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塞北的寒苦,云南自然是个好地方,听说山清水秀,气候宜人。秦贞自然也向往着南方,更听说还会路过她的故乡四川,更起了期待。不过随后又听闻,四川战事未停,他们会绕路远行,多少起了遗憾。
路途未及一半,便听得消息,太子妃诞下世子。秦贞感触颇多,却发不出意见。打听孩子的事情,才知道太子妃所生之子取名答剌麻八剌;而自己生下的孩子被收养宫中,由皇后抚养,合汗承认他为嫡长,取名甘麻剌,但对外却称其为太子妃所生。
如此也好,秦贞只得淡然一笑,只要孩子能顺利成长便好,能不能相认已不重要了,少了身世牵挂也是件好事。
一路南行,却多见得众人北上,众多百姓被驱赶着北行,都是南地掳来的平民。秦贞车中见了,回忆起小时候自己也如他们这般,不由得伤心,想为他们做些什么,自己却没有力量,唯一能做的便是放下窗帘,尽管别去听,尽量别去看,既然无力改变,看了只会徒生难过。
进入云南,抵达中庆府(今昆明),已走了两月。秦贞刚生产,又立刻遭遇舟车劳顿,身体虚弱不堪,在路上已倒下了。到了中庆府立刻请医士来看,医士开了方子,只说按剂服药,调理为上。
珊丹床边照顾着,秦贞就是觉得身体虚,没有其它不适,不希望被这么多人围着,但大家都很担心,产妇调理不当会留下遗症。
府衙差人来传话,总管说,既然夫人有恙,就多休息几天,不用急着来见。
她是流放之人,到了流放之地应立刻前往府衙向当地官员报到。秦贞感谢道:“那就有劳代为转告张总管,我过两天定会拜访。”
送走差役。王著喜道:“早听闻张立道是个仗义的人,看样子还真如传闻那般。改天定要拜会。”
“你们见人家好说话,就算计着怎么多占便宜吗?”珊丹开玩笑道。
“哎,小丫头懂什么?这叫英雄见英雄!这位张总管入仕前也是响当当的侠客。”
“既然是侠客,怎么又做官了?”珊丹好奇问。
秦贞也好奇,想听听故事。
“那还得从云南王之死说起。”王著讲述起来。
蒙古征服云南之初,以云南都元帅掌管大小事务,都元帅宝合丁大权在握,虽未称王,但已与割据一方的诸侯无异。忽必烈见云南形势渐稳,有收回兵权之意,遂封五皇子忽哥赤为云南王,接掌地方大权。宝合丁哪愿这么被收走权力?假意侍奉,实则策划出一场阴谋。
那时张立道还是个闲散侠士,早不满宝合丁专权,潜入其住处收集罪证,怎料偶然听见宝合丁欲毒死忽哥赤的密谋。张立道闯入王府,告知忽哥赤真相,但为时已晚,忽哥赤已经饮下毒酒。临终前,忽哥赤嘱托他一定要揭发宝合丁。
宝合丁封锁消息,假装忽哥赤仍在主持云南,另一方面搜捕知晓真相的张立道。张立道躲过追捕,总算将消息传出,忽必烈派兵平叛,诛杀了宝合丁一干人等。张立道受忽必烈召见,忽必烈感他忠义,有意将他留在身边,但他却拒绝,执意要回云南。忽必烈便命在云南为官,到如今已升任中庆府路总管。
秦贞感慨,她在宫里时也听说过云南王之死,忽必烈现在想起来都还伤心不已。但她也听过真相远不止传闻中的这些,云南王死后,紧跟着三皇子秦王忙哥剌失势了,其间有什么联系,不是外人敢猜测的。
“这说来,他应是个好人了?”珊丹笑道,“你们还真该去聊几句。唉,我们只顾说故事,和尚到哪儿去了?”
说起来还真没见着高和尚,医士诊脉时,他明明在旁边。
王著道:“我让他抓药去了。”
“你怎么不自己去?”珊丹问。
“他自己想去!一路紧跟夫人,怕出差池,他都没机会去寻他的喜好,今日正好有机会到城里逛逛。”王著解释。
秦贞掩嘴发笑,高和尚被酒瘾憋坏了吧?
话说高和尚虽然想喝酒想得心里发痒,但脑子还清醒,知道该先办正事——为秦贞抓药。进了药店,扔下方子,药童手脚勤快,又抓又称,几副药很快包好。旁边掌柜算盘打得啪啪直响,价钱也算清了。
“正好整数,一共八百文。”掌柜笑盈盈,等他付钱。
“多少?”高和尚疑自己听错了。
掌柜张开拇指和食指,“一共八百文。”
“你当我没吃过药吗?就这几副破草药也值八百文?”
“师傅,这可不是破草药,都是好药材。”
“不管多好的药材,也值不了八百文。大都宫里的忽必烈吃的药也没这么贵!你这里什么店?不在你这买,我到别家去!”
高和尚抓回方子,真要走了。
配好的药他不要,卖给谁?掌柜拦下他,“师傅到别家去也是这个价。中庆府只有几家药铺,价格都是朝廷定的。”
“胡说!朝廷还管你药铺的药价了?”
“看师傅很久没买药了吧?这是朝廷的新法令,药材实行专卖,朝廷统一定价,没有获得官府许可的店铺不许买卖药材。师傅不信,可问旁人。”
同在药铺里买药的另几位客人都点头称是,却又都显无奈。
“哪来的狗屁法令?”高和尚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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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很无辜,“是阿合马平章定下的法令,不遵守不行,我们也很为难。百姓背后骂我们奸商,我们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师傅你就体谅……”
“又是阿合马!”高和尚一拳砸上桌案,桌案上的笔砚振动,木桌似差点散架。“阿合马的法令,老子才不遵守!”说完,高和尚扔下他认为该值的钱,抓起药便出店门。
“师傅!不可如此!”掌柜急拦。高和尚将他拂开。
高和尚是习武之人,轻轻一下就把掌柜推得四仰八叉。掌柜老骨头直喊痛,店中伙计来扶,他喊着要报官,高和尚拿着药急走了。
大步跨回众人落脚的驿馆,高和尚气呼呼将药扔桌上。
王著闻他身上没有酒气,又见他生气,问道:“高兄是怎了?谁还能惹你生气?说来我听听,兄弟定为你报仇!”
“哼!还不是为那阿合马!”高和尚将自己买药的事说了一遍。
珊丹不明白了,“药材专卖能赚钱吗?”
“能赚的大了!”王著说道,“哪个人不生病,不吃药?与盐一样,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离不开。阿合马将药材买卖垄断,所赚的不是一般暴利。”
“这么几副破草药也要八百文!”高和尚提着药包直抖,纸包里有零星药块散出,“别说贫苦的百姓了,像夫人这样的贵人也吃不了几副!阿合马那条狗只管国库收益和他自己的金库,从不管百姓死活!”
秦贞闷闷不乐,自己不过为吃点药,竟牵扯出这么多不愉快。她轻说道:“朝廷搞专卖,民间应有对应的黑市。多打听一下,以后去黑市买私药,再不买官药。”
几人都说对,官府赚百姓的钱,多入了官员自己荷包,宁给非法商贩,也不能给他们。
正说着,驿馆外有官差喊起来。
“警巡院的人。”王著在门逢看了眼,对高和尚说,“定是来找你的。”
“还怕他们不成?”高和尚开门接见。
秦贞担心,王著和珊丹也跟出去。
几位警巡院的官差问药铺掌柜:“是不是这个僧人?”
掌柜怎会忘记,连连点头答是。
官差指高和尚斥道:“你这出家人不知戒律吗?竟也干出窃贼强盗的行径。僧人犯法,更不可恕,跟我们回去吧!省得动手拿你,颜面更不好看。”
“我又不是没付钱,不能算偷抢!”高和尚辩道,“阿合马多要去的钱我不会付!”
“和尚,别敬酒不吃不罚酒!”差头示意拿人。
“中庆府的官差办事好利索,连问也不问清,便要拿人!”王著讥道。
官差当是同伙,打算一起拿了。王著、高和尚早有动手意图,故意激怒,珊丹则护在秦贞身前。
“都住手!”在他们打起来前,秦贞急将他们叫住,她从屋里走出,步到王著、高和尚这前。“各位差爷,我等刚到中庆,不熟民风法纪。我这朋友有得罪的地方,我代他赔礼,店家的损失我也照赔。”王著与高和尚不干了,珊丹也认为不可示弱,但秦贞劝他们息事宁人,他们刚到别人地界就惹出风波,不利于以后在此地生活。
官差见她气度异于一般妇人,不禁生疑。“她是谁?”差头低声问两侧同僚。其余官差也不知是什么人。
押送秦贞的几名差人赶紧出来与中庆府的官差接头,对他们说了秦贞等人的身份。听是皇太子的人,差头不敢把事闹大,虽然她因罪流放到此,但皇太子的势力蒸蒸日上,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把她召回大都了。“我等也不想闹大事情,本是民间纠纷,能和解最好。就按夫人说的,赔了店家损失便作罢。”差头道。又问药铺掌柜,“这样决解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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