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玉羡出生不久,就是一个孤儿。因为初代龙族君上的羽化后激发出强大的灵力在荒海上方久久盘桓不能散去,玉羡的双亲司责稳住荒海,最终得幸沐浴龙族君上之残剩的龙灵一起羽化散去造福苍生。
他从小,就是由学堂里的夫子抚养。安静又听话,悟性很强又爱学习,很是得夫子的欢心。夫子所教授他的一切知识,他都能很好地掌握。
小小年纪就满腹才学。
那个时候,年少的玉羡除了学习,生活单调得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与他同龄的龙族里的孩子们,大都是活泼开朗的,他们斗蛐蛐捉迷藏的时候玉羡就只在一边看着,嘴角含笑而不自知。
学堂里的学生们因为贪耍总会惹夫子生气,逐渐玉羡就进入了一个角色,站在夫子身边为学生们说好话。夫子很疼他,学生们因为他的存在而少受了不少惩罚。
久而久之,整个学堂里,都对玉羡这位安静却有才的学生充满了尊敬之意。
一身白衣温温沉沉,一笑起来给人一种阳光暖至的感觉,少年时候的玉羡怎能当不起同窗们的尊敬。
只是后来,有一段时期,荒海里出现了史无前例的慌乱。就连学堂里的夫子,都没空来给学生们上课了。
同学们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深夜,夫子回来的时候,玉羡一个人孤寂地坐在回廊上掌着灯等夫子。夫子一连数月,每天回来的时候都是一脸倦容。
几次执拗地追问,玉羡才知道,是龙族的新一任君上出了大事。
君上是一位女君上,之前就去了北极拜师学艺,是紫微大帝的得意门生。这次君上归来,却受了重伤。
她落了崖,元气大损,修为大失。
龙族随初代君上留下来的老一辈,为了救新任龙族君上于危难,个个竭尽全力丝毫不得松懈。
在玉羡的固执要求下,夫子带他去了一两次。
荒海深处的万丈海底,龙晶石铺地幽光闪烁,上面摆放着一樽水晶棺,年轻的君上就睡在那水晶棺里。
龙族长老救治君上的时候,玉羡乖乖站到一边去,安静看着,一言不发。
水晶棺里隐隐的轮廓,阖着的双眼,随着结界灵力的忽隐忽现,一直牵动着玉羡的心。要是那闭着眼睛的女孩子忽然睁开眼来,该是什么模样。
玉羡心里虽然这样想,也这样期待着,但是他却始终没有等到君上在他眼皮子底下睁开眼来的时刻。
因为女君上一直沉睡着。这一睡,便睡了近万年之久。
羲和终于是醒过来了,但是却不尽如人意。她在荒海里沉闷了许多年,后来又到处惹是生非胡乱度日。夫子每每提到女君上都摇首叹息。
大抵是觉得,羲和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二)
隐隐听夫子说,羲和能落崖受那么重的伤,大概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个人,万年之后又苏醒,然后放纵自己颓废自己,心里却如死寂一般冰冷。
每每玉羡与夫子下棋的时候,三两句话便将话题不留痕迹地转到了羲和身上。夫子没有将玉羡当外人,就絮絮叨叨和玉羡说了起来。比如羲和今日去哪里惹祸了明日又聚集了哪个团队群殴,反正尽是干些流氓事。
玉羡只温温沉沉地笑着,向夫子提议:“何不让羲和君上来学堂学习?学堂之上无高低贵贱,君上饶是再不学无术也应当惧怕夫子的教棍。”
夫子一听,顿时觉得玉羡的这个提议不错,三两局棋下得也抖擞。
后来这件事通过龙族长老的一致同意了,羲和自己也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反正她正混日子混得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便将阵地转移到了学堂上。
那时她已是初初成年模样的少女,绛紫尊华的群裳,肩后长发垂顺,额上一枚鲜艳冷丽的印记,一踏进学堂门口的时候,学生们都望着她,她却像是没睡醒一样伸着懒腰随便走到一个空位坐下。
如此免不了要将夫子呵斥一番。
后来上课,她几乎都是趴在课桌上睡着了的。夫子叹她不成器,有时候静悄悄地走到她身边,教棍往她课桌上一鞭,大吼道:“羲和!”
羲和朦胧醒来,道:“怎么,放学了吗?”
满堂学子都忍俊不禁。
羲和在课堂上没有少遭夫子的罚站或者抄课业。同学们渐渐也不怕这位初来学习的女君上了,因为夫子也亲口说了,这里没有尊卑贵贱。
为此,同学都不愿帮羲和抄课业,不管羲和怎么威逼利用、摆出自己的君上威风都没用。
整个课堂上,最显眼的也就是坐在前排的一身白衣的玉羡,温温润润不多言语,似乎夫子很器重他,他逢人也都挂着温温润润的笑,让人一看就十分舒服。
听同学们说,他是夫子的得意门生,很守规矩也很平易近人,大家都很尊敬喜欢他。
隔不多久,玉羡终于等到羲和亲自找上【蟹】门。竟是要他替她抄课业。起初玉羡会温沉笑着问:“君上能写几个字给我看一下吗,我好模仿君上的笔迹。”
“你叫什么名字?”羲和边拿笔蘸墨边问。
“玉羡。”
“玉羡,同窗不仅长得好,连名字也取得好。”羲和不吝赞赏道。随后笔锋在纸页上勾勒,写了玉羡的名字,看着怔愣的玉羡问,“听说玉羡同窗你很有才,只看一眼我的笔迹就能模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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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羡不动声色地回过神来,但笑不语,提起墨笔同样写了“羲和”两个字。
(三)
羲和既震惊又惊喜,道:“玉羡同窗果然不同凡响。我的课业就拜托你了。”看着羲和吹着口哨走出学堂的背影,玉羡眯着眼睛若有若无地笑。
这天一大早羲和就冲进课堂,难得她今日来得甚早,同学也只来了零星几个,那几个当中就有月华白衣的玉羡。坐在前排,背影挺得很直。
“玉羡同窗!”羲和跑过去看见他正在温习课本。
玉羡抬起头来,看着羲和气喘吁吁,温沉地笑问:“羲和君上何事这样着急?”
“昨天下午我逃课了,听说夫子另布置了课业?”羲和问。不怪她老是担心夫子布置的课业,因为夫子总是盯着她的课业。每每要检查的时候都会先检查她的。
玉羡不急不忙道:“确实是布置了一些。”他取出一个本子,递给了羲和,“已经为君上做好了。”
羲和忙接过来翻了一翻,是她的笔迹,且又工工整整丝毫差错都没有,不由心生宽慰感慨:“知我者玉羡也。回头我请你喝酒。”
殊不知玉羡挑灯半夜,就是为了这一刻看到羲和面上的笑容。
后来羲和说话算话,果真在放学以后来邀玉羡,道:“玉羡同窗,感谢你这长久以来对我学业的支持,今日又帮了我大忙,走罢,我请你喝酒去。”
玉羡垂着眼帘,眼里笑意盈盈华光四溢,道:“能帮到君上,玉羡也感到很开心。”
羲和连忙就帮玉羡收拾课本,然后拉着玉羡就出了学堂,道:“能和玉羡同窗相识,真真是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我们交个朋友罢,今日说什么你也别推拒,我要请你喝酒。”
玉羡跟在她身边走着,嘴上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羲和带玉羡去了她的园子,在园子里安上小灶,在树脚下启了一坛果酒出来入锅温酒。玉羡有些诧异,道:“这些酒埋在君上的园子里,莫非是君上酿的酒?”
羲和眨了眨眼,舀了一盏酒递给玉羡,道:“百年果酒,味道应当还不错,你试试。不是我说,除了父亲和紫微大帝我师父以外,你是第一个喝我酒的人。”
第一个喝羲和酒的人。玉羡对羲和的那句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仿佛还没开始喝酒,就已经醉了。
事实证明,能得紫微都赞赏的羲和的手艺,一下子就征服了玉羡。但那是百年老酒,玉羡不敢贪杯,生怕不小心醉了在羲和面前露出不好的形象,于是一直很小心谨慎。
倒是羲和,开怀畅饮。她一直是这样饮酒,然后没几个回合就烂醉如泥。
这才是真的形象全无。
(四)
不过羲和做的种种荒唐事也早就传入了玉羡的耳朵里,不管她有没有形象,在玉羡的心里都已经成了一个定格。羲和醉倒在玉羡的怀里,手揪着他的衣袖,喃喃低语。
玉羡听不清她在低语什么。
但是他明白,羲和的心里,住着一个人。几万年如一日。
羲和总是很迷糊,丢三落四又不以为然。学期初发的许多课本,到了期末能找出个一两本已经算是不容易了。她进出总是独自一人,说话和神态已然老成,玉羡看得出来,她整个人却很孤寂。
一天下午,羲和被夫子骂得狗血淋头,在课堂后面罚站。放学以后,同学们都相继离去,夫子也走了,就只剩下玉羡。
两人迎着黄昏的微光,坐在学堂外面的回廊上,一起吹风一起看被荒海海水折射的落日。
羲和愤愤不平道:“夫子太野蛮了,以为本君当真不敢弄他,净晓得给我找麻烦。哪天要是真的惹怒了本君,本君就辞退他让他提前下岗。”
玉羡淡淡笑,道:“君上莫要生气。夫子只是对学问严谨罢了。”
“严谨?”羲和挑眉,“不是固执迂腐吗?”她眼梢一侧看着玉羡,“你是夫子的得意门生,往后万不可像他那样。”
玉羡笑出了声。
羲和心思一动,又道:“不如你别跟着夫子了,来跟着我怎么样?”
玉羡浑身一震,心中立刻翻起惊涛骇浪。
“以玉羡你的才学,早已经不必要继续呆在学堂。反正我身边也正缺像你这样的一个人,你可愿意?”
羲和的一时兴起,决定了玉羡的往后半生。
(五)
羲和没有让玉羡立即就给答复,起身先行离去,黄昏下的那抹绛紫身影镀了暖金色的光泽,映照进玉羡的眼睛里。羲和的声音传来道:“玉羡你要是需要考虑的话,也不必急着回答我,明日上课的时候我再来问你。两个人进出总比一个人好。”
两个人进出总比一个人好。
玉羡几乎控制不住就欲脱口而出说他愿意。但是他忍住了,他不想让羲和觉得他是一个急躁的没有思虑的人。
当晚玉羡就去找了夫子,向夫子表明了去意,并感谢了夫子一直以来的养育之恩和莫大赏识。
玉羡也到了一定的年纪,凭他的才学在龙族定能有一番很大的作为,因而没有多留玉羡,只感慨了一番就允了玉羡走。
可哪知,夫子万万没想到的是,玉羡这一走,竟是去了羲和那里,做了一个与羲和形影不离的近侍臣下。
夫子气得很,屡屡劝玉羡换岗位都没有成功。他挑拨离间的事情被羲和知道了,羲和携玉羡来和夫子对峙,问夫子:“你觉得玉羡跟着本君很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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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抖着胡子道:“岂止是亏,简直是浪费人才!”
羲和捞起衣袖就一副要干架的样子,道:“夫子,我们决斗罢,今日我让你输个心服口服。我赢了就将玉羡带回家,往后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立马退休。”
玉羡无奈地笑,细声与羲和道:“夫子年迈,身骨恐怕经不起君上的折腾。”
羲和眉梢一扬:“哪个说我要和他比武打架了?”
结果羲和是与夫子心平气和地坐下,比棋比画比品茗比酿酒,比一切文人都擅长的才学之事。
夫子惨败。这在玉羡的心中,既在意料之内又在情理之外。
羲和吹着口哨拉着玉羡离去,玉羡临走前还不忘恭敬对夫子一揖:“夫子,玉羡告辞。”
这一相陪,就是不知多少年。羲和成了玉羡的习惯,是他心中永远也不可磨灭的存在。
直到他明白这么多年来羲和心中想的念的是谁,直到他看到羲和与故人相逢两生情愫。他应当为他的君上感到开心,但自己却很痛苦。
玉羡也喜欢羲和。
但最后无可避免的是,他还是要眼睁睁看着他守护了那么多年的人嫁给别的男人。本来,他守护的就不是属于他自己的。
(六)
在荒海第一次遇见紫微,玉羡没能认出那就是北极的紫微大帝。一身紫色华袍,长发以玉冠而束,笑若春风眯着一双眼睛,整个人十分的沉稳而俊美。
紫微没有什么架子,也时常挂着笑容。但是玉羡却意外地能分辨得出,什么时候紫微是习惯性地笑,什么时候紫微是发自内心地笑。
初初一眼,紫微看着玉羡,眼里的笑意发深,玉羡心里一惊。
那是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后来玉羡送紫微出荒海的时候,紫微如若无事地抚上了玉羡的手腕。一来,玉羡在神仙崖下受的伤未愈,二来玉羡身体里流淌着的是让紫微熟悉的血液。
羲和婚后,玉羡独自一人前往北极。那日北极在下雪,将他一身月华全部融入那冰天雪地之中。
他才只站在北极的山口就开始叹气了,本就对北极不熟悉,现在又碰上风雪,能顺利找到北极的仙门就更加不易了。
要不,明日再来?
这样一想,玉羡就堪堪转身,当真预备明日再来。反正早一天晚一天又没有什么损失。
只是还不待挪动步子,身后满含笑意的嗓音就传进玉羡的耳朵里:“玉羡这还没进山就想走,莫非是被山中风雪迷惑怕不识路?”
玉羡心里叹息一声,心道这紫微大帝还真是什么都知道。他转过身去,看见紫微立于风雪之中,笑眯着眼睛。他那一身华贵的紫袍盈风猎猎,长发飘扬。玉羡如实道:“不瞒帝君,北极的仙门着实不好找。今日风雪这般大,便想着改日天晴了再来。”
紫微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道:“我这不是出来接你了么。”
玉羡愣了愣,垂首恭顺道:“劳帝君大驾,玉羡何德何能。”
紫微道:“你是羲和的人,自然就不是外人。你不必跟我客气,走罢,我带你进去。”
“谢帝君。”
“我说了不用跟我客气。”
玉羡继续固执地垂首:“是,帝君。”
紫微笑叹着摇头,他也晓得玉羡就是这样一副脾气,就没有再为难玉羡。进入山口,风雪大得人睁不开眼,像是稍不留意就要将人吹跑了一样。
紫微侧首道:“不跟紧我容易迷路,你牵着我的衣袖罢。”说着就抬起了袖摆。
玉羡受宠若惊:“玉羡怎敢,帝君在前面走着就是,玉羡会紧跟着帝君。”
紫微挑眉,笑意不减,道:“你不敢,那我便牵着你的手。两样你选一样。”
玉羡抿了抿嘴,最终僵硬地牵住了紫微的袖摆。柔滑软顺的触感在手心里,却让玉羡觉得像是烫手的山芋,道:“玉羡冒犯了。”
“无妨,一年到头少有人这样冒犯几回。”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风雪之中。一路弯弯绕绕,留下深深浅浅的足印。
至于为什么紫微不驾云或者是乘星辰入北极仙门,暂且理解为是他难得在这样大风大雪的天气里于山间漫步,兴致甚好。当时玉羡心中如这雪天一样空白,牵着紫微的衣袖什么也想不起来,就任由着紫微带着自己走。
入了北极仙门,里面的光景和外面截然不同。花开缤纷生意盎然。
北极的弟子甚少,零零星星几个人,这么多年来一直辅助紫微施布星辰。另有几个端茶递水的粉嫩小童。
紫宸宫里,小童送来热气腾腾的茶。紫微拂落肩上的落雪,发间亦是雪白点点,他眉目含笑对玉羡道:“还不快扫一扫肩上的雪,一会儿化了湿了衣裳就不好了。”
玉羡连忙也动手拂落了自己肩上的雪。紫微端着一盏茶递给玉羡,又道:“暖一暖。”
“多谢帝君。”玉羡接了过来浅浅抿了两口。
紫微边喝茶边道:“既然你来了北极,就不要将我当做外人罢,就像你在荒海的时候一样,随便一些。动不动就谢我”,唇角上扬却不失浮夸,一如既往连笑也是这样沉稳,“你不嫌烦我听着也耳朵起茧了,我有做了什么事让你动不动就要谢我?”
ps:玉羡羲和有那么一段光阴,胖云私以为已经足够。很感谢玉羡,在羲和最孤独的时候一直陪伴着她,一直看到她幸福。接下来是玉羡和紫微的,请同学们放心,不是同学们想象的那样哟~不管是赞成他俩在一起还是不赞成的,喜欢玉羡的都要看一下,有关玉羡的身世~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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