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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遙山縣
雲團像是棉花糖炸開在藍空裏。
風一吹,扯起絲絲縷縷的雲絮,一起墜落在翩跹起舞的梧桐嫩芽上。
一輛馬車緩緩駛入長琴巷子,黑駿馬悠閑的踏碎光斑,趕車的小六在明明滅滅的光影中,仰頭張望着古老的梧桐樹。
長琴巷子的梧桐樹渡過寒冬又重新煥發生機。
日光悠然而至這片林蔭長巷,地上的碎光随着翻轉的心形葉片惬意搖晃着。
小六緩緩扯着缰繩,想起關于這排梧桐樹的傳說。幾百年經歷戰火不死,高人還算出遙山縣是興龍之地。
在一定程度上,以前的預言也沒有說錯。
“籲——”
小栗兒立馬睜眼,從白微瀾懷裏起身掀開車簾,光斑落了進來,只見他圓乎乎的小臉像是瞬間綻放的花骨朵。
白微瀾圈住小栗兒要傾身彈出去的身子,“急什麽,等車挺穩。”
白微瀾說完,還捏了一把兒子的肉胳膊和軟肚皮,悄悄給宴緋雪附耳說道:
“咱們兒子像個肉雞,還是那種出生就超重,還沒有毛發的。”
宴緋雪無語白微瀾,但眼裏的笑意忍不住。
小栗兒只一心激動歸家,沒注意到身後兩人的細微笑聲,尤其是他見到放鶴從門裏奔跳了出來。
“放鶴哥哥!”小栗兒欣喜招手。
放鶴三兩步跑近,衣帶扇風腳步輕快又穩健,小六看一眼就知道這半年多放鶴肯定在勤學苦練。
白微瀾把小栗兒抱下馬車,兩個孩子就像是年糕似的抱一起蹦蹦跳跳。
宴緋雪下馬車後,只看到放鶴,剛準備問谷雨,就見到巷子後面傳來興奮的跑步聲。
回頭就見谷雨像是乳燕歸巢似的,奔宴緋雪而來。
“宴哥哥,瀾哥,你們回來啦。”谷雨揚着清脆的嗓子開心道。
宴緋雪看他臉頰跑的紅通通的,估計是在酒樓忙活,聽說他們回來了,才立即追着馬車跑回。
“長高了。”宴緋雪笑着摸摸谷雨腦袋,後者喘着氣,眼裏的靜谧瞬間雀躍閃亮。
放鶴一把抱起小栗兒,一抱沒抱動,把他臉都憋紅了。
小栗兒揣着手咯咯的笑,“放鶴哥哥你要多練功哦,不語哥哥都能單手抱動我。”
放鶴哼了聲,捏着小栗兒的胖手,也沒開口說他胖,只道,“我現在可以一打八個衙役。”
白微瀾攬着宴緋雪進門,揚聲道,“确定他們沒放水?”
他們前面三個孩子叽叽喳喳,孩子嗓音尖尖又像是扯着嗓子笑,好久沒聽見這嬉鬧聲,有些不習慣的刺耳。
白微瀾捂着宴緋雪的耳朵,但臉上都不禁露出阖家團圓的笑意。
他們一進門就碰見急走出來的娟娘和時莺。
娟娘傾身道,“終于把你們盼回來了,放鶴這孩子一聽見車轱辘聲音就跑外面看。”
上次只是短暫見面夜色還不清晰,此時娟娘上下打量白微瀾兩人,見他們氣血不錯,連連點頭。
“呀,咱們小栗兒又長高了。”娟娘摸着小栗兒腦袋道。
時莺看到後面被小六趕進來的豪豬,吓得一跳,忍不住躲娟娘身後。
龐然大物啊。
渾身黑白利刺吓人的很,尤其陽光下還閃着銀光。
偏偏這個和家豬差不多大的家夥還絲毫不怕人,大搖大擺的跟着小黃熟門熟路的走了進來。
小栗兒見時莺怕,他出聲喊了聲大板栗,那豪豬就朝他走近,仰着粉鼻子蹭小栗兒的手心。
時莺心有餘悸道,“這豪豬還挺通人性。”
小栗兒驕傲道,“大板栗可厲害了,一天能給我捉好幾條蛇。”
時莺渾身發麻,看着小栗兒艱難笑道,“還是小栗兒更厲害。”
此時荷花池正亭亭立立含苞待放,聽雨軒正适合賞荷。
娟娘和時莺閑來無事,在這裏做女紅、下棋作畫打發些時間。
但是看到小栗兒這身形,怕是衣服都要重新拆線、接布改尺寸。
白微瀾兩人這半年的動态,可把娟娘他們吓的半死。
此時娟娘聽着他們細說經過,雖然知道他們已經平安無事,但面色緊繃擔憂的厲害,随着兩人的話頭心情大起大落。
一旁三個孩子都吓哭了。
小栗兒乍然聽見,趴在宴緋雪懷裏嚎啕大哭。
雖然兩人略過了牢獄裏的驚惶、肮髒以及那些接二連三找上門的惡人,只是挑着重要的事情講。但還是讓三個孩子心疼難受的眼淚不止。
此時孩子們的眼淚是最好的調劑和發洩。
娟娘和時莺兩個大人的情緒也像跟着孩子們決堤的淚水傾瀉,後怕的眼裏只剩下雨過天晴的慶幸。
他們幾個人,一個個掏出巾帕給三個孩子擦眼淚,小栗兒還哭得鼻涕都出來了。
放鶴更是眼睛紅的像小兔子,可又不知道誰尋仇,只兇狠挺肩道,“今後誰要敢欺負你們,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他胸口起伏咬牙切齒說着,可話音一落,紅鼻頭吹出了一個鼻涕泡。
哭聲靜止。
衆人齊齊看向那突兀搶戲的鼻涕泡。
“噗~”白微瀾笑出聲了。
放鶴頓時兇橫不在,一臉紅的想鑽地。
小栗兒立即鼓掌道,“哇!放鶴哥哥好厲害,鼻子會吹泡泡!”
可他本人還抽抽噎噎,忍不住冒哭嗝奶音。
谷雨眼淚汪汪的,看着放鶴和小栗兒也忍不住笑了。
谷雨哽咽又笑道,“小栗兒捧場越來越厲害了。”
四個大人紛紛笑出聲,孩子們的心情來的快去的快,很快破涕為笑了。
時莺道,“你們這趟進京不僅有驚無險,還收獲頗豐,白微瀾都一躍混成高官了。”
三個哭花臉的孩子齊聲嗯嗯點頭,眼裏滿是崇拜和興奮。
娟娘眼裏的笑意也遮掩不住,眼尾藏着寬慰又含一點擔憂。
“你們今後在京裏也揚眉吐氣了。”
五年前,白微瀾被迫沖喜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京城裏也知曉宴緋雪的身份。
要是白微瀾只是一個富商身份返京,怕是阻擋不住閑言碎語貶低宴緋雪的出身。
更加不可能對抗宴緋雪那死人爹和白微瀾的舅舅家。
更別說,京城那些纨绔子弟動辄就搶強民女。宴緋雪容貌令人過目不忘,要是沒有官身護着,兩人在京城也難立住腳。
但是現在,白微瀾當這麽大的官,旁人巴結都來不及,誰還敢攻讦宴緋雪的出身。
但樹大招風,宴緋雪的出身肯定會遭人非議,還可能成為政敵攻擊白微瀾的點。
娟娘想到這裏,眼裏不禁藏着一絲憂意,但轉而想到,白微瀾狡猾如狐貍又黏宴緋雪,他一定會護住宴緋雪的。
娟娘的細微神情逃脫不了宴緋雪的視線,宴緋雪笑道,“瀾哥和新帝是雙生子。”
薄紗飄卷而起,鈎簾清清脆脆的晃蕩。
春風吹鑽進軒內,把宴緋雪這不高不低的聲音又吹散了出去。
一屋子裏的人除了宴緋雪二人,其餘人都怔愣住了。
白日做夢吧?
放鶴甚至歪頭抱着谷雨的手腕咬了一口。
谷雨點頭,“疼。”
放鶴眉眼一展,激動道,“真的啊!”
白微瀾捂住耳朵,又把自己身世講了一遍。
幾人面面相觑。
還是沒回神。
幾人齊齊盯着白微瀾,他說的話都聽得懂,但像是串珠散做一盤,有些難以捕捉更加難以置信。
唯獨小栗兒揚起大大的笑臉道,“真好!我就說叔叔和父親很像!這樣我們就不怕那個周家拆散我們一家了!”
白微瀾底氣十足道,“怕什麽,現在都被你爺爺關在大牢裏。”
“咱也是有爹的人。”
宴緋雪笑道,“大伯和爺爺都盼着你們回去。”
放鶴手舞足蹈嘴裏開心嚷嚷回京回京,谷雨則是有些拘謹。
王府是什麽樣子會過什麽生活。
聽說王府都是規矩森嚴十分講究規矩禮儀。
谷雨不安的抓着宴緋雪胳膊,而娟娘也擔心奕王對宴緋雪的看法。
宴緋雪道,“沒事,在王府和在這裏沒什麽區別。”
白微瀾對娟娘道,“可不是,我爹對我媳婦兒比對我還好。”
娟娘放心笑了,而後神情收斂道,“那宴德席什麽下場?”
孩子們聽着這個陌生的名字,但這個熟悉的姓氏顯然和宴緋雪有關。
尤其放鶴和谷雨兩人現在和雲林成了朋友,追問了很多關于宴緋雪在樓裏的生活。
知道宴緋雪以前受苦受欺負,心裏都對宴緋雪那爹恨之入骨。
宴緋雪道,“被趙書蘊推火海裏死了。”
“好!”
“他當年故意巴結侯府,現在也活該得到報應!死于那女人之手,他當年抛棄你娘的時候可曾想到過。”
娟娘語氣憤恨又痛快。
她心裏大仇得報,多年恨意化為淚水,擡頭望袅袅娉娉的荷花,只覺得天高雲淡。
歷經風雨的眼底終于松快,了卻心頭多年的郁結。
孩子們都聽得雲裏霧裏,但是不妨礙他們知道仇人死了,他們大人的報仇了。
一個個嚴肅板着臉,都依偎在宴緋雪身邊不說話。
白微瀾抿着茶水看了眼,真是像鳳凰孵了三個怒氣雞崽。
白微瀾沒忍住笑了下,而後專心聽媳婦兒說話。
宴緋雪道,“還有一件事,其實花娘當年投靠趙書蘊是為了在暗處幫助我們,花娘後面還收集到侯府侵吞軍饷……”
花娘不僅僅查到這個,和她往來過的官員她都偷偷記有賬本。不說全摸清底細,但是憑借每個人的蛛絲馬跡,足以款中窺豹了解這朝局黨派。
娟娘的賬本,在一定程度上也協助了顧凜柏登基後肅清百官。
可是花娘現在沉疴病骨,整個人有消隕的征兆。
杜娘聽完眼淚不止,手指捏的發白指腹充血,婆娑的淚眼裏隐約浮現當年那個冷倔又果決的面龐。
花娘是她們三人中最嬌小的,她豔若桃李卻面若冰霜,喜歡粘着她和杜娘。
樓裏勾心鬥角争風吃醋,但她們三人永遠都是相互遮風擋雨,親如姐妹。
可最後竟然在杜娘死後,投靠了趙書蘊。
她那時候沒少辱罵譏諷。
說她冷漠自私自利。
說後悔救了人。
說她像是冷血的斑花毒蛇,竟然為了利益背叛了她們。
當年帶着憤怒恨意紮向花娘的利刺,時隔多年,它沾染着痛悔全部刺入娟娘心口。
心底猛然爆發的悔恨和揪痛讓她幾乎窒息。
一并讓襲卷娟娘心底的,還有花娘這些年遭受的苦怨和折磨,情緒太過濃烈,娟娘嘴裏都泛着苦澀的滋味。
娟娘低頭哭得泣不成聲,時莺拍着她的肩膀,出聲安慰道,“晏晏說蘇大夫他們已經趕去京城了,蘇大夫醫術了得,花娘一定沒事的。”
娟娘像是被猛然爆發的激烈情緒沖撞的搖搖欲墜,她緊緊抓着時莺的胳膊道,“我們這就去京城。”
時莺點頭。
宴緋雪心裏也不好受,他道,“花娘身體雖然病弱,但王府都是請禦醫也是用最好的藥材,她一定會沒事的。”
娟娘聽後放心了些,心亂如麻惶惶不定的心緒終于穩定下來。
她擦着眼淚道,“幸好幸好,老天帶我們不薄啊。”
雖然坎坷磨難半生,但她們最終沒有辜負彼此,她們永遠都是當年的好姐妹。
“娟姨喝水。”
娟娘淚眼擡頭,只見胖乎乎的手端着茶水遞過來,她眼淚擦幹,只見小栗兒擰着眉頭,濕漉漉的圓眼滿是關切。
“你這個小機靈鬼,真是和你爹爹一樣有眼力勁兒。”
娟娘嗓子哭得有些幹澀,此時正好喝茶水潤潤喉嚨。
放鶴和谷雨兩人都起身給娟娘捶肩捏腿,娟娘淚意未幹,眼裏又笑起來了。
谷雨帶着濃濃的鼻音道,“娟娘我們今後都會過好日子,沒人敢欺負宴哥哥和你們了。”
放鶴一臉認真嚴肅道,“我長大後要當捕快抓捕惡人!”
娟娘喝完茶水聽着孩子們的言語,看向宴緋雪兩人道,“你們出事那會兒,這兩孩子真是一夜長大。”
“兩人跟着周煥把錢莊賬本都理的很清晰,谷雨現在還跟着趙掌櫃學習算酒樓的賬本。兩個人都誇谷雨反應靈敏對銀錢數目很敏銳。”
娟娘見放鶴一直目光期待望着着她,她笑道,“放鶴嘛,那段時間也很用功刻苦,幫着做不少事情,只是聽見你們沒事還得高官後,他就又縮回去了。”
放鶴委屈巴巴的,捏着娟娘的肩膀道,“才不是,我不想算賬太枯燥了,我想練武當捕快。”
時莺道,“大歷朝沒有哥兒當捕快的先例吧。”
放鶴一頓,祈求似的看向白微瀾,白微瀾道,“又不是什麽難事,只要你能通過考核,進大理寺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在說,哥兒憑什麽不能當官入仕,女人也不比男人差。”
白微瀾攬着宴緋雪肩膀,一臉自豪道,“我媳婦兒不僅容貌少有,就連頭腦手段都是出挑的,像這樣的哥兒要是因為身份拘泥淹沒在後宅,這才是朝廷的損失。”
時莺好笑道,“白微瀾真是三句話離不得他媳婦兒。”
白微瀾理直氣壯道,“當然,沒他我活不了。”
衆人都哄堂大笑。
光影似被晃碎,落在宴緋雪恬淡的眼裏。
白微瀾看着宴緋雪埋怨道,“晏晏怎麽不笑。”
宴緋雪淡然無波的心間,早已泛起漣漪觸動心頭。
可他卻笑不出來。
旁人只當說笑,他卻知道是真的。
那日在火房裏,白微瀾像個困獸,絕境中失控暴躁。
發瘋問他要如何抉擇——如果白微瀾真的被判死刑,他該如何做。
他知道白微瀾想要的結果。
白微瀾的情誼永遠都是轟轟烈烈炙熱燃燒着。
而他,羨慕卻不能。
荷風吹起宴緋雪腰間的青絲,對面孩子和大人已經聊到下一個話頭,歡聲笑語說着晚上吃什麽慶祝團圓。
他放空腦袋想了下,要是這樣的場景沒有白微瀾是什麽樣子。
一瞬間,歡聲笑語如潮而退,空落落的心底又冒出密密麻麻無名揪心的痛。
宴緋雪閉眼,腦袋靠在白微瀾肩膀上,聞到熱烈安心的氣息後,他心底又重新漲潮了。
他輕聲道,“沒有你,我也活不了。”
“但我會努力活着,把我們兒子養大。”
如果白微瀾死了,那麽他不在有自己的靈魂。
他身軀殼子還在,但心裏塞滿了關于白微瀾的一切。
餘生也只會與這些記憶活着。
“這就是我的答案。”
宴緋雪的話輕輕柔柔随着風落進白微瀾的耳裏,又像化做一縷輕羽堵塞了白微瀾的耳朵,隔絕了周圍孩子嬉鬧的天倫之樂,耳朵裏嗡嗡一片。
那縷輕羽一下下的撓着他的心尖,一點酥麻随着蕩漾的漣漪襲卷四骸,而他身體卻定定不能動彈。
白微瀾眼眸側向宴緋雪,只見他趴在自己肩頭惬意的眯着眼,柔光落在他鼻尖,唇角揚着舒緩又靜谧的眷念。
白微瀾喉結滑動,視線落在他唇角,想嘗嘗宴緋雪此刻內心的滋味。
但白微瀾最終只是擡手,輕輕捏了捏宴緋雪的鼻尖,又愛不釋手似的摩挲着宴緋雪手腕的那抹柔白。
低沉的嗓音含着無限的寵溺,“知道了,我的寶貝。”
“咦~”
“啊~”
“哦~”
“啧~”
“嘔~”
不待宴緋雪擡眸看白微瀾,起哄在對面紮堆響起。
柔情蜜意的氣氛被不識趣破壞,白微瀾非常不高興。
他兇道,“你們吊喪啊。”
宴緋雪看了他們一眼,再看一臉不高興像是被搶了糖的白微瀾,他笑笑,當即捧着白微瀾的臉,拂袖遮掩親了上去。
白微瀾驚訝的睜大黑眸,藕粉色袖口晃動遮住他視線,那盈盈笑意逼近,清甜的氣息卷入他的唇角。
可沒等他做出反應,甜味一觸即分,宴緋雪已經回身坐好了。
可惡。
什麽叫做機遇稍縱即逝啊。
宴緋雪看着白微瀾滿眼委屈和不滿的望着他,宴緋雪擡手摸摸他腦袋。
給大狗順毛。
宴緋雪心裏也被濃情沖刷着心尖,漪瀾蕩漾又脹滿整個胸口。
他将如潮水襲來又無法宣洩的愛意,全傾注在手心裏,帶着愛撫慢慢的摸着白微瀾的腦袋和後背青絲。
“咳咳。”
娟娘看着兩人情意綿綿旁若無人的樣子,忍不住出聲提醒,孩子們都還在呢。
不過轉頭一看,孩子們一個個都低頭玩起了翻花繩。
真是,動作熟練的讓娟娘心疼。
娟娘目光譴責看向宴緋雪兩人,宴緋雪眨眨眼道,“瀾哥說這沒什麽不好。”
白微瀾挨着媳婦兒坐近了些,團蒲幾乎重合,他整個身子都傾向宴緋雪,看着恨不得粘着不分開。
白微瀾立馬道,“對,今後孩子們可別被男人三瓜兩棗甜言蜜語給騙了去。”
放鶴嚷嚷道,“我才不要男人,我有劍就好了。我可是要抓捕惡人的捕快。”
白微瀾道,“你小子,去年還在說當镖師來着。”
放鶴哼哼不解釋。
谷雨道,“因為今年年初的時候,劉池禮暗地派人來盛雪樓搗亂,最後被捕快全部捉拿住了。”
遙山縣往來外地商戶很多,有些人都是慕名前來吃盛雪樓的招牌菜。尤其是點以前招待顧凜柏的三十二道菜。
中間就有混在客人裏找茬的,覺得盛雪樓老東家都入獄了,于是領着劉池禮的意思來找麻煩。
最後來鏡明審出背後主謀是劉池禮,不等來鏡明向巡察衙門彈劾上司,劉池禮就大搖大擺的視察遙山縣庶務來了。
那時候白微瀾兩人出事,顧凜柏出獄的消息也沒傳到遙山縣,劉池禮一點都沒懼意。
不過劉池禮到底沒奈何得了來鏡明。
衙門裏的捕快都是精兵幹将,周圍百姓都很兇悍。
一張張充斥着憤怒的臉,诘問劉池禮為什麽把流民趕至他們縣裏,為什麽又跑來欺負他們縣令。
民情兇憤。
劉池禮灰溜溜踹一肚子火回去了。
沒等彈劾來鏡明扇動民心聚衆鬧事不敬上司,劉池禮就被朝廷派來的欽差抓捕了。
遙山縣的百姓歡欣鼓舞,終于說老天爺開眼了,壞人終于遭報應了。
而放鶴就是看到來鏡明帶着捕快給盛雪樓撐腰,看到捕快捉拿鬧事找茬的惡人,他內心暢快極了,便決定要做捕快。
放鶴也對來鏡明心裏沒了芥蒂,甚至覺得他懲惡除奸的樣子還挺威嚴。
後面也悄悄給雲林說,來鏡明好像也沒有他說的那麽糟糕。
宴緋雪聽完,出聲道,“這些日子着實辛苦,也讓你們擔心了。今後咱們去京城生活,保證沒人敢欺負你們了。”
宴緋雪他們帶回來的十車禮品,娟娘帶着兩個孩子都送給相關的親友了。
過兩天,宴緋雪兩人會親自設宴感謝他們在困難時的守望相助。
幾人說着話,就聽見一個清脆激動的聲音從外院一直喊到內院,然後像是激動的沒了方向,無頭蒼蠅亂飛的找來了。
“宴哥哥,你們回來啦。”
雲林一路跑來,見內院沒人,轉而一掃聽雨軒,只見四周紗簾卷起,軒屋裏風聲緩和,笑意滿屋。
他飛快跑了幾步,快跑進的時候見一屋子人齊齊朝他看來,頓時腳步急剎在原地。
軒屋的影子被他踩了一腳,他更加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往後縮了下。
放鶴開口道,“杵在哪裏幹什麽,你這一年不是跑的熟門熟路的?”
小栗兒也聽谷雨說了這一年來雲林的改變,知道他爹爹已經原諒了雲林,此時也沒怒氣沖沖。
只是一瞬不瞬的望着雲林。
雲林慢慢跨進軒屋影子裏,下意識朝宴緋雪看去。
但剛擡起眼皮,眼珠子又不自主拐了個方向。他低頭無主,不巧撞上了小栗兒黑溜溜又冷漠的視線。
雲林讪讪,朝小栗兒打招呼,“小栗兒長的越來越白白胖胖了。”
小栗兒蹙眉沒理他,趴在娟娘的膝蓋上望着宴緋雪,又看了眼白微瀾,最後又扭頭埋在娟娘懷裏。
大有眼不見心不煩的樣子。
不怪小栗兒這般反應。
他的記憶裏雲林還是無比讨厭的。
他不理解宴緋雪為什麽要原諒雲林。
此時看到放鶴和谷雨都很熟悉,他像是被哥哥們抛棄,孤零零的望着他們三人有說有笑的。
娟娘摸着小栗兒腦袋,看着雲林僵硬的站在簾子外,放鶴拉他他也不進來。
都說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改錯的人需要勇氣,原諒的人需要胸襟和閱歷。
當年那個弱小無助的宴緋雪已經躍過千山萬水,懂得衆生萬象,能游刃有餘駕馭起伏的波瀾,并緩緩撫平他身邊的褶皺,歷經波折初心不改。
小聲安慰道,“雲林也不容易,他能迷途知返走上正途,都是你爹爹的引導。”
小栗兒悶悶不樂的哦了聲。
“爹爹好棒,爹爹是最厲害的。”小栗兒甕聲甕氣道。
小栗兒扭頭偷偷透過娟娘的胳膊縫隙看雲林,只見他臉色惶惶不安,手指窘迫的揪着袖口。
小栗兒又擡頭看他爹爹,只見宴緋雪一直看着他,像是等着他來做決定似的。
小栗兒抓了抓額頭,從娟娘懷裏起身,朝雲林走去。
胖乎乎矮矮一個孩子,影子氣勢竟然壓迫的雲林險些下意識後退。
雲林太緊張敏感了。
像個受驚的兔子,此時看到從洞穴裏爬出來一個幼獸都要一蹦三跳。
小栗兒看着雲林,擰着眉頭嚴肅道,“你要給我爹爹道歉。”
“嗯嗯,我會的。”雲林急忙道。
“還要寫認錯書!”
“還要寫保證書!”
“還要把道德經抄寫一百遍!”
雲林連連點頭,最後一下不解擡頭,“為什麽要抄道德經啊?”
小栗兒諱莫如深的看了他一眼,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搖了搖頭。
一旁宴緋雪和白微瀾面面相視。
他們的兒子在暗罵雲林缺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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