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秦縱縛住鷹隼雙翼,而楚霁便借此凝視着這只鷹隼。
體型健碩,羽翼油亮,即使被秦縱握在手中也能發出有力的掙紮。一雙鷹眼銳利兇狠,四趾如鈎,即使在困頓之中亦難掩桀骜兇猛。
秦縱迅速浏覽完信件,一轉頭,便瞧見了楚霁的兩眼放光。于是,他在心中默默地添加上一項:要給楚霁抓一只鷹隼。
随後,他将信件遞給楚霁:“那個鮮于博竟然還出身皇室。這只,是他的鷹隼,尋主人來了。”秦縱想到鮮于博對楚霁露出的眼神,語氣很是不善。
楚霁搖頭一笑,接過那信件。原來貫丘珪等人戰敗且被俘的消息已然傳回大闕。
鮮于博的母親,也就是大闕的長公主擔心兒子生死,正在極力地走動關系,希望能說動大闕求和、向大雍進供,以此換回兒子性命。這只鷹隼,是她派來确定鮮于博安危的。
向大雍進供?那他楚霁豈不是虧大了?
因為大闕是秘密發兵,秦縱又是速勝,是以,楚霁甚至都沒讓人将戰報上奏,他可不想自找麻煩。畢竟,他是來給皇帝尋什麽勞什子龍鱗的,把滄州治理得這般兵強馬壯,豈不是平白惹皇帝懷疑?
得虧這滄州偏遠落後,并不引人注目,加之這個時代人口和消息的流動又十分緩慢,楚霁才能在這裏“悶聲發大財”。至今皇帝還以為,滄州無将軍,只有一萬守軍呢。
還好及時截下了這鷹隼,否則若是那大闕的長公主心急,直接取道并州,将求和消息傳回盛京,那他真是得不償失了。
思及此,楚霁道:“拎着這鷹隼,咱們找這位小侯爺去。”
二人行至客房,推開房門時,貫丘珪将将寫完書信。
“楚大人、秦将軍。”貫丘珪三人的态度顯然是要好了很多,主動朝着二人作揖。
按理說,貫丘珪是大闕上将軍,鮮于博是大闕長公主之子,支沽的身份亦不低,本不應該是由他們向楚霁行禮。
但貫丘珪現在看得很清楚,他們三人的性命,乃至整個大闕百姓的性命,都被楚霁捏于股掌之中。形勢不由人,他們三個必須保持謙卑的态度。
楚霁随意地點點頭,讓秦縱将那鷹隼置于桌案之上。
“小隼!”鮮于博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他的鷹隼,又瞧見它的翅膀上直插着兩只箭矢,當即心疼地呼道。
“楚大人,您這是何意?”貫丘珪問道。
這只鷹隼是鮮于博的愛寵,也是大闕皇室獨有之物,只栖息于皇室所屬的一座陡峭山谷中。鮮于博當年年僅二十歲,便出入山谷,獵得此猛禽。雖有數十侍衛相助,但也是難得的戰績了。
“這只鷹隼于我州牧府上空盤旋,有窺探軍情之嫌,我如何捉拿不得?”楚霁嗤笑道。
鮮于博反應過來,朝着楚霁行禮道:“還望楚大人海涵。這是我家中寵物,或因家母憂心于我,這才派其前來,絕無刺探軍機之意。”
“總算還說了句人話,小侯爺。”楚霁腳步輕移,随意坐在了上首。秦縱雖不說話,卻亦步亦趨地跟着,呈保護狀。
鮮于博無力地搖頭一笑:“原來楚大人已然知曉。何所謂什麽小侯爺?不過是僥幸托生于鮮于家。博尚且不曾于江山社稷有功,亦不曾于百姓黎民有助,虛得此爵罷了。”
這一番話,倒是讓楚霁高看他兩眼。
這個鮮于博,雖是個風流坯子,但到底還是個心系百姓的,勉強當得起“将軍”二字。
“現如今,便有機會讓你有功社稷,有助黎民。端看你願不願意。”楚霁道。
鮮于博連忙道:“還請大人賜教。”
“你這鷹隼,來往滄州與大闕王廷,需要多久?”
楚霁看中的,正是這一點。大闕長公主既然能派這鷹隼來尋主,那麽這鷹隼應當是極為迅捷的。
大雪将至,滄州其實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和大闕耗着。若是待雪災來臨之時,又被大闕發覺,趁虛而入,卷土重來,只怕是滄州要吃一番苦頭。
倒不如和大闕早日交換了物資,各自過冬的好。
這也是楚霁必須讓此次戰役推進得如此之快的原因。
好在,秦縱也将這場戰役贏得那樣迅速,那樣漂亮。
“小隼一日可飛千裏。如此,兩日便可往返。可是現在,它傷了翅膀,只怕要養傷許久”鮮于博不明所以,但還是老實回答。
楚霁眉毛一挑,卻不為別的,只為秦縱那樣了解他。
他們二人同時搭弓射箭,又同時命中。更為同步的是,兩只箭矢都落在了鷹隼的羽翅尖上,只是暫時讓鷹隼失去飛行能力,而未傷着要害。這點子傷口,待羽箭拔出,至多明日便養好了。
如此算來,便可節省七日。
“既然如此,還請貫丘将軍以鷹隼傳信,邀大闕的議和使團盡快抵達滄州。”
“滄州?而非盛京嗎?”貫丘珪疑惑道。
不怪他有此一問。向來兩國交戰,戰敗一方的議和書當上呈于對方天子,使團也應赴對方國都議和。
怎的,是到滄州呢?
楚霁答道:“我為滄州牧,但也是個商人。現在,要和你們大闕做生意的,是楚家三公子。自然,若是貫丘将軍認為與皇帝陛下做生意更合算,或是認為我楚霁沒有那個能力全盤吃下,也可自便。”
貫丘珪聞言,心下一驚。大雍的皇帝,他們自然是聽聞過的,乃是個頂頂驕奢淫逸之輩,窮兇極奢,橫征暴斂。若是與他議和,只怕舉大闕全國之力,也難滿足其胃口。
至于懷疑楚霁的財力?那更是不可能。皇商楚家,富可敵國,誰人不曉?更何況,楚霁還有整個滄州。
瞧着他也是仁義之輩,又極受滄州百姓愛戴,當是個愛民如子的。若是與他做生意,倒是比與大雍皇帝好上千百倍。
想通了這一點,貫丘珪忙不疊地賠罪,并重新提筆,當着楚霁的面,在信件末尾加上了一句“上天降福于我大闕。祈求王上早派使團,至滄州,商議貿易一事。”
楚霁見他如此識趣,滿意地點點頭。剛準備離開,就被鮮于博叫住。
“楚大人且慢。”鮮于博的眼睛裏閃着精光,“大人如此心急議和一事,這其中,是否有隐情?”
楚霁聞言,暗自啧了一聲。這個鮮于博,居然是三人當中,最不好忽悠的。
“小侯爺于我這州牧府中吃喝不愁,又有長公主暗中出力,為保你性命願傾舉國之力。你自然是不急的。只是不知,大闕百姓在這饑寒交迫之中,還能撐上幾天呢?”
楚霁見鮮于博愣怔在原地,冷嗤一聲:“真是不識好人心吶。阿縱,拔了這禿毛鷹,與我炖湯。”
秦縱點頭稱是,當即單手将那鷹隼提起。
“秦将軍且慢!”貫丘珪當即阻止道。
“楚大人,您人美心善,就原諒鮮于他的胡言吧。他這個人,腦子時常不靈光的。”支沽也跟着勸道,甚至拍起了楚霁的馬屁。
楚霁面無表情地朝秦縱點頭示意,心裏卻在暗笑,這個支沽怕才是蒯信的親兄弟吧?
三人見秦縱将鷹隼放下,頓時都松了一口氣。
鮮于博羞愧道:“是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冒犯了楚大人。”
楚霁大度一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随後,他将那信件收起,又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對貫丘珪道:“此次戰役,共俘虜戰俘近兩萬人。這麽多人,可都是我在養着。”
貫丘珪:……好像嗅到了一絲奸商的味道。現在把那信件收回來,還來得及嗎?
他只得無奈道:“這兩萬人的口糧,還煩請楚大人折合成銀兩,我三人願一力承擔。”
反正,他是不可能一個人承擔的。鮮于博家中有錢財萬貫,支沽家中也不差。都是兄弟,就應該這個時候拿出來用。
楚霁燦然一笑,道:“三位将軍願意承擔自然是好的。只是我這滄州有一規矩,從不養閑人。現下正有一活計,交于這兩萬人正合适。不知貫丘大人,意下如何?”
貫丘珪問道:“是何活計?”
“無甚大事,只是讓他們進山做幾天活計罷了。若是做得好,我便只收三位将軍的飯錢。”
那感情好啊!貫丘珪當即同意。
他瞬間就不覺得楚霁是奸商了,甚至覺得支沽說得萬分有理。楚霁當真是人美心善,兩萬人的飯錢,說免就給免了。要不怎麽是楚家三公子,楚州牧呢?果然大氣。
秦縱默立在一旁,看着楚霁将這三人忽悠得都找不着北,只覺得這樣的楚霁,無一處不靈動,無一處不狡黠。
說來也怪,明明他比楚霁還小上幾歲,卻偶爾會難以自抑地被楚霁給可愛到。這或許,就是楚霁的獨特魅力?
楚霁要來這兩萬俘虜,倒還真是有大事要做。
滄州四面環山,遍地丘陵,是座名副其實的山城。山城雖風光秀美,但卻也因此造成了嚴重的耕地不足。
解決的辦法,便是修建梯田。
現下,滄州的百姓都在準備過冬事宜,楚霁便不準備招募民工。正好,送上門的免費勞動力,本就是要供着一日三餐的,那自然是不用白不用。
十月二十,晴。
宜動土、開墾。
鷹隼:為什麽受傷的總是我?射我的羽毛,還叫我禿毛鷹!
貫丘珪:受傷的還有我,和我的錢包……
楚楚禮物清單+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