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衡道:“臣观陛下似还有怨气。以陛下的性子,怎会向海都低头?陛下也怕海都漫天要价。此事不可急,陛下与北平王毕竟有父子亲情,不会不顾念。殿下也不要担心了,北平王身份尊贵,海都不会轻易害他。”
众臣僚也称如此,建议接回那木罕这事当缓一缓。众臣如此相劝,真金只好将此事放下。
许衡再道:“眼下有更棘手的事。阿合马又开始滥发宝钞,民生又将有场浩劫,我等如何对应?”
宝钞就是官府发行的纸质钱币,因为发行成本低,流通方便,所以广为应用。但弊端也不少,滥发导致物价飞涨便是其中之一。
“他又为何事发钞?”真金问。
“国库空虚,奖赏平宋功臣急需用钱。”许衡答,“暂定先发数百万贯。看情行,还会追发。”
“如此多的虚钞流入民间,百姓会更贫苦,以后必生民乱。”真金担忧。
许衡叹气,“阿合马专管财政,我等插不上手。臣也向陛下禀明前因后果,可陛下只管兑现三军承诺,以后会发生什么事,眼下不愿多想。”
真金亦叹,不知该怎么办好。
“弹劾阿合马的上疏少则已有数百份,全都如泥入海,部分写上疏的官员甚至遭到报复。如今朝野内外四处皆阿合马党羽,行省参政、六部尚书,均为他的子侄。”许稀深叹忧患重重。
“是罪证还不够确凿吗?”真金问道。
谋臣皆不答话,不少人摇头叹气。
证据怎会不确凿?没有确凿证据,谁敢揭发当朝大员?但所有证据到了忽必烈面前都不成证据。
“殿下!”完泽突然闯入。他向诸位大臣行了礼,立刻急禀,“合汗已经下诏,赐死崔左丞!”
听者无不震惊。
江淮行省左丞崔斌曾揭发阿合马以儿子抹速忽充任达鲁花赤。达鲁花赤一职只能由蒙古人担任,阿合马已触国法。抹速忽有没有冒充,一查便知,可调查却被一推再推,以至阿合马将抹速忽调往别处,又收买证人,这事便查无此事了。
崔斌又揭发阿合马盗官库、买官卖爵等罪行,忽必烈都不以为然。崔斌屡屡发难,惹急阿合马,阿合马弹劾崔斌,捏造证据,指其贪赃枉法,崔斌因而被投下大牢。汉法派诸臣力谏营救,正在想法之时,竟闻此噩耗。
赐死的诏命刚刚发出,或许还来得及。真金即刻出发,不去皇宫,直接追去大牢,也许能阻止宣诏的使者。
冲入监牢,赐死药的使者正从牢里出来,见真金,即行礼。真金睁睁望住他们,从他们身边走过。
进了牢室。崔斌本安静坐着,见着太子来了,立刻给皇太子行礼。他行了大礼,真金扶他,他就着跪姿说道:“臣今日去了,殿下保重。”一口鲜血喷出。
“崔左丞!”
“阿合马,非除不可……”
血吐得更多,真金扶不住,只能由他慢慢垂下手足。皇太子亦有无奈,强忍住情绪。
听闻真金去了监牢,再一打听发生的大事,秦贞已明白大致。真金回来后就到了她这里,一直伤感,站立窗边,对着夕阳发呆。
秦贞守在他身后,即将没下的红日把他的衣袍映成金黄色,但不觉得辉煌,只觉余辉凄寒。
“今日大元又少了位忠臣。”他轻轻说。
她已知经过,沉默是最好的安慰。
“父皇这般英明的人,为什么要听信谗言?”他似自问。
因为忽必烈需要阿合马。秦贞早已看透,许多人也看透了,而真金,或许因他身在局中,也或许因他与忽必烈的父子关系,他看不透,或者说不愿意看透。
改革之路阻碍重重,阿合马只是障碍之一。不除阿合马,汉法无路推行,但阿合马的靠山正是合汗忽必烈,如何处理其中关系,是个极难的问题。秦贞没有头绪,不敢乱出主意,她心里突然莫名害怕起来。
对着夕阳发呆的真金徒然一惊,原来是秦贞从背后抱住了他。她贴着他的背,全身靠住他。真金把手放在腰部,捂住环在他腰上的纤手,二人共迎夕辉。
远远的便望见宫帐顶端的雄鹰装饰,闪闪发着金光,海都召见,那木罕不敢耽搁,立刻赶到宫帐前。
自从被劫持,他先被送到钦察汗国拘禁,后来海都说要见他,又把他押送来此。海都把闲了几天,今日才说见面。
被许入后,他进到宫帐,里面只有海都。这些日子的囚徒生活已让他乖顺了,心里再不情愿,也得给海都行礼,并加以问候。
海都不禁发笑,“算了!虚假的问候我不需要。坐吧!”待那木罕坐下。他又问,“在我这里住得可习惯?”
“承蒙盛情,还不错。”他回答。
“你是在嘲讽我,还是嘲讽自己呢?‘还不错’?比起你在大都奢华的生活,这里差远了。”海都浅笑,“想回去吗?”
那木罕被这一问扰得心动。海都会放他回去吗?他不过说说而已,嘲弄他这个落难的皇子。
海都说道:“我在等忽必烈的使者,可是他至今不派使者过来,也不提你的事。你们父子究竟是什么关系?忽必烈一点不在乎。难道因为他儿子太多?”
那木罕不听他的挑拨之言,父汗有没有派使者来只有海都自己知道,他被拘禁着,消息不通。他其实很期待,希望父汗快点接自己回去,但也很害怕,这么久没有消息,或许真如海都所说,父汗不管他了。自己未战先败,让父汗丢了大脸,父汗一定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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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都又说道:“忽必烈的使者未到,却有女人不远万里来寻你,让我遇见了。”
那木罕顿时起了精神。
“真金的侧室秦氏,她来找你,被昔里吉捉住,送我这里了。她与你关系非浅啊!”
那个浣衣女?这到令那木罕意外。他与秦贞没多少交情,秦贞不可能来寻他,除非是陪另一个人。那木罕心中蹦出个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但极期待。
“来寻你的不仅有她,据说还有个女人,我没见着,药木忽儿更清楚。你到是很有女人缘,有漂亮的王妃相伴,还有勇敢而聪慧的女子相随。”海都蔑笑。
听说还有个女人,那自然是珊丹了。那木罕肯定是她,她竟追来寻他,他狂喜不已,当着海都的面露出笑容。
海都不知他喜的什么,只以为他因听见秦贞来此而喜,不禁猜想他对秦贞的心思。那女子到魅力非凡,不过她心里装的只有真金一人,旁人都没机会。不过海都也迷惑,秦贞既然只有真金,为何又会离开真金来寻那木罕呢?这男女关系真是纠葛不清。
“她现在去了哪里?”那木罕问。
他问得急,可见关心。海都以为他问的是秦贞,不爽答道:“与真金回去了!”
“真金?他来了?”
“他比你那父汗有情义,来救他女人。”
“不,我是问另一个!”
“另一个?那得去问药木忽儿,另一个在他那里。”
“药木忽儿吗?”那木罕的心思里已全是珊丹了。
看他心不在焉,海都疑惑重重,他既无心在此,也不再问话,命他回去。
那木罕想离开快些去见药木忽儿,但他行动不自由,不能随意乱走。看守要他回自己帐中,那木罕不甘愿,暂时屈从,一路上想着用个什么法子才能如愿。
到了帐前,听得里边男女卿卿我我的声音,那木罕顿时回神,火冒三丈地冲入帐内。只见里边一男一女赤条条两人滚作一团。
床上二人见他进来,都吓得不轻。毛伊罕发出尖叫,以毯子裹住身体。男的正是药木忽儿,见进来的那木罕,反到不慌了,不紧不慢地穿衣。
“你们干什么?”那木罕睁大了眼。
“没干什么。”药木忽儿边系腰带边说,“你的性命已经不属于你,你的妻子自然也不再是你的。她跟昔里吉睡过,现在不过跟我睡,反正你喜欢的另有其人,也不在乎,你与王妃各取所需。是不是呢,王妃?”
毛伊罕已套上衣裙,边挂耳环边说:“你现在这样需得着女人吗?你当初娶我,为的是我义父的权势,而如今你不需要权势了。再说现在的你可养得了我?药木忽儿大王有心接济我们夫妻,我应该表示感谢。”
“无耻!”那木罕怒喊。
药木忽儿冷笑道:“你有资格骂别人无耻吗?你身为高贵的皇子,以汗位继承人自居,如今落得这副惨景,还有脸苟活世上,幻想着你那父汗把你风光接回去,你不是更不知耻吗?”
“你……”那木罕气得语塞。
跟着来的那些看守窃窃发笑。
那木罕无地自容,说不出话了,一闭睁,闷头跑了出去。还笑着的看守立刻笑不出来,怕他逃了,赶紧去追。
才跑出百来步,看守已追上,把他摁倒。那木罕并无逃意,只是想躲起来,看守摁倒他也不反抗,任由脸贴在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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