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商機
河岸上,亭臺樓榭連綿相接,飛檐畫角下憑欄紅袖招。
街下逐漸燈火璀璨人聲鼎沸,攤販前的叫賣吆喝聲在絲竹管弦中此起彼伏。
唯有獨酌樓靜的格格不入。
娟娘手裏拿着玉骨鳥雀酒壺望着熱鬧的河面,仰頭慢慢喝了一口。
一旁時莺把玩着手裏的酒杯,兩人憑欄俯視着游船華麗的喧鬧。
時莺看着比往年異常擁擠熱鬧的河岸,目光放在燦若燈蓮的畫舫上。
“聽說今年畫舫會發光,也沒見它發光啊,倒是吸引了好多百姓出來看熱鬧。”
“真是些有錢沒地方花的冤大頭。”
從河邊吹來一陣冷風,夾着刺鼻的油漆味兒,娟娘那巾帕捂着鼻尖道:
“不過是商人搞的噱頭,騙騙獵奇的百姓罷了。人越多,他們就越賺錢。”
“至于夜光油漆,大晚上的河面燈火通明,誰還能發現你是不是夜光漆?”
“啊,這樣說是商家合夥起來搞的一場噱頭騙局?”
“對啊,你聞聞這劣質的油漆味兒,刺鼻的很,要不了幾個本錢卻能吸引更多游人。”
“點子是好啊,但是,這風可不給面子。把油漆味都吹來了。”
兩人碰了個杯,慵懶惬意的目光流轉在街下熱鬧的攤販上。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娟娘把酒壺放桌上,“走,咱們也瞧瞧晏晏的生意如何。”
時莺早有此意,但是之前娟娘一直很避諱出現在宴緋雪孩子們面前,他便沒提這件事。
得知要過去,他立馬想沖下樓,雪色的狐裘下滑半裸出白皙的肩頭,看得娟娘擡手扶額。
“咱們得打扮的像個正常人。”
時莺低頭看看自己胸口,上面還殘留着暧昧痕跡,娟娘那身紗绡裹着的腰身也有點晃眼。
不一會兒,衣着翩跹的人流長街中彙入兩個突兀的身影。
一身土藍色粗布的時莺看看娟娘,“這妝面,保證沒人認識你是獨酌樓的老板。”
一身朱紅棉襖,頭還圍着土黃布的娟娘看着時莺,“你也不遑多讓,沒了晏晏給你設計的妝面,旁人還以為我販賣娈童呢。”
兩人鬥嘴為樂子,一路忍着河面吹來的油漆味,從街頭擠到街尾。最後迷惘地停在了人流中。
“我老眼昏花了,你說說他們在哪個攤位?”
“我最近熬夜接客多了,眼睛也不模糊,要不,我們再去順一便?”
這些攤位歸河幫,都編有序號,還收取管理費用。
等兩人數着攤位序號又走到頭,還是沒看到宴緋雪的攤子。
不會是沒拿到攤位吧。
白微瀾那小子,當時成竹在胸一副自有安排的樣子,真是信了男人的嘴!
早該如此,就該聯系下河幫的老熟人,留一個攤子給晏晏備着。
“哎,你們別在這裏擠啦,河對岸也擺攤子,還第二件半價!”
“半價?!”
“有這麽好的事情?”
“信不信由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河對面還沒這裏刺鼻,那邊沒風吹,這油漆味聞多了頭暈,對岸就沒有味道!”
放鶴在人群中嚷嚷完後,又尋找目标客人。
見人群中站着沒動的兩人,看着好像和這繁華的鬧市格格不入,有一種無所安放的拘束。
城裏人一般都衣着講究他不敢強拉,但是這兩人看着就親切啊。
一看就是村裏的嬸嬸小哥兒。
放鶴一手拉着娟娘,一手拉着時莺,嘴皮子溜溜的說一堆。什麽物美價廉款式新穎啊,不看會血虧啊。
他見兩人一直捂着鼻子,“真的,河對岸沒這油漆味。風從那邊吹來的,一點氣味都沒有!”
只是停在原地思索宴緋雪到底來沒來的兩人,看着被拉住的手腕,又擡頭看着極力推銷的小哥兒,一臉疑惑。
算了,看看也上不了當,順便看看宴緋雪是不是也在對面。
兩人相視一眼,決定從這個孩子口裏套套話。
時莺問道:“真的第二件半價?”
“你去了就知道真假啦。”
娟娘問:“商人還有做賠本生意的?薄利多銷也不至于搞血虧吧。”
“你管他虧不虧呢,只要你們花出去的錢物超所值就好啦。”
放鶴鼻子動了動,“哥哥,你身上好香啊。”
時莺立即覺得這個陌生孩子聰明可愛,這香味可是他剛剛調出來掩蓋油漆味的,真的識貨。
娟娘看着時莺這麽簡單就被拐走了話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放鶴拉着兩人慢慢過橋,他們身後突然湧來好些路人,頗有種争前恐後的急迫。
“快點,第二件半價,去慢就沒了。”
“我表妹剛剛專程過來給我說的。”
“她還說這邊逛着胸悶頭暈,那邊就沒事兒。”
娟娘看着那提着裙擺跑的女子,感嘆商家找的托兒真敬業。
放鶴驕傲挺胸,“不是哦,他們是慕名而去的。”
不僅是商家,就連街頭和街尾人流少的幾個攤戶,都開始收拾,三五人直接擡着攤子朝橋上走。
放鶴看到開始有些着急,這些人真的會占便宜!
明明是他家先吸引過去的客人!
放鶴很生氣,氣沖沖拖着娟娘和時莺的手往前面沖。
娟娘皺眉不悅,剛準備甩手,就被時莺止住了,他笑嘻嘻道,“小孩子嘛,別一般見識。”
娟娘不悅,“你倒是懂孩子何苦為難孩子。”
得了,嬰兒臉是他時莺的錯嗎?
不一會兒,放鶴橫沖直撞差點把別的商戶絆倒,他也不管。直接跑到很多人圍着的攤子面前,跳起腳對宴緋雪喊:
“燕哥哥,我又拉到兩個客人!”
宴緋雪正把一枚玉雕花蕾簪子,遞給小姐模樣打扮的少女。
那少女見他聞聲擡頭,視線越過她臉上,頓時紅通通的也不敢看人,接着簪子就走了。
宴緋雪朝放鶴淡淡點頭,而後便低頭準備接待下一位客人。
不過,他目光一頓,又看了回去,目光定在被放鶴強拉住的,兩位村婦打扮的人身上。
對方也很是驚詫。
可不是巧了。
宴緋雪嘴角極細的揚了揚,這細微神情落在白微瀾餘光中格外不同尋常。
白微瀾一邊回答客人價格,一邊尋着視線看去,一切尋常啊。
放鶴擠到攤子後,心中憤慨無法言說。兩個大人都在忙,谷雨和小栗兒在收錢。
他又急又不敢打擾,只得抓着取貨的大伯母嚷嚷。
“那些人好過分,咱們好不容易把人吸引過來,他們就占現成的便宜!”
大伯母忙着把貨物分類擺放,方便白微瀾及時補充攤子上賣空的小首飾。
大伯母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幫到很多忙的,哪知道來了之後,才發現毫無用武之地。
這些人買東西都不講價,還覺得二十五文一只的石骨簪子很便宜。
二十五文要買一背簍白菜,還是和對方來回講價嘴巴都說幹了才成交。
大伯母也理解不了他們年輕人的想法,其他家價格都漲翻倍了,說小白的價格和平時一樣,很公道。
在元宵這天花錢買到的東西沒漲價,就感覺自己賺到了?
元宵又不是第一天出現的,怎麽不提前買好,在這天帶出來?
非要湊人多,見人都買自己也買嗎。
這不是花冤枉錢嗎。
大伯母正木着臉毫無表情的想着,就聽放鶴說河對岸的攤子也跑過來搶他們客人。
她立馬把疑惑不解抛之腦後,開始着急這可怎麽辦。
“這些人真是眼尖兒的厲害,慣會搶生意!”大伯母憑借多年賣菜經驗判斷道。
這邊河攤子那麽長又不可能被他們一家占據。
要不她也在旁邊支個攤子,或多或少也占了個地方。
白微瀾道,“大伯母不用擔心,這在預料之中,而且後面貨物離不開人整理。”
“咱們這位置就在橋頭旁,人少不了的。”
大伯母擡頭,看着從橋對面過來的客人大半是沖他們攤子來的,親眼盯着游人過來了,她這才放心。
小白還真是攤子選的好,客人下了橋頭第一眼就能看到他們的。
不過大伯母放心太早了,就聽一個看了眼的游人挑剔道,“半價啊,是不是品質不好,便宜沒好貨。”
大伯母不知道這些小首飾好不好,但是見宴緋雪笑着安撫她,她也定了心神。
果然那挑剔的游人最終對比三家後選定了他們。
那人買完後,還對下橋猶豫看左右哪家攤子的游人,指了他們家。
攤子前圍上了好些人,隔岸位置偏僻的攤戶和好奇這邊熱鬧的游人紛紛湧上了橋頭,從對岸過來了。
“哎,他們怎麽都去河對岸了,花船可是在咱們這邊,去那邊能看清楚花魁嗎?”
“幾位公子還不知道吧,河對岸下橋頭那家貨物通通第二件半價。”
一位路人解答了幾位衣着華麗公子的疑問,但同時又覺得自己多了一嘴,這些公子哪會在乎銀兩。
李潤竹對那人笑道,“謝謝,我們這就去看看。”
那路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好嘞。”
李潤竹一行三人,一個個拿着扇面遮住口鼻。一個是他做絲綢生意的表弟季仲風,一個是米鋪商號家的老幺林長水。
李潤竹還沒回府裏,不知道管家背後做的事情,此時還想看看白微瀾攤子賣的情況。
季仲風道,“也不知道白兄在哪兒擺攤。”
“這人也是奇人,京城首富之子,自己折騰完敗光家業後,跑來這個小地方重新擺攤做起。”
自從得知白微瀾真名後,他們順藤摸瓜,毫不費力的就打聽到了白微瀾的過往。
畢竟這麽轟轟烈烈大張旗鼓敗光家産,把老子氣到癱瘓在床,還斷絕關系的人,不得不說是一大奇人。
“逛了一圈都沒找到人,還想着首富之子的經商之道是不是異于常人呢。”
一旁林長水也道,“一半人都跑過去了,這裏倒是不擠了。要不咱們也過去瞅瞅新鮮,看怎麽個半價法?”
季仲風道,“那不得白辛苦了?折騰勞累許久還賺不了幾個錢。”
“我還沒看到花魁,等咱們看到花魁游過咱們這裏,再過去?”
林長水剛準備點頭,就聽見身邊幾個少女和哥兒叽叽喳喳很是興奮。
“聽我堂姐說對面橋頭下的哥兒比今年花魁都漂亮。”
“是嗎?不會是商戶噱頭吧?就像說什麽夜光漆一樣,吸引我們過去看。”
“哎,我堂姐那人你不知道嗎,較真的很,自诩自己容貌第一,從沒服氣過誰。
她說那哥兒的時候,眼裏已經犯癡色了。”
“她那臉蛋紅撲撲的,說真的美到讓人接近都不好意思的地步。”
林長水和季仲風聽得十分好奇。
季仲風道,“我到好奇這哥兒有多絕色,能讓趙府那心高氣傲的小姐,犯花癡。”
後面三個字咬的格外清晰,聽着興致勃勃。
林長水慣來是個沒主見的,他道,“不瞞你說,我也好奇。
這白兄沒在,要是他在的話,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近美色把持得住。”
兩人說着抓住沉思中的李潤竹就走。
一旁李潤竹思索良久,等回神的時候,已經站在橋中間了。
“不,第二件半價不是真的半價。”
“這怎麽說?”兩個纨绔腦子都是吃喝玩樂,這種數術相關的,聽着腦子就暈圈。
李潤竹看着絡繹不絕走上橋的攤販和客人,他微微靠邊站了會兒。
他虛虛看着河面上點面成片的畫舫道:
“第二件半價為噱頭賣點,給人一種第二件五折的直覺誘惑印象,但其實稍稍思考一番,就知道實際折扣價只有七五折。”
林長水一聽,驚詫道,“這是稍稍思考一番就能知道?我看李兄沉思了一路诶。”
李潤竹咳嗽一聲,習慣了他這樣的腦子和嘴巴,自顧自道;
“這才是真正的薄利多銷的方法,他這樣賺的,不會比那些翻倍價格賺的少。”
“這腦子倒是靈活,能想出這麽個點子。”
李潤竹說完,正巧一旁攤販聽了個一清二楚。
那攤販眼珠子滴溜溜轉,見李潤竹模樣像是個讀書的少爺公子,篤定他說的是對的。
于是他一琢磨,下了橋頭,有樣學樣,第二件半價了。
有這個商販開頭,其他商販都有樣學樣。雖然摸不準其中門道,但是看別人賣的眼紅,很難不跟風動心。
李潤竹一下橋頭,就看到很多家攤主跟風吆喝半價。
橋頭處一個小哥兒站在石獅子身上。他雙手卷筒扯着嗓子喊,他們這裏才是最物美價廉的第二件半價。
但是他們家前面擠的人太多了,很多客人聽見別家也是半價,都扭頭去看旁人的了。
李潤竹看着放鶴抓頭怒意發狂,鳳眼都氣鼓鼓的,他又跳下石獅子,朝攤位跑去了。
之所為跑,是因為他們攤位前,基本沒人了。
放鶴正給白微瀾抱怨,就聽見身後一聲嘆服,“原來是白兄出的新奇點子。難怪難怪。”
放鶴:可是你洩露了商機!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