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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金色的蓮花帶着生靈殘念,落到薛錯掌心,他垂眸看了一眼,将蓮花收到神府中。
此時,鋪滿天空的陰雲也終于散去了,朦胧的光線中,露出稍許茭白的天色。
天快要亮了。
斷頭山濃稠的陰煞之氣,因為亡者往生,也淡薄了不少。但那些寧願魂飛魄散,也不願自渡的鬼,還在此地徘徊。
不過,寄居在他的金蓮中,并不算得真正的往生……
薛錯袍袖一揮,還是要找到那個白紗道人才行,他随手從芥子空間拿出鬥笠,戴在頭上,便欲轉身離去。
“朋友。”
身後忽然道。
薛錯回眸,側顏如畫:“閣下還有何事?”
殷飛雪扛着刀,他想學薛錯立在樹梢在,但身法不及,踩得樹枝直晃。
薛錯忍不住看了看他的大腳丫,白毛老虎摸摸耳朵,呲牙一笑:“你也要去找那個家夥嗎?”
薛錯不應,沉默扶了扶鬥笠。
殷飛雪:“我也要去找他,僵屍王答應做我天都城的門板,如今卻不見了,我正要找他去讨屍。”
薛錯擡擡嘴角,他要成事,途中必定多難,殷飛雪同有圖謀,他二人暫時聯手多一份助力,也未嘗不可。
于是他擡手相邀。
朦胧天光恰恰在此時破曉。
青年藍衫如碧波,衣袂如浮雲,在樹梢枝頭,朝他微微一笑。
怪只怪當時霞光甚美。
殷飛雪心道,如此良辰美景,我與薛兄現下引以為友,快哉快哉!
薛錯心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二人互惠互利,共謀大事。
他不在猶豫,輕輕一踩松枝,如同虹光輕羽,轉瞬間消失在樹梢。
殷飛雪眼睛一亮,背着大刀,朝着那缥缈輕盈的身影追去。
他一路撕碎不少鬼魅,青年卻片葉不沾身,二人一路出了斷頭山,往有人煙的地方而去。
薛錯道:“那個人的道術詭異,需要大量的生靈血肉,還需要特殊的風水氣脈,你我二人分開尋找,如果遇到了相似地勢氣脈,大王記得仔細查看。”
“什麽氣脈?”
二人停在一處山崖,薛錯對他囑咐一番,見他不明白,想了想,牽過他的手,在他掌心點了幾下。
“氣如心腹,脈同蛟龍,陰盛陽弱,有三弊五缺大兇之兆的地方。”
殷飛雪耳朵動了動,拱手道:“我明白了。”
薛錯微微一笑,扶了扶鬥笠,遞給他一張小紙人,那紙人五官簡陋,卻頗具神韻:“找到人,便叫他提醒我,我自會趕過來相見。”
殷飛雪接過來,捏了捏,沒想到小紙人似乎有些生氣,抱着他的手指咬了一口。
殷飛雪:“嘶。”
薛錯卻不再耽擱時間,從山崖一躍而下,如同輕飄飄的樹葉,踩着飛葉,往群山而去。
殷飛雪望着薛錯消失,才将小紙人塞進懷裏,想了想,又掏出來仔細看了看:“這東西。”
“有趣。”
他扛着刀,一邊走一邊想,能掌握往生大道的神靈,不論正邪,都不是好招惹的,青年手中的金蓮,便是一件至寶。
“薛兄,你出身不凡啊。”
他眼眸深沉,嘴角似笑非笑,拎起那小紙人,晃了晃。
小紙人的線條五官兇巴巴的盯着他,嘴巴開開合合,卻沒有聲音。
殷飛雪忽然停下來,左右看了眼,覺得不甚安全,他閃到一棵樹後,做鬼似的,拎起小紙人,深深地嗅了嗅。
果然聞到了一絲冷冽悠遠的香。
好聞。
小紙人五官驚惶,對着虎頭手腳并用,還是被越挨越近,等殷飛雪心滿意足,小紙人奄奄一息,雖然只有簡筆畫五官,但是表情破碎,泫然欲泣,好像一個破紙娃娃一般。
它擡起紙片腦袋,可憐巴巴的哇哇大哭,流了好多線條眼淚。
殷飛雪:“……”
另一邊的薛錯并未察覺到不妥,那小紙人是他平時無聊所畫,裏面貼了符箓,有千裏傳音之效果。
因為畫符時心境不同,紙人的性格也各不相同,他留下的老大小甲是娘娘神降時所畫,性格最為沉穩。
小小乙是他閑筆所勾,性格膽小,不會惹事,平時裏倒是很乖,想來不會出什麽問題。
此時的紙人小甲在薛錯懷中,它盤腿而坐,小臉嚴肅,透過小乙的眼睛,看到一只巨大的虎頭湊近,鼻子動來動去。
小甲:……
它選擇了閉上眼睛。
薛錯四處查探有人煙的地方。
他在高處,擡眸望去,群山之間,盆底低矮,阡陌田地間桑樹茂密,一條涓涓小溪蜿蜒而出,小溪的盡頭,就是一炊煙袅袅的小村莊。
不過那炊煙有些古怪,凝而不散,有股黑氣。
薛錯足尖輕點,從高山一躍而下。
小村實在隐蔽,薛錯立在茂密樹葉間,近了一些,才發現村外設了很多陣法。
陣法大大小小,層層疊疊,将整座村子密不透風的包圍起來。
村子裏鮮少有人走動,村外農田裏有人在插秧種田,浣紗織網,看起來和樂融融,分外悠閑。
只是,那婦人重複浣紗的動作,每一次都分外精準,那插秧的老農,腿上爬滿螞蝗,他卻不痛不癢,依然悠閑的低頭插秧。
薛錯越看眉頭皺的越深。
有怨氣啊,還有一股讓人不舒服的同道氣息。
他摘下一片樹葉,低頭思索片刻,捏着葉梗飛落。
樹葉輕飄飄落地,青年也落在了地上。
他換了身衣服,背着個竹筐,在出發前虔誠的給娘娘上了一柱香,好像游子每次遠行出門前,都會跟家裏的長輩說一聲。
他一片孝心。
娘娘盯我,謝謝。
絕不會是怕萬一打不過,有什麽危險。
薛錯咳嗽兩聲,感受到熟悉的注視,對別的神來說,多看看可能會把自己弱不禁風的弟子看死。
但是娘娘也發現,薛錯他天賦異禀,皮糙肉厚,逢打架必邀請,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過。
薛錯頭頂娘娘‘慈愛’目光,一瘸一拐的從山上走下來,遠遠地,那山道上有個浣紗的婆婆,背着一個竹簍,拄着拐杖往村裏走。
薛錯往地上一坐,連忙道:“老人家。”
那老婆婆愣了下,回頭。
薛錯捂着腳,痛不欲生:“老人家,我拐了腳,想到村裏……唉,老人家,老人家!”
那老婆婆看了眼薛錯,老臉一皺,背着竹簍快步離開。
薛錯傻了眼,鼓了鼓臉頰,探頭照照溪水:奇怪,不可憐嗎?平時他和娘娘要東西就是這樣子的啊,娘娘每次都會給。
薛錯撓撓頭,張望四周,一瘸一拐但健步如飛,他從小路繞到那老婆婆前面。
老婆婆背着一竹簍濕答答的紗,轉頭就看到一個青年扶着樹,大喘氣:“婆婆,小生拐了腳,想……”
那老婆婆眉毛一豎,目不斜視,從薛錯身邊跑過,速度快的薛錯根本卡不住。
薛錯磨磨牙:“我就不信。”
他追着老婆婆,老婆婆扭頭一看,臉色大變,拼命往小路繞,薛錯緊緊地跟在她身後,如同背後靈一般,伴随着一句一句的。
“婆婆,小生不幸拐了腳。”
“婆婆別跑。”
“婆婆留步。”
“你給我站住!”
薛錯一聲歷喝,老婆婆也窮途末路,她是真的凡人身體,根本跑不過薛錯,累的面無人色,差點駕鶴西去,手指頭指着薛錯,抖啊抖。
薛錯啪地坐下來,捂着腿:“婆婆,小生……”
婆婆臉色比見鬼還難看,她壓低聲音:“見過找死的,沒見過你這麽找死的!……快點走,我就當沒看到你!”
薛錯怒目圓睜,強硬道:“可我受了傷。”
婆婆還欲說些什麽,忽然耳朵動了動,霎時噤若寒蟬,低眉順眼。
薛錯也聽到了啪嗒啪嗒的聲音,他目中劃過微光,擡眸,小道上行來幾個農夫,為首的老農咂着煙袋,手裏提着兩條草魚。
他皮膚黧黑,手足肮髒,一口雪牙:“哪來的俊伢子,可是山裏迷了路?”
薛錯道:“我本是山外采藥的郎中,不幸在野山迷了路,摔傷了腿,老伯,天色将晚,我能不能在村裏借住一宿?”
那老農先是一愣,看看其他幾個農夫,幾人均是一笑,有些意味不明的血腥味。
“借宿?”
“你知道我們這是什麽地方嗎?”
薛錯腼腆:“什麽地方睡不下一個大活人呢,我不挑,不挑。”
幾個農夫冷冷地打量了他一會兒,有個人似乎冷笑了一聲,笑嘻嘻地上來扶他:“好啊,我們這,多的是地方。”
薛錯像個不懂世道險惡的蠢材,高興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幾人便架着薛錯往村裏走,那婆婆一聲不吭,慢騰騰的跟在幾人後面。
村外小路四通八達,只有這條鋪了青石板,薛錯一手搭着一個農夫,手指不經意擦過他們的皮膚。
冷的。
應該只是一層皮。
他面色不變,走了幾步,經過一口大鍋,鍋外有血跡,草屑,還有些零零碎碎的頭發,骨頭。
薛錯瞳孔一縮,看到了半截手臂。
那農夫也瞧見了,挑挑眉:“你看到什麽了?”
薛錯贊嘆:“一口好鍋,那草木灰若是用來入藥,想必效果也不會差。”
另一個農夫目光陰冷,推了推他,粗聲:“往前走,看什麽看。”
薛錯乖巧道:“是,是,大哥說的對。”
大哥?
那農夫扯了扯嘴角,十分不屑,越往上走,青石臺階上的血跡便越重,同時還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味。
薛錯的心逐漸下沉。
好厚的血痂。
這麽多血,怨氣只有那麽一點點?
該不會……被陣法蓋住了……
薛錯心裏一突。
正在這時,幾人終于走過村口的那塊牌樓,上書[西施村]幾個字。
薛錯的第一只腳落地,眼前的景色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修香火神道,法眼與別人不同。
普通人或者修士,只會覺得這裏氣氛壓抑,不太舒服。
但薛錯看到的,卻是滿天密布的紅黑色血雲,那沖天的怨氣的煞氣,被陣法鎮壓在內,将村子的整片天空都覆蓋了,血紅色的煞氣如同岩漿翻滾,在那岩漿深處,似乎有一座奇怪的青銅宮殿。
天上飄了起血雨。
幾人嘻嘻一笑,将薛錯夾在中央,問他:“怎麽不走了?”
薛錯緩緩擡頭,又緩緩低頭。
從背簍裏掏出一把傘,打開,搭着農夫的肩膀,微笑着一瘸一拐:“下雨了打個傘,走啊,咱們快進村吧。”
老農:……?
難道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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