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虽深，但沈安歌专选了高处走，几人倒是能把视野所及之处看个仔细。

    有护卫闻见血腥味，手中剑扒开交错盘桓的灌木丛，瞬间大喊：“这里有人。”

    几人围过去，才见那灌木丛下躺了个血肉模糊的人，身上赫然一道血淋淋的爪痕，一只手臂不见踪影。鲜血染了一地。

    “是今早跟着老爷走的李二。”陈立认出人来，又大致检查他身上的伤口，得出结论：“应该是被狼杀死的，脖子上的血管被狼爪抓断了，手臂也断了一只，才会流这么多血。”从血的凝固程度来看，怎么也有一两个时辰了。

    这样血腥场面让众人心里的不安愈盛，沈安歌却在一开始的担忧下渐渐缓过来：“这么浓的血腥味，为什么没有引来其他野兽？”

    陈立也反应过来，猜测：“狼群都有自己的领地意识，或许是其他动物不敢靠近…”

    他说到后面也说不下去了，尸体虽然满身是血，但除了那一截断臂处是咬伤，其他地方倒是半点撕咬痕迹都没有，就算其他动物不敢靠近，狼群应该也不会放过自己的猎物。总而言之，深林里的尸体能保存成这样真的不多见。

    好在这个疑问并没有困扰他们多久，在绕过小坡看见那一地横七竖八的狼尸时，沈安歌险些喜极而泣。

    众人上马，围着尸体开始扩大搜索范围。

    一路走来尸体只遇见过一具，沈安歌心头不安稍稍压下些，便转头问陈立：“今早跟着来的小厮里，有如此武艺高强的吗？”

    饶是沉稳如她，对着那一地的狼尸也不由得深深震撼。

    陈立此刻的震惊不亚于她，闻言摇头：“虽说底子都不弱，但加起来也没到能灭一群狼的地步。”今早老爷子本就是普通出行，他只挑了四个机智忠心的，武艺倒考虑没那么多。

    现在想想悔不当初！

    “小姐，这里也有血迹……！”

    沈安歌忙勒着马儿转身朝对面去。心下微微一叹，这种野外生存果然是不适合她的，东南西北分不清不说，就是找个线索，运气也比别人差上一截。

    先过去到的是陈立，沈安歌一靠近就听见他惊喜的声音：“老爷一定没事，小姐您看，他还有时间给我们留线索。”

    沈安歌见那树梢上挂的碎衣裳条子，面上也不由得带了笑意。

    直到在山洞中见到只微微挂彩的沈其南的时候，眼底那几分汹涌泪意才真正压都压不住，吓得沈其南又是焦急又是心疼的哄了半天，才算把哭成泪人的自家外孙女哄好了。

    “娇娇别哭，再哭外公可心疼了。”沈其南苦着一张脸：“看我家娇娇哭可比我受伤难受多了。”

    沈安歌破涕为笑，擦了泪，瞪了避重就轻的外公一眼：“看您以后还敢这么不顾自身安危，什么地方都往里闯。”

    沈其南哈哈大笑：“外公这可不是莽撞，是有保全自己的把握……你们来时看到那些狼了吧？那可都是我们打死的……”

    那语气里完完全全的与有荣焉，还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思。

    沈安歌原想问问，其中又有多少您的功劳呢？但张了张口，终究还是作罢。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问出口，伤了祖孙情分可如何是好。

    前头那般轻松语气多有安抚沈安歌情绪的成分在，后面不免说到伤心处，沈其南的语气便低了。这一趟下来，他倒是只受了几处擦伤，但同行的四个小厮中，李二命丧狼口，另外两人也在路上遇到野猪围攻身亡，最终跟到现在的一个，也满身都是伤口了。

    沈安歌皱眉：“那些狼都是您们几个杀的？”

    “当然不是，我们几个给狼当点心还差不多。”沈其南毫不留情的表达了对自家小厮的鄙视，连自己都没放过。

    沈安歌汗颜，小心翼翼给他包扎伤口，就见沈其南压低声音，指了指山洞里面：“是路上遇到位公子仗义相助，外公我才能保得住这条老命哦。”

    “是吗？”沈安歌抬头望去，已近日落十分，余晖刺眼，明暗交界间隐隐约约有人影，看得并不分明。

    她再想往里看时，沈其南已经扳过她的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那公子一路护着我受了不少伤，阿立正在给他上药呢。”

    方才都不见踪影，想来确实受伤不轻，沈安歌对此人的感激之情又多几分：“我去看看吧，我也算半个医者。人家毕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要是真出事了我们良心有愧。”

    “这……。”沈其南纠结，他虽然十分中意这个年轻人，但也没满意到要搭上外孙女的地步啊！

    “外公。”沈安歌劝他：“人家以命相护，我们却拘泥于这些俗礼，不是为人处世之道。”

    “为人处世之道有你重要吗？有你的名声重要吗？”沈其南瞪她：“平日你给人瞧病我不说什么，但现在不行。他伤的地方……反正你不用进去，有阿立在就好。”

    沈安歌顿了顿，明白过来：“……若是伤在那里，现在还能忍着，倒是个英雄。”

    沈其南沉重点头，道：“确实是个好样的，肚子上被挥了两爪子还生龙活虎的，要不是好不容易脱险了，连我都还没注意到他受伤了。”

    “………”沈安歌愣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他是伤在腹部？”

    “是啊！”沈其南转头：“不然还能是哪里？”

    沈安歌：“……”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沈安歌最终还是进了山洞，原因在于陈立出来后，面色凝重对她道：“伤得很严重，虽然上了药，但还是得尽快清洗伤口再治疗，否则引发炎就麻烦了。”

    天已经渐渐昏沉下去了，但外面的人能不能找到他们还两说，今晚只怕是要在外面过夜的。这种伤口要是处理不好，会要人命。故而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沈其南带着其他人在外头捡柴生火，一方面传递信号，一方面也是防着野兽偷袭。沈安歌跟着陈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