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拖回帐中,药木忽儿见他狼狈模样,乐得更厉害。“还想逃跑?逃得了吗?你一个人出去,不渴死,也饿死,或是被狼吃了。那多可惜啊!你父汗还没派人来接你呢!”他仔细欣赏那木罕的脸,上边的泥让他很满意,“你这个样子也有人喜欢?女人都是睁眼瞎!千里迢迢跑来为这么个窝囊废!”
“是她来了吗?”所有的耻辱都不顾了,那木罕扯住药木忽儿的袍边问。
他手上有泥,药木忽儿把他踢开,厌恶道:“来是来了,又走了!因为我告诉她,为你这种懦夫不值得,她想了想,觉得我说得对,所以不来见你了。”
“不会的!你为什么要骗她!我不是懦夫!”那木罕叫道,扑向药木忽儿,帐内的看守把他架住。
那木罕近似发狂的样子只会让药木忽儿更起厌恶。他发狂,说明他在乎。药木忽儿想,是否该说实话,告诉他,珊丹回去是为了刺杀忽必烈,使他在父亲和心爱女人之间折磨。
药木忽儿决定不告诉他真相,就让他以为珊丹抛弃了他,珊丹的去向只能是自己掌握的秘密。“你呀,就是个弃儿。忽必烈不要你,珊丹不要你,在这里你也多余,留着你,除了浪费食物,什么也换不来!知道忽必烈为什么不要你吗?像你这种废物他要来做什么?打仗不行,治国不行,只会惹麻烦。把你接回去,你就会与真金争位,使他心烦,那怎么行呢?所以把你留在此处才是最好的。”
“你胡说!”那木罕怒吼。几名看守一起压制住他,几乎压制不住。
帐内突然射入一道光,有人掀起帐帘。药木忽儿本欲继续羞辱,但见着帐外的人,立刻住了嘴。“合汗?您什么时候到的?”药木忽儿向海都欠了欠身。
海都进来了,还带了个人——安童仆人打扮紧跟其后。
“我把安童那颜带来让你们叙旧。怎想药木忽儿居然也在。”海都坐上药木忽儿让出的坐位。“那木罕。”海都对他说,“你想知道自己在忽必烈心中什么地位吗?我有个法子,你愿不愿试?”
那木罕抬头望着无语。他心里想试,但又害怕是海都的诡计。
海都继续道:“我给忽必烈派个使者,就说我愿意放你回去,但有条件。我要他将真金的侧室秦氏送来换你。真金最爱秦氏,他必极力阻止,到时就看忽必烈是要你,还是要真金了。此计如何?”
那木罕惊讶万状。
“他若真将秦氏送来,我必定放你回去。绝不食言!”海都轻笑,不等那木罕答应,他已决定。留下安童,率上随从离开。
药木忽儿不敢再留,也跟着走了。毛伊罕羞愧得无脸面对那木罕,跟着药木忽儿跑掉。
那木罕瘫软坐了地上,耻辱感涌上,几近于哭。安童见状亦感慨,站他身边,只看着,却不言语。
“是我错了。”那木罕抬头对安童道,“落得今日地步,是我自找,不该不听那颜的善言。他们说得对,我是父汗最没用的儿子,父汗也想我消失吧?”
他抬头的同时也露满是泪水的脸,泪与泥混着,整张脸花了。骄傲的皇子如同可怜的乞丐,安童不禁跟着起了悲伤。那木罕不听他的话,以至今日,但他从未怪过那木罕。
“不要听他们说的任何话。海都、药木忽儿在挑拨殿下与合汗的关系。合汗怎么会丢弃你?殿下只是一时蒙尘,将来定有还朝的一天。”安童蹲下,为他擦去脸上的污泥。两个同病相怜的囚徒相互安慰彼此。
把黄豆洗净泡在水里,和着水一起灌入石磨,推动磨盘,磨盘一边旋转一边流出乳白浆汁。
“像奶一样!”珊丹新奇望着,她还是第一次见着这种东西。
“散上糖,味道更好。”秦贞先尝了尝,又请大家都尝,磨房里的都聚过来。
陶子瑛抹了唇上的浆汗,说道:“世子殿下一定喜欢这个!夫人费心了!”
但愿他能喜欢。秦贞正想方设法拉近与甘麻剌的关系,皇后也是此意,所以许她多往皇后宫里走动。由此到处盛传,皇后偏爱这位妾室,她在宫中风头正劲。
旁人夸道:“夫人真是慈母心肠,对世子如同亲娘对儿子!”大家都称赞起来,夸秦贞有德。
这些话只让她笑笑,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晓。
“让开!秦氏可在里面?”突然来了队官差,拨开围挤的人群。
他们来得突然,语气凶悍无比,磨房里的人都怕起来。
“我是秦氏,你们何事?”秦贞道。
“有人密告你谋逆!拿下!”
“等一下?我谋逆?从何说起?”
官差不听她辩解,上来拿人。珊丹阻拦。“你就是珊丹?一起拿了!”官差连同珊丹一起抓。
磨房内混乱不已,官差抓走了秦贞和珊丹,不明发生什么事的众人尚在突变的惊诧中反应不过来。
陶子瑛蹲在石磨背后吓得发抖。“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势不如人吧!”她低声叨念。
“父皇!这又是怎么回事?”真金得知抓捕秦贞是忽必烈下的命令,立刻赶来说情,“贞儿好好的,怎突然摊上谋逆大罪?定是小人造谣,请父皇明察!”
“造谣吗?证据确凿!”忽必烈扔出张烧了一半的纸。
真金拾来阅读,但实在看不出它与谋逆有何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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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必也要来看,读几行,放下纸说:“就这么篇没头没尾,烧掉一半的文章,也能做证据?未免草率了。”
“你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不过是悼念亲人故国的文字……”
“亏你看得出!怀念故国什么意思?她要干什么?”
“父皇。并非父皇所想,贞儿只是想念家乡亲人,所以才写此文,没有别的意思。”真金解释。
察必也说:“她父亲死了,国家亡了,哀思一下有什么关系?这样怎说谋逆?”
“她是有前事的!别忘了她与阿里不哥的余党,还有那个假降的宋将,合谋起来行刺朕!听说她与海都也关系不清,朕都还没与她计较!朕一次次原谅她,她一次次挑衅,朕还要再容忍吗?”
“她要是真有心谋逆,决不会写这东西让你发现!”
“看看上边火烧的痕迹,本是要毁掉的,没来得及!”
忽必烈已经确信此事,再劝不过陷入争吵,反而不利。察必压下后面的话,只说道:“秦氏无论怎样,是皇孙之母,合汗请慎重处理。我观此事甚有蹊跷,此文来历可疑。”
“朕自会去查!让你们母子心服口服!哼!”忽必烈背手,大步离去,把他们母子扔在殿内。
察必头痛,扶住额头伤神,真金上前安慰,同时表达谢意,“多亏有母后,儿臣代贞儿谢谢母后。”
察必缓了口气,叹道:“儿啊!母后能帮你一次,就帮一次,但以后还得多靠自己。你父汗就这脾气,不要怕他,你是他嫡亲的儿子,他不敢把你怎样!”
“儿臣不是怕,是敬。父皇终归有道理的。”
“你呀!你敬他一分,他吃你三分!我跟他吵吵闹闹这些年,还不都过来了!该让的时候让,不该让的时候顶他几句又如何。”察必又一声重叹,“年轻时到是意气风发,年岁越大,越古怪了。到底岁月改变人啊!”
皇后陷入愁思,但一想,又头痛。真金紧张,扶她回寝宫休息。
……
稍休息了阵,察必传阔阔真来见。
“太子妃坐吧!”皇后面色惨白,宫女为她奉上热茶,她饮了少许。
听闻皇后的病一直未愈,今日见了,阔阔真为她的身体担忧。
润了喉,察必说道:“宫里最重要的是和睦。宫里和睦了,宫外的宗王、朝臣才会跟着和睦;宫里要是有人兴风作浪,宗王、朝臣也会跟着不安份。”
阔阔真心虚,不知皇后这么说是否有暗指,谨慎附和,“母后所言极是。”
察必又言:“我虽吃斋念佛,但宫里的事还是由我作主,事无巨细,也差不多清清楚楚。只是这两年力不从心了,幸好宫里有南必,她渐能独当一面,我有意将后宫权力转交给她,以后独享清闲。偏偏这时候,有人不安分,干起争风吃醋、陷害妃妾的恶事,叫我怎么安心,宫里怎么和睦。”
“母后?”阔阔真惊恐,感到察必指的人是她。
“秦氏未烧尽的那篇祭文是你派人交付有司的?我已经去查过了。”察必叹气,“本以为你是个温婉贤淑的好女子,怎想暗地里也干这些勾当!上次你密告秦氏与陆炎,不也是这打算么?只不过陆炎真有异心,让你侥幸一次。这次你添油加醋,把一篇祭文歪曲成反文,越来越不像话!”
“母后!臣妾错了!臣妾一时糊涂!”阔阔真赶紧跪下认错,“臣妾也是因害怕秦氏才出此下策!太子殿下心怡于她,她又生下儿子,臣妾害怕!臣妾千里远嫁,无依无靠,要是失去太子,臣妾什么都没了!想起脱列哥那合敦与木哥合敦之事,臣妾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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