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落谷地形复杂、匪盗横行是扬州城众所周知的事情,以前官府也派兵围剿过,只不过双方周旋了几日,也不知是因着什么缘故,剿匪的事最后还是无疾而终了。
这些年双方倒是相安无事,净落道上说不上多太平,但也没有多血腥。沈家在城外庄子颇多,沈其南和沈安歌也经常前往查验,从没发生过今天这样的事情。所以一路上,沈安歌便已将所有的可能想了个遍,眼底的阴霾便也越盛。
沈家虽是从商,但在扬州城的地位非同一般,敢动他们的人不多,但能做出今日此举,那便也是真的不将沈其南的性命放在眼里了。
管家徐叔紧赶慢赶到了,将人都安排出去,才来到沈安歌面前:“您也别担心,老爷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徐叔说得对,外公不会有事的。”沈安歌此刻在众人面前很镇定,她甚至还能注意到路边被压倒枯枝上稀疏挂着的细鱼线。青鱼也凑上来,细细观察过,道:“断口很干净利落,上面也没有血迹。”
那说明当时的人没中计。
“这里距离净落谷出口大约一里,那菜农说听到的声响,是不是就是老爷遇到了埋伏?”徐叔开口询问。
“大概是了。”沈安歌轻叹,不过现场没有什么血迹,让她舒了一口气,并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线索上:“从这些树枝的高度上看,这些鱼线距离地面的高度不会超过四尺。净落谷时常也有行人赶路,其他人没事,唯独外公他们不知所踪,说明是有人特意为外公布的局。而他们一行四人皆是骑马,这些鱼线明显是为了伤马,那至少表明布局之人暂时没有伤人性命的打算。”
徐叔点头:“大费周章的布局抓走老爷,背后之人只怕是想求财。”
青鱼看他一眼,不赞同。有钱也得有命花啊,那些人是有多想不开,对沈家下手?
“只要人没事就好。”
徐叔一下子有了底气,又忙去吩咐众人仔细寻找。
彼时是正午十分,阳光刺眼,照得那鱼线一闪一闪的。沈安歌起身:“青鱼,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青鱼附耳听了,有些惊讶:“小姐您是怀疑他们?”
沈安歌点头:“能将时间计算得这样准,不可能没有人泄露消息。若是真查到有嫌疑的,不必客气。”
“好。”
……
净落谷地势复杂,除却一条大道,两侧却是陡峭山崖和葱郁树木,来人也似乎早有准备,将痕迹抹得一干二净,沈安歌等人几个时辰下去竟是没有多少头绪。
“小姐。”徐叔抹了抹头上的汗:“再过去就是野狼川了,老爷他们应该不会在那边。”
野狼川地如其名,危险至极,地形险峻不说,有不少野兽寄居,这些年也有不少行脚商人在野狼川被野兽杀害的传闻。
野狼川里最恐怖的,听说是一只成了精的独眼狼王。
无论是埋伏的人亦或是沈其南,大概都不会往里面去。毕竟在外面还有活命的机会,可进去了那就不一定了。
“这里有血……”有人大呼起来。
沈安歌抬步去看,果见那一侧被微微压扁的草尖挂着一滴暗红血珠,再仔细看去,那血稀稀拉拉的往里延伸去。
再往里走就是野狼川的地界了。外围的零碎草木与深处的葱茏形成鲜明对比。
“这……老爷他莫非真的进去了?”徐叔哭丧着脸,一时间眼泪就要落下来了。
沈安歌看他一眼:“还不知道外公怎么样呢,徐叔先别哭。”
“这…”徐叔一愣,却见沈安歌已经低头重新去看那些血迹去了,心道老爷下落不明,他这时候哭难免惹小姐烦躁,便也不做他想,站在一旁安安静等着。
沈安歌已经做了打算,抬头吩咐跟来的领头护卫:“出五个底子最好的跟我进山,其余的留在外接应,再安排个人回去报官,我没出来前,府里所有的事情都交给青鱼和琥珀决定。”
“小姐,里面太危险了。”徐叔忙劝:“万一您再有点什么事怎么办?”
“如今外公下落不明,我必须进去一趟。”沈安歌语重心长:“徐叔,找人的事情交给我,但庄子那边我不放心,几个表舅和管事都在,还需要您去招待一下,别让他们着急。”
徐叔不解:“竟是还没通知吗?我见您让青鱼去了,还以为是去庄子上了。”
“我是让她回府里保护母亲了。这边外公出事,我怕有人声东击西,若是母亲真出了事,就算外公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这倒也是,徐叔点头。老爷子早年丧妻,一生便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于是便凝重点头:“小姐放心,庄子那头我会去看着,不会出事的。”
护卫已经将人点好了:“小姐,可以出发了。”
跟着她来的不是普通护院,身手要好上许多,沈安歌点头,上马。
“小姐,要不再多带点人进去吧,那可是野狼川啊。”徐叔在旁边劝。
沈安歌轻笑:“不用了,多了反而动静大,真惊了里头的野兽就得不偿失了。”
六匹马很快消失在密林,行至林间空旷处,领头的护卫才追上来,与她并肩而行:“小姐真的相信老爷在里面吗?”
领头护卫姓陈,单名一个立字,是从小被沈其南收养长大的,长沈安歌六岁。和青鱼一样学了武艺,一直护卫着沈家安全。
方才人多他不好多问,但现下不免担忧。那些血迹也有造假的可能,说不定这就是别人设的一个局,真正想对付的是沈安歌。
沈安歌此刻只敢确定个七八分:“那些被压倒的草多是被脚印踩过,而且人数应当还不少,从数目上倒是和外公一行人吻合。且从时间上推断,外公他们早晨便出事,那草上印子不像是新鲜的,却保留到现在,大概可以推断出有人在那里逗留了许久。”
陈立也明白了,心道知祖莫若孙,小姐是在揣测当时老爷子的心境啊!按老爷子的性子,与其被抓,还真说不好就闷头进来了,毕竟小姐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胆量,就是遗传的。
若是进来了,这么久……!陈立心里并不乐观,但见沈安歌亦是面色凝重,便也不再说什么,只加快速度追着沈安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