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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黎喻,別說了
    小黎喻,別說了

    時烽和白虞是在下午抵達Y國,中途只睡了一會的少年精神有些差,明顯沒睡夠的模樣,而熬了許久的男人反倒不見一絲疲色。

    時烽帶着小孩上了時家的車,順便看了眼手機,目的地在舌尖繞了繞,又被咽了下去。

    “先回家,小虞再忍忍,等吃了晚餐再睡。”

    少年眼睛迷蒙地睜着,重重點頭:“嗯。”

    他沒有坐飛機和熬紅眼航班的經驗,出發那天中午沒休息,下午又興奮得睡不着,也就只有在飛機上睡了幾個小時就被叫醒了。

    現在困得要命,點下去的頭差點擡不起來,可是現在不能睡,大爸說晚點再睡才能倒時差。

    少年暗暗掐着大腿,手卻軟得提不起勁。

    他這個樣子,時烽也有點心疼,到底還是個孩子,便道:“不行就先睡吧,不過你明天醒得早,晚上也不能早睡了。”

    不然時差就一直倒不過來了。

    他的話仿佛赦令一般,少年乖乖點頭,“好,我明天不睡。”

    尾音幾不可聞,時烽擡眸看去,小孩已經斜斜倒在沙發上,安全帶勒着他的羽絨服,保證了他的安全,免去了或許可能會出現的颠簸。

    時烽給白黎喻回了一條消息,表示一定聽話,睡醒了再過去見他。

    實際上他見了宋承一面,知道的消息比白黎喻還要多,但是對方卻願意忍着好奇和随時可能會出現的恐慌,讓他先休息好再說。

    時烽還能說什麽呢?老老實實聽媳婦的話準沒錯,這大概就是他和葉晟那個臭小子的區別,怪不得對方沒對象。

    收到回複消息的時候,白黎喻正帶着眠眠四處找畫,今天依舊出門半天,賺夠了開銷就回來躺着。

    結果整理畫作的時候,眠眠發現他畫的那座“辦公樓”不見了,這可要了命了。

    他可以不要,但是別人不能不問自取!

    所以當即拉着爸爸四處翻找,看是不是收錯,放到什麽地方去了。

    小孩這麽着急,白黎喻自然不可能不重視,也陪着他一起翻找起來。

    那幅畫他印象還挺深刻的,畢竟四周被鉛筆塗黑,就留中間一個空白的圓,一棟四四方方的大樓立在中間。

    當時他還覺得小家夥控筆能力不錯,雖然周圍的塗黑沒有一點層次,單純就是往深了塗,但起碼辦公樓的線條畫得夠直。

    第一幅畫的意義肯定是不一樣的,至少對于眠眠來說,顯然分量很重,所以花點時間陪小孩找是應該的。

    可是還真就奇了怪了,他确定自己和眠眠當時沒人離開畫板周圍,沒人去垃圾桶那邊,所以那幅畫怎麽就找不到了?

    重新把所有畫都翻了一遍的小家夥跑過來,眼巴巴看着他,“爸爸,你這邊有嗎?”

    青年翻着畫板和紙盒,最後無奈搖頭,“爸爸沒找到,當時你是把它放到收納夾裏了嗎?”

    小家夥臉上的郁悶凝固在臉上,眼裏透着一絲茫然,“爸爸,什麽是收納夾啊?”

    白黎喻:“……夾畫紙,防止被風吹走的。”

    說着舉起了手中的活頁畫紙收納本,就比紙張大一點,但是用力抖幾下,裏面的幾張畫根本掉不出來。

    “我忘了。”小家夥尴尬地假笑,“可能它被風吹走了。”

    也只有這個解釋了,畢竟河岸風大,他們沒有主動扔,後面來買畫的人貌似也沒有撿到,只能當成風吹走了。

    白黎喻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輕聲道:“沒事,再畫一幅吧。”

    “不畫了。”小孩恹恹搖頭,“我已經沒有靈感啦。”

    也不知道小孩一天天去哪兒學的詞,他說不想畫了,白黎喻也不勉強,抱着他去洗漱後父子兩就休息了。

    這一覺睡得十分安穩,大概是知道時烽已經跟他身在同一個國家,随時可以趕過來吧。

    翌日,朦胧的光從窗簾透進來,依然是個晴天,不過白黎喻拉開窗簾看了一眼,外面地面上的積雪顯示了昨夜的嚴寒。

    白黎喻出門的時候正計劃着,今天早點賺夠夥食費收工,然後回時家見時烽。

    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卓子凡一個電話打過來,他就得去警察局領人了。

    也不叫領人,因為警察局覺得方士林是錯誤方,不想放人。

    白黎喻帶着眠眠趕到的時候,節目組的人已經在和警方交涉,情況不明之下,他也不好做什麽。

    “怎麽回事?”

    “你來了!”卓子凡看到他就開始告狀,“今天老方來到我擺攤的地方表演,我們被人找茬了。”

    或者說因為某些歧視,對方言語挑釁了他們,來而不往非禮也,他們也十分禮貌地以牙還牙。

    人在國外呆着,在外國人眼裏,他們代表的就是自己國家的形象。

    當年卓子凡他們準備出來讀書的時候,別的都沒幹,專門把各國人民的痛點給記了下來。

    要是同學以禮待人,大家就和平共處,要是對方嘴巴不幹淨,他和方士林也能精準打擊,要的就是一個有來有往,輸人不輸陣!

    還真奇怪,對方嘲諷他們的國家,卻在被他們說到痛點的時候,動手了。

    “不知道對方是哪國人,反正這些外國人都長一個樣。當時我和老方挺生氣,幹脆把歐美這邊數得出來的國家都嘴了一遍。”卓子凡撇了撇嘴。

    誰家沒點丢臉的事?對方敢諷刺他們,他們就敢諷刺回去!

    “那夥人外強中幹,繡花枕頭一個,老方一個人就撂倒他們仨,還好意思報警。”

    卓子凡憤懑不平地逼逼:“明明對方先動手,警察問完對面的人後,上來就想扣老方,要不是我們一直有攝像機跟拍,警察真的敢動手。”

    警方鐵了心要把方士林當成挑釁者扣起來,現在人還在審問室關着,節目組正在交涉,不知道能不能把人放了。

    “沒事。”白黎喻安慰了一下,“先看看情況。”

    雖說如今華國地位高了,但是對于某些井底之蛙來說,大概還是覺得他們崛起速度太快,一定是假的。

    當年他在Y國讀書的時候就經歷過,哪怕那些人自己的國家在世界上都被華國壓一頭,偏偏自視甚高,覺得他們國人好欺負。

    啧,難道他們不知道Y國財閥時家的家主是華國人?

    他們在這邊等了沒多久,就聽到一陣怒罵聲,二人齊齊轉頭,看到陸維風正在拍桌子。

    平日裏經常被嘉賓整得憋憋屈屈的陸導,此刻意外的強硬,“你放不放!不放我就打電話叫人了!”

    “你們有沒有眼睛!監控會不會調?這麽大的Y國,路邊不會一個監控都沒有吧?你們平時是靠警犬追蹤辦案的嗎!”

    “怎麽?跟我搞歧視?當年我在國際學校罵你爹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

    “我再說一遍,要不你們公平處理,要不你們就給我等着!”

    他嚣張的态度惹毛了這些警察,對方也跟着拍桌子,另外兩個警察連忙走了過來,其中一個甚至抽出了警棍!

    卓子凡和白黎喻立刻上前拉開陸維風。

    卓子凡不停給他順氣:“陸導別急別急,咱先消消氣,不行我們先聯系大使館,讓官方的人來交涉一下。”

    不滿歸不滿,但是他們作為游客,跟這邊的官方機構動手,這個性質就不一樣了。

    往小了說是妨礙執法,蔑視他國法律,往大了說,是蔑視Y國,甚至能上升到皇室!

    白黎喻拉開陸維風,是因為他的身份。

    要是被人查出陸維風是華國商務部副部長陸道榮的堂弟,甚至在Y國地盤上對這邊的警方動手,啧,國家形象還要不要了?

    這些外國人沒什麽宗族概念,建立國家的歷史也就幾百年,哪裏懂什麽堂弟表弟的親戚關系?

    到時候直接說陸維風是陸道榮的親弟弟,那位商務部副部長就別想安穩發展了,怎麽也得讓外交部來一波國際輿論。

    陸維風狠狠盯着對方警察的,一副拉不住就随時沖上去動手的模樣,白黎喻連忙哄道:“沒必要沒必要,殺雞焉用牛刀,您別叫人,我來叫。”

    等消息傳回去,還不知道那位商務部副部長有沒有時間接電話,接電話了方不方便讓外交部和大使館出面。

    到時候一套流程走下來,估計方士林時間都關夠了。

    強龍不壓地頭蛇,這種時候還得當地勢力來解決。

    陸維風顯然想到了時烽的家族,狠狠舒了一口氣,“叫人!立刻叫人!他們今天要是敢把我節目組的人扣在這裏,我就敢跟他們拼了!”

    面對面硬剛,論橫他還沒怕過誰!

    “不至于不至于!”卓子凡臉都綠了,雙手緊緊拽着陸導的胳膊,生怕他真的沖上去動手。

    這個點白黎喻不确定時烽醒沒醒,打給時父時母,動靜又太大,幹脆叫來了時烽的生活助理。

    對方來得很快,還帶了律師,不到十分鐘,方士林就全須全尾地出來了。

    據說助理陪同過去的時候,方士林正把那幾個和他一起呆在審問室的挑釁者罵得七竅生煙。

    這一刻白黎喻是慶幸的,還好這幾個人都被拷着,不然真在局子裏打起來,結果就不好說了。

    等出了警察局的大門,陸維風讓他們趕緊各自開播,生活助理和律師留在這裏處理後續。

    白黎喻上車的時候,看到自家大兒子已經坐在裏面,正陪着等得無聊的弟弟說話。

    少年看到他,眼睛亮了起來:“爸爸!”

    白黎喻看了眼手機,才八點半,“怎麽這麽早醒了?”

    “我昨天太困了,就睡得很早,今天也起得早。”白虞不好意思道,“然後時爺爺就讓大爸的助理帶我出門逛一逛。”

    所以接到電話後,助理才趕過來這麽快。

    白黎喻問道:“那你現在是跟爸爸一起工作,還是繼續去玩一下?”

    “我想跟着爸爸。”他瞥了瞥正在調試機器的攝像師,小聲道,“方便嗎?”

    白黎喻點頭:“方便,一會開播的時候不把你們拍進去。”

    白虞和眠眠不一樣,前者已經十六歲了,五官已經基本定型,出鏡後,日常被人認出來的概率很大。

    眠眠才四歲,一年一個樣,就算陪他出鏡幾個月,等他長大,觀衆對他的記憶也幾近于無了,倒不會對生活有什麽影響。

    所以他不想大兒子的生活被打擾。

    攝像師聽到他的話,也懂了,所以當他們抵達目的地後,鏡頭一直跟着白黎喻。

    要是兩個孩子靠近,他就拉近鏡頭,只拍嘉賓上半身,或者拍一下周圍的景色。

    今天他們來的是一處居民區,這裏有一條很長的人行道。

    道路兩邊種着銀桦樹和月桂樹,偶爾有一些人家種了月季,細小的枝丫從圍牆裏爬出來,出現在了牆頭上。

    不過冬天的景色顯然沒有秋天的好,但是一排頂着積雪的樹木看過去,還是能感受到冬季的靜谧。

    大概是這邊無人管理,也可能是昨晚的雪太大,路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踩在上面還能感受到微微的下陷,這是一條很适合獨自散步的小路。

    清晨的路上沒多少行人,白黎喻在靠近居民樓的牆角支起畫架,眠眠早就按捺不住,拉着哥哥跑去堆雪人!

    時家人還是很重視夫夫兩一起收養的白虞,聽到他要來,早就準備了不少合身的衣物。

    此時的少年和弟弟一樣,厚實的棉靴冬衣,手上戴着一雙麂皮絨的手套,一頂咖啡色的羊絨毛氈帽戴在頭上,一看就很暖。

    白黎喻嫌戴帽子醜,出門的時候仗着不下雪,就什麽也不戴,露在外面的耳尖凍得通紅。

    他渾然不覺地提筆作畫,把兩個小孩玩雪的場景畫下來,在他上色的時候,白虞帶着眠眠回來喝水。

    眠眠看着畫紙上的色彩,忽然指着畫中人問道:“爸爸,我和哥哥胸口上的是什麽?”

    白虞也好奇湊過來,“好像是拉鏈?”

    不過藍色的正方形拉鏈也太少見了,當然,他覺得可能是自己見得少。

    “昨天爸爸給你和哥哥定的吊墜,忘記了?”白黎喻目不轉睛地仔細上色,沒一會,那抹藍色就立體了起來。

    “吊墜還要好幾天才做好,爸爸先提前給你們畫上,看看好不好看。”

    眠眠美滋滋道:“肯定好看!”

    青年放下筆,滿意地看了眼那枚吊墜,贊同道:“是的,我也這麽覺得。”

    指甲蓋還大的藍寶石被金色的镂空花紋包圍,只露出上半截,像一顆誘人的藍莓硬糖一樣,确實很好看。

    兩個小孩子都很滿意,白黎喻忽然覺得沒必要在這個基礎上進行二次設計了。

    畫了兩張小孩的畫之後,他想着再畫點其他的景色,等會拿去人多的地方賣,正構思題材,耳朵忽然被炙熱的暖意包圍。

    青年冷不丁打了個哆嗦,他也懶得動彈,懶洋洋道:“誰啊?”

    含着笑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男人。”

    白黎喻樂了,“我男人這麽多,誰知道你是哪個男人?”

    時烽頗為無奈:“小黎喻,乖一點。”

    媳婦恢複記憶就這點不好,對他的黑歷史了如指掌。

    當年已經開始管理公司的黎大哥出國談自己的第一筆生意,順路送弟弟來Y國。

    送弟弟到機場出口,給他整理圍巾帽子的時候,被前來接機的時烽看到了,當時男人感覺遭遇了背叛。

    理智告訴他,那個男人應該是白黎喻的什麽人,感情上又害怕,害怕他沒有真正說出口的感情再也說不出口了。

    所以他逃避似地沒有下車,只遠遠地看着,直到白黎喻給他打電話,問他在哪裏,他說他在路邊的車上。

    後來過了一段時間,他拐着彎問那個男人是誰,小孩問他說的是哪個男人。

    當他說是和小孩在機場那個男人時,小孩愣了一下,冒出這句話。

    唔,當年的小黎喻就是覺得送他出機場的男人,除了黎父和黎大哥,還有家裏陪同的保镖,甚至他一時間想不起來時烽說的在哪邊的機場,所以才有這句反問。

    後面氣得時烽一天都沒跟他說話。

    如今的青年顯然回想起他們的曾經,把這些年少翻出來,饒是見慣了風浪的時總也沒辦法抱以平常心面對。

    白黎喻沒再說話,放下筆往後一仰靠在男人腹部,平和地看着不遠處正在堆雪人的孩子。

    他和時烽的人生太奇怪了,直到現在已經恢複了記憶,他對記憶中的某些存在,還是覺得不太真實。

    畢竟原以為的一見鐘情,其實是被他遺忘的日久生情,這誰能反應得過來?

    時烽就這麽站在後面,雙手捂着他的耳朵,忽然開口:“以後宋承不會再出現了。”

    白黎喻:“?”

    他連忙關掉收音麥,仰頭道:“你不會真把他給……?”

    時烽淡淡說道:“沒有,他惹了宋夫人不開心,被關療養院裏養老了。”

    聽到這個地方,青年有些擔心,“療養院也關不了多久吧,感覺他能輕而易舉跑出來的樣子。”

    時烽的手指捏了捏青年的臉,笑道:“放心吧,療養院在郊外,四處都是山,沒有專門開通的交通路線,他跑不了。”

    身無分文,且沒有身份證,就算宋承好運氣地從監視的眼底下逃走,他還得想到辦法回市區。

    回到市區他更容易出事,因為成了黑戶,宋夫人想要對他下手,簡直輕而易舉。

    不過時烽對于這個宋承的智商表示懷疑,畢竟開局一對王炸都能被他打出一對三的效果,所以他讓人做了點小措施,确保宋承能乖乖的在療養院養老。

    沒讓人把他弄到國外,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善意了,為了原本的宋承,也為了自己不會再回一次二十六歲,所以宋承這具身體要好好活着。

    白黎喻對宋承這個人感官很複雜,上一世他是因為身不由己,或者說已經失去了自我人格,一直被牽着走,直到最後家破人亡,按理說他是恨的。

    可是這一次,因為時烽一句放心,他對宋承的殺心就降低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時烽給他的安全感太大,還是他太心軟,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大概是因為他相信時烽吧?

    從一見鐘情變成竹馬竹馬,這個感情還挺複雜,啧。

    夫夫兩在路邊牆角下曬太陽,時不時說着一些家常,不遠處的兩個孩子興致勃勃地堆雪人。

    尤其是平日內斂的少年,今天看到了滿地的雪,瞬間抛開束縛,跟着四歲的弟弟不停滾雪球。

    眠眠團着一捧雪,委屈巴巴道:“哥哥!我這個球怎麽滾不圓!”

    他都把這個球放在雪地上滾了好幾圈了,結果再拿起來,表面還是不夠圓。

    “這樣就很好了,要那麽圓幹嘛?”白虞笑道,“雪會化掉,所以團不圓。”

    眠眠有些失望:“團不圓就不能堆雪人了吧?”

    “我看到動畫片裏,雪人的身體和腦袋都是圓圓的。”

    “不圓應該也可以。”白虞說着就開始動手滾雪球。“等一下,我堆一個給你看。”

    他沒有玩過雪,但是他知道這麽厚的雪一定能堆起雪人,所以打算親自動手實踐一下。

    眠眠一聽,立刻扔了手裏的雪球,蹲在地上等哥哥堆雪人。

    白黎喻看到這一幕,笑道:“眠眠又要幹什麽?”

    時烽擡眸瞥了一眼,“這小孩機靈着,估計是想哄他哥打白工。”

    白黎喻有些好奇,“他想讓小虞幹什麽?”

    時烽認真看了一會,篤定道:“哄小虞給他堆雪人。”

    白黎喻:“眠眠不會堆雪人?”

    小孩在Y國生活了一年多,不應該沒有堆過雪人。

    時烽笑了,“去年冬天他想堆個雪人給我看,好不容易推了一個球,結果掉到排水渠裏去了。”

    “牧場那邊的排水渠入秋前加深過,那邊的雪沒人特意去清理,跟着他的傭人也不知道,小孩就是想找個雪多的地方推,結果推到排水口,就眼睜睜看着雪球整個滾下去。”

    小孩好不容易推了一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雪球,結果一下掉排水口裏砸了個滿地開花,氣得眼睛都紅了,蹲在排水渠旁邊怎麽都不肯走。

    最後還是時烽過來把他抱回去的。

    這件事之後,整個冬天的雪人都是家裏傭人幫忙堆,小孩就在附近的雪地上蹲着,看看雪球會不會突然掉下去。

    要是掉下去了,就把地方記下來,跑回去讓爸爸把那個地方填起來。

    小孩也不知道空出來的地方有什麽用處,大抵還是記仇,時烽便順着他,把牧場的排水渠全部加了蓋。

    白黎喻很難相信,第一次見面還乖乖軟軟,膽小得離不開爸爸的小孩,會這麽任性。

    不過想到剛開始,他和眠眠一起住的頭兩天,小孩非要蹲在他房門等他醒來時的執拗,也就有些懂了。

    小孩一旦開始執拗,不是吃了虧,就是有所求。

    “你怎麽會忽然想到收養孩子?”白黎喻突然問道,“在你的……另一段生活裏,你也收養過嗎?”

    有些心照不宣的事,他們彼此都懂,也都清楚對方大概和自己有了差不多的經歷。

    但是白黎喻不問,時烽也不會特意說,總覺得順其自然就好。

    “沒有,那一段生活裏,沒有你,也沒有兩個兒子。”男人輕輕嘆了一口氣,白色的霧迷蒙裏眼前的場景。

    正因為如此,他才想做點改變,想看看如果他和上一世的選擇不一樣,結果是否也會不一樣。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那一天,他下班回家,眠眠跑出來迎接他的動靜很大,吸引了時父的注意力。

    當時正在打電話的時父一眼看到他,仿佛忽然想起還有他這個人一樣,挂斷電話就給他安排了這個去B市,代表正在度假的老爺子做時家主婚人的任務。

    也是那一次,他在B市雲頂酒店十八層,婚宴會場外的走廊上,遇到了他日思夜想,卻不可靠近的人。

    青年聽完垂眸沉思,喃喃道:“你真的沒辦法靠近我嗎?”

    男人冷靜開口:“事實上,應該說只要能把我們兩個人關聯起來的事,周圍的人都會下意識遺忘。”

    記憶裏确實有他們的存在,也記得他們的過往,但是根本不會被想起來。

    就好像明明他可以代替爺爺和父親去B市,但是父親卻忘了一樣。

    直到眠眠的動靜引起了時父的注意力,他才想起還有兒子可以作為代表。

    當他答應下來的時候,時父還開玩笑順,差點忘了還有他能去,不然家裏沒人過去,也太失禮了。

    就是這麽奇怪,一切和青年有關的事情,所有人在說起來的時候,都會忘記他的存在,可是平時又一切正常。

    就好像青年的哥哥,記憶中有他的存在,在發現弟弟領證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找B市時家探他的底,卻從來沒想過這個人可能會是他。

    直到在越南,黎白旭跟父母聯系上,問了一句認不認識時家的人,仿佛被提醒一般,黎父和白琴女士才說起他,幫黎白旭确認了他的身份。

    明明有記憶,但是所有可能和青年有牽扯的事情上,沒有人會想到他,像是下意識遺忘了一樣。

    時烽笑道:“我剛才出門的時候,媽媽還說等你下班了回去吃飯,這在過去六年裏,可沒有出現過。”

    他的話讓白黎喻愣了一下,接着掏出手機開始翻找聊天記錄。

    “怎麽了?”懷中的人動作瞞不住時烽,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是不是又想起什麽了?”

    青年抿着唇沒有說話,只是翻到某段聊天記錄的時候,身體無力地重重靠在男人腹部。

    他舉起手機:“你自己看。”

    時烽雙手幫他捂耳朵,索性就着這個姿勢看了起來,這是一段聊天記錄。

    老媽:兒子,你到了嗎?

    是黎不是梨:到了到了,剛下飛機,老哥出差還沒回來,我幹脆買了機票。

    是黎不是梨:老媽,一會要見誰啊?合作夥伴嗎?

    老媽:是你時阿姨,你小時候還去過她家裏玩呢。

    是黎不是梨:我那個時候一定很小,我都不記得了。

    老媽:好像确實,我想起來也感覺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大概你也沒有印象了。

    這是一段三年前的聊天記錄,後面白琴女士附上了一個地址。

    時烽眸色深沉地按下了他的手,接着幫他捂耳朵,半晌才道:“那一天,我好像就在家裏,父母要去見朋友,沒有叫我,我也沒有出門。”

    所以明明說起來的時候,大家都記得他和白黎喻以前感情很好,結果真到了他們有機會見面的時候,大家卻不約而同忘記了這段記憶。

    有些事直接聽到,比回憶裏的更加吓人,懷中青年抖了一下,開口道:“你說,我們這個世界,不會真的……”

    “假的。”時烽篤定道,“一切都是真實存在,肯定有些我們不知道的力量幹涉其中。”

    對于自己所處世界的真是,他比青年還要篤定,但是對于世界上是否存在未知力量,這個他無法确定。

    沒有辦法确定的結果,就是有可能出現。

    他語氣篤定的答案給了青年十分踏實的心安,白黎喻不由得腦洞大開:“哎,你說會不會其實這是個世界有修真界啊?”

    “我們普通人走科技發展路線,修真者走術法路線,雙線并行,從不交集?”

    從不看小說的時烽:“……所以呢?”

    白黎喻興致勃勃道:“有沒有可能是因為某種外力,把這兩條線撞到了一起,然後就引發了化學反應?”

    “都術法界了還化學反應?你這修仙修得不純粹啊。”時烽笑了,“不會的,這個世界沒有這種東西。”

    國外和國內的國情不同,國內是不管你多有錢,都要受到法律規則的約束,國外是只要你有錢,就可以插手國家的發展。

    所以他作為時家家主,對于國外某些研究室的消息,知道得很清楚。

    可能會有關于外星生命的發現,但是超出人類進化的另一種體系卻從來沒有發現。

    “兩個不同的層面碰撞,受影響的怎麽可能只有我們?”看到青年依舊不信,時烽舉例道。

    “只有我們失去對彼此的記憶,周圍人的沒有失憶,他們只是在某種特定場景,下意識忽略了我們曾經存在的關系。”

    他說得确實有道理,白黎喻還是糾結,如果弄不明白,總有一種危機感萦繞在心頭。

    “總不可能我們的存在能左右世界運行,這個星球還有什麽意……”

    一股劇烈的心悸打斷了青年的話,帶着暖意的大手瞬間捂住他顫抖的唇。

    “小黎喻,別說了。”身後的男人神色微變,顯然也感受到了什麽。

    如果他沒有領養眠眠,以他時家唯一合法繼承人的身份,一旦出了事,确實有可能影響到很多國家。

    而青年作為黎家小少爺,同時也是泊美繼承人之一,甚至還是白家村族譜上目前第一記錄的,白家三祖第二十二代繼承人。

    一旦他出事,先不說泊美會受什麽影響,一直把他當珍寶藏着的黎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白家三祖的傳承,也很可能就此斷代。

    說實話,世家喜歡聯姻,是為了增加家族抵抗風險的能力,但是他和白黎喻的情況不一樣。

    無論是他們那一邊出了事,他們都有能力直接保住另一方,不存在抵抗風險這種初衷,因為他們這種世家的存在,對其他世家來說就是風險本身。

    只有他們讓別人破産的份,沒有別人讓他們破産的份。

    “所以,如果我和你都出事……”白黎喻說了一半,又不敢說了,他怕那種恐怖的心悸再次襲來。

    時烽卻淡定地開口:“很可能出現大亂子。”

    時家和黎家,他名下的DT和白黎喻名下的泊美,一共給多少提供了就業崗位?

    如果唯一的親子出事了,時烽毫不懷疑自己的父親和爺爺,甚至母親那邊,都會不顧一切地尋找原因。

    如果找不出來的話,以他對自己那位爺爺的了解,寧可誤殺也不是沒有可能。

    要是時家真的拖着所有財閥下水,苦的是中低層的人。

    而白黎喻作為黎家最受寵的孩子,他出了事,至少對黎白旭這個弟控是個很大的打擊。

    如果白家三祖傳承斷絕,時烽很難想象,那位禮教出衆的白琴女士,還有能不能在喪子之痛下,再去領養,培養一個接班人。

    上層不穩,下層只會出現大亂,無論是其他家族的人聯手對抗,還是他們家族悲痛之下的反擊,都能引起很大的動蕩。

    黎家還好,在國內,有國家的把控,底層的人受不了太大的影響。

    但是時家不一樣,時烽很清楚地知道,時家男人都挺瘋的,就像他爺爺能孤身一人跑到國外發展,僅他一個人,就把時家這個名號穩定在了頂層圈子裏。

    接着是時父,把時家帶到了一個說一不二的領頭人高度,還迎娶了另一位家族的千金。

    回想起自己剛剛接手時家公司的時候,曾經用的那些手段,時烽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笑。

    看來上一世宋承一個人整垮了黎家,他又殺了宋承,真的影響到了這個世界。

    雖然不想自視甚高,但是他确實有能力攪動已經穩固的格局,畢竟爺爺和父親,尚且有奶奶和母親牽制。

    他卻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少年。

    在國外長大,見過了圈子裏的各種肮髒,還能保證自己不雙手染血的人,卻在确定宋承導致白黎喻身死的結局後,親自扣下了扳機。

    時烽自嘲一笑:“我說呢,怎麽忽然就重來了。”

    感情那個可能是世界意識的東西,知道他已經栓不住了。

    畢竟沒人牽制的他,性情大變不奇怪,疑心極重,寧可錯殺也不奇怪,甚至因為沒了牽挂,利用自己手中的底牌,随心所欲地攪動別人的人生,更不奇怪。

    早在越南,白黎喻被綁架的時候,他就想過要在那邊扶持一股勢力,在那邊攪動風雲。

    要不是後來回國後,青年一直在家陪他,夢寐以求的陪伴讓他有了牽挂,他還真能把那個計劃實施下去。

    以他的財力和時家在Y國的地位,要站在幕後攪亂一個小國家的格局,簡直易如反掌。

    這還僅僅只是因為他的小先生被綁架,就已經生出了這個念頭,時烽忽然覺得,如果上一世他殺了宋承後沒有重來一次,後面很可能還會有類似想法和舉動。

    否則不會在宋承咽氣的那一秒,再睜眼就回到了二十六歲那一年。

    他的話讓青年有了一個模糊的意識,大概他以為自己的慘,其實不算什麽,是在他死後的時烽做了什麽,才導致了這一世的結果。

    他喃喃道:“論有一個好老公的重要性。”

    能讓他重來一次,自己掌控自己的身體,有機會選擇自己的人生,能讓他的家人不被自己牽連,能讓他不再遺憾。

    “所以說,我……之前,到底為什麽這麽奇怪?”他忍不住問道,“我完全察覺不到自己的做法有哪裏不對勁,每次他一提要求,就順着他的想法去做了。”

    好像他真的特別特別深愛着宋承,可是這一世有了清晰的意識,再看記憶中的場景,就好像一個局外人一樣。

    除了家破人亡的悲痛之外,他對于記憶中不停追逐與妥協的自己沒有一絲共鳴,甚至覺得在看一出十分降智的爛片。

    無論是主動去追求一個不認識的人,還是聽對方的做地下情人。

    甚至是和關系最親的大哥鬧了一出兄弟阋牆,就為了拿了黎家的股份,一股腦全部轉給宋承這個才認識不久的人。

    這些都是他不可能做的,如果記憶沒有出錯,他追了宋承一年,被對方各種鄙夷,最後勉強答應,到他死去的時候,也才過了兩年。

    所以他怎麽可能會為了一個認識不到三年的人,去逼疼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家人啊?

    就很奇怪,這一世他拿回來了選擇權後,每一次回想起來,都很費解。

    以他的性格,不可能看上宋承這種人,別的不說,對方的長相和性格就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但是就是這麽爛的一個人,他居然心甘情願倒追,寧願隐姓埋名被一個男朋友的名頭哄着地下情。

    眼睜睜看着他和林清的緋聞滿世界飄,卻無腦信了對方用林清做擋箭牌的話。

    明明他熱愛畫畫,以前所做的人生規劃有一大半都是繪畫上,卻莫名執意進入娛樂圈,天之驕子成了一個人人都能踩一腳的十八線。

    可是他原本多高調,多驕傲的一個人?居然會放棄自己的熱愛,放低自己的身段,真的隐姓埋名在娛樂圈吃苦。

    甚至因為股份,把孕期的嫂子推倒,氣得母親腦溢血身亡,父親不認他,大哥心灰意冷,家就這麽散了。

    他卻在股份轉移後不久,親眼目睹了宋承和林清的甜蜜擁吻。

    真的很好笑,像是被人下了蠱一下不可理喻。

    時烽顯然知道得比他多,畢竟上一世的他,就被迫站在青年的世界之外旁觀全程,卻無法進入他的世界去阻止。

    加上這一世宋承的話,讓他隐隐有了個猜想。

    不過他需要證實一下,就算有些話不能宣之于口,但是不妨礙他以實踐得出結論。

    “再等等,等我再查一下。”他說。“我會把事情弄清楚。”

    這一切都被抽絲剝繭攤開來,種種的怪異都有了解釋,只不過還剩下線尾的結沒有解開。

    等他解開了,或許一切都能明了,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和青年的兩世,總要拿到一個答案。

    準備完結啦!有想看的番外就大膽說,沒有我就按大綱安排啦~

    十分感謝你們,能一直看到這裏,即使中途遇到某些感覺很不理解,但是因為結局沒有明朗,而無法一窺全貌的情節,也沒有指責我寫得不清不楚。

    成為簽約作者的第一年,真的很感謝你們的陪伴與包容,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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