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88
“郎君哪裏去?”
“你身上帶着什麽東西,那東西與我有緣。”
“你在哪兒?”
“我聞到你了。”
那聲音輕緩空靈,薛錯飛到一半,只覺得天昏地暗,腳邊出現了一個個黑色的漩渦,一盞一盞燭火點亮,漩渦緩慢流動,如同一個個小水窪。
樹葉倒逆生長,樹幹加速腐敗,時間與秩序變得十分的混亂。
磅礴雜亂的道中,出現了一條小小的路。
那路又窄又寬,又長又短,蜿蜒至燭光的深處,薛錯有預感,無論下一步踏進哪裏,他都會迎面撞神。
神不殺他。
但要是薛錯自己被沖撞了,便又是另一回事。
薛錯汗出如漿,背着烏龜殼,在漩渦中心無路可去。
玄肇道:[小子,我勸你不要走那條小路,上窮碧落下黃泉,進去了,可就出不來了]
薛錯自然不會走,他指尖懸着一張青色符箓,一瞬之後便有了決定。
“風。”
玄肇:[小心!]
青年的身影如同一片輕飄飄的羽毛,那張青色的符箓帶着一陣微風,吹過漩渦,他便踩着那一縷風,踏過了小路。
玄肇自然也看到了,他十分吃驚:[極意自在功?你是南大君的傳人?不,不對,你的身法差了一點意思,像個外門,你難道騙了什麽孔雀公主?]
薛錯差點掉下來,他哭笑不得,眼睛瞟到騰高的燭火,連忙将龜殼墊在腳底,當做滑板,一口氣沖過十幾個漩渦。玄肇的龜殼頓時沾了黑乎乎的湯湯水水,他氣笑了:[你個小王八蛋!]
薛錯拼命甩禦風符箓,忙得不可開交。
玄肇悶哼一聲,忽然,漩渦四周的蠟燭一盞一盞的亮了起來,燭火相連化作無邊無際的火海。
玄肇心道不好,這東西俨然成了氣候,他忙道:[快沖出去,這是胎中火,遲幾步,你就要重新投胎了!]
薛錯咬牙道:“我也想,但祂不想放我走。”
玄肇:[別怕,到我殼中躲上一躲]
“玄爺真是義薄雲天。”
[客氣客氣。]
薛錯一鑽進來,玄肇便冷呵一聲,龜殼化作流光,彈出一道弧線,卻被驟然膨脹的胎火逼了回來,他被燒得龜殼通紅,吃驚道:[這胎火是真的!]
薛錯問道:“胎火?”
玄肇倒吸一口涼氣,疑惑道:[輪回胎火,神亦可滅。可是那位輪回神女已經徹底隕落,世間如何還會有胎火,難道這東西得了輪回神女的傳承?神女這麽不挑的?]
轟——
胎火似乎聽得明白,驟然旺盛,薛錯被嗆得連連後退,不停地流眼淚,他道:“玄爺,話不能亂說。”
玄肇也心知說錯了話,心虛不言。一人一龜面面相觑,四周胎火熊熊,玄肇道:[你這次恐怕要折在這裏,快給我一滴血]
“血?”
玄肇道:[你如今小命難保,我也不是不知變通之人,你留下精血一滴,将我送出去,來日等我等到了有緣人,一步步教導他成為神道大能,再借你的血,養幾個白胖娃娃出來,也算繼承你的家業。對了,你快想幾個好名字,我給你翻翻《問名書》]
薛錯:“……”
玄肇見他臉色不好,又退而求其次,出主意說:[要不然你擦幹淨臉,以色/誘之,趁那東西意亂情迷,再趁機逃跑!]
薛錯:“……”
玄肇:[我可不是說笑,當年有位大神就是如此逃出生天的!]
什麽大神啊好不講究。
玄肇說到一半,忽道:[又來一個,這幫子邪祟,還真是層出不窮,薛錯,你還有什麽要交代的,趁還有氣,一塊說了吧]
天上飄落黑色的烏鴉羽毛,鋪天蓋地,黑色漩渦旁的燭火明明滅滅,變得不穩定起來。
薛錯被夾在漩渦和烏鴉毛之間,動彈不得。
一抹聖潔的裙裾出現在他左側,他立刻低頭,聽到那女子聲音說道:“兀肆,這個孩子與我有緣,不如讓給我?”
祂一把攥住薛錯的肩膀,一股直透心底的熱氣從肩膀傳入,另一手形如鳥爪,沾滿香灰,搭着薛錯的右肩膀,他頓時如墜冰窟。
那聲音嘶啞難聽,古怪至極:“落在我的地盤,豈有拱手讓人的道理?”
女子蹙眉:“我第一次開口問人要東西。”
那嘶啞的聲音便是兀肆,他冷笑道:“你要我就得給?”
薛錯道:“就是,就是。”
兩道目光齊齊看過來,薛錯打了個冷顫,連玄爺都不說話了。
薛錯小臉黢黑,正色道:“兩位尊神,小子姓薛,因為久仰四位大名,是以今夜特來瞻仰一下,誰能想到聞名不如見面,我一到這裏,就知道兩位才是這城裏的天。”
他豎起大拇指,指指上面,似乎很是欽佩。
女子喜笑顏開,舔舔嘴唇:“這麽說,你願意跟我了?我定然用鹽好好将你腌透。”
“嗯?”那嘶啞的聲音重重哼了一聲,飄落數片鴉羽:“他也與我有緣。”
“兀肆,看來你是不打算講情面了。”
“輪回之火你都貪吃嚼不爛,他身上如此濃重的信仰,你還吃得下?我勸你好自為之。”
薛錯頓時感覺身上冰火交替,神府仿佛要炸開一般,二神在他身上相争,他連忙道:“尊神,我有話要說。”
“說!”
薛錯道:“如今我是二位尊神的階下囚,若是弄死了,對誰都沒有好處,我看不如這樣。”
他不看二神真容,撿起地上的半個葫蘆碎片,往裏注了些水,生了把火,然後跳了進去,乖巧道:“我在這裏洗涮幹淨,二位尊神有商有量,若是商量妥了,便知會一聲,吃口熱乎乎的,有湯有水的供奉。”
女子大悅,烏鴉神則愣在原地,恐怕也沒有見過這麽自覺的貢品。
薛錯還問:“[舂姳]上神可有忌口?[兀肆]上神,口味鹹淡?要不要我加些香料去去人味兒。”
舂姳嬌柔道:“還是有些人味兒才正宗。”
兀肆卻說:“人味腥膻,若要烹制,還是臘成肉幹,或是細細切成臊子,烙成薄餅才好吃。”
舂姳啧了聲,二神冷視對方,兀肆重重的一揮袍袖,無數的鴉羽包裹着 祂。
舂姳輕輕曲指,便見腳下浮現出無數的黑色小漩渦。
薛錯一邊助威,一邊給自己擦洗,玄肇看的目瞪口呆,幾次張口欲言,最後蒼白無力地說:[你在煮自己之前,先把我扔出去]
薛錯趴在葫蘆邊,幽幽道:[玄爺,龜苓膏對身體好,你我朋友一場,不要如此小氣]
玄肇氣的想活,半晌發現薛錯的小動作:[你又想做什麽?]
薛錯将龜殼墊在腳底下,盤腿而坐,不管玄肇這個沒良心的老頭,他取下腰間懸着的雀翎,蘸着金水,在龜殼上繪制符箓。
他方才觀望了半天這胎火,悟出一點道妙。
金水遇水不化,玄肇嘶了聲,一縷胎火被引上龜殼,沿着符箓,形成獨特的圖案。
青年專心致志,一氣呵成,他提筆按下,将符尾的最後一筆,與符頭相連,形成了一個奇異的古文字。
薛錯臉色泛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下來,他撐着手臂往外看了一眼,拍龜殼:“玄爺,再試一次,沖出去。”
玄肇心知到了緊要關頭,也不胡鬧了,沉聲道:[坐穩]
胎火熊熊,生靈生生滅滅,腐敗後新生,新生後腐敗。
忽然,一抹清新的綠色劃過胎火,趁機鑽出去,一縷細小的胎火戀戀不舍,跟着龜殼一起飛走。
他速度極快,只是瞬息,便遠遁千裏。
“想跑!”
一聲怒斥。
薛錯被震得口鼻流血,他随手拭去,拼命催動[極意自在功]逃了出去。
舂姳怒火沖沖,祂望着那個方向,本欲再追,卻聽嘭的一聲。
一只只狐仙的大葫蘆爆開,瞬間升起粉色的煙霞,舂姳的面容扭曲了一瞬,春心浮動,又強自按耐下來。
滿天的黑烏鴉卻不管不顧,嘎嘎亂叫,開始談情說愛,當場生蛋,舂姳眉頭蹙起,怒道:“兀肆,管管你的臭烏鴉!”
兀肆反斥:“你孤家寡人,見不得別鳥成雙成對?”
舂姳:“我殺你全家!”
兀肆化作滿天鴉羽,嘲諷道:“至少我還有全家。”
這時,城中忽然爆出一聲道音,二神擡頭望去,只見魚頭人身的生子神靈[石翏]大神和掌管姻緣的狐神打在了一起。
兩身化作法天象地,在半空中鬥得不可開交,輪回之神[舂姳]連忙上去拉架。
只聽那魚頭人身的[石翏]神罵道:“死狐貍,我要知道你觊觎我的信衆,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卑鄙!”
狐神被打得紅線亂飛,怒而出手:“你竟然殺我狐子狐孫!今日我與你不死不休!”
[舂姳]沖上去:“二位道友,快快住手!”
兀肆裹着黑鬥篷,陰陽怪氣:“這樣打是死不了的,若是來真的,我這裏有[七傷斷魂丸]。”
[舂姳]上去将兩身隔開,四神猶自憤怒,各自吵嚷不休,祂們在一起七嘴八舌說了半天,終于提到了一個人。
“黑臉鬼?”
“呸,分明是派過來诓騙鬼差的黑臉狐貍!”
“背着龜殼,莫非是來自龍宮的龜丞?我就說,咱們一定是上了當了,那[任廟]的肉身神定然還未死絕,找到龍宮告了咱們的刁狀了!”
“你怕什麽?憑他龍宮現在的勢力,他敢出西海?只要等[水靈尊]出世,就是老龍王來了,也奈何不得咱們!”
衆神你一句,我一句,眼看得天将破曉,才各自散去。
七百裏外,南海小島。
薛錯吐出一口血,筋疲力竭,倒在沙灘上。
玄肇化作巴掌大的龜殼,藏進他的衣襟,小金被薛錯五花大綁關了禁閉,他見玄肇鑽進來,忙問道:“玄爺,我大師兄呢?”
玄肇氣力不足,本來不想說話,不知想到什麽,沒好氣道:“沒死,只要他那張嘴還能動,他就死不了。”
薛錯卻是是沒了氣力,一晚上折騰了四遍。硬扛胎火,他現在虛得不行,睜着眼睛。
“救命。”
這時,海上行來一艘大船,船上旌旗獵獵,黑底紅衣,寫着一個大大的殷字。
大船桅杆上坐着一人,他身材修長,毛色雪淨,一雙強健的虎爪抛玩着一方印玺,上書[湖海翻天]四個大字。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