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离开了勤政殿, 元幼祺的脑袋还是僵木的。
风柔有孕了?她要当……爹了?
怎么可能!
她是女子, 根本就不可能让风柔致孕,何况她……碰都没碰过风柔, 怎么可能让她……
元幼祺的脸涨得通红,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风柔不可能是有孕了,那定然就是病了, 又或者……
元幼祺微烫的俊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她一点儿都不希望这个“或者”成为现实。
又疾行了半刻钟, 离东宫越来越近了。元幼祺余光一瞄,发现在不远处一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正快步走着。
元幼祺此刻满腹疑惑,看人也不由自主地带了怀疑。她眼睁睁瞧着那名宫女看到了她之后, 竟扭身走得更快了, 倒像是躲着她似的。
元幼祺皱眉, 示意唐喜过去唤住那名宫女。
很快,那名宫女就被带到了她的面前。
元幼祺见她战战兢兢地跪着, 哆嗦成了一团, 连头都快埋到胸口了,心中的疑窦更深。
她自问从来不曾苛待过宫人下属, 尤其做了太子以后,大多数时候对人都称得上一团和气, 何至于让一个小小宫女害怕惊恐成这副模样?
其中必有古怪!
元幼祺既笃定,便幽幽地开口道:“你是哪个宫的?”
那名宫女久在宫中,自然认得太子服色, 早已经知道眼前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是何人了。听对方这样问, 她更觉得紧张得不行, 却也不敢不回答。
“奴婢……奴婢是……锦、锦绣阁伺候的……”那名宫女磕磕绊绊地答道。
锦绣阁?那不是霍美人的居所?
元幼祺眉头蹙紧,实在觉得其中必有隐情。
“你方才看到孤了吗?”元幼祺不疾不徐地开口又问。
那名宫女语结,想回答“没看到”,她清楚太子既然这么问,必定是知道自己方才看到了;若回答“看到了”,那不就是故意躲着太子了吗?只怕罪名更重。
元幼祺见她情状,也不想多与她纠缠于这个问题,续道:“你既看到了孤,又为什么加快步子躲着孤?你久在宫中,难道就没人教你该懂的规矩吗?”
那名宫女闻言,更是抖得厉害了。
她在宫中侍奉也有些年头了,对宫中的规矩也是懂的,很清楚见到尊者不恭顺行礼会是怎样的后果。
天家素重礼法,在礼法上失了体统,轻者被责骂,重者甚至会被遣送到内府掌刑司那里挨鞭子、受责罚。
这名宫女不是没听闻过掌刑司里的嬷嬷是何等的凶狠手段,此刻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她知道,自己见着太子不行礼,还躲着跑,这罪过仅次于忤逆天子。她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被掌刑司里的嬷嬷抽打得不省人事的惨状了。
她很庆幸自己还是有几分急智的,慌忙“咚咚咚”三个响头磕在地上,口中道:“太子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奴婢方才是急着为贤妃娘娘办事,才失了分寸的!求太子殿下饶命啊!”
元幼祺听她如此说,惊诧住了。
怎么莫名其妙地把母妃搅了进来?这里面还有母妃的事?
她首先下意识地环顾一周,发现周遭并没有人,才沉声问道:“你说你方才是替母妃做事去了?”
那名宫女清楚韦贤妃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慌忙应道:“是!奴婢刚刚遵照了贤妃娘娘的吩咐……”
“笑话!”元幼祺故意嗤道,“母妃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又是锦绣阁的,母妃怎么可能吩咐你去做事?”
那名宫女闻言,登时以为太子不相信自己的话。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她怎肯不努力分辩?
“贤妃娘娘真的让奴婢做事了!不信……不信太子殿下去问贤妃娘娘!”宫女急了。
元幼祺微微一笑:“孤自然是要问的。不过,母妃是何等尊贵之人,她老人家日理万机,会记得你这么个小小的宫女?”
言下之意,很是瞧不上宫女为贤妃做的事。
宫女生怕太子不信自己的话,转脸就把自己送去掌刑司,什么都顾不得了,一股脑道:“贤妃娘娘吩咐奴婢去寻恭王,命奴婢务必告诉恭王去御花园相候!太子殿下您就如此问,贤妃娘娘定然记得的!”
元幼祺听到把元承柏也牵扯了进来,眼眸微眯,语含危险道:“你脑子可糊涂了吗?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宫女叩头不迭,慌不择言:“奴婢怕死!借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诓骗太子您!”
元幼祺盯着她,脑中的疑惑登时搅成了一团乱麻——
母妃悄悄地让霍美人的侍女去偷偷知会三哥到御花园相候?这是什么状况?
霍美人与三哥……这两个人是如何牵扯在一处的?
母妃也从没提及过此事。难道她……有意瞒着自己?
三哥是已经成年开府,且有妻有妾有儿有女的皇子亲王,他去御花园与霍美人相会,这正常吗?
母妃又要做什么呢?
元幼祺脑中乱得很,同时也万幸这宫女被自己遇到。
她于是虎着脸,森寒着声音向那宫女道:“你刚刚做过的是什么事,会引起怎样的后果,自己也是清楚的吧?”
那名宫女一抖,犹豫地点了点头。从她出卖自己的主子霍美人的那一刻起,她就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但是她更怕死,这样抱了贤妃娘娘的大腿,至少能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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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幼祺的声音更冷,道:“方才的话,你若再与任何一个人说起,哼!孤是什么人,你该知道吧?”
那名宫女颤抖不已,慌着摇头,说着“不敢!不敢!”。
元幼祺见吓唬得差不多了,便吩咐唐喜:“着人看住她,不许乱跑!”
她自己则折回身想去凤仪宫寻韦贤妃问个清楚。
然而,刚走了几步,元幼祺倏地止住了脚步。
她恍然意识到,此事或许比她想到的还要复杂。若她这般大喇喇地直接去问母妃,母妃会给予她答案吗?甚至,母妃会实话实说吗?
元幼祺被韦贤妃教养了十六年,很清楚自己的母妃是个内里极具智谋的女子。
那名宫女所说的,绝不会有假。这便意味着,母妃在利用这个宫女谋取什么。
而母妃所谋,如此看来,绝对与三哥有关。
元承柏可能与霍美人有染这桩事,元幼祺丝毫不觉得惊奇。历朝历代天家这种事多了去了,何况她自己就对顾蘅……
顾蘅!
元幼祺倒吸一口凉气——
她想到了更可怖的可能:母妃会不会……一箭双雕?
不然,不约在旁的地方,为什么偏偏约在了御花园!
母妃既能将自己推上太子之位,她在宫中经营这许多年,想知道父皇的行踪,还会是什么难事吗?
眼看东宫不远,元幼祺毫不犹豫地直奔东宫。
她脚程极快,闯入宫门,也不管当值的侍卫、内监诧异之余慌忙行礼,厉声唤道:“梁少安何在!”
很快,便有一名戎装佩剑的英武中年男子跑到她的面前,躬身施礼:“见过殿下!”
元幼祺盯着他,眼眸微眯:“集合一百名精锐,随孤入宫护驾!”
若当真是元承柏的存在威胁到了顾蘅的安全,元幼祺不介意对她的三哥动手!
梁少安是东宫卫率,负责统率东宫护卫。他是行伍出身,累积军功攒下的武官职位,曾在韦舟扬的手下做从六品校官。元幼祺入主东宫之后,看重了他的勇武忠诚,亲自点了他入东宫做卫率,他的官阶也同时连升几级,一跃成为从四品。
元幼祺对他可谓有知遇之恩,是以,只要是元幼祺的吩咐,梁少安都恨不得赴汤蹈火。
此时,他听罢“入宫护驾”四个字,在军中经久历练的一腔热血在胸口狂涌,双目圆睁,忙抱拳,答得铿锵有力:“是!”
东宫护卫,大多是军中精锐,梁少安一声令下,很快便集结完毕,只等元幼祺下令开拔。
元幼祺已经拎了宝剑,冷着脸立在一众盔明甲亮、森严威立的军兵面前。
她不糊涂,她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
说是“护驾”,说是防着三哥的异动,其实真正忤逆的,是母妃吧!
母妃厌烦阿蘅不是一日两日了,焉知母妃不会动了借机除掉阿蘅的心思?
或者,母妃不亲自动手,但会不会借旁人之手呢?
借刀杀人,从来不是个糟糕的计策。
如果没有看过凤鸣楼的记载,元幼祺或许还会就韦贤妃对顾蘅的态度存有一些天真和幻想。
可是,她现在看过了那些记载,知道了许多事,她就再也做不回曾经的天真了。
一百名精锐东宫护卫,带着兵刃闯入御花园,当真是为了对付三哥吗?
元幼祺轻轻闭上眼睛,问自己。
恐怕不是吧?
你是为了应付母妃可能给阿蘅出的尚不可知的难题,为了救阿蘅脱离危境。
在真正的危机面前,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手中的兵权更可靠。
而此刻,顾蘅的安全被威胁,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状况更可怕的了。
无论是谁,敢于威胁到顾蘅的安全,元幼祺会与之拼命,绝不犹豫。
元幼祺的心头划过无限的凄凉——
从何时起,她竟然和韦贤妃生分到了这等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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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的~
所以,韦贤妃究竟谋算了顾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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