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前院集合军兵, 喧闹得声音不小, 内院之中不可能听不到动静。
当元幼祺即将带兵入宫的时候,眼前一花, 风柔突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并且,拦住了她的去路。
元幼祺眼眸微眯, 凉声道:“王妃想做什么?”
风柔被她冷冰冰的眸光盯着, 陡生寒意,硬着头皮道:“请问殿下,要带兵去何处?”
元幼祺冷哼一声, 道:“宫眷不得干政, 这样的道理, 王妃不懂吗?”
风柔从没被她这般冷脸相对过,近日来同榻而眠的温暖犹在, 她的心中涌上一阵酸楚:“妾身是宫眷, 却也是殿下的妻。殿下是妾身的夫君,将身涉险地, 妾身焉能视若无睹?”
元幼祺闻言,呵呵冷笑:“你也知道, 那是险地?”
她说着,忽的脸凑近了风柔,压低了声音, 却也更冰寒了声音, 道:“你既知道, 为什么还帮着母妃坑害顾蘅?”
风柔屏息,一则因为元幼祺突然靠得极近令她不适,二则她只是照韦贤妃的吩咐行事,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还关系着顾蘅。
元幼祺观她神情,心中了然,面无表情道:“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别挡着路!”
说罢,拎着宝剑便要走,冷不防手臂上一紧,原来是风柔死死攥住了她的小臂。
“贤妃娘娘何曾害过殿下?她老人家疼爱殿下还来不及!贤妃娘娘已经吩咐下,殿下断不可身涉险地,令她老人家伤心为难啊!”风柔道。
元幼祺垂眸看了看小臂上风柔的手,又抬头对上风柔的眼睛:“你想让孤憎恶你吗?”
风柔呼吸一滞,攥着元幼祺的手掌不由得松了两分。
元幼祺面若寒霜,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诓骗了孤,害得孤为你担心了半日的账,孤还没同你清算呢!”
风柔心底里最后的那点儿坚持,因着这句话而全然崩溃,她无力地松开手臂,只觉得浑身绵软得厉害。幸好,她的侍女还算妥当,忙抢身搀扶住了她。
元幼祺冷冷地扫了一眼那名侍女,吩咐道:“伺候好王妃!”
说罢,拧身扭头,带兵便走。
“嚓嚓嚓”的战靴声,兵器与盔甲的摩擦声,交织着回荡在耳边。一队队军兵从风柔的身边走过,每一步仿佛都踏在了她的心上。
风柔只觉得呼吸都被攫走了,她惊然间想到了韦贤妃的叮咛嘱咐,想到了自己之前背着韦贤妃偷偷取出了凤鸣楼中的记载给元幼祺看……不知从哪里突生的力气,蓦地大声道:“梁少安!”
梁少安原本按着剑随在元幼祺身后的,闻听这么一声,也是一惊,忙快步折回,向风柔抱拳施礼道:“王妃!”
“你也要随着太子胡闹吗!”风柔厉声质问道。
梁少安一怔,马上明白太子侧妃这是阻不住太子殿下,而自己是东宫卫率,所有东宫守卫都归自己掌管。
“臣是东宫属臣,便是太子殿下此刻让臣去赴死,臣也必须全力遵守!请王妃恕罪!”梁少安道。
他又向风柔施了一礼:“请王妃恕罪!臣告辞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随着元幼祺去了。
风柔无力瘫.软,她知道自己阻不住为了顾蘅不顾一切的元幼祺。可是,这样的胡闹法儿会是怎样的结局?
风柔咬唇,猛然起身,吩咐侍女:“备车!马上去凤仪宫!”
再说元承柏。
今日早朝刚散,元承柏便最先晃悠出了朝堂。
西羌大捷,羌人被赶出了蜀地,听那意思,这里面还有唐门的功劳。唐门如何,元承柏没兴趣,他此刻最担心的,就是远在蜀地的元承平。
须知,秦王元承平当初可是“代天子出征”啊!如今又打跑了羌人。甭管其中的细节为何,主帅元承平都是最有功劳的那个。
如今的格局同当初可是不同,元九如日中天,老头子正喜欢得紧,明着动肯定动不得;凤仪宫与东宫防查严谨,想暗中动手,几次三番都没机会,那日与霍美人谋算的事,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元承柏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这样的情状,元四要是再回来掺和上一脚,加上他“代君父平定羌乱”的功勋,元承柏觉得,自己更没有机会了。
是以,他得了消息,散了朝就直奔宫门,想悄悄去会一会丁同辉,讨一讨主意。
孰料,刚走到宫中僻静处,便被一个人影拦住了。
“爷!可算寻着您了!”锦绣阁霍美人的心腹侍女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挡住了元承柏的去路。
元承柏一惊,他自然是认得这名侍女的。每每他与霍美人幽会的时候,十次倒有七八次是这名侍女放风。也只有锦绣阁的几个熟悉的宦侍、侍女,才会亲近地称呼他为“爷”,而不是“恭王殿下”。
元承柏心里有鬼,先自左右扫了一圈,见无旁人,才放了些心,遂打发开自己的贴身内监,低声道:“怎么寻到这儿来了?”
那名侍女看到元承柏,简直逮着个活龙一般,恨不得一把抱住大腿,忙不迭道:“我的爷!您都多久没见我家主子了?可想死我家主子了!”
元承柏一愣。因着近日魏帝多宿在锦绣阁,霍美人不得方便,他已经连着几日没见着她了。
如此想着,霍美人妖娆的身段和种种销魂蚀骨的手段便让元承柏不由得心口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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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主子想您想得紧……”那名侍女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道,“主子她此刻就在御花园观止亭等着您呢!”
观止亭?元承柏微愣。
他往日与霍美人相会,都是到那处破败宫殿,每每相见都是恨不得立时赤.裸相见,行那见不得人的事,何时有过这风雅情致,到御花园私会?
而且,这青天白日的,去御花园……
元承柏犹豫了。
那名侍女犹道:“我家主子说,已经多日未见到您,心肝脾肺没一处不想您想得煎熬。爷您今日若不去见上一见,怕是主子又要成宿成宿地睡不安生了!”
元承柏听罢,竟难得地生出了些怜香惜玉的心肠来。
“我家主子还让奴婢告诉您,昨夜陛下宿在我们那儿,还提到秦王殿下来着……”那名侍女又添油加醋道。
若说霍美人的身子和霍美人的思念能让元承柏在迟疑之余生出些许悯意,那么可能从霍美人那里得到关于秦王元承平的消息,就是支持元承柏此行的最大动力。
事关那张龙椅,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御花园观止亭中,顾蘅看着面前案上的茶盏,又抬眸看了看那刚奉上茶的侍女。
是燕来宫中的人,顾蘅暗自点头。
“娘娘,这是新冲的茶,请您慢用。”那名侍女始终微垂着头,似是不敢与顾蘅对视。
或许是胆子小,不敢面对上位者?顾蘅的心中闪过猜想。
她莫名地觉得心里不大舒服,说不清缘由的不舒服。
也许是因着又要害许多人,而生出的本性中的不忍吧?顾蘅努力为自己寻找着理由。
她抬手挥退了那名侍女,独自一人,守着案上的茶盏与诸般点心。
坑害一个皇子,所波及的绝不仅仅是这个皇子自己以及他的妻、妾、子女,还有所有依附于他和他要仰仗的,还有所有和他有关的家族的男女人口,那不是用几十、几百的数目就可以确定得了的。
这些人,依仗着这个皇子,一朝登天,皆大欢喜;一旦这名皇子行差踏错,或是被人算计,那么这些人轻则败家下狱,重则客死他乡身败名裂,甚至身首异处阖族不得善终。而这还不是全部,不知有多少襁褓幼儿,甚至尚未出生的胎儿,将来因为家族的败落而几代人为贩夫走卒,女子或沦落红尘,受尽苦楚。
顾蘅轻轻地闭上眼睛——
在坑害了前太子元承胤之后,她第一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生出了些微的质疑。
这是在造怎样的孽啊!顾蘅在心里问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会得善终,但是那些因为她而被牵连的人,尤其是那些无辜的孩童和女子……
顾蘅狠狠地咬住嘴唇。她不能后悔!
既已走到如今,就绝不容许她后悔!
因为这是一条不容回头的路,一旦停止脚步,那便是万劫不复!
她不怕死,但她怕元幼祺被牵连进来,但误了自己当初为元幼祺设想好的将来。
想到元幼祺,顾蘅莫名地心口一紧。
今日,就在稍迟些时候,她即将当着那昏君的面,将他从来不待见,却也是元幼祺将来的绊脚石一块的元承柏拖下万劫不复之地。或许,这一幕还会被元幼祺看到。
如果可以,顾蘅宁愿元幼祺被旁的事牵扯开,而不必看到自己的……丑态。
呵!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起元幼祺怎么看自己了?
顾蘅摇头冷笑。
她连恩师怎么看自己都不在意,怎么会在意元幼祺怎么看自己?
她应该在意的,只有顾敬言啊!
顾蘅的心绪烦躁不安,越来越躁。
她劈手掀开面前的盏盖,袅袅的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飘飘摇摇地彻入骨髓。
顾蘅微微蹙眉,意识中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却扛不过心中的躁乱和嗓子眼儿快要忍耐不住的渴意。
她一把擎起茶盏,“咕嘟嘟”将大半盏的茶汤吞下肚去。
然而,温热的茶汤入腹,并没让她的渴意稍有缓解,反倒像是一团火,落入腹中,然后越烧越旺。
顾蘅脸色激变,她凭着脑中最后的点点清明,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好——
之前是周遭被人动了手脚,让她嗅而沉醉,忘了戒备。接着是……这盏茶,这是被动了手脚的茶!
此处危险,得速速离开!
一个声音,在顾蘅的脑中警告她。
可是,当她努力地撑起身子想要快点儿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她的面颊滚烫得厉害,口干舌燥得更是厉害……
最可怕的是,来自小腹的刺痒难.耐的感觉,越发的强烈,强烈到,以她的意志力,竟快要抵挡不住即将冲口而出的……呻.吟。
恍恍惚惚中,由远及近,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晃晃悠悠地朝她走了过来——
顾蘅倏地瞪大了眼睛:元承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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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蘅也有被坑的时候。
然而,坑顾蘅的结果会是什么?(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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