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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媒人是姜家屯喜歡作媒的葉大嬸, 最喜歡做媒了。連鳳英足足拿了五塊錢的保媒費，才将葉大嬸請來。

    一進院子，連鳳英就滿臉堆笑的說, “我家這閨女，你也知道，高中畢業, 人也是您看着長大的, 您給看看有啥合适的給介紹一下。”

    秦湘一聽就明白了, 幸虧之前她都想通了，也知道她媽什麽想法了，這會兒她媽再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兒都不覺得奇怪, 不覺得傷心了。

    只不過等葉大嬸上下打量她的時候秦洋已經惱火了, 秦洋上前就要發火, 秦湘拉住他, 往前說, “葉大嬸兒，昨天我劈我大嫂家的時候您看到了嗎？”

    臉上正帶着笑打量秦湘的葉大嬸臉直接僵住了。

    秦洋一聽樂了, 也不往前湊了對秦湘道, “我到外頭等你。”

    秦湘看着葉大嬸說，“葉大嬸，你知道我為什麽離婚嗎？因為我前頭的男人王俊生背着我偷人。”

    這事兒村裏基本就沒人不知道的了。

    葉大嬸讪笑, “我知道。”

    秦湘笑了笑, “你看，我前頭的丈夫除了偷人其他方面都那麽優秀了，我再找肯定不能比這個差了吧, 怎麽着也得是大學生，長的不能太差, 家裏條件還不錯的。你說對不對？”

    葉大嬸嘴角抽搐，“可你離婚了，二婚的女人不好找。”

    她更想說的是二婚的女人就不要有那麽高的要求，長的再漂亮，再有文化，二婚了就是二手了不值錢了。但這話她也不敢說，昨天秦湘發狠砸了秦軍家的時候她可也看了熱鬧的。她真怕一句話說不好這姑娘再把她家給砸了。

    “那是對其他人來說的。”秦湘一臉我看好你的樣子說，“但葉大嬸不一樣啊，你可是秦家屯第一媒婆，別人辦不到的事兒你肯定能辦到的。您不會忘了吧，當初我和王俊生的事兒，我前頭婆婆可就是領着您來說的媒呢，您把王俊生說的天上有地上無的，那麽優秀的人呢，我那麽相信您就嫁了，結果呢？在您嘴裏那麽優秀的王俊生偷人了，我們日子過不下去了，離婚了，我這還沒能當上幹部媳婦呢。

    現在您那麽好心，總不能再找個差的吧，那樣我會覺得您是故意不讓我好過，膈應我呢。我今兒就放話了，不是大學生我都不樂意。實在逼着我樂意………”

    在連鳳英惱怒的目光中秦湘笑的一臉溫柔，“可以去秦軍家裏看看，我不介意再發一次瘋。”

    見連鳳英要說話訓斥，秦湘道，“媽，您跟葉大嬸好好說說王俊生的情況，怎麽也不能比王俊生差了，王俊生只是個普通重點大學的學生，我再找怎麽也得找個首都大或者清大的。葉大嬸本事那麽大肯定能找到的，您和葉大嬸仔細說說，我還有事兒我先走了。”

    說完秦湘忙不疊的出門去了，也不管身後她媽跟葉大嬸是什麽表情了。

    出了門，她臉上的笑登時就拉下來了，秦洋樂了，“行了，走吧。”

    秦湘上了他自行車後座，秦洋才說，“這次你打算租個房子不買？你那五百塊錢，我再給你添點，買個小院都夠了。三哥這裏也有一些錢，到時候找找朋友幫忙給你找份工作，一個人也不至于難過。”

    “不了。我錢留着有用。”秦湘明白三哥給規劃的這條路也不錯，但她并不想這樣得過且過，她問道，“三哥，你過幾天出遠門是去哪兒？我能跟着一起去嗎？”

    秦洋騎着自行車直接停下，回頭看她，“你想去南方？”

    秦湘笑，“不行嗎？現在幹個體戶的都多了，我想去批發點能賺錢的東西回來縣城這邊賣賣。”

    一聽這話秦洋猶豫了，“個體戶不好幹，而且不體面。”

    秦湘樂了，“當工人體面，一個月工資也就拿個三四十，問題是咱們也沒門路進工廠。像你說的花錢找關系，就算進去了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把這個錢賺回來。”

    她現在手裏算上當初家裏給的壓箱底的二百塊一共有七百塊錢，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了，多少農村家庭一年也攢不了多少錢。也就前年的時候開始家庭聯産承包責任制，王家人口多，地分的多，空閑的時候王家倆兒子也出去打零工，崔蓮花又能把着錢，不然換個人家別說五百塊，就是二百塊拿出來都困難。

    這麽七百塊錢，別說在縣城就是在他們這邊的市裏只要有機會也能買個正式工人的工作了。

    但秦湘并不想這樣，不好買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她想考大學圓了上輩子的大學夢。但也想在考大學之前賺一筆，最好在上大學之前有點賺錢的基礎，畢了業八十年代末，國內各項政策對經濟發展私人企業扶植力度會加大，正是大顯身手的時候。

    秦湘呼了口氣認真說，“三哥，我想試試，沒道理人家可以我不可以。反正豁出去了也就這七百塊錢，我想折騰一下，不折騰一下我會不甘心。就算折騰失敗了，我也能繼續考大學去。”

    當然要想考大學那還得去學校辦理學籍，依着當初她的學習成績，她覺得是可以說服學校的老師幫忙的。大不了她再考一次試讓學校知道她沒放棄學習就是了。

    她三哥這幾年一直跟着人跑長途開車，雖然不是正式工，只是個路上替班開車的，但不管眼界還是什麽肯定是比一般人強，人脈也比普通人要多。她如果能跟着去一趟南方，至少路上安全不會有問題，至于以後的事兒，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只要她能賺到錢，她就能說服三哥跟她一起幹。不過這些打算都得以後再說，眼下是要說服三哥能幫忙帶她一起去南方，最好是去羊城那邊。

    秦洋一愣，以前就知道秦湘是個有主意的，沒想到會有這麽大的主意。這在農村讓人知道該說他妹妹心野的很，不安分，但他卻看到了不一樣的閃閃發光的妹妹。

    在外頭跑了這幾年他見了不少人發家致富榮歸故裏。他當然也羨慕，但他這人看着膽子大，敢打敢拼，可在某些方面又很不自信，加上他賺的錢要麽給家裏了，要麽吃了喝了，還真沒存下多少。本錢上就不夠，所以這麽幾年頂多也就捎帶一點兒煙賺個幾十塊，多了還真沒想過。

    可秦湘的意思很明确，不是說一次兩次，或者小打小鬧。這是打算把自己全部身家都壓上呢。

    當然這六七百塊錢在有錢人身上不值一提，就是南方那些廠子面前也是不足以接待的那種，卻是他們全部身家了。

    秦湘道，“三哥，其實我想去羊城，聽說那邊發展很快，一些衣服什麽的都很時髦，我想去那邊進貨，即便去不了那邊去杭城也行，海城也行，總歸要弄點回來試試。”

    秦洋想着那麽多錢就有些猶豫，“要不要再想想？考大學這方面三哥相信你能考上，如今陽歷也到二月了，還有五個月就高考了，你不如等高考完直接上大學，這五百塊錢再添上國家補貼的，這四年你能過的舒舒服服了，何必去吃那個苦。”

    “不想了，我已經想的足夠久了。”上一世王俊生的公司發展的是電子行業，先從組裝學習機開始，後來有了資金之後又成立自己的研發團隊，當初那研發人員可是她和王俊生去鵬城一個個的請回去的。電子行業未來發展會非常好，可同樣的其他行業發展也非常不錯。

    像服裝行業，餐飲行業，哪怕是錄像帶這一行，都有廣闊的發展前景。

    秦湘上輩子也接觸過一些私人訂制的設計師，做這一行發展好了是真的賺錢。

    秦湘對服裝感興趣，還特意請過好幾個國內名師教導過繪畫和設計的知識，這輩子從八十年代從頭來過，這些技能可都還在的。哪怕她學的不專業，技藝也生疏了，通過上課和加練習也能慢慢的撿起來，讓不專業變得專業。

    在考大學之前，甭管是小打小鬧還是什麽，都該去嘗試一下，既然要做就要大膽一點。瞻前顧後是不行的。起碼她多了人家沒有的眼光不是？

    她笑着說，“三哥，現在政策那麽好，也沒人抓投機倒把了，我現在又沒其他的壓力，幹嘛不闖蕩一番，實話跟你說，這事兒在我打算離婚的時候就在想了，只是那時候沒想到王俊生會幹出這種事兒我能從王家拿到賠償，那時候我打算的是在村裏養一年的鴨，再去縣裏開家食鋪賺點本錢再去南方批發回來賣衣服。現在拿了五百塊錢，雖然不夠多，但也能讓我省很多事了。如果你不帶我去，那我自己也是要想辦法去一趟的。行不行的，總得試了才知道，而不是什麽都不做就直接放棄，三哥，我們不是這樣的人。”

    秦洋見她語氣堅定，打定主意這麽幹了，便無奈點頭，“行，等去了縣裏我去問問過幾天是往哪裏跑，看看能不能帶你一起去。”

    秦湘頓時高興起來，“三哥，謝謝你。我也不讓三哥為難，捎我一程我可以出點錢。”

    “我們可是兄妹，別說錢不錢的問題。”秦洋并不在意。又對妹妹能迅速的調整心态有了目标感到高興，但還是囑咐，“你要考大學，還是得多用心思，聽說今年高考英語要按照一百分計算，你也得多學學。”

    秦湘笑，“我知道。”

    學習方面她其實并不怎麽擔心，上輩子她可是陪着倆白眼狼高考過來的，那時候的陪讀可不是白陪的，實打實的跟着一起學習過的，這大約就是養白眼狼之後唯一的好處了。二十多年後的高考卷的程度可不比現在差，雖然時代不同題目不一樣，但知識總有共通性，想要撿起來應該不難的。她也沒真指望自己考上清北，考個差不多的有個學歷也就夠用了。

    “考大學是最主要的，其他的都可以慢慢來。不賺錢也不要緊，大學是有補貼的。”

    秦洋仔細的交代，秦湘都應了。

    從姜家屯到縣裏騎車一個半小時，到了縣裏的時候看到縣裏的破敗，秦湘還是不禁感慨了一下。

    随即她又有了疑問，縣裏看着發展就不怎麽好，她賣衣服能賣的出去嗎？

    秦洋似乎看出她的顧慮，便說，“不行就老老實實讀書吧。”

    “不行。”秦湘跟秦洋漫步在縣城街頭，發現有些門臉也已經開了，多是賣吃的喝的，也有個別賣衣服的，但服裝的品種和款式都比較老舊，可能因為剛過了年的緣故，客流并不多，三三兩兩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

    這輩子的秦湘對縣城實在沒多少了解，反倒是秦洋更了解一些，帶着秦湘先去找了一個大嬸兒，那大嬸兒顯然是附近的能人，一聽他們說租房子，頓時來了精神，“你們還真就找對人了，這附近還真有房子在出租，有一家是個筒子樓，單間不大，一個人住足夠了。”

    秦湘卻道，“有沒有小點的院子。”

    胡大嬸兒有些驚訝，“你一個人住個院子？”

    一旁秦洋忙道，“我回縣城的時候也得去我妹妹那兒住的，有合适的院子嗎？”

    “有是有價格貴啊。”胡大嬸兒皺眉，“一間筒子樓房子一個月頂多三塊錢，要小院的話估摸得六塊錢了。”

    秦湘一聽六塊，覺得也能接受，便點頭，“咱們先去看看？”

    她現在迫切的想離開家裏，只要差不多，哪怕位置偏一點兒也不怕。反正就在縣裏來回的也方便。

    誰知胡大嬸兒卻領着他們往縣城中心那邊去了，而且就在百貨商店的前頭街上，也就是說這房子的屋後就是百貨商店前頭大街，秦湘有些興奮的看着秦洋，小聲道，“三哥，這位置好。”

    這要是在屋後開一道門，那就是現成的門頭房，就是不知道房主能不能答應了。如果對方能答應，她覺得多出一些錢也沒問題，不答應也沒事兒，她可以直接在屋後擺攤，靠着百貨商店，人流起碼是有保障的。

    沒一會兒胡大嬸兒帶了一個老太太過來，老太太六十來歲，看起來有些嚴肅，到了近前打量了秦湘一眼說，“你要租房子？”

    秦湘點頭，“是。”

    老太太又問，“你為什麽租房子？”

    秦湘有些奇怪，租房子還得問這個？但還是回答，“當然是住了。”

    老太太皺眉，瞥了眼秦洋，“這院子可不興幹什麽不好的事兒。”

    聞言秦湘不高興了，“大娘，您有話就直說，按理說這房子我租了幹什麽是我的自由，也沒必要跟您說，您如果要刨根問底這房子不租也罷。”

    胡大嬸兒一聽老太太的話就知道老太太誤會了，忙解釋道，“旁邊這個是她親哥，跟我兒子也認識，都是一個車隊的，人品保證沒問題，租給她您放心。”

    可老太太仍舊皺着眉頭打量，“好好的姑娘自己出來租房子幹什麽？”

    見老太太來勁了，秦湘對胡大嬸兒道，“胡大嬸兒，算了，這房子我不租了，我租個房子還得被人查戶口了。”

    結果老太太又閉了嘴，“那我不問了。”

    秦湘：“……”

    所以這老太太到底想幹啥呢？

    秦洋道，“就這兒吧。看着也比較不錯。”

    說這話老太太開了門，絮絮叨叨道，“這房子是有些年歲了，但保存的還是不錯。是我和老頭子住了一輩子的地方，不想被不好的人糟蹋了。”

    秦湘就發現這老太太說話真不讓人中聽，既然怕被糟蹋幹脆留着多好。

    進了院子，秦湘就喜歡上了，這院子不大，正臉三間房，左邊一間廚房一間雜物房，靠着廚房的地方有一個壓水井，東南角的位置是一個小茅房，小院不大，五髒俱全。到了屋裏，裏頭雖然空蕩蕩的，但在裏屋有個不大的炕，外間一張桌子倆凳子，也足夠用了。

    秦湘對秦洋使個眼色，很滿意這院子。這大過年的他們原本也沒抱着希望能找到合适的院子的，沒想到會這麽順利。

    唯獨讓人不痛快的大約就是房東老太太的态度了，這會兒老太太說，“房子就這樣，屋裏雖然沒啥東西，但是位置好。”

    秦湘點頭，“這院子我租了。”

    老太太有些驚訝，半晌才說，“你真要租？”

    秦湘點頭。

    老太太抿了抿唇，瞥了眼胡大嬸兒，決定實話實說，“這院子之前有人說鬧鬼，你可以再想想。”

    鬧鬼？

    秦湘頓時笑出聲來，“大娘，破四舊才過去幾年呢，還鬧鬼，這話我可不信。您要是不想租可以直接說，拿鬧鬼這話跟我說我可不贊同的。”

    老太太對她的反應似乎也挺意外，抿嘴道，“我就是提前跟你知會一聲，省的到時候有人在你耳邊說什麽，你又來找我的麻煩。”

    “嗐，這種事兒……”胡大嬸兒也沒想到這房子一直沒租出去竟有這傳言，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老太太不敢看胡大嬸兒，這事兒是她之前沒說，胡大嬸兒還真不知道。

    胡大嬸兒拉着秦湘到了一邊說，“小秦，要不咱們再找找其他的，要真的鬧鬼就不好了，位置再好咱都不能租啊。”

    秦湘正想說話，突然瞥見東邊牆頭上冒出一個腦袋來，似乎看見她的視線，那腦袋飛快的縮了回去。秦湘心裏有了猜測，笑道，“大胡大嬸兒，我是不信這世上有鬼的，就算有鬼也是有人裝神弄鬼，我不怕這個。”

    胡大嬸兒見她眼神故意往東邊瞟，不禁扭頭看了眼，頓時有所猜測，“你是說……”

    秦湘點頭。

    胡大嬸兒擔心道，“這樣也不好，遠親不如近鄰，萬一你哥不在家，那家真來找麻煩你一個人也不是個事兒啊。”

    “沒事兒，真來找事兒我就找公安，現在可還在嚴打呢，我就不信真有人敢跟公安叫板。”秦湘上輩子見過的妖魔鬼怪太多了，現在碰上這樣的事兒也不怎麽懼怕了。

    秦湘便問老太太，“大娘，那是什麽人傳言你這院子鬧鬼的？”

    老太太郁悶道，“之前的租戶，說鬧鬼，不知道怎麽就傳開了。不然我這院子這麽好的位置也不至于閑了這麽久。”

    秦湘繼續問，“那中間就沒人跟您提什麽買房子的事兒？”

    “這房子我怎麽可能賣……”她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東邊，皺眉道，“你還別說，東邊這家之前還真提過想買，但這院子我以後是要留給我孫子的，我就沒答應……”

    老太太活了這麽大年紀見過的事兒多了去了，經過秦湘這麽一提醒心裏隐約有了猜測。不由皺起眉頭罵了起來，“如果真是他們，那可就真是缺了大德了。”

    因為這事兒老太太對秦湘印象好了許多，“你這小姑娘對我胃口，你如果敢租，一個月我只要你五塊錢。”

    秦湘環視這院子，位置是真的不錯，她往東邊屋裏走了一圈，意外發現有個後門，只是已經上了鎖，鎖頭已經上鏽了。

    秦湘出來對老太太說，“大娘，錢還是六塊錢一個月，但我有一個要求，我想把東邊屋子的後門開了，我也不瞞着您，我想自己進貨賣點東西，開了後門我也方便操作，您看行嗎？”

    “你要當個體戶？”老太太意外的将秦湘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皺眉道，“那不是投機倒把嗎。這要讓人抓着那可了不得的事情。”

    就連胡大嬸兒也很驚訝，但到底在縣城裏住着，見識也有一些，便幫忙說好話，“老嫂子，現在國家都不管這個了，不算投機倒把了。”

    老太太有些猶豫，當年為啥開那道後門，其實也是覺得位置好做了一陣子買賣，但後來革命了，啥也不讓幹了，吓得他們家趕緊将那道門給鎖了，這一鎖就那麽多年，沒想到居然還有一天有人想要打開。

    秦湘繼續道，“大娘，這事兒就攤開了給您講，您要不樂意也沒事兒，我可以直接到外頭擺攤去，只不過麻煩一點兒，您不樂意就算了。”

    一旁的秦洋打妹妹看上這院子就知道秦湘是打定主意當個體戶了，他知道阻攔不了，便只能幫忙說好話。結果老太太看着他的面相有看了眼東邊院子，想了想說，“行。”

    秦湘松了口氣，又道，“但這院子我也不确定能租多久，所以房租我最多三個月給一次。”

    老太太顯然不滿意，但也沒其他辦法，這院子空了已經好幾個月了，如果再租不出去拿不到錢，她生活也艱難。

    “行，那後門你想開就開，但咱事先說好了，萬一出了什麽事兒，你可不能連累我這房子。不然我拼着這條老命也跟你沒完。”老太太繃着一張臉，實際上心裏松了口氣。

    秦湘答應下來，“行。”

    胡大嬸兒一看人家兩人商量定了，那她也沒的說的，當即說回去拿紙筆寫個條子證明一下，老太太卻慢慢道，“這哪用寫什麽條子，你們就是麻煩。”

    但秦湘卻覺得胡大嬸兒這做法不錯，便道，“還是寫吧，這樣責任權利說的明明白白的以後也避免麻煩。”

    胡大嬸兒離着這邊住的并不遠，不多時取了紙筆過來，“你們誰會寫就寫吧，我頂多認字兒，寫是不太行的。”

    于是秦湘便主動接過來了，将房租租賃的情況寫明，就是開後門這個也寫了。然後她将這合約念了一遍給老太太看了，雙方簽個字兒，秦湘當即拿了十八塊錢給這位叫劉美鳳的老太太，然後順利拿到了鑰匙。

    事情順利的不像話，秦湘都不敢相信。

    劉美鳳老太太大聲道，“這房屋我就租給你了，要是以後有什麽妖魔鬼怪的事兒你就去前頭喊我，我來跟你一起捉鬼。”

    秦湘笑了，目光掃過東邊兒，大聲回應，“好呢，我這人最不怕鬼，到時候我多準備幾把菜刀，來一個我砍一個，看看鬼厲害還是我的菜刀厲害。”

    “小姑娘，你是個有本事的。”劉老太太深深看了秦湘一眼，說，“提前祝你生意興隆。”

    頭一次聽到這吉祥話，秦湘心情舒暢，“謝謝您吉言。”

    将老太太送走，胡大嬸兒還有些不贊同，“這院子你們租的實在太着急了。”

    秦湘的确着急從家裏搬出來，可前提是這房子也的确不錯，“嬸兒，可您也知道，現如今大家住房都緊張，真的能往外租房子的能有多少？”

    胡大嬸兒嘆氣，還真是。大家房子緊張，自家住都困難，更別提往外租了。劉老太太是因為家裏人口少，兒媳婦上班，她過去幫忙照看孩子，不舍得房子這麽閑着，這才想租出去的。也就是因為這院子之前傳言鬧鬼，一直租不出去，不然的話也不可能留到現在。

    “既然租了，那就別怕事兒，有事兒找嬸子。你哥跟我兒子是搭檔，有事兒甭客氣。”

    秦湘對胡大嬸兒的為人很是稱贊，難怪三哥會直接找上胡大嬸兒。

    華國人的飯桌文化是源遠流長的，一起吃飯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讓雙方更親近一點。

    “大嬸兒，這也到中午了，我請您吃頓飯吧。”

    胡大嬸兒擺手，“可算了吧，這哪哪兒都要錢，你是要幹個體戶的，等你以後賺了錢再請嬸子吃吧。不過這時候國營飯店估計沒開門，你們兄妹倆找地兒吃飯吧，我也得回去接孫子了。”

    說完胡大嬸兒急慌慌的就走了。

    秦湘和秦洋對視一眼，秦洋眼中無奈，秦湘興奮，“三哥，今天中午我請你吃飯。”

    秦洋懶洋洋的挑眉，“行，吃了飯我們過來收拾收拾，起碼得能住人才行，炕也得燒起來，不然夜裏太冷。”

    他是知道妹妹為什麽這麽着急找房子的，還不是在家裏待不下去，別說秦湘了，就是他也不樂意在家呆着。但凡在家呆着，他們媽準得唠叨提結婚的事兒，煩不勝煩。

    秦湘點頭，“走，吃飯去。”

    兄妹倆出門，到了後頭街上，百貨商店不遠處的國營飯店關着門，不遠處幾家小吃店卻開了門。兄妹倆找了一間進去，點了兩道菜，又要了幾個饅頭，這午飯也就吃上了。

    大冬天的菜本來就少，除了一道紅辣椒洋蔥炒肉，就是一盤韭菜炒雞蛋。

    這家門店并不大，屋裏總共四張桌子，他們過來沒一會兒也有其他人來了，屋裏倒是熱鬧起來。

    他們還沒吃完就有其他人過來等着座位了，甚至還有人拿着飯盒子過來買了拿回去。老板樂呵呵的，生意很是不錯。

    吃完飯出來，秦湘問秦洋，“三哥，你有什麽想法？”

    秦洋以前不是沒上這些小店吃過飯，但他那時候單純就是吃飯，今天這一頓卻在妹妹有意的引導下觀察了一下。這會兒暗自在心裏算了一筆賬，“估計不少賺。”

    “那肯定是不少賺的。”秦湘便拿他們剛才吃的飯菜打比喻，“辣椒炒肉賣價一塊二，裏頭的肉大約半斤肉，半斤肉四毛，紅辣椒和洋蔥價格都不貴，成本真算下來恐怕都沒有八毛錢。韭菜炒雞蛋六毛一盤，看着量很大，但雞蛋撐死用了四個，一個雞蛋在鄉下收五分錢一個，四個就是兩毛，韭菜這個季節能貴一點，但用量少不會超過一毛，再加上饅頭，咱們這一頓，老板至少要賺一塊錢。而現在才大年初二，他們生意就不錯，除了四張桌子的客人，還有來往打包的，就算一天只掙三十塊錢，一個月下來就是九百塊錢。”

    九百塊！

    秦洋瞪大眼睛，他們車隊在縣裏是了不得的單位了，可正式工一個月工資也就一百塊左右，但他們的工作累也有危險啊。他回頭瞅了一眼這個小飯店，四張桌子，一個炒菜做飯的，一個當服務員收錢打下手的，這兩人顯然是兩口子，一個月至少掙九百塊錢！

    就算掙不到九百塊錢，哪怕是三百塊錢，也比上班坐辦公室的強多了。

    以前的時候秦洋沒往這方面想，現在想想着其中的利潤可真夠大的。

    秦湘笑道，“吓到三哥了？”

    秦洋搖頭，吞了吞口水，喃喃道，“我以前一直以為只有南方那些老板能賺到錢，沒想到這種小本生意也這麽賺錢。”

    秦湘無奈，“這也只是我的猜測，興許沒賺那麽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只要肯幹，拉的下面子，怎麽着也比上班賺的多。小本生意看着不起眼，但本錢也少，哪怕是在路上擺攤，将鍋和桌子一支，這買賣就能做起來了，賺多賺少都比上班強。要不是我惦記着考大學，我都想開家小店當老板了。”

    “還真是。”秦洋自嘲道，“我突然覺得我之前在外頭折騰這幾年白折騰了，錢沒賺到多少，連這點道理都沒你懂的多。”

    秦湘心想，換成上輩子的她也不知道這些啊，要不然在王俊生創業初期她也不能走那麽多彎路受那麽多苦。這不是多活了一輩子知道社會的發展了，才有這眼力界兒嗎。

    她看了眼四周，對秦洋道，“我們還去二哥家看看嗎？”

    秦洋搖頭，“算了，先不去了，二哥最怕麻煩了，我們趕緊将屋子收拾出來，晚點我找人買點柴和煤票回來，你就什麽時候想搬過來都行了。”

    秦湘笑，“那當然是越快越好的。”

    真要讓秦洋選，其實筒子樓那邊更好一些，雖然環境差一點兒，但住筒子樓人多，喊一嗓子其他人都能聽見了，這邊獨立小院的确清淨，可一個人住又沒那麽安全。

    秦湘便跟秦洋道，“你要不放心你也住過來就是了，我看那間靠着廚房的屋子裏頭也有一個小炕，收拾出來也能住。你以後還得來回跟着跑車，回來的時候也有個歇腳的地方。”

    秦洋樂了，“感情你早就想到這些了。”

    被戳破想法秦湘也不心虛，直接道，“這不是順便的事兒嗎。”

    兄妹倆先去隔壁百貨商店買了抹布和水桶，接着便準備回去了。

    才拐過去，就看到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正在那兒探頭探腦，想往院子裏看。

    見有人來了，忙往東邊走去。

    秦湘一看，便喊道，“這位嬸子，你剛才在我家門口看什麽？”

    喬慧蘭腳步一頓，回頭看她震驚道，“這房子你真的租了？”

    剛才在家裏聽牆根聽的并不清楚，這不抓緊過來看看情況，沒想到人家直接說是他們家門口。這是真的租了？如果這房子租出去了，那她們折騰那麽久不白折騰了，還得從頭再來啊。

    秦湘點頭，打量她道，“是啊，租了，我們錢都交了，鑰匙也在我手裏了，您是住在隔壁？”

    “啊，是。”喬慧蘭讪笑着，往左右看了眼沒看到劉老太太，便一臉鄭重的看着秦湘道，“你居然敢租這房子，我偷偷跟你說，這房子鬧鬼。”

    秦湘樂了，心道果然來了，“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租。”喬慧蘭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你房子鬧鬼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一個姑娘家的住這兒不害怕啊。”

    秦湘搖頭，看了三哥一眼，“我不怕啊，我三哥也在呢，他專門驅鬼，人稱鬼見愁。”

    這時候喬慧蘭才看見秦湘旁邊站着一個人高馬大的年輕男人，而且看面相還很不好惹的樣子。

    喬慧蘭吓了一跳，往旁邊挪了挪，“這、這鬼可不管有沒有男人……”

    “那就來吧。”秦湘揉揉手腕，轉頭對秦洋道，“三哥，待會兒你多去買幾把菜刀和柴刀，真有鬼，咱們兄妹倆直接給劈了當柴燒。”

    秦洋冷着臉勾唇露出一抹陰狠的笑來，“打鬼哪用得着你，我一個人就能收拾了。”

    說完秦洋當真轉身回去買了，秦湘一臉感激的看着喬慧蘭道，“嬸子，多謝你提前來告訴我們這事兒，您知道這事兒，說不定這鬼也去過你們家，您放心行了，等我們搬過來，有鬼我們也都給收拾了，以後您就安安生生睡覺就行了。”

    喬慧蘭看着這兄妹倆，心都涼了半截，扯出一個尴尬的笑意忙不疊的回家去了。

    見人果真進了東邊的院子，秦湘笑了聲開門進了院子。

    大冬天的幹活的确不好受，但一想到馬上就能搬出來自己過舒心日子，秦湘又覺得所有的事兒都不是事兒了。

    拿了掃帚将堂屋和廚房掃了一遍，又把雜物間收拾出來，裏頭說是雜物間其實也沒其他東西，一些廢棄的瓶瓶罐罐她直接給堆外頭牆根底下了。

    這邊才掃完，那邊秦洋也回來了，手裏拎着一捆柴還有一些家裏能用得上的東西。

    秦湘便跟秦洋分析了一下剛才那大嫂的事兒，秦洋皺眉，“看來等你搬過來的時候我也得過來看幾晚，得把這鬼給抓了我才能安心。”

    秦湘樂了，“我就一點沒怕。”她揮着手說，“炕頭一把刀，門口一根棍子，來一個打一個，來倆打一雙。”

    秦洋無奈，“你是算準了我不放心會跟過來看着吧？”

    聞言秦湘不好意思的笑了。

    屋裏東西少最大的好處就是收拾起來不費勁，像被褥臉盆之類的東西在她的嫁妝裏面都有，搬過來的時候就可以直接用了。

    她現在也沒法糾結在王家用過就硬氣的舍棄，這些家當看着不起眼，真置辦起來的确要花許多錢，而且還得要票，買口鍋還得要鍋票呢。

    兩人打掃完，便推着自行車出了門上了鎖，堂屋的門上還挂着一把舊鎖，秦洋原本想換上新的，但秦湘覺得她沒搬過來的時候說不定鬼會做點什麽，幹脆就別費勁了，等收拾完再說。

    出門隔壁喬慧蘭又出來了，“你們這是要走了？什麽時候搬過來？”

    秦湘便道，“再說吧，收拾好了就搬過來了。我們這不在這兒麻煩大嫂幫忙照看一下了。”

    喬慧蘭點頭，“你放心，我白天都在家，保證能盯緊了。”

    秦湘意味深長的笑着道了謝，等出了這邊才對秦洋道，“三哥，看着吧，他們肯定還有後手。”

    這樣的事兒在過去屢見不鮮，将人租房賣房的買賣給攪和黃了，自己再出場說自己不介意，趁機用最低的價格達成自己的目的。

    秦湘看上了這院子，老太太也答應了讓她開後門，那她還有什麽必要退讓呢。

    秦洋點頭，“行吧，聽你的。”

    兄妹倆一路騎車回去，路上遇見不少從娘家歸來的人。看見秦湘的時候大家夥免不了詢問她離婚的事兒。

    秦湘也不避諱，大大方方的說了，反正偷人的又不是她，她何必替王俊生藏着掖着，收到同情的眼神也好，責怪的話語也罷，秦湘并不怎麽在意了。

    一打眼瞥見一個年輕媳婦，秦湘頓時笑了，那正是崔紅的娘家嫂子，也是個厲害人，就是不知道這位厲害人會怎麽對待崔紅了。

    到家的時候田中梅在院子裏正跟連鳳英說話，瞧見秦湘兄妹倆回來，忙站起來說，“媽，我先回去了。”

    說完一溜煙兒的就跑出去了。

    “唉……”連鳳英話都沒說完人已經跑出去了，見秦湘和秦洋進來大嫂都不喊一聲頓時有些不悅，“她到底是你們大嫂，你們這樣給她沒臉不就是給你們大哥沒臉，兄弟姐妹之間砸斷骨頭還連着筋呢。”

    眼瞅着連鳳英忘了她之前說的那些話又要說教，秦湘忙準備進去了，跟她媽争執沒什麽用，她媽的思想一時半會兒是改不了了，與其讓自己難受，還不如心冷硬一點兒才舒坦。

    連鳳英一路跟着過去絮叨道，“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還有早上的事兒我也得說你，就沒見過你這麽說話的，你說說要是讓葉大嘴把事兒說出去了，你以後還嫁不嫁人了。你還怎麽在咱秦家屯過日子了。”

    看着她媽激動的樣子秦湘忍不住笑了，她扯開她媽的胳膊說，“所以為了解決您的麻煩，不讓您為難，我今天已經在縣城租好房子了，明天一早我就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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