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高山与河流的鹰,从旅行者们的头顶掠过,一瞬间消失在大漠无垠边际的尽头。黄沙之上,一队小黑点缓缓向东移动,有走南闯北的商人,也有全副武装的军士,他们簇拥着一辆马车。
车内坐着两位年轻人。一位是波斯汗国的拜都王子,王子殿下一副对某件事志在必得的模样。另一位是个中原面孔的男子,他与王子穿着一模一样的服饰,却有着满面愁容。
“以你的身手,打下擂台轻而易举,担忧什么?即使输了,我也不会怪罪你。”拜都王子对着同车人笑道。
同车人愁容更甚,“殿下,要是被发现,我们脑袋都得搬家。请您慎重考虑。”
“怕什么?有我在!”王子保证道,“我是王子,你们是我的客人,谁敢动你们?就算海都也不能将你们怎么样,波斯汗国的颜面他多少都得给的!而且,只要不出差错,哪那么容易被识破?等我成为海都的女婿,再给你们加一倍酬金!”
一倍酬金他就不想了,始终觉得这事不踏实。拜都是王子,就算败露,他也不会有事,但他们这些平民百姓那就惨了,到时拜都只能自保,护不了他们的。中原人透过车窗望向大漠远方。
他的名字叫风雪松,家住洛阳,自幼习武,在当地已无对手。做生意的邻人听说将丝绸刺绣贩到西番能赚大钱,又不想通过回回商人转手,认为自己直接卖去赚得更多,于是购了批货,组织商队,请风雪松来做护卫。
商队到达波斯,不想却被当地人骗了,卖了货,钱却没拿回,买家不知所踪。一行人无法回中原,哭作一团之际,竟有宫中人找上他们。王子以黄金相诱,请他们帮个忙,确切说是找风雪松帮个忙。
这位拜都王子也有些来头,他的祖父旭烈兀正是统治大元的忽必烈的同母亲弟弟。旭烈兀西征后,没有回到本土,而在当地建立波斯汗国。后来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争夺蒙古汗位,这位兄弟本欲回去参与争夺,但大臣拦下他说,您已经有了汗国,还去那么远的地方争夺别人的东西做什么呢?要是失败,不仅得不到别人的,连自己已经拥有的也会失去。旭烈兀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放弃争夺蒙古汗位,专心经营波斯,之后他的子孙也都住在波斯,再没回去过。
旭烈兀子孙繁多,拜都只是不起眼的一个,可旭烈兀之后,汗国接连几个君主都谈不上英明,这让拜都产生了小小野心,觉得自己也可以有机会。可是他的实力太弱,于是便有借助外力的打算。
当前汗国周围,最有实力的当属窝阔台汗国的海都,这个人是公认的西蒙古帝国的统治者。他有个女儿,人称“月光”,视为掌上明珠。这位公主有些任性,不愿像其他姐妹那般由父母指定婚姻,她要自己选择夫婿,海都宠她,由着她自己办,因而婚事一拖再拖。眼看公主已过适婚年龄,海都着急催促,公主便设下擂台。谁要是能打败她的武士,她便嫁给谁;要是求婚者输了,就送给她一百匹好马。一时各国英雄趋之若鹜,却无人能胜过公主的武士,公主没多久就已获马万匹。
拜都也想试试,但他自知武功平庸,肯定不能取胜,巧的是让他碰上了风雪松。选中风雪松不仅因其武艺高超,更难得的是他与拜都高矮胖瘦都差不多,不看容貌,还以为是一个人。
而对商队来说,王子的赏赐正好弥补损失,都劝风雪松接受。风雪松觉得这是要掉脑袋的事,一直很犹豫,但想着要回中原也只有此方法,况且拒绝王子要求就会得罪王子,他们甚至连波斯都呆不下去,所以才答应下来。
进入窝阔台汗国境内,到达海都王廷,拜都受到贵宾般欢迎。海都请他赴宴,拜都换上盛装,喜气洋洋去了,而风雪松被勒令不许出帐,哪都不许去。他长叹了声,这几天只能自我幽禁了,只愿快点把事办完,好早日东归。
“你们说公主长什么样?”他问同伴。
“公主当然漂亮了!”陪他喝酒的商队同伴说。
风雪松才不信,“公主就漂亮吗?公主也有长得丑的!”
“那是!不过这个公主应该漂亮。大家都称她‘月光’,你想想看,月光?那得有多美啊!”同伴美美笑道,仿佛真的看见了公主本人。
“有几个人见到过公主?”风雪松摇头,“谣言都太夸张,说不定‘月光’的本意是指,她像月光般冷若冰霜,无情无义。”
“那干嘛不叫‘冰霜’?拜都王子是来求婚的,明天你替王子上擂台,不就见到了?”同伴给他倒酒。
风雪松冷笑,“明日不管输赢,我们都得快点跑,这事迟早会被揭发。到时,拜都王子生米煮成熟饭,公主不认他这个丈夫不行,但我们就遭殃了!”
“那是当然!辛苦你了!等回到中原,你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同伴先向他感谢。一路上他们都在感谢。
风雪松摆手,叫他们别说这些,都是天涯沦落人。
虽然公主没有出席宴会,但拜都王子仍在宴席上向公主求婚,依照公主的规矩,王子必须赢得擂台比武。
第二日,王廷内战鼓擂动,风雪松一身轻甲,登上擂台。他依波斯人的习惯,缠头遮面,只露出双眼。如此打扮,要是和王子站一起,谁都分辨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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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阵擂鼓,他的对手出现了。风雪松望向对面,一位蒙古武士全身武装,戴着面具,登上擂台。风雪松不敢松懈,这位可是为公主打败各国求婚者的高手,败在他手下的已经不止百人。风雪松回头望台下,他的伙伴都在为他加油打气,为了王子的黄金,为了回中原,他怎么都要赢!
“喂,我说你。”他向对面的蒙古武士说,“你是跟你的女主人有仇吗?”
蒙古武士没应声,却微微歪了歪头,像是不明白他说的什么事。
风雪松又道:“难道没仇吗?你这么赢下去,你的女主人就嫁不出去了!你误她终身,还说跟她没仇?”
蒙古武士还是没答声。
风雪松暗笑,不知那面具下是何表情。他更进一步说:“难道你喜欢公主?所以才这么拼命比武,把追求者都赶走!算了兄弟,要懂得放手和成全。公主不能嫁给你,你就忍心让她一辈子不嫁人吗?”
对方向着他亮出紧握的拳头,像是极生气。风雪松窃笑,生气了才好。
三声鼓响,比武开始。风雪松与蒙古武士同时出手,蒙古武士抱住他的腰,要将他摔倒,风雪松稳住下盘,同样揽住对方的腰。可这一揽,如同碰到了蛇,风雪松缩回手。一时分神,对手趁机把他摔出,风雪松地上滚了几圈,险些摔下擂台。
台下叫好声一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输了,真王子在暗处干着急。
风雪松鲤鱼翻身,跃起身重新开始。这一打,两人一口气过了七、八十招,难分胜负。看台上,海都汗和合敦都捏紧了心。拜都王子条件不错,他们千叮万嘱,明日比武要故意输给王子,但观现在的情行,哪会放水,都全力以赴了。看来公主又嫁不出去。
擂台上两人棋逢对手,打得正酣,各种招式使尽,仍不能打败对方。台下观众只求看得热闹,胜负难分,他们叫好声更重。
已过数百招,双方都已极累,蒙古武士看准机会,直攻风雪松下盘。风雪松反应即时,挡下他一踢。风雪松怒道:“你这女人太狠毒了吧!踢男人要害!”对方一惊,风雪松见破绽反攻,蒙古武士正中一脚,飞下擂台。
场地四周欢腾沸起,终于有人将武士打败。明明是自己人输了,海都却高兴得站起来,不忘吩咐左右上前服侍新附马。
风雪松总算可以喘口气,正沉浸胜利中,接受人们祝贺。听得海都的侍从“附马、附马”地叫着跑来,这才想起正事,慌张跳下擂台逃窜。
“附马!附马怎么跑了?”侍从们不明状况,跟着追去。
风雪松钻入王子的帐篷,拜都王子早已与他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等着了,他一逃进来,对他大加赞赏。王子整理了衣衫,出帐面对追来的侍从。
看见王子又出来了,侍从们喘气喊:“附马!您跑什么啊?”
拜都王子咳嗽一声,回道:“刚才擂台上一番激斗,本王子有些狼狈,不好意思面见岳父,所以赶回来整理整理。”
侍从们打量王子,还是擂台上那身装束,不过整整齐齐的。“您天生贵气,哪需要整理!快随小的们面见合汗吧!”
拜都没再推辞,带上自己的随从跟他们一起去了。
帐内,风雪松一边换衣,一边听着外边动静,海都的侍从没发现王子已经调包,他缓下口气。既然此时没认出来,后面也应不会被很快识破,剩下的只等拿钱走人。
他回忆起擂台赛上的经过,那个对手到是个好对手,与其势均力敌,打得痛快,而且还是个女的。擂台上时,他揽住其腰的那一刻,发现是女人身骨,着实惊讶,差点被摔下擂台。如此猛女世间少有,不过以后恐怕不会再有机会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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