚣張的笑容,一臉嚴肅地上香:“煩請娘娘,娘娘仁慈。”
神女不語,化作清風消散,卻是留下了一句話:“妖聖助我,我已醒來,不必顧慮。”
薛錯倏然垂眸,那大澤水深至極,此時卻一點點泛起藍色,在深處,一重重地道鏈應聲破碎,神女像上沉重的泥殼一點點裂開,露出神靈本來的面目。
天地大道感應到一位古神的複蘇,原本破碎的香火神道重新凝聚,點亮了天空繁星。
原本只有一輪月亮的夜空,浮現出了千萬個小小的光點,那是神州大陸适才蘇醒的香火神。
祂們或是山中之靈,或是河中之靈,在天地大道凝聚之際,得到機緣,懵懂醒來,腦中便有了一道模糊的概念,收集香火願力,以願力修行。
“我是誰?”
新生的小山神蹦蹦跳跳,從林間走過,看到天災連連,忍不住流下眼淚,這眼中流出的又是什麽?
祂不知道,卻也遵循本能,去救護生靈。
“千雲大澤。”
那河靈從祭祀的神像裏跳出來,擺着細長的蛇尾,豔麗無邊,卻又純淨無比,祂想到河流發源的地方,朝見自己的母親:“大澤,大澤裏的神女。”
“還有大師兄。”
祂背着禮物,長途跋涉,路遇同道,便在樹皮上畫下一個手托蓮花的青年,分給其他新生的河靈,祂搖晃着雙腿說:“吾與母親同源,這便是吾看到的,你們也要去找他嗎?”
“去啊去啊,那邊與吾一起走吧。”
妖族王庭。
六聖廟中,妖族所有長老盤腿坐在廟中,眼睜睜地看着那人族鑄造的泥塑一點點裂開。
高高在上的孔雀王手持淨世輪,明淨的光華如同一輪熾熱的太陽,天地萬物都能在那光中尋到歸宿。
淨世輪的光芒越來越盛,被那光芒照耀的妖族忍不住痛哭流涕。
“不如歸去。”
“不如歸去……”
“天地一合,混沌歸元,神州本為一體。”
這想法突如其來,卻又無法遏制,道心不足夠堅定的妖族,在淨世輪的影響下,自戕而死,但更多的長老目光堅定,抵禦着淨世輪的誘惑。
在這些人中,孔雀王本該受影響最大,但他卻沒有絲毫變化,那曳地的華裳被清風吹起,三千青絲輕拂,露出青年雌雄莫辨,清秀至極的臉孔。
他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堅冷得如同一塊寒冰。
孔雲托起淨世輪,法術源源不斷,光華越來越強,終于,泥塑轟然破碎,妖族王庭劇烈震動,仿佛有什麽恐怖的存在破空而出。
六聖廟的禁制壓制不住這恐怖的罡風,無數石像破碎,被一陣風卷起,化作粉末。
孔雲被震得步步後退,臉色更冷,他唇角溢出血線,卻步步向前,不肯後退。
“大聖!”
“是南孔雀大聖啊!”
淨世輪明明滅滅,忽然亮起一輪溫暖的光,化作一個小小的光點,落入一雙美到不可方物的手中。
孔雲眯起眼睛,掀起袍擺,躬身下拜:“大聖。”
祂輕輕一笑,伸手拂過孔雲頭頂:“吾已歸來,妖族群星,當如旭日東升。”
天上的星位再度發生變化,原本黯淡的星星忽然亮起了一片,大道歡欣,已經破碎到快要湮滅的妖族大道,忽然重新聚攏,分出了兩條大道,兩條大道一新一舊,一弱一強,彼此之間又衍生出無數的妖族之道。
“哦?”
南大君興味一笑:“這倒是一條自古未有,天地初生的道。”
與此同時。
人間天都城,殷飛雪也感受到了眸中玄妙的變化,似乎有萬般感悟湧上心頭,最直觀的感受便是,便是從前一只阻礙他突破的東西,那封死的道忽然打開了,他能感覺到體內境界水漲船高,到了一個讓人恐懼的地步。
天上大道震動,群星閃爍,有一處的星星彼此相連,構成一座城池的模樣。
人間,青州。
九曲黃河神女擡眸遠眺,放聲大笑:“大澤,你終于出手了,這熱鬧又怎麽少得了我?”
祂神力振奮,原本寂滅的群星再次亮起一陣光芒,挂在夜空中熠熠生輝。
香火神道再添一筆!
忽然,又有星星亮了起來,那是屬于西方靈山的星宿,也在今日亮起了星光,連成跌伽而坐的佛陀。
問道宮中。
劍仙握着一枝花,神情淡漠萬分。
他要等的東西,快要到了。
問道鐘铛铛作響,人族修士大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天象打得發懵,他們亦不甘示弱,紛紛請神祭天,溝通大道,妄圖讓人族群星閃爍。
那道音傳到流雲峰。
坐在花樹下的女子也聽到了,她擡手斟茶,輕輕推出,坐在她面前的黑衣劍修坐立不安,猶豫着接過,木然的飲了一杯。
顧如誨至今不曾告訴師母,他知道薛錯的下落,這一杯茶,他實在是難以下咽。
劍修木着臉:“師母,今日叫我來,可是……”
薛真真不答,只是說:“你看天上。”
顧如誨擡眸,天上明月高懸,群星閃爍,薛真真指了指問道宮:“他們在點亮修士之大道。”
顧如誨看不出什麽,可是也是第一次見到天上的星星,未免怔住。
薛真真淡淡地說:“可惜他們點不亮。”
顧如誨握着茶杯,微有好奇:“師母,為什麽?”
薛真真說:“天上月亮獨明,已經長盛萬年,那便是聚合的修士之道。”
顧如誨面露驚愕:“聚合的修士之道?”
薛真真垂眸,面色淡漠:“可惜花無百日紅,天地萬物盛極必衰,這是自然至理。”
顧如誨長嘆,心中一時間難以消化,又聽薛真真說:“如誨,你說,若是薛錯還活着,是否活着的每一天,都在恨我?”
顧如誨一頓,手中的茶杯灑出去半杯,他微有慌亂,不期擡眸,和一雙鏡子似的淡漠雙眸對上了視線。
他啞然失聲,沉默許久,低頭:“師母,我……”
花枝簌簌,風聲蓋住了青年的話語。
無人聽到那高處的聲音。
清風吹拂大地,吹散籠罩了萬年已久的大霧。
群星再次閃爍在東南兩陸神州的夜空,恍惚間,光芒似乎快要蓋過月亮。
人間靈氣蘇醒,出現了許多埋沒萬年的上古戰場,湧出了許多神奇的秘境。
而孔雲在和殷飛雪,在妖庭一別後,第一次見面,便是在這樣的一處秘境裏。
華裳翠羽的孔雀王冷冷地注視着殷飛雪,殺機畢現,那白衣黑胄的天都城主言笑晏晏,不落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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