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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逆反(4)
唐沢裕在原地站了一會。
琴酒當然沒出事。……他能有什麽事呢?何況剛醒來的時候他就離開過,這不是什麽特殊的事。
話雖如此,他的情緒卻一下子低落下來。
不知緣由的沮喪來勢洶洶,簡直像夏季傍晚的暴雨,烏雲霎時間卷滿了半邊天。
信件還鎖在抽屜裏,先前只看到一半。因為琴酒回來,閱讀的進度被中途打斷,唐沢裕一直惦記着這件事,還想趁他不注意找機會。
可船艙就那麽大,沒有給任何小動作以容身的空間。發現這裏能一覽無餘,毫無作案時機後,這個念頭也就不了了之。
現在他一個人,當然能順利地讀完信,甚至唐沢裕樂意,不但是坐着看,他躺着看、甚至倒立着看完都可以,他只是突然沒有了當時的心情。
那種期待中隐含着歡欣的,為另一個人的離開而松了口氣、迫不及待想翻箱倒櫃探索的無拘無束,無論如何也不再有了。
唐沢裕幾乎食不知味地掃完了後面的段落。
他還是重新撬開了抽屜的鎖,卻每看兩行就要擡起頭,如果有人經過門外,那他一定是第一個發現的,可走廊裏卻只有長久的沉默。
時間似乎被拉到無限長,日光的推移都顯得那樣緩慢而難以忍受。
一片安靜中,最遙遠細微的腳步聲都能鮮明地分辨出來。唐沢裕立刻起身,将信一拍就匆匆過去,銀發的男人反手關門,略帶訝異地看向他:“醒了?”
唐沢裕:“你不要動。”
然後他扯着他的領子,仔細在裏面嗅了嗅。
——他當然什麽也聞不到,這麽長時間過去,殘存的氣息早散盡了。
琴酒安靜地垂眸下來,黑大衣帶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風塵仆仆氣,讓他不動他就在門口,墨綠的目光被擋在眼睫下,使他冷峻的面容近乎有幾分柔和。
嗓音也相應的放輕了。
“……怎麽?做噩夢了嗎?”
唐沢裕胡亂地點點頭。
是不是噩夢他不記得,夢裏的影像早散盡了,只是心情一下子特別沮喪,說不上來原因。
衣領被揪在手裏,不知所措地抓緊又松開,直到筆挺的面料歪七扭八。
他悶悶地問:“……外面有什麽啊?”
琴酒的動作霎時間頓了頓,只是他沒有注意。男人擡手梳理着他的發絲,他似乎格外偏愛于這個動作,将散落在眼前的黑發一點點撥到耳後。
話音出口的一瞬間,琴酒指尖一停,随即又如常地繼續下去。
他不動聲色地問:“想知道?”
唐沢裕點點頭又搖搖頭。
實話實說,他覺得這種心情來得實在是莫名其妙……甚至都有些矯情了,陪伴的生活是有惰性的。
由于失憶的緣故,他心安理得地放任自己沉溺在這種狀态中,切斷了一切對外聯系,卻忘了世界不止是只有他的。
就算他可以無憂無慮,什麽都不去想,但琴酒呢?
他也有要做的事,即使和自己待在一起,永遠亮着的電腦屏幕就是證明。
唐沢裕不知道怎麽說,很難描述他這種忽然回過神來的失落感,像一個一直漂浮在空中的彩虹泡泡被戳破了,下面是無底的深淵。
問話遲遲不得回答,琴酒看着他,神色帶了點不顯山露水的危險。
他的手捋過發梢,不動聲色地按在後頸,語氣卻變得更輕柔,慢條斯理,幾乎帶着點誘哄的意味道:“說。”
“想出去嗎?還是……離開?”
他瞳色很深,幾乎像不見光的墨綠沼澤,眸光足以讓任何一個見到的人望風而逃。可惜這裏并沒有外來者,狹小的船艙裏只有兩個人,被他握在掌心的獵物沉浸在低落的心情裏,沒有察覺到眼前的危險。
琴酒用指腹按下去,感到手下的皮肉在用力下微微凹陷。他視線微眯,犬齒無意識磨了磨,慢慢俯下身,向那個方向湊過去。
唐沢裕忽然說:“我覺得我什麽都不知道。”
剛一張口,他又覺得沒什麽好說的,于是牢牢地閉上嘴。這種欲言又止的姿态琴酒熟悉,那幾乎是他标志性的、鬧別扭的神色。
唐沢裕忽然不打招呼地把他的風衣拽下來,團成團塞進衣櫃,又悶悶走開,盤腿把自己砸在床上。
琴酒無奈道:“怎麽了?”
涼意從眼底褪去,銀發的男人從門邊跟過來。唐沢裕說:“我沒有事。忙你的去。”
琴酒在身旁停住:“我也是。”
“哦。”
唐沢裕埋頭看地板,過了一會又無意識卷了縷他的頭發。琴酒的餘光看他的手,先是食指拿銀發繞圈,然後又開始編辮子,一下又一下。
他又換了一種提問的句式。
“之前,你去哪了?”
“……去處理一些事。”琴酒斟酌着開口道。
他對唐沢裕的情緒變化不明就裏,于是盡可能模糊詞藻,使回答語焉不詳。想不到唐沢裕不依不饒:“什麽事?”
“和黑丨道有關嗎?逃亡、複仇,還是有人背叛?”他追問,“或者局勢不安定,必須要清洗卧底?”
唐沢裕仰臉瞪着他。琴酒的喉結滾了滾,兩人的姿勢一站一坐,這使他的目光裏帶了點居高臨下的意味。
“如果我說是,你會怕嗎?”
“這不是我怕不怕的問題!”唐沢裕忽地怒了。他猛然從床邊站起來,卻因為身高不夠,依然仰頭看他:
“問題在于,你根本什麽都不肯說!”
在他的視角看琴酒,男人的神色依舊平靜。他知道所有,也隐瞞一切,琴酒藏得太深,以至于唐沢裕很長一段時間看他都是不動聲色的。
一個人時他在門口,手按在門把上又收回,因為外面的世界對他而言是陌生的,唐沢裕不敢出去。他花了很久才理清這一深藏在潛意識裏的畏懼:如果自己完全什麽都不記得,而醒時又沒有一個人在,那他會立刻花最大的精力将環境摸得熟透。事實上,琴酒第一次離開時,唐沢裕就是這麽做的。
可偏偏現在有人陪了他一天……一天不止。
近兩天的時間裏,他已經習慣了做什麽都有人在。因為自己什麽都不記得,又因為對方已經打點好一切,就享受着這份縱容與遷就,可這是不對的。
被他遺忘的事不會因逃避而消失,只會轉移給另一個人,想到這裏唐沢裕就不願再安于現狀。
可最大的問題是他——是琴酒。
他始終在回避核心的那個問題,從開始到現在,他問他手铐為什麽不肯摘,琴酒不答,所以唐沢裕不追問,但他難道能這樣閉耳塞聽一輩子嗎?何況琴酒是第二次這麽問。
怒火将唐沢裕的頭腦沖刷得非常清醒,第一次是他主動抱上去,時間持續太久,他因尴尬而想要掙開,琴酒不放手,也俯在耳畔低低問:“怕嗎?”
問句的賓語是什麽?
他為什麽覺得我會怕,知道自己有什麽讓我畏怯的東西嗎?槍、彈藥;追殺、死亡。可他為什麽認為我會對這些卻步,憑什麽這樣揣測?
無論再怎麽修飾動機,這就是他一個人的忖度,站在自我視角的主觀臆斷!
唐沢裕看着他的臉,忽然又覺得委屈。
可他為什麽要懼怕一只拿槍的手,如果槍口向外,武器的唯一作用只會是保護他,頂到額頭上他才會考慮要不要跑。
何況信紙上的字跡那麽寫:
【……可能同居人看着兇,不過并沒有事。他不會害你,他是你的。】
他是我的。
句號讓這段話截然收止。後面并沒有加什麽,他是我的……男朋友?愛人?可信任的人?都沒有。不存在任何的名詞作為修飾語,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莫名讓人感覺到口吻中的篤定。
這是唐沢裕起先試探的底氣嗎?他不知道,但他現在的的确确失望了。
唐沢裕說着就覺得眼框發熱,喉嚨也被微微的熱流哽住。哪怕再多說一個字,已經沙啞的聲線都能将他的委屈洩露得一分都不剩,可他又不想在這時露怯。
他猛地別過臉,一下子往床上坐回去,拿被子把自己裹在裏面,只露出背對着他。
時間一下子過去很久。
他慢慢聽見身後的響動,男人蹲下來,低聲道:“我的錯。”
你哪有錯,錯在哪?
唐沢裕根本不想理他,又往被子裏拱了拱。
一陣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氣息探身過來,準确地扣住了他的手。唐沢裕想掙紮,卻根本拗不過他的力氣,右手被掰過去,一時間立刻更生氣了。
他感到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溫柔而強硬——将一個鐵圈推到指根,随後咔噠一聲。
一個一直存在的重量一輕,一截金屬落到地上。
唐沢裕過了一會才回過神。
他從被子裏蹭出來,看了看地上滾落的手铐,接着又轉向琴酒。銀發的男人垂着眼,低低地嗯了一聲。
“明天。”
他頓了頓,“處理好一些收尾後。”
右腕的手铐已經解開,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銀戒,簡潔而流暢的款式。相比訂婚戒指,正式的婚戒往往會顯得更樸素,因為生活本身就是不需要那麽多裝點的。
琴酒說:“帶你出去。”
TBC.
生氣的琴酒怎麽哄:
只要比他還生氣,他就會過來哄你了(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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