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穆耳虽即位,但对朝中格局未作大改变,基本维持忽必烈晚年的安排。另外,大封宗室,以示隆恩,包括那些曾在哈拉和林反对过他的宗王都得到了封赏,一时谢恩声四起,提心吊胆害怕被清算的宗王们也放下戒心。不过铁穆耳并不信任他们,留下重臣伯颜、玉昔帖木儿等驻守漠北。此外,又使兄长甘麻剌常驻漠北,以保北境长治久安。铁穆耳又封母亲阔阔真为皇太后,庶母秦贞为皇太妃,供养宫中。
阔阔真已掌握宫中大权,闻南必畏罪自尽,不禁大惊,再三查证,确实是自尽,才稍放下心。不过却也遗憾,亏得她自尽了,不然以其恶行,不会使她死得这么痛快。
由于在汗位悬而未决时,及时通风报信,陶子瑛在皇宫换了主人之后,依旧是宫廷最高女官。阔阔真清楚陶子瑛是什么人,她是个见风驶舵的小人,但小人有小人的好处,这些人为主人办起来事也是尽心尽力,干净利落的。眼下宫里还住着位让人不省心的皇太妃,她还不能丢弃小人。
秦贞的存在一直如一根刺扎在阔阔真心头,回想起她如何分割了丈夫对自己的爱,阔阔真仍大恨难消。以前为了照顾孩子,为了对付南必,才勉强与她共处这么多年,如果还要与她太后、太妃继续相处下去吗?秦贞可不是一般女子,她曾策划刺杀阿合马,也曾阻止安西王夺位,做过许多奇事,这样的女子在身边,阔阔真怎放心得了?虽然宫里以皇太后为尊,但以秦贞之能,岂会屈居人下?
“娘娘,皇太妃娘娘送来请柬,明日请娘娘园中品茶。”宫女送上帖子。
阔阔真翻了翻,没耐性看。皇太妃相请,她虽贵为太后,也不好拒绝,这个面子还要给。可心烦的是,猜不透秦贞用意。现在阔阔真总觉得秦贞每做一件事,背后总有深远目的,让人摸不到深浅。这大概就是疑心病吧?所有身在高位者皆会患的病。
“秦氏突然请我品茶,有何目的?”阔阔真询问陶子瑛。
陶子瑛慢悠悠说:“只是品茶而已,娘娘想多了。宫中生活多是无趣的,后妃间相互邀请,今日品茶,明日看戏,都是常事。宫里还是娘娘作主,秦氏耍不出花样。”
“话虽如此,但秦氏诡计多端,我怎放心得了?”
“娘娘如果不放心,也好办。明日品茶到是个机会……”
陶子瑛给阔阔真说了计谋。皇太后惊住,但也赞同,就按她的话办。
她们只当是场密谈,却不知被个无意间路过的白头宫婢听见。白头宫婢手捧一叠衣裙,像是浣衣局派来的送衣人。听见她们对话,先到有一惊,随后老练地沉下气,交还衣裙后,便直去秦贞宫中。
秦贞正为明日的品茶会忙碌着,她亲自准备茶点,虽不是最好最美味的,却是自己的心意,但愿阔阔真能满意。她们之间尽管恩怨重重,可也毕竟共了患难,最后一次与她相见,总不能马虎。
宫女突然来告:“娘娘,有个浣衣局的宫婢一定要见娘娘,都说娘娘没空,她就是不走。”
如果是浣衣局的人,说不定还是旧相识,或许是遇上难处了,才来见她,能帮就帮。秦贞许她进来。
宫女带进一位满头白发的人,秦贞诧异,不记得浣衣局有这么高龄的洗衣奴啊!待白头宫婢行完拜礼,略抬了头,秦贞立刻将她认出来,浣衣局里的人她忘记谁,也不会忘记这个人。“局使?”秦贞惊,明明是局使,怎成宫婢了?
老宫婢羞愧得又叩头,“早已没有局使,如今只有宫婢金氏。老奴有罪,对不起娘娘!”
“事已过去多年,我怎会怪你。”当年局使虐待她们确实可恶,但她已落魄如此,秦贞也不想追究了。
“娘娘宽宏大量,老奴谢谢娘娘不罪之恩!”金氏再拜。
“你来见我,必有事吧?”
“是,娘娘!”金氏跪行,靠近秦贞,“娘娘,老奴无意间听了件大事!”她凑近秦贞耳边,将所听之事一句不落地告知。
秦贞听后沉下脸色,问道:“你想要什么?想恢复职位吗?”
金氏答道:“老奴这把年纪,想服侍娘娘也力不从心,只想着能出宫养老。望娘娘成全。”
“只是如此吗?好,我到可以成全。”秦贞说着,陷入沉思。
转眼明日已至。园内,皇太后、皇太妃赏花品茶,二人相互礼敬,气氛融洽。
“妹妹,昨日我偶听得衣锦还乡的故事,想起妹妹故乡甚远,妹妹如今贵不可言,为什么不回乡看看呢?”阔阔真如同无意间地说起这事。
秦贞笑答:“我哪还有故乡?姐姐有所不知,故乡早已物是人非,已不是我的故乡。我在北方已经住惯,不想回去。”
“原来是这样,那就不强求妹妹。”阔阔真也笑。突然,手没握稳,茶碗翻了地上,瓷碗摔碎,茶水也溅湿两人裙边。
“姐姐怎这么不小心?还不快收拾了!”秦贞对宫女吩咐。
阔阔真目光闪烁,左顾右盼。秦贞笑对,“姐姐在等什么?”
见迟迟没有动静,阔阔真心中大怨,陶子瑛怎么办事的?她安排的人呢?又听秦贞发出此问,便知暴露了,索性拍桌大喊:“陶尚宫!陶尚宫!”但无人响应。等了少许,有宫女慌里慌张来报,陶子瑛溺毙池中。阔阔真大骇,盯着沉稳品茶的秦贞——这个女人到底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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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贞放下茶碗,慢慢道:“陶子瑛这人如何,姐姐和我都清楚。念及她与我同是浣衣局出来的姐妹,我多次原谅,可最终她还是酿成大祸。姐姐也曾说过,陶子瑛挑拨我们姐妹关系,这样的小人留不得,姐姐说是不是呢?”
她全知道了!阔阔真暂时没了主意,但她也没说破,给自己这个皇太后留了几分颜面。看来以后得与这个女人斗下去,或明斗,或暗斗,以后宫中生活精彩了。
她这般想,怎知秦贞却说:“今日准备茶点,是为向姐姐辞行。”
“什么?”阔阔真惊讶。
“我将离开大都,到远方去,以后恐怕再难与姐姐见面。”
“你不是说会留在北方吗?”
“是啊!我要到更北的地方去。甘麻剌即将回漠北的王府,我也会同行,合汗已经准许了。”
“什么时候走?”
“就在今日。”
阔阔真更惊,她完全没有准备,想了想,叹道:“怎这么急?我完全不知此事。多留几日吧!我好为你饯行。你我相伴多年,无论恩恩怨怨,情谊总是有的。”
“恩恩怨怨就让它到今日为止。”秦贞说道,“甘麻剌今日启程,我不会多留一日。”说罢,即刻向阔阔真行礼告别。
阔阔真莫名失落,却也不再多留,随她去吧!
秦贞就此告别众人,离开花园,离开宫殿群落,穿过笔直幽长的石板大道,直向宫门。
宫门外,晋王的车马已等着她了。秦贞见着正与马夫交待事情的甘麻剌,他的王妃和儿子在他身旁。甘麻剌转身便望见了她,他对秦贞笑,并且那样欣喜。秦贞也笑了,大步走去,与他们在一起。
甘麻剌带上妻儿向秦贞行礼,秦贞与他们一同上车。在宫里耽误太多时间,今日走不远了。
晋王妃怀里的婴儿不哭不闹,行是乖巧。这是甘麻剌的儿子,也是她的孙子,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抱了过来,问道:“孩子叫什么?”
王妃回道:“叫也孙铁木儿。”
秦贞笑,逗起孩子来。
车马不多时便出了城,城外成群结队的逃荒难民断住了道路。晋王府的卫队冲上前驱赶难民。
秦贞拨开窗帘见了,纳闷哪来的难民。下面有人禀道,黄河发大水,这些人无家可归,便逃到此,官府也感到棘手。
甘麻剌和王妃见他们可怜,便想散些财物。
一位老妇人领了施舍,念着佛号道谢。晋王妃也是信佛的,见老妇人信佛,便多问了句,修的哪宗哪派?老妇人答道:“草民修的白莲宗。”
白莲宗就是白莲会,朝廷禁止的邪宗左派,这老妇人当是不知禁令才敢说出口。甘麻剌欲训斥,秦贞阻了。不让他们信教,有个寄托,难道要他们造反?况且都是命在旦夕的难民,何必为难他们?
难民如此之多,他们随身带的财物哪够施舍,还是早些上路得好。即令卫队驱开灾民,清出条路。王府的车马从衣衫褴褛的灾民身旁驶过,甩远了他们。秦贞始终放心不下,透过车窗回望那些人,渐渐远去的佝偻身影形同鬼魅。他们就是这个国家的阴影,盛世浮生,繁华下的阴影,高高在上的人永远见不到,也不会去搭理。这个帝国、这个王朝将要去向何方,自己管不着了,她只知道自己正往北去,真金的太平之梦已经交给后继者,就由后继者去实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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