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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羽扇先動。
掀起一陣嘔吼的狂風,風中冰河鐵甲,戰意凜然。
殷飛雪孑然不動,直到冷風吹起銀發,才伸手拔刀,他的動作從容不迫,卻沒有人看清楚那一刀是如何揮出。
“孔雲,你要殺本王。”
“廢話少說。”
毫光刀影,絕不留情,
大約過了三刻鐘,刀鋒争鳴的聲音才消散。
殷飛雪握着刀,血液滴滴答答,他站在陡峭斜坡,坡底卻是一塊平地,不生毛竹,只有一個樸拙的石潭。
周圍的落葉浮土被卷的幹幹淨淨,留下一片黑沉沉的泥地,像似被勁風刷過。
孔雀落在石潭,微微喘息,他華裳破碎,半截衣擺落入潭水,飄散如花。
那頭烏泱泱的墨發披散着,眉目冷得像冰:“你的道,讓妖族之道無法徹底彌合,你該死。”
殷飛雪提着刀,笑聲清朗不羁,黑刀的刀鋒直直地指着孔雲:“所以,你要殺我?可是如此行徑,與那些人族盜匪何異?”
孔雲冷冷一笑:“你從沒有站到我的位置,不曾見過妖族,為大道所苦之衆生,你又明白什麽呢?不過自說自話罷了。”
殷飛雪擡頭發笑,他說服不了孔雲,孔雲亦無法說服他:“那就,道法上見高低吧。”
話音落。
兩道身影再次戰至一處,孔雲眉眼冷冽,一旦出手處處都是殺招。
但殷飛雪的刀太快了,很難想象他是一只血統駁雜的凡妖,沒有傳承到任何上古血脈,他打孔雲平分秋色,不落下風。
兩人在空中鬥法。
終于,孔雲露出了一個破綻,殷飛雪手疾眼快,黑刀疾射而出,眼看要重創孔雲,卻不知為何,生生錯開半寸。
孔雲瞳孔緊縮,這是個絕佳的機會,他霎時揮手,要斬滅殷飛雪。
但一道清光閃過,擋去一擊,沒有能徹底殺了他。
空中溫熱的血花飛濺,殷飛雪狼狽的單膝跪地,胸口滲出汩汩鮮血,他擡起頭,金眸豎成一線,明明受了重傷,卻還在兀自大笑。
“咳咳……哈哈……咳……”
孔雲負手,冷冷道:“你笑什麽?”
殷飛雪昂起下巴,笑得快要喘不上氣,當真是開心極了:“你沒發現嗎?”
孔雲面色霜寒,一步步走近,俯身掐住殷飛雪的脖子:“不知所謂,一個将死之人,還有何話說?”
殷飛雪輕笑,忽然握着刀蠻橫揮出,孔雲皺眉後退,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冰涼的雨絲如線飄揚。
孔雲見到雨絲有些恍惚,卻見殷飛雪盤腿坐在峭壁上,對他說:“孔雲,薛錯有沒有讓你答應他一件事?”
孔雲面色微沉,似乎也在剎那之間想到了。
殷飛雪擡手接住綿綿細雨,點點冰涼,絲絲蓮香,他毫不避諱的低頭埋入掌心,深吸一口,笑容明亮:“他讓我……不要傷他的摯友,我答應了他,我也做到了。”
“方才的毫光。”
“是他留下的一道平安符,我的符破了,但你的符箓還沒有。”
孔雲一愣,下意識去看落在殷飛雪身上的綿綿細雨。
那雨絲如線,纏纏綿綿,洗去他一身的疲憊,治愈雀翎留下的傷口。
[小雲,你莫殺他。]
[哼,你既然說了,我答應便是。]
青年的聲音恍惚還在耳側,孔雲不由得握緊了手掌,眼眸中溢出森森寒意:“你是故意的。”
殷飛雪哼笑:“孔小聖,你覺得我會拿命賭嗎?”
孔雲氣得合目握拳,他知道自己今天不會再動手,最好的時機已經逝去,殷飛雪受到那雨絲庇佑,他再難殺他。
孔雲冷冷:“今日分了輸贏,卻未定生死,來日若有機會,我一定會親手結果了你。”
殷飛雪唇角帶血,他随手拭去,笑盈盈道:“可惜我與你相反,來日若你有難,我一定會救你,我不會……讓薛錯再為你搏命一次。”
這話說的冰冷無比,如刀森寒。
孔雲再度氣結:“你!”
殷飛雪與他對視,明明笑着,一雙金眸眸色卻漸漸深,他握着黑刀,輕輕彈了彈刀鞘,雪白的稻穗配着黑刀,分外相諧:“君需我行,我行君意,君需我援,我援在側,你用什麽和我比?”
孔雲聽懂了,正是因為聽明白了,他才覺得心中有一腔怒火,他譏嘲道:“憑你,也配嗎?”
殷飛雪大笑着起身:“天地莫不許我,大道莫不應我,天地大道都不曾阻攔我,我就在他的身側,自然要與他白首相攜。”
孔雲氣笑了:“癡人說夢,妄愚至極!”
殷飛雪抱着胳膊,覺得甚是有道理:“世間情之一字,無非癡妄。”
孔雲眼眸淩冽,眼看再再次殺來,卻聽聞秘境打開的聲音,他深呼吸一口氣,壓下盛怒,化作一道青色流光遠去,留下殷飛雪一只妖留在原地:“我會殺你!”
等到流光消逝,殷飛雪才嘶的一聲跪倒,捶地冷哼,他倒在地上,摸着雪白的稻穗,金眸柔和萬分。
“薛飲冰。”
“你在做什麽?。”
他克制不住自己去想他。
薛錯處理了大瘟星君,将星君打落凡塵,一開始那星君還趾高氣昂,罵罵咧咧。
但天長日久,缺衣少食,又飽受饑寒交迫之苦,千年不曾嘗過的凡人八苦,短短幾月吃了個夠透。星君被磋磨得靈氣散盡,可悲的湊到乞丐中取暖。
那些乞丐不知道他的身份,見他年紀頗大,又弱不禁風,平日裏也會送點吃的給他。
星君縱然心中嗤之以鼻,可是饑腸辘辘,手不聽使喚的狼吞虎咽,骨頭都嚼碎了咽下去。
他心中恨意綿綿,不如一死了之,可是若是死了,就徹底沒了,他沒有孝敬賄賂輪回司的那幫狗雜種,只有魂飛魄散的下場。
大瘟星君渾渾噩噩,日日同乞丐兄弟一起出門讨飯,忽然有天,來了一幫子大夫,自稱大澤山民,奉娘娘神谕,前來治病救人。
那些乞丐最初戰戰兢兢,好說歹說,才肯随着一路前往漁村。
沿路良田,美池,桑竹,阡陌交通,大澤上漁舟唱晚,游船如織。
有村人給他們送上衣物,又送來熱茶熱湯,給他們洗塵解乏。
星君直溜溜的瞅着婦人送上來的燒雞,那村長開口說開動之後,立刻撲了上去,涕泗橫流,大吃特吃。
忽然,他眼尖的瞅見一朵雲飄過,連忙扯住村長:“那雲上人是誰!”
村長擡頭,拱手道:“那是神女峰的仙人,如今正何處招攬名師。”
他捋捋胡須,不無得意:“我的小孫子就要進山修行,聽他說,那是神女廟的大師兄。”
星君雞腿都掉了,他哦了一聲,想起了那是誰。
他吃飽喝足,思前想後,最後一咬牙,不如主動去投那天煞的邪孽。
薛錯正和任殊商議大事,忽然聽到有弟子來報:“大師兄,門外來了個怪人,自稱是什麽星君。”
神女廟如今多了許多修行的弟子,薛錯正在為門中長老教習發愁,有了學生沒有老師。
此時忽聽星君二字,眸綻神光,任殊和他對視一眼,了然道:“我先去看看。”
他随小弟子出到廟外,見到裝模作樣,挺胸擡頭的老人,上下打量一眼,确确看出這是那個被娘娘打落凡塵的星君。
他眼睛一眯,便提拳而上,不顧那老頭連聲慘叫,左一句我降了,右一句讓我見你們大師兄,便将他一頓好打,直揍得他哭爹喊娘。
正在此時,忽然大門打開,一聲呵斥:“哥哥不得無理。”
任殊還要動手,星君連滾帶爬,藏到出聲人的身後:“別打了,別打了,我是來降的!”
任殊偏不饒他,惡狠狠道:“別攔着我,讓我殺他祭天。”
星君吓得半死,六神無主時被一雙有力的雙手護住,心中感動萬分。他本是天上仙人,一朝龍游淺灘,活得不如狗,如此悲喜交加,自然對那護着他的藍衫青年分外有好感,幾乎是問什麽答什麽。
甚至莫名其妙的就改換門庭,信仰大澤神女,教授神女廟的弟子仙人本領,兢兢業業地為自己的罪孽贖罪。
旁人說:“你是不是被那大師兄騙了。”
星君便立刻跳腳,呼出一頓老拳,指天跺地:“那是多麽好的一個人,你閉嘴,你嫉妒,你出去,去去去!”
星君還供出了十幾個下凡的同僚,在藍衫青年鼓勵的目光中,不禁飄飄然。
“區區小事,不值一提啊。”
薛錯笑吟吟地說:“星君高義,我這就帶着他們來和星君團圓。”
他帶着乾坤碗,拿着香爐,一路“勸服”了不少落地仙人,到他們千雲大澤,享受講師待遇,附贈一次古神的凝視。
如此氛圍下,神女廟的弟子成長得迅速,無論是思想素質還是道法層次,都如同花火升空,只高不低。
千雲大澤綿疊千裏,人煙漸漸興盛。
一直漂泊在外的故人,也踏上了這片故土。
“薛錯!哈哈哈,你小子可是出息了!”
邋遢道人滿臉胡茬,騎着一頭石龍,帶着數以千計的散修,明目張膽的乘雲而下。
在他身邊,還有一個背着刀的女子,她如井水般沉默的臉孔,在看到大澤中青煙冉冉的塑像時,也不禁柔和了面容。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吸引了薛錯的注意。
流光一閃,便出現在了天空,他面色驚愕,難掩驚喜:“方龍洗師叔!”
方龍洗哈哈大笑,縱身越下,繞着薛錯啧啧咂舌,狠狠地熊抱一下,大力拍着他的肩膀:“阿竹來找我時我還不信,真的是你!好,好啊!哈哈,師叔我在外面流浪了十多年,混不下去了,來找你。”
他聲若洪鐘,氣勢不減,一身修為菁純深厚,哪裏有半分混不下去的樣子。
薛錯正是瞌睡來了送枕頭,身後的小尾巴都差點搖了起來,喜不自禁,恨不得立刻把方龍洗的銘牌送進神女廟:“師叔,快,裏面敘話!”
那一夜,神女廟莫名補充了一大批中層戰鬥力,神女廟的弟子戰戰兢兢,得到了來自大佬的關懷。
這些散修放達不羁,性如烈火,一言不合就要自爆拼命,給祥和清冷的神女廟門風,帶來了幾分熱烈的改變。
薛錯喝的酩酊大醉,和方龍洗勾肩搭背,互訴衷腸,傾吐多年來的不容易。
阿竹沉默坐在下首,忽然廊間風鈴撥動,響起了叮叮當當的聲響。
阿竹一直等着,卻不見故人來,她微微自嘲,舉杯痛飲,杯杯敬自己。
喝到微醺時,卻有一只男子的手輕輕按在酒壺上,阿竹醉眼朦胧,擡眸望去。
青年身着黑衫,面容俊美,雙眸清亮,他的目光專注的望着阿竹,顯得有些呆呆的。
阿竹說:“你……不願見我麽?”
青年一愣,眼中忽然彌漫出一陣水汽,他努力抿緊嘴唇,透明的眼淚還是一顆一顆的掉下來,他忽然傾身,将想了二十年的人擁入懷中。
“師姐,我是好想你。”
阿竹愣了愣,仰頭望着廊間風鈴,忽然酒氣上湧一般,嫣紅了面頰。
薛錯拉着方龍洗,悄悄從宴席上溜走,方龍洗千杯不倒,怎麽可能喝醉,他鬼鬼祟祟不滿道:“你小子,再讓我看看,有情人終成眷屬,我也要随點東西。”
薛錯黑下臉拽他:“師叔,你要是出去了,可就是棒打鴛鴦了!”
方龍洗嘀嘀咕咕,嘩啦啦灌了一口酒,大咧咧的追着薛錯,嘭地推開他的房門:“行,那你陪我總行了吧。”
他說着說着,覺得不對,擡頭望去,卻見屋中站了一個眉間微蹙,發如銀雪的俊美男子。
“你……”
薛錯更加驚愕,随之便是喜悅:“飛雪!”
他順手把方龍洗推出去,房門啪地合上,撞了方龍洗一鼻子灰,他瞪大眼睛,看看酒葫蘆,又看看房門。
“薛錯你個臭小子!”
房內。
薛錯詫異的保持着張開手,被殷飛雪抱在懷裏的姿勢,他雖然有些莫名,卻還是安慰道:“你怎麽來了?”
殷飛雪埋首在他發間:“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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