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上烟渚,日光渐渐淡去,丝丝寒意沁人。曦和在水岸边停下,眯着眼睛望去别院,那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也不会再有谁听到了马蹄声便出来,撑着船儿来接她。
人,走了么?
白桦可是走了?
掩面的紫纱被她焦躁地扯去,鼻尖眼眶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发红。
今日是她来晚了,还是来晚了。
但是有些不甘,不亲自去确认一番,她不信白桦不多等她半天就这样走了。看着水岸边有孤寂冰冷的小船儿,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撑船捞起曳地的裙角便走过去。
上船的时候小船摇晃得厉害,险些就将她摇下水去。曦和咬咬牙,拿起木桨,照着往日白桦撑船的动作,开始在水中划动了起来。没有别的办法了,她要过对面去,看看,白桦是不是真的走了。
一边这样想,一边又觉得很丧气。应该是走了,不然怎会不听见马蹄声就出来接自己?没有来赴他的生辰,他一定很失望。
可是现在,曦和没有带贺礼,赶在这一天即将过去之前,她带着她自己来了。
白桦不是说,只要带着自己来就可以了?
事实证明,曦和是真的不会划船。她努力了好一阵,小船是驶向水中央了,但是却不按照她想要的方向走,一直在中央打着转儿。
她急了,耐性全无,顿下手里的动作便大声喊道:“白桦,我是子毓,我不相信你已经走了!你出来!”
她还是没有看见有人从别院里出来。因为下一刻,因为身体站在小船上不够平衡,几度摇晃,即便是木桨也无法让小船安静下来,最终她竟被小船给摇下了水里!
冬季的水,冰寒彻骨。
一瞬间,整个身体完完全全没入水中,冷得曦和几乎窒息。冰冷的意识支撑着身体本能地反抗。她想向对岸靠近,她想爬上去看一看,是不是他走了。
相见不如不见,但不见会一生都挂念。
曦和给了自己这样的借口,不想因为一个白桦而误了自己终生。
只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却还是在向水下面沉去……
她冷得快要停止呼吸了,睁眼闭眼,恍恍惚惚,莲叶硕大遮住了上方微弱的光线。曦和还从没有过自水下面去看硕大的莲叶,根茎都十分清晰,昭显着它们生命力的顽强。
后来,恍恍惚惚,睁着的双眼,连眼皮都懒得合上的时候,水里白衣翩然拼命向她浮来,墨发渲染在水里,当真如墨……这梦境,多么美。
白桦还没有走……原来他还没有走……
意识回暖,在认清这一事实的时候,正是白桦来到她身边,手臂霸道地揽过她的腰将她禁锢在怀中,一张她喜欢至极的容颜顷刻在眼前放大,唇贴上了自己的,正往自己口中渡气……
(二)
伸过冷得僵硬的手臂,曦和闭上眼,缓缓勾住了白桦的后颈。
出水的时候,曦和哆嗦得牙齿都在打颤,和白桦一起浑身湿透。白桦抱着她飞快往房间里去,曦和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缩,颤颤道:“白、白桦……白桦……我来、来迟了,但……但不是有心……的……”
“我知道了,知道了。”满心疼痛的声音回答她,给她一切安抚和慰藉。
房中点有暖炉,但对于从冷水里走过一遭的两人来说,基本等于没有。若再不及时取暖,感染了风寒那就糟了。
不顾男女之仪,几乎是想也没想地,白桦抿着唇,就手脚干脆地褪下了曦和的衣裳,拿毛巾将她全身拭干,然后抱去床榻上用锦被裹着。
湿发垂在床前,滴着水珠。
曦和仍旧是牙齿打颤,看着白桦道:“别,你别着凉了。”
白桦不语,然后迅速褪去自己的衣裳,只剩下最后一件薄薄的里衣时,他看着曦和,道:“子毓,冒犯了。”
曦和没有反应得过来他究竟冒犯了自己什么,白桦就将自己的里衣也褪下,随后不等曦和拒绝就钻进了被窝里来,将曦和严严实实地抱住。
白桦身体底子好,身体比曦和温暖。
“这样……这样怎么可以……”曦和推拒着,可白桦就是岿然不动。
白桦下巴抵着她的额,道:“别怕,若是不愿意就闭上眼睛,将我当做取暖袋即可。”
曦和僵硬着阖上双眼,在白桦的怀里没有乱动。可是她仍旧冷得紧,白桦身体的温度渐渐传给了她。
大脑里绷紧的弦也逐渐放松了,模模糊糊的理智,曦和不知道该如何做,不由自主地开始往白桦怀中蹭了又蹭。
白桦将她抱得更紧,低低问:“好些了么?”
曦和没有回答,只拿两只手臂去抱着白桦的肩背。
“对不起子毓,对不起。”
半晌,曦和的嗓音有些暗哑没有生气,道:“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的。今天有事情耽搁了。”
“嗯,我知道。我知道。”
“原本不想来了”,曦和道,“来和你见这最后一面,想来也是徒劳。你要离开长昭了,我也只是在无用挣扎而已。但是,不甘心。白桦,我不甘心。”
她低着眉,头埋在白桦的胸前,唇一张一翕几乎能碰上白桦的肌肤。
“本以为你也不会来了,你是不会在黄昏的时候来这里的。”
“我今天来的太匆忙,我没带贺礼,就只带了我自己。”
“已经够了。我很开心。”
隔了半晌,屋外的光线完完全全地暗了下来。只有屋里的烛火还是明亮温暖的。两人还在床榻上相拥而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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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已经找回知觉了,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回暖。曦和脑子里混混沌沌哄热一片,感觉呼吸之间全部都是白桦的气息。
(三)
被他抱紧的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尤其是感受到白桦的身体逐渐发生变化的时候。
变得更加滚烫,肌理线条都绷紧,腹部有硬物紧紧抵着自己的腿侧。
白桦低哑地问:“还冷么?”
曦和双颊绯烫地摇头,吱唔道:“谢谢……你救了我。”
白桦笑了两声,起身来。丝毫没有因为身体的变化而不自然,反倒是曦和不自然更多一些。他穿衣的时候,有些纨绔意味地笑着道:“我是男子,又喜欢你,身体会对你起反应。再躺下去可能你会遭殃。”
白桦是君子。
白桦穿好了衣,将火炉里的火挑大了一些,取了一条干毛巾过来,为曦和掖好了被角,除了头在外面以外,其余的全部都拢进被窝里。
白桦蹲在床前,细致地为曦和擦拭长发。他若有若无地牵起唇角,浅浅笑道:“子毓傻不傻,不会撑船,还逞强。不知道在对面叫我吗,我能够听得见的。”
曦和闷了闷,道:“慌了,没有想到那么多。在中途叫你了。”
“那时你已经落水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眉眼,温温润润很轻柔。那双妩媚的眼,因为他的轻抚而绽开璀璨的光亮。
你不说什么,我也不说什么。静谧的时光,有彼此存在,就足够了。
白桦擦干了曦和的长发,问:“你饿不饿?”
曦和道:“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白桦微微蹙眉:“这样不顾惜自己?”
曦和低低哼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今天我弟弟安排了祭祀先人,担心你一直等我,我没心情顾那些。”
后来白桦出门去了,留曦和一人在房间里。她仰着头细细打量白桦的房间。这是她第一次躺在白桦的卧房里,躺的是白桦的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白桦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只碗。白衣广袖的模样,俊美非凡。他道:“我煮了粥,也煮了姜汤,你应该先喝姜汤。”
“嗯。”曦和细声应道,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事情摆在眼前不得不说,“我……没有衣服。”
白桦愣了愣,将碗端去一边的矮几上,转身去衣柜里翻找,问:“暂时穿我的可以么?你的衣裳一会儿我再帮你烤干。”
“嗯。”
隔着一扇屏风,白桦站在屏风外面,曦和在屏风里面。她拿起白桦挂在屏风上面的白衣,一件一件穿在自己的身上。
衣裳太大了,领口始终有些敞,曦和拉了左边顾不上右边,走出来时赧得都无地自容了。
白桦没有嘲笑她,也努力克制自己的眼光没有过多往她身上流连。他将姜汤递到曦和眼前,道:“趁热喝了罢,驱寒的。”
曦和接过来不加犹豫,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四)
白桦端走了空碗,让曦和在房间里等着。不一会儿他便又端来一小锅粥。
很清淡的那种青菜粥。
曦和一看,眉梢都笑开了来。白桦道:“等你到午时,书童都外出办事了,我只会做这个,你不要嫌弃。”
“我不嫌弃。”
两人围着火炉坐下,一起喝粥。曦和胃口格外的好,一连喝了三碗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当即就打了饱嗝。
白桦似笑非笑道:“吃太多了。”
曦和摸摸肚子,心里蓦地有些泛酸,但却隐藏得好,丝毫不表现在脸上,淡淡笑:“第一次吃你做的东西,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吃。自然要多吃一些,不然以后没机会了。”
“也不一定。”白桦捧着碗喝了一口粥,含糊道。
一晚上,曦和都没有出白桦的房间。两人无事,就只烤着火取暖,曦和道:“今夜我可能要在你这里叨扰一晚了,等明日开了城门我再回去,你介意吗?”
白桦挑眉:“那真不巧,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房。”
曦和愣了愣,道:“不是有许多房间?”
“因为要走了,房间里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白桦道。
曦和吐了口气,有些无奈:“那一会儿还要回去,你送我过对岸罢。”只是要让人开城门有些麻烦。
“你可以和我睡一间房。”
曦和没反应过来:“……嗯?”
“方才你我,不是睡得挺好么。”
“……”
灯烛嫣然,满阶的烛泪。似乎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只围着炉火,两相安静。
但白桦却突然问:“子毓,如若我邀你与我一起,你会和我一起走吗?天涯海角任意去,大好河山游尽还。”
曦和侧头看着他,安然道:“如若是放得下,我还跟你拒绝来往干什么。”
白桦将曦和捞进怀里,抱着,手指穿插进她的发间,顺着她的长发。曦和继续道:“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白桦。”
怀抱一顿。
下一瞬,手指游离至曦和的面颊,捏住曦和的下巴,迫使曦和与他对视。一双狭长的瞳孔幽邃无边,薄唇轻启:“不许说这样丧气的话。”
曦和还想再说什么,结果白桦却俯头而来,在曦和惊诧的神情下含住了她的唇瓣。下意识地曦和就双手推拒,却无法推开白桦,反而让白桦更加贴近,直至与曦和的身体紧密无缝隙地贴合在了一起……
唇辗转反侧,欺压着那娇嫩的唇瓣。舌探出,轻扫贝齿,想探去里面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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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和却紧咬牙关,手死死抵着那方坚硬结实的胸膛。
唇上一痛,曦和抽气。
“白……桦……”
软舌得了空隙,不客气地滑了进去……
天旋地转,曦和大脑嗡嗡一片空白。口中,被白桦任意索取,身体的力气也一丝一丝被他抽取干净……
身体无力地贴在白桦的怀里,她不知所措,很茫然。
该拒绝的。只是没有拒绝的力气了。
(五)
抵着白桦胸膛的双手,渐渐软了下去,改为攀着白桦的双肩。白桦一手搂着曦和的腰,一手手掌托着曦和的后脑,更深更深地亲吻。
炉中的火星噼噼啪啪,炉边一双人,久久拥吻。仿佛要到窒息的时候,才停得下来。
白桦松了曦和。两人相对着,只听得对方急促的呼吸。
他的手指,轻抚着曦和红肿的嘴唇,轻声道:“不许说丧气话。”
但曦和还是要说,张了张口,道:“我有婚约,我有未婚夫。”
“那又如何。”
“我们六年前定下的婚约,未婚夫也是你们东曜人。我没有在说丧气话。”
“那你可是喜欢我了?”
曦和别开眼去,不吭声。
白桦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看着曦和绯红的双颊,他就已然知道了答案。手霸道地揽着曦和,笑得性感俊朗。
当晚,两人同睡一张榻,但也仅仅是共同躺着。
曦和无眠。白桦便侧身过来将她抱进怀里。曦和忍不住挣了挣,听白桦温沉的嗓音在耳边道:“让我抱抱,不抱我睡不着。”
曦和只好窝在他怀里,感觉分外安稳。
天明时分,白桦将曦和送去了水对岸。手里一支紫玉簪,摊开在曦和眼前,道:“这个你收下。”
曦和望着远山笑,没接:“你是想我拿着你送我的发簪,即便是嫁给别人了,也还思念着你?”
“那样有何不可。”
曦和道:“既然我有未婚夫,自然不能再想着你。”
白桦不由分说,拿着发簪便亲手为曦和戴在头上,道:“那也无妨,今年冬季一过,若是实在不想要,你扔了便是。”
送了曦和进城以后,白桦不急不缓地回来。水岸边早已候着一队衣着正式整齐的人,皆是黑衣锦袖。这为首的,正是白桦身边的两位书童。
见白桦回来了,两人纷纷上前,恭敬作揖道:“爷,驿站已经收拾妥贴,今日便可入住。”
“嗯”,白桦淡淡应了声,“那今日便入住罢。”
曦和与白桦,一同在冬日过生辰。只是曦和没有告诉白桦,她只比他晚十天。
接下来的十天,曦和没有再跑出宫去,想来白桦也已经离开了长昭,她出宫去又能到哪里找他呢?
天大地大,他都没有告诉自己他会去哪里。
曦和在宫里很安静,看着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们为她的生辰大肆准备张罗着,心里却平静如水越发感到寂寞。
从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将婚姻大事当做儿戏轻易许给一个陌生男子是一件多么吃亏的事情,那个时候各有所求各有所需,公平得很。但现在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偏偏要拿婚姻去交换。
明明她喜欢上了一个叫白桦的男子,却因为一纸婚约眼睁睁看着他走掉。
一场美丽的意外,老天带着惩罚性地让它降临。
清晨的雾气散去,薄薄的阳光铺洒下来。曦和习惯在早晨穿得单薄,独自一人坐在青熙宫的回廊上晒太阳。阳光只有些微的暖意,经风一吹,就感觉到凉。
(六)
莲儿布置了早膳过来服侍曦和,见曦和这般光景,不由得急道:“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里,穿得这样少,要是感染了风寒该怎么办!”
曦和侧头看着莲儿那一袭白色群裳如出淤泥而不染的雪白莲花,无谓地笑笑,道:“这有什么,晨光多美。”
莲儿有些不一样了,眉目温且顺,是女子成熟风韵的标志。
曦和支着下巴,淡淡笑意的眼神在她身上又流连了一番,道:“听说前两夜皇上来过青熙宫将你带走了,还在皇上的寝宫里过了夜。”
要知道,不管是什么位置的妃嫔,都是不能在皇帝的寝宫里过夜的,况且莲儿连一妃一嫔之位都不是。
莲儿一听,“咚”地一下跪在了曦和面前,道:“莲儿该死。”
曦和道:“莫说我一早同意你们之间的事,皇上想通了,你也想通了,皆大欢喜,何来这该死之说?”
莲儿长发自肩后滑落至胸前,态度一直很谦卑恭顺,道:“莲儿不该在皇上那里歇夜。”
曦和勾唇,叹了口气,道:“那是皇上的意思,该不该也由皇上说了算。他既然留了你,便是该的。莲儿,可是当真想通了?”
莲儿怔愣,不语。
曦和便又道:“古往今来,帝王后宫三千佳丽。现在的皇上也不能避免。他有了你,往后仍旧不可避免地有别人。你当真想通了要待在他身边一生一世不相离?”
良久,莲儿有些苦涩,但也坚定,道:“一生一世一真心,足以。不能要求完整,莲儿甘愿退而求其次。”
曦和看着她,神色变得柔和,抬起手指去捋莲儿鬓间的发,道:“喜欢我弟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往后你还要受更多的排挤和委屈。”
“莲儿不怕。”
(七)
曦和起身,负着双手,走在前面,道:“吃早膳,一会儿莲儿随我去拜访右相一趟,让人先将拜帖送到右相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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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见下臣,哪里需要什么拜帖,只是曦和很敬重这位长昭的良相。
长昭右相姚致崇,是两朝重臣官居一品,为国为民兢兢业业,祖上三代皆为精义忠良。只可惜年近古稀而膝下无子。他与他夫人伉俪情深,夫人未曾生育,他也至死不渝。
这右相年轻的时候,与她夫人才子佳人天造地设,屡屡是京城中的一段佳话。
姚致崇对于长公主的突然造访感到很意外。长公主不插手朝廷之事,但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后来姚致崇才隐约明白,长公主的来意是和她身边跟着的一位安静女孩儿有关。那女孩儿有些讨人喜欢。
姚致崇的夫人一来看见莲儿,见莲儿对她笑,她便也笑得合不拢嘴。
曦和来是想莲儿入这对夫妇的家门,让姚致崇收莲儿为义女。姚致崇夫妇喜欢是喜欢这个女孩儿,但不能说收义女就收义女。像这种官门之家,这种事情尤为谨慎,若是一个不当引来大祸就糟了。
见姚致崇犹豫,曦和捧着一盏茶,闲适地笑了笑,道:“本宫让右相为难了。当然,右相做事不得不考虑周全。但请右相放心,莲儿跟在本宫身边数年,出身清白又已是孤儿,与朝廷没有任何利害关系。今日本宫完全是来给二位老人家送女的。”
姚致崇开怀笑道:“公主殿下如斯为老臣着想,让老臣惶恐啊。”但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同意。
姚夫人等不住了,对着莲儿招手,慈爱笑道:“莲儿过来,让我好好瞧瞧。”她拉着莲儿的手左看看又看看,莲儿一直流露出安静的笑,让夫人越看越喜欢,“老爷,我看好,我喜欢莲儿。”
曦和趁着喝茶挡住唇的空隙,适时又凑过了右相一些,低低道:“莲儿当年乃皇上所救。右相觉得本宫会随随便便将一个不相干的人往右相这里送吗?收了莲儿,将来也只会为右相带来满门荣光。”
姚致崇一震,看向曦和。曦和似笑非笑地眯着眼睛,若无其事地喝茶。
隔天,赶在曦和生辰的前两日,右相收了一个闺女这件事传遍的朝野。莲儿只在后宫走动,因而朝中大臣基本上认不得她。右相只道是个远房亲戚的闺女,因她失去了双亲,便由右相收做义女。
莲儿被姚致崇取名姚莲华,从此为右相府中唯一的千金小姐。
霍沐礼知道这件事以后,第一时间匆匆赶往青熙宫。曦和正坐在回廊上,一边看宫婢们修剪花枝盆栽,一边嗑着瓜子。
霍沐礼连眉梢都挂着笑。
(八)
曦和睨他一眼,道:“今儿皇上怎么得空来,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么?”
霍沐礼道:“朕今日早朝,听闻右相收了义女。”
曦和挑眉:“怎么,皇上对右相的义女有意思?”
霍沐礼恭敬对曦和一揖:“感谢皇姐,做了朕无法出面之事。”
曦和吹着口哨,阳光之下,她走到宫婢们那里,也拿了一把剪子,开始给盆栽花草修修剪剪。
很快,便是曦和的生辰了。仿佛与往常一样,这并没能引起曦和多大的兴趣。这个生辰对她来说,不一样又一样。
各国使臣一两天前就已经相继抵达长昭,住进了驿站。但据说东曜的使臣,来得格外早,早已经向皇上进献了不少东曜的珍奇。那日进献的队伍,从百官早朝殿一直排到了正宫门外,可见架势之浩荡。
用霍沐礼的话来说,此次东曜的礼还真真是足,就是下聘礼也够了。
曦和的生辰宫宴安排在下午和晚上。
刚一到下午,曦和便被宫婢们相继围簇着,梳妆打扮。
一袭绛紫宫装群裳裹身,身量纤长高挑,长发垂落挽了个松散发髻,肤色莹白轮廓妩媚精致,让人移不开眼的雍容美丽。
整个过程中,曦和都低垂着眼帘,手里把玩着一支紫玉簪。这些天,这支紫玉簪一直戴在曦和的头上。
若是可以,她想一辈子都只戴这紫玉簪。只是今日,恐戴不了,往后也都戴不了了。
白桦说,若是不喜欢,她可以扔掉。她喜欢,但不得不扔掉。
所有一切装扮完毕以后,曦和站在一人高的铜镜前,撩了撩广袖,神情淡然安宁。有宫婢催促道:“回禀殿下,接公主殿下的步辇已经候在宫门口了。”
曦和拂袖转身,尊华气度尽显。
只是忽然这个时候,屋外却有些吵。竟是几名宫婢太监匆匆而来,一名太监手上还捧着一只锦盒,来到花园里便跪下,将锦盒上呈曦和。
曦和垂眼,未接,问:“这是何物?”
太监气喘吁吁道:“回公主殿下,这是东曜王送给公主殿下的礼物,想让公主殿下佩戴着去参加宫宴。皇上特意命奴才们加急送来。”
这太监的前一句话,曦和听了本不予理会,东曜王又如何,想让她佩戴什么她就得佩戴什么?但是那后一句话,让曦和轻不可闻地叹了叹。
她得给皇上留面子。
顿了顿,曦和还是示意一边的宫婢将锦盒接过,打开来给她看一看。
怎料这一打开,曦和立马就僵傻在原地。
里面,是两支紫玉簪,一模一样的紫玉簪,和自己手里的那支也一模一样。
“公主殿下?”
“殿下,时辰不早了……”
接连的催促,将曦和唤回神来。阳光有些刺目,她转身又往回走,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进屋帮本宫戴上这紫玉簪。”
东曜王送来了两支,但曦和参加宫宴的时候,却戴了三支。
三支紫玉簪并在一起,后面雕刻着的奇怪纹路便成了一条完整的龙凤和鸣纹。那是东曜的皇家之物,三支才算完整。
夜晚,觥筹交错莺歌笑语的宫宴外,一处僻静的湖岸,曦和带着淡淡的酒气走过,一身白衣英挺的男子负着手正背对着她,听闻脚步声转过身来。
曦和道:“你是个骗子。”
白桦挑眉,流光闪烁,笑:“你真美。”
东曜王,国姓凤,名寤桦,字习之。年二十六,后宫空无一人。春深,迎娶长昭长公主霍觅为后。
七魂六魄四散,无来世。然千千万万的魂光遗落人世附身凡人。这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棱一角。
——青华与羲和的番外结束,本想写点两人甜蜜的东西,想来再甜蜜的同学们都已经看了,剩下就便由同学们自行脑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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