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5)
塔納托斯喉嚨輕輕地滑動了一下。
他身後是爆炸的火焰,懷裏是身體滾燙,緊緊地依附着他的人類青年。
是他渴望的人。
旁邊的報警聲和尖叫聲都被塔納托斯屏蔽,他抱着桑伊消失在原地。
沒有人發現,穿着黑色鬥篷的男人來了又消失。
塔納托斯抱着桑伊進了浴室。
懷裏的人似乎是難受極了,塔納托斯放水的姿勢也格外地艱難。
他按着桑伊不安分的手低聲說,“等等,馬上就好了。”
桑伊的眼淚也蹭在塔納托斯的鬥篷上,他聲音沙啞着,“幫幫我。”
“很快。”
水終于放好了。
塔納托斯把桑伊放到水裏。
冰冷的水,滾燙的身體。
桑伊在水裏撲騰了兩聲沒有抓到人,委屈地扶着浴缸哭了起來。
塔納托斯摸了摸桑伊的臉說,“你現在腦子不清醒,如果我真的和你做了,等你恢複過來肯定會讨厭我的,畢竟我知道我是你害怕的死神。”
他說的這樣義正辭嚴,一雙眼卻漆黑深沉。
他只給自己一次這樣的機會。
如果……
如果桑伊他……
“不讨厭的。”桑伊終于捕捉到關鍵詞,他擡起哭得泛紅的雙眼,“不讨厭。”
塔納托斯的喉結重重地滑動了一下。
“不讨厭我嗎?即便我是死神。”
“不……”
桑伊抓住了那只伸過來的冰冷的手。
他主動投入了死神的懷抱。
“我……好難受。”他重複着。
死神的衣服都被懷裏的青年打濕,他渾然不覺一般摸着青年的臉。
他的手比水冰冷,桑伊的臉蹭着他的手,被燒得迷糊的腦子仿佛都清明了一瞬。
“塔納托斯。”
塔納托斯靜靜地看着桑伊,他想,這個時候的桑伊真是漂亮得過分。
但是始作俑者還是該死。
給桑伊下藥,試圖對桑伊下手……
得不到回應的桑伊被那團火燒得頭腦空白,除了哭和去蹭抱着他的人似乎也不知道要做些別的什麽了。
“我在。”
死神的聲音沙啞低沉,“你确定,要我幫你嗎?”
“你幫我。”
灼熱的呼吸也急切地湊了上來。
“幫幫我……”他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死神答應了他懷裏那個青年的祈求。
他說,“不要後悔。”
他當然拒絕不了這樣的桑伊,更何況從頭到尾,他都沒準備拒絕。
他只是給桑伊一個機會而已。
現在桑伊把機會送給了他,無論如何,他都會把這個機會抓住,并且再也不讓桑伊後悔和離開。
幹枯的旅人在荒漠中沒有任何的水源,水杯中最後一點水也被他喝光了。
他終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
他迫不及待地撲上去把能止渴的東西緊緊地抓住,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一般。
“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他聽見這個聲音問着。
好難受,能不能不要問這些沒用的問題了?
“那麽,你知道我是誰嗎?”那個聲音又問道。
是誰?
還能是誰?
他從混沌的腦子裏翻出那個名字,“塔納托斯……”
他又哭了起來。
他說,“塔納托斯。”
幫幫我。
冰冷的手,滾燙的身體。
接觸的時候能引起一陣陣的連鎖反應。
他擡起臉。
饑渴的旅人尋找着适合他的水源。
塔納托斯的聲音沉沉地,“那麽,我要開始了。”
那股熱源越來越近了。
桑伊抓緊了冰冷的軀體,他失神地想,似乎……越來越不像死神的軀體了,不像冰冷的死神。
在沉浮中,理智又一次離他而去。
危險冷酷的野獸一下又一下地啃噬着他的身體,漫不經心地,又充滿食欲地,他被野獸的爪子按着無法動彈。
外面雷聲陣陣,雷電交加間,他只看見了野獸漆黑的眼,裏面燃燒着熊熊大火,像是要把一切焚燒殆盡,又像是要把它爪下的獵物吞吃入腹。
看起來有些可怕卻又莫名地叫人激動起來。
他暈暈乎乎地,腦子裏真的什麽也沒有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桑伊連手指頭都是疼的。
他蓋了一層薄薄的被子,勉強地将他蓋住。
窗外的一縷陽光折射進來。
桑伊伸出手遮了遮眼睛,他的腦子依舊有些恍惚,還沒有徹底從昨天晚上的事情裏回過神來。
昨天晚上……
到底是怎麽發展成了最後那樣的。
應該說不愧是神祇嗎?精力足夠旺盛,甚至桑伊想起來就覺得有些害怕。
被按着親,像是被禁锢一般,根本無法動彈。
桑伊閉了閉眼,他勉強把桌邊的電腦取到,然後打開。
輸入搜索……
希臘神話塔納托斯。
“如果想了解我的話,可以直接問我。”
桑伊手一抖。
他現在聽見塔納托斯的聲音就覺得渾身難受,哪哪都疼。
“不了解。”桑伊若無其事地把電腦關上,然後默默地趴下來,“不知道為什麽,困得厲害。”
昨天晚上沒能睡覺啊,困是正常的。
不過……
不過真的,是單單死神一個神祇的性Ⅱ欲Ⅱ旺盛,還是其他神祇都是這樣。
不過這個塔納托斯和神話裏的那個,真的是同一個死神嗎?
塔納托斯看着桑伊暴露在空氣中的頸項,他喉結又不受控制地滑動了一瞬。
只是一個晚上而已,根本不能滿足他,如果不是因為桑伊無法承受太多的話……
塔納托斯手指輕輕地按在桑伊的肩膀上,意料之中的桑伊又輕輕地抖動了一下。
“你……”桑伊地聲音沙啞,“你不要碰我了。”
敏感……
塔納托斯低下頭來,他問,“不需要了嗎?”
什麽意思?
桑伊懵了一瞬,他沒太懂塔納托斯的意思。
“不需要幫助了嗎?”塔納托斯又問。
桑伊:“……”
“我還想……”
“你會精絕人亡的!”桑伊一把把被子拉上來,蓋住自己的肩,他哆嗦了一下,“你、你……你不想。”
被拒絕的死神目光充滿了侵略性,明明蓋着被子,但是他卻有一種自己渾身赤裸着被死神看着。
昨天晚上的記憶一點點在腦子裏回放,桑伊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睫毛輕顫,好半晌才說,“我餓了。”
他試圖轉移話題。
“嗯,我已經準備好了。”塔納托斯給桑伊找來衣服。
“先,先洗澡。”
桑伊的聲音很輕,他伸出玉藕般的胳膊,“麻煩你抱我過去一下。”
“洗澡需要幫忙嗎?”塔納托斯問。
“放水就好了。”
桑伊泡在浴缸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耳朵又一點點的染紅。
明明昨天晚上,塔納托斯拒絕他了,偏偏他還在浴缸裏纏着他。
桑伊現在還能想起濺起的水和濕了塔納托斯的衣服。
桑伊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
雖然做得……但是不可否認,很舒服。
“可以了嗎?”塔納托斯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我進來了。”
桑伊低低地答應了一聲,“很快。”
塔納托斯把衣服放到一旁,然後在浴缸旁邊微微彎腰伸出手。
“浴袍。”桑伊把自己又往水下泡了泡,“我自己可以。”
“你不是沒有力氣嗎?”塔納托斯說,“我幫你。”
“不用。”桑伊十分警惕且拒絕。
塔納托斯低下頭,他的手按着桑伊濕漉漉的發,低聲說,“那麽,讓我親一下好不好?”
嗯?親一下?
“昨天晚上我已經很克制自己了。”
那還叫克制?
桑伊重新定義了死神的克制。
但是他這樣想着,卻微微擡了擡下巴。
微紅的唇被死神含進嘴裏細細地親吻啃噬。
一接觸到,桑伊便有些忍不住頭皮發麻。
這種感覺……
他現在可能不适合親吻,只是親吻而已。
“你又想了。”死神的聲音沙啞,“那麽再來一次好不好?”
底線就是這麽一點點地突破的。
水溫已經徹底地變冷了。
那種被野獸啃噬的錯覺又出現了。
這次的感覺格外清晰透明,不像昨夜渾渾噩噩。
他有點後悔了,一次真的能結束嗎?
桑伊顫抖着手拉上衣服的拉鏈,旁邊的死神目光灼灼,顯然還沒盡興。
桑伊頂着塔納托斯的目光,臉上盡量露出若無其事的表情來。
“下次不要去那種地方了。”塔納托斯說。
桑伊這才想起來。
他問,“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那裏?”
“因為你叫我的名字了不是嗎?”塔納托斯說,“你叫我了,我感應到了,所以我就來了。”
桑伊微微地張了張嘴,他喃喃着問,“我叫你的名字了嗎?”
“我很高興。”塔納托斯說,“你會叫我的名字,是因為你的潛意識裏信任着我,相信我會找到你。”
可是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叫塔納托斯的名字呢,塔納托斯沒有找到他呢?那麽會發生什麽事桑伊都能夠想得到。
也許今天早上他醒來的時候不是在家裏,而是在酒吧的某個房間。
他被下了藥,根本就沒有辦法走出那個酒吧,那個酒吧裏面魚龍混雜什麽樣的人都有,而給他下來的那個人又是酒吧的老板。
去酒吧的人肯定都是很清楚,所以他在吧臺上坐着的時候,除了那個老板沒有人來搭讪他。
“下次不要去那樣的地方了。”塔納托斯又說了一句。
桑伊低下頭,他說,“我不是故意要去那裏的,我只是不想和湯姆斯說那些話,所以随便找了個地方想坐坐,我也沒注意那個地方會是gay吧。”
他曾經聽別人說過同性戀中很大一部分人都玩兒得很花,但是桑伊沒有想過他們這麽光明正大的還會對人下藥。
“你只是正好碰上了一個垃圾,他如果喜歡女性,同樣會對女性下藥。”
桑伊悶悶地點了點頭,他又問,“那報警了嗎?”
“報警了。”塔納托斯臉色都沒有改變一下,“這麽熟練,說不定他給很多像你這樣無知單純的男性下過藥,你不需要為他感到愧疚。”
愧疚?
桑伊不知道自己要愧疚什麽。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
“昨天下午六點酒吧發生的爆炸案看起來驚心動魄,事實上令人驚訝的是只造成一人受傷,不過也因此警察從酒吧查獲大量大麻……受傷的人是酒吧的老板,全身燒傷,正在醫院進行搶救……爆炸發生的原因未免,但是只是很有可能是因為安全隐患造成的事故……”
電視裏面的聲音讓桑伊不自覺地擡頭看過去。
他看了一眼電視又去看旁邊神色淡定的塔納托斯。
“你……”
塔納托斯說,“他的生命已經快要走到盡頭了。”
桑伊哦了一聲,他現在倒是知道塔納托斯為什麽讓他不要愧疚了。
但是他為什麽要因為一個人渣愧疚啊……在塔納托斯心裏,難道他是一個悲天憫人的聖父嗎?
不至于。
“以後如果有什麽事,”塔納托斯說,“就像昨天那樣,你叫我的名字我就會立馬出現。”
桑伊微微地愣了愣,他看着塔納托斯好一會兒才說,“我知道了。”
“昨天晚上還有今天早上的事……”
“反正是意外,我們就各自忘了吧。”桑伊神色鎮定地打斷了塔納托斯的話,“你是神祇我是人類,我們也不可能有什麽特別的未來,對嗎?”
塔納托斯不說話了,他只是用那雙漆黑的眼看着桑伊。
他以為桑伊和他發生關系後,不至于和他這麽快地拉開距離,至少不僅僅是說一句意外忘記就好了。
“不要這樣看着我。”桑伊說,“難道我說得不對嗎?我們本來就不應該發生那樣的關系。”
“昨天晚上是意外,那麽今天早上呢?今天早上你明明很清醒的。”塔納托斯語氣沉沉,“而且昨天晚上明明是你一直纏着我,讓我幫助你,現在解決了,你舒服了就要過河拆橋了嗎?”
桑伊一梗,昨天晚上的确是他……可是那他那不是中藥的嗎?而且他也不知道一個神明這麽難滿足。
而且什麽叫過河拆橋呀?塔納托斯說得好像他自己沒有爽到一樣。
“反正我們都是男人……”
“我是第一次。”塔納托斯打斷了桑伊的話,他黑沉沉的眼中似乎還露出幾分委屈來,“你不能把我的第一次奪走之後就不要我了。”
桑伊:“……”
“你知道我從我誕生到現在,我一直保留着我的第一次,就是特地為我喜歡的人留下的。”塔納托斯繼續說,“你不能這樣冷酷地對待我,我很難過。”
桑伊:“……”
他奪走了一個年齡不知道幾何,超級大齡單身男士的第一次,哦,這個人還是神明。
早知道後續這麽麻煩的話,昨天晚上桑伊說什麽也不會……嗯,應該還是會的,畢竟那個時候冷水不能幫他解決,而偏巧塔納托斯真的來了。
“你不能這樣無情。”死神控訴道。
桑伊:“……”
他第一次被人控訴無情,實在有些新奇。
但是再想想,雖然真的很舒服,但是真的有些害怕。
從昨天晚上到今天,這麽久的時間,對于死神來說甚至可能不過是開胃菜……他這身軀怎麽能夠真的讓死神滿足啊?
別開玩笑,別搞,會死人的。
“人和神是沒有未來的,我想你可能更需要去找你的同類……”桑伊聲音微弱,可能也覺得自己有些渣男潛質,“你太那個什麽了,我不行。”
塔納托斯沉默的看着桑伊,好一會兒才回過味來,桑伊拒絕他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是因為他表現得太兇了讓桑伊感到害怕。
“……”塔納托斯開始反思自己,他把桑伊吓到了。
但是,塔納托斯又覺得有些委屈,畢竟他覺得他已經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了,他甚至完全沒能滿足。
大齡單身神明真是可怕,而且他總會離開這個世界,招惹一個神明,到時候會發生什麽桑伊可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桑伊這樣想着,堅定自己拒絕的心。
他絕對不要和塔納托斯有更多的牽扯。
“好了。”桑伊說,“我很累,得去睡覺了。”
塔納托斯沒有阻止桑伊離開,他用那雙漆黑的眼眸看着桑伊的背影,一動不動。
桑伊能感受得到那極具穿透力的視線,身體不明顯地抖了抖,他頭也不回地關上門,然後把自己摔到床上。
【……】系統欲言又止,許久才說,【塔納托斯是死神。】
“我知道。”桑伊手擋在眼睛上,遮住光,他困倦得不行,“但是已經這樣了,我能怎麽辦呢?就算是回到昨天晚上,我依舊會做這樣的選擇。”
相比去找一個陌生的,不知道有沒有問題的對象,擁有能量又熟悉的塔納托斯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嗯……後續的麻煩,再說吧,他不認為一個神明會纡尊降貴地低下頭來非要纏着一個人類吧?
至于第一次這種事情……那真是對不起了,桑伊沒有多少愧疚地想,還是那句話都已經這樣了,他又不能賠給他了對吧?
果然是太累了,桑伊躺上床後什麽都沒想,很快地睡着了。
桑伊睡着沒多久,塔納托斯也随之進屋。
他站在床邊,靜靜地看着桑伊,他的目光晦澀不明,含着無數的欲望從桑伊的臉上往下,一寸寸地下移。
“招惹了神明還能逃得了嗎?”塔納托斯低下頭來,聲音又沉又啞,“想擺脫死神,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桑伊似有所感,沒有安全感地蹭了一下枕頭,嘴裏嘟囔了一句什麽。
塔納托斯靠得更近了,他沒有去聽桑伊的話,他的唇壓在桑伊的唇上,溫柔又細膩卻占有欲十足。
“你是我的。”
“死神會如影随形,永遠陪伴着你。”
“愛我,愛上死神。”
“拜托了。”
死神:(不愛我就死)(我開玩笑的)(求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