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薇。”
姜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祁薇回头，听他问：“怎么了？遇到熟人了吗？”
她漠然答：“没有。”
姜然道：“那就好，你别灰心，这间艺术馆实行的是会员投选制，只要有十名会员或者三名以上的参展人员推荐就能参与展出，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再次回到这里，名正言顺的出展。”
“嗯。”
方祁薇淡淡应了声，随即扭头，走廊尽头空空如也，好似刚才看到的人只是一场幻觉。
……
“走吧，去我的工作室聊聊。”
身后的姜然在催促。
方祁薇道好。
稍后略作整理，离开时凌晨已将至。
广场上的人群已散去了，穿海蓝色衬衫的人正坐在小水坛边发呆，低着头，双手插兜，风控着他的刘海上下起舞，其下一张贵气的脸。
待他转过头来，眼睛里闪过片刻茫然，紧接着勾唇一笑。他渐渐起了身。
风很大。
没有人说话。
方祁薇站定了，仿佛在等。
……
如果等待是狩猎的开端，那么必须得有人发出动静才能开始这场拖延已久的游戏。
可惜他们彼此观望，谁也不愿率先出击。因为那样轻易就能被拿捏；不管是什么样的关系，先靠近的人总是会略输一筹。
……
过许久。
夜色弥漫，方祁薇眼中逐渐黯淡了。
她亦不动声色，只对姜然道：“走吧。”
“好。”
随着那一声“好”字落下，童话里的公主也在此刻短暂的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
时间总是悄然流逝。
再次回到海棠艺术中心已是三个月后的事情。也是一场展会，但这次展会独属方祁薇一人——展会的主题是“黑暗”。
副称作“回忆录”。
代号“g”。
在名为艺术的灰色空间里，一缕光芒将她笼罩，台下无数人看着，看着方祁薇。
看她一身黑白碎花裙，洋洋洒洒地介绍着自己的画作。那是属于她从小到大的回忆录——从火光肆意的豪宅到黎明前在下水道旁醒来的少年和女孩儿；在平行空间里双双溺水的两个女孩子，还有，在沁满水的地下室里两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俨然是死去的姿态，却看不仔细。
她说：“这是我的回忆，混沌的童年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我的——名字，我的存在。”
在场三四十号人，没人懂她在说什么。
她道：“我在很小的时候遭遇了一场绑架，回来的时候家也没了，被火烧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哥哥带我跑，我们好像不能被人找到，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哥哥不见了，我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他们说我曾经的名字叫‘安雅’。”
“呵。”她垂眸，笑容悲伤，“安雅……我不是她，她——差点害死我了。”
话音一顿，众人屏息静气。
须臾，听方祁薇接着道：“我知道大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我今天想说的是——”
说话间，她来到场馆内倒数第三张画像前。画中是一片蓝，诡异的蓝，深海之蓝。那片蓝正被无边无际的黑色裹挟，侵蚀，而蓝色的正中央盛开着一朵花，白色的，纯净小花朵。
人们看了不明所以。
只有方祁薇嫣然一笑，近乎癫狂的，用目光冰冷的盯着那幅画，道：“就是这个东西害死了我的家人，我永远不会忘记，15年前岑兴私人鉴宝会，时翦，费知行，盛泽禹，朱万尧，李念一，还有未到场但参加了隔天拍卖会的另外三个人，他们全都是害死岑兴夫妇的犯罪嫌疑人。”
话音刚落，犹如平地惊雷乍起，正当围观群众纷纷议论之时，尚修瑾带着人冲进了现场。
与此同时，姜然带着一封黑色信封走到方祁薇身旁，对她道：“门口有个陌生人要我转交给你，据说……这是你好朋友葬礼的邀请函，希望你务必参加。他还说有遗物需要你接收。”
“……”
方祁薇在沉默中接过信封，打开了。
只见信上印着简单几排黑体大字。
二零四六年十一月二十日。
时嫣。
故。
兹于二零四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前往柳云港海峡湾219号清梦园参加追悼。
……
这信件来得突兀，没头没尾的，方祁薇起初是不信，可又无从解释谁会做出这样的恶作剧。怔愣之时心里下意识犯起了急，正要跑出门去清梦园看看，却被尚修瑾拦在门外。
“方小姐。”他道：“我们得谈谈。”
方祁薇扭头道：“我没空。第一，我不信任任何人，第二，就算我说的是事实也没人能够证实，第三，关于我父母的死案件早已过了追诉期，你们没有任何权利质问我。最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真相——”
她随即转身往墙上一指。
“那就去找到这个人，他知道所有秘密。”
尚修瑾跟随指引抬头去看，那是墙上的最后一幅画，一片雾气缭绕中只有一个字母“g”。
他问：“他是谁？”
方祁薇答：“不知道，大概率是个男人，个子很高，一米八往上，皮肤很白，我只知道这么多，如果你还想了解更多，那就准备一场公开审讯会议，像今天这场画展一样，让所有人听到我的声音，到时候我自会一五一十地和你交待。”
“……”尚修瑾秒懂了。
“所以你是想利用大众舆论帮你找出凶手。不对，你是在通过公开已知嫌疑人的行为来让舆论发酵，只要舆论发酵，那这些嫌疑人就会在利益受损的情况下帮你推倒真正的凶手。”
“可是……”目光一沉，尚修瑾低声道：“方小姐，你这次砸了太多人的蛋糕，我可能没办法放你走，因为——那样会对你非常危险。”
“是吗？”方祁薇笑得坦然无畏，“可是我现在正要去见真正的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