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紧起床趿拉着拖鞋挨着每个房间找了一圈——多余的举动——除了这张床,她就没在别的地方出现过。
睡意全无,他坐在沙发上有些失落,墙上钟表里的秒针哒哒哒的陪着他等待。
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想起了苏文茂的《扔靴子》:
从前,有个住在小二楼里的独居老人,由于晚年孤独,身体又不好,他就从楼上搬到了楼下,想着楼上空出来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出去,这样,既不显得冷清,万一自己发生什么事也好有人照应。
恰好,一个单身年轻小伙符合他提出的入住条件,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他的邻居。
毕竟是年轻人嘛,这个小伙子从入住后每天回来的都特别晚,上楼的脚步声特别重,还穿着一双皮靴子,老人每天都会被巨大的声响惊醒,加上老人还有心脏病,所以之后的每天夜里都要等小伙子噔噔噔噔上楼,开门,脱下皮鞋噔——噔两声一摔之后,才能心跳渐趋正常,再慢慢入睡。
一个星期后,老人实在受不了了,找到小伙强烈要求他赶紧搬走,但小伙保证他以后绝对轻手轻脚不吵老人,老人这才勉强将他留下。
晚上小伙回到家,完全忘记了一早答应老人的事,依旧噔噔噔噔上楼。进门之后,像往常一样,脱了一只鞋往地上一扔,刚准备扔第二只的时候才想起老人怕吵,所以将第二只靴子轻轻的放在地上睡了。
第二天。
小伙问:“昨天睡的怎么样?”
老人说:“我昨天一宿都没睡!”
小伙问:“为什么?”
老人说:“我等你那第二只鞋呢!心一直悬着!”
柳世俊现在就是那个等鞋的老人。
苶婆等汉。
要来就按时按点来,不来就提前说一声,这么吊着别人,当自己是仙女啊!真是的。
无组织无纪律!
他越想越生气,站起来在客厅来回溜达了几圈走回卧室,想以快速入睡的决绝挽回自己的面子,爱来不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在乎呢!
暗夜是善良的,它会让人卸下防备,释放人性,不拘谨、不伪装、不冷漠,用一颗热血沸腾的心面对自己。
所以,失落的心情被他肆无忌惮的释放,溢满整个房间。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尽管他给自己的意识明确下发了红头文件,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脑细胞依旧我行我素的活跃着。
闭上的眼睛时不时就睁开看看,看看那个女人会不会突然出现?
就像买彩票,每次都有一不小心中大奖的梦幻。
第六感也开始伺机作乱,走风吃影的发挥着想象力:
是不是我昨天说的话重了,她生气了?
不至于吧,这么小气?她要是个人,哪怕敲个门,我也不会介意,就算没礼貌,解释清楚不就行了,什么都不说,老让我猜她的心思,我是个正常人,连她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问问有什么不对?话是重了点儿,那不话赶话赶到那儿,着急了嘛。
她不来我这儿还能去哪儿?难不成去别的地方了?反正不用走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现在指不定在谁家床上呢,吃亏到不至于,但如果对方不是什么好人,真是
一副不怎么美观的画面浮现在脑海,柳世俊陡然生起了闷气,太不矜持了!
她属实跟我没什么关系,若是我的女人敢大半夜不回家到处乱跑,我非打断我非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
这么想着,画面一转,女人可怜兮兮的在求他原谅,他颇为冷漠的厉声斥责,还让她好好反省。
这种不要脸的想法连他自己这关都过不了,他不禁失声笑了起来。
她不是那种人。
也许她有自己的事要做,是我想多了,恩。
做什么?一个非人类有什么事做?
观察人类,对,观察人类。
她不会现在正在观察我吧,藏在某个角落,或者就站在我跟前,她一定会隐身。
他赶紧闭上眼睛,装出一副任凭妖风起,稳睡木板床的气势。
睡着睡着,他噌的一下坐了起来,就连主管躯干的小脑都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这就好比一辆正常行驶的大货车突然看到自己的前方欢快的跑着一个车轮子,诧异之余哈哈大笑了一番后回头追根溯源,才发现那是自己的。
渴了。
这是脑细胞调查了很久后得到的反馈信息,并在一脸懵逼的状况中下达了新的指令:
他翻身下床,连拖鞋都没想着穿,光着脚丫子朝着厨房走去,从冰箱里拿了瓶水。
到底渴不渴不知道,反正咕咚咕咚喝了一通。
爱来不来,不来更好,以后我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再也不用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胡思乱想了。
重新回到床上,短暂的意识麻痹产生的情绪错觉让他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有了困意,给身体摆了个惬意的睡姿准备入睡。
‘噌~’
他又坐起来了。
这种人脑分离的病态是喝多少假酒都学不来的。
想上厕所。
水喝多了。
正常生理反应,生理反应,正常!
是不是真的想上厕所不知道,反正是尿了。
窗外的月光给暗夜开了一道灰白的灯,影影绰绰,既清晰又朦胧,好似在呼叫上帝,‘快来看傻子’——亮着灯的那个房间。
这个‘傻子’却毫不自知的研究着时令——打开手机看了下日历,农历六月十六,怪不得月亮这么圆,月圆之夜,吸血鬼的突变之夜。
她不会真的是个吸血鬼吧?
今天没来是因为变异了?
好像有些瘆人,女吸血鬼,美女吸血鬼
他莫名其妙觉得房间太亮了,会影响睡眠,然后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让上帝见鬼去吧。
这下屋内只剩昏黄的灯光了,跟之前一样,恩,跟之前一样。
‘嘎么杂给’
他一转身,脑子里‘嗖’的就蹦出这么一个他国单词,外面还用镀金裱着一个大大的方框,闪烁着血红色的光。
她来了。
在床上。
坐着。
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放个喘个气也行啊,吓死老子了!
跑丢了一魂一魄的他一时定在了那儿,估计孙猴子来了都得郁闷一会儿。
“怎么了?”女人明知故问的扯了扯嘴角,感觉她用了急速冷却法压制住了本该有的情绪。
“你来了?”废话是人际交往中一项必要的技能,然后再适当添加一些不知所以然且多余的动作来缓释这句废话。
他转头看了看窗帘子,清了清嗓子问:“你是不是怕月光?”
女人淡淡一笑说:“那块石头不会发光,只不过喜欢偷点儿核子来装装样子,为了让你们能看到它的存在,有点儿缺乏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