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殿中各种声音哑然截止。
桑哥反应快,立刻回道:“三世子定是听了市井传说,那些话怎能相信?合汗明察,臣家中一件丝衣都没有啊!”
南必也训道:“铁穆耳,不要仗着合汗疼你,就可诬陷起大臣了!”
铁穆耳不说话,委屈望着忽必烈。
合汗的节指缓缓敲着桌面,发出“咚咚”细响。忽必烈沉沉说道:“无风不起浪,虽是市井谣言,也有查清必要。爱卿真清白,自不怕调查。”
“合汗!臣冤枉啊!”桑哥大喊。虽说只是调查,没疑心怎么会调查?桑哥知道自己完了。怯薜入殿,将他拖了出去。
南必惊诧,忽必烈不许她多说话,示意乐师奏乐,宴会继续。
“你吓死为娘了,知不知道啊?”散了宴席,回家路上,阔阔真狠责铁穆耳,“那样的话你都敢说?说合汗小气,不要脑袋了!”
“不会!皇爷爷舍不得砍我脑袋!而且我看准了才说的!”铁穆耳得意道,“我听见皇爷爷对你们说,‘朕定会有所改变’。皇爷爷英明神武,桑哥那丑角所为哪逃得他眼睛?皇爷爷既然已经想改变朝廷风气,我就浇点油,让火烧快些,当即给个抓桑哥的把柄机会。皇爷爷果然和我默契,顺着就来了!”
阔阔真叹气,原来如此。又责道:“以后不可这样了!合汗的心思哪是你能揣摩住的?你多少心眼,合汗多少心眼,比得了吗?以后不可这样!”
铁穆耳应付答是,阔阔真的教训没往心里去。
秦贞和甘麻剌走在他们身后。甘麻剌感叹,铁穆耳真聪明,这么快便以小计让桑哥现形,自愧不如。秦贞点头赞同,注视着前面的母子。
皇宫内,南必追着忽必烈作解释,桑哥清清白白,他得罪过不少人,朝中定会有人借此案陷害他,合汗不该凭白无故调查清白大臣。
“依你所言,凡是查出桑哥有什么罪过,皆是政敌诬陷了?他如白纸一张?”
“不,妾不是那意思!妾的意思是,定会有人添油加醋,趁机栽赃嫁祸,请合汗明断!”
“朕还没老到分不清栽赃与事实吧?”忽必烈冲她吼,“你与桑哥早有勾结,怕他倒了,连累你是吗?”
“合汗!妾怎会与朝臣勾结?妾只是担心忠良蒙冤,进谏几句。”
“少装无辜!这些年你凭着朕的宠爱和皇后身份,与桑哥等人内外结党,左右朝政,就是为有朝一日,你的儿子好继承大位,是不是?别以为朕不知道!朕还没老糊涂!朕要是把汗位传给铁蔑赤,你们这些奸人还不支手遮天,断送朕的大元江山?所以朕不会考虑铁蔑赤,永远不会!别费心机了!”
南必急道:“合汗!不管怎样,铁蔑赤是你儿子,是皇后所生,他有资格的!”
“皇后?朕能立你为后,就能废你!”
“合汗?”南必脸色惨白。
忽必烈下令道:“将皇后禁足宫中!”
“合汗!”南必呼喊。忽必烈甩开她的纠缠,由她喊叫,再不理这个女人。
树倒猢狲散,桑哥一被调查,他的党羽如惊弓之鸟,为求自保,纷纷揭发桑哥。桑哥罪行很快落实,忽必烈下诏诛杀。又一奸臣被铲除,至上而下,无不拍手称快。
朝廷又迎新气象,时缝程文海江南求贤归来,所请贤才忽必烈全数委以重任,另外又召回从前辞官的、被罢免的重臣,伯颜回来了,不忽木回来了。又见这些熟人,忽必烈感慨万千,召他们聚在一处,叙旧谈心,陈述自己当年不该如此对待他们,不该听信奸人之言。诸老臣动容泪流,君臣一片和睦。
而与此同时,在大都城的一座小院中,有人却孤孤单单。
“那颜还没接到复职诏令吗?”甘麻剌问。
安童叹气。
甘麻剌看向铁穆耳,铁穆耳摇头,他也不知怎么回事。
许多旧臣都回来了,他们兄弟俩按母亲的意思拜访这些老臣。两位母亲由其向他们提到安童,安童有相才,将来定是要再度为相的,所以他们第一个来看望的就是他。但意想不到,安童竟未收到诏令。
“会不会是皇爷爷忘了?”甘麻剌又问。
铁穆耳答:“怎么会呢?伯颜那颜都回来了,皇爷爷怎么可能忘记安童那颜?两位那颜一文一武,是皇爷爷的左膀右臂,人缺了哪只臂膀都不行。”
安童不对言,只是以手绢捂着嘴轻咳。
甘麻剌提议道:“那颜为什么不写上疏,主动提一提呢?那颜当年也是遭奸人陷害,皇爷爷已经诛除奸人,定会召回那颜。可能刚除桑哥,琐事太多,耽搁了。”
安童咳嗽道:“我是被罢免之人,哪能主动提要求?”
“兴许是皇爷爷知道那颜病了,才没急着召回那颜,担心国事拖坏那颜身子。等那颜养好病,一定会有诏令。”铁穆耳说。
安童向他点头。
甘麻剌和铁穆耳再坐了会儿,然后告辞了。安童让仆人送他们出门。
他们在时,安童强忍着咳嗽,所以鲜有话语。他们一走,他立刻咳出来,猛烈急促。仆人送走客人回来,见安童伏在桌案猛咳,奔至抚慰。
“那颜勿急!合汗会召见那颜的,一定会的!”仆人抚劝道。
缓过气,安童移开捂着嘴的白绢喘气,绢上点点猩红,骇人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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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甘麻剌向弟弟建议,“不如我们进宫,把安童那颜的情况告诉皇爷爷。”
铁穆耳反对道:“大哥真以为皇爷爷忘记安童那颜了吗?大臣无数,皇爷爷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他。”
“那为什么皇爷爷不召回安童那颜?”
“有才能而不用,定是为了别的事。”
“什么事?”
铁穆耳想了想,但不太确定答案,“我猜想,可能是因为海都。大哥知道,安童那颜为什么被罢相吗?”
“因为他为海都做过断事官。可那是传言!”甘麻剌惊讶,“当年因为这个理由罢免安童那颜,已经很荒唐,要是再因这个理由不用安童那颜,岂不更荒唐?”
“一点也不荒唐,大哥。”铁穆耳平静道,“这就是帝王。”
皇宫内,忽必烈一边与诸臣畅饮,一边如笑谈般聊到以后的朝廷格局,透露出他将有全新的职位任命。诸臣心里都清楚,这次巨大的人事变动是为下任合汗组建朝廷,忽必烈并未暗示立准为储君,但聪明人能从人事任免中看出端倪。
忽必烈召不忽木到身边,说道:“以前朕听信桑哥谗言,设立尚书省,由此轻待了中书省,以后国家大事还是由中书省奏闻。中书省右丞相为百官之首,就由爱卿出任吧!”
两侧诸臣听言,皆赞合汗英明。
不忽木谢恩,却拒绝道:“有相才者尚未得出任,臣不敢据此位。”
“除了爱卿,还有谁更适合此位?”忽必烈问。
不忽木答道:“安童。”
忽必烈未下评论,身旁近臣轻咳,暗示不忽木别提此人。
可不忽木就是这般,越不让说,他越要说。“论相才,天下还有谁比得过安童?合汗放着最优秀的人不用,用臣这庸才,难以服天下人。”
“朕以为爱卿亦是丞相之才……”
“比才能,比资历,臣皆比不过安童。臣不敢为丞相,合汗实在看得起臣,请命臣为平章。”
“你……”忽必烈压下怒火。有时他极讨厌不忽木,就因那张嘴,毫不遮掩。“好,就依爱卿,朕任命爱卿为中书省平章,以后协助右丞相辅佐朕治理天下。”
合汗向众臣问道:“那么除了安童,还有谁适合右丞相一职?”
程文海进言道:“臣以为右詹事完泽可也。完泽詹事有忠信之心,为人谦和谨慎,可以为相。”
“完泽?以前玉昔帖木儿也向朕推荐过此人。这人朕记得,是个忠臣,不如……”
“完泽是谁啊?”不忽木大声问。
忽必烈怒道:“朕话未说完,爱卿插什么嘴?”
不忽木躬身致歉,说道:“臣一时着急,眼见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将成百官之首,所以发出疑问。这人居然能得御史大夫和程御史两度推荐,想来是臣孤陋寡闻了。”
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说道:“完泽詹事乃是皇太子旧人,皇太子殁后,三位世子皆由完泽詹事照料。”
“原来如此,既然照料世子有功,给恩赏就够了,为何要出任右丞相?完泽有何功绩,有何才能,够资格出任右丞相?”不忽木质问满殿大臣,“诸位到是说话啊!完泽和安童,谁更有资格?”
满殿无人应答。
不忽木继续道:“其实你们心里都知道答案,但为什么没人提出反对?因为完泽是皇太子旧人,对不对?这么快就开始结党了吗?”
“臣惶恐!”满殿大臣向忽必烈叩拜。
忽必烈为缓气氛,劝道:“爱卿言重了,启用完泽是朕的意思。完泽虽才能有限,但是个忠心之人,朕就喜欢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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