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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 毒心
    “父亲,女儿想在家中小住几日,您看……”尚德菀好不容易求来尚品修。

    尚品修蹙眉:“不像话,跟了夫家哪里有成婚不久便要搬回府的?”

    她心下一紧,道:“父亲,女儿想留下陪陪娘。”

    “行了行了,我去派人问问世子意愿,你总得看看世子是怎么想的。”

    尚德菀下意识阻止:“不行……”

    “什么不行?你跟世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闯了祸不敢回陶府?”尚品修脸色变了又变,“说。”

    “父亲!”尚德菀突然大声哭喊出来,去扯尚品修袍角,“那个陶桓日日鞭打折磨女儿,女儿跟着他不会幸福的!求父亲救女儿脱身!”

    “若再不然,女儿回到陶桓那,他会弄死我的!”

    尚品修脸色铁青,甩开她:“放肆,胆敢造谣世子?!”

    尚德菀绝望道:“父亲不相信我的话吗?陶桓真的……”

    “够了!”尚品修打断她要说的话,“菀儿,就算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也隐忍下去,毕竟……”

    眼下除了陶桓,没有人再会要她了。

    “毕竟你与已经嫁他了,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门外有仆妇来禀告:“老爷,樊姑娘想让您去陪陪她。”

    “菀儿,识大体些。”尚品修撂下冷冰冰一句话,不愿再顾尚德菀,径自走了。

    这一刻尚德菀才明白,疼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父亲,是多么凉薄自私的一个人。

    她决绝站起身,往府外陶桓留下的马车走去。

    *

    两个身影远远注视着一切。

    羡云阁。

    顾子澜眉头稍紧,愤慨道:“这个陶桓还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哪里有丈夫打女人的道理?”

    他身后的男子懒散地用手撑着半边脸,只露出一半线条流畅的侧脸。

    他略一勾唇:“这姑娘还蛮心狠的。”

    “啊?你说上回尚母寿诞的事吗?这尚四小姐不知怎么的,居然全身而退了,还退得那么毫无痕迹。”顾子澜撇嘴,“否则嫁进定陶府遭殃的可就是她了。”

    “诶,盯尚府盯了快一个月了,郡王有什么想法?”

    楚惊宴抬眸扫顾子澜一眼:“她挺聪明,本郡王倒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顾子澜不解极了,好奇追问:“为什么呀?咱们可以收用她为你出谋划策啊!这么好看又激灵的姑娘,郡王不要的话,在下可要……”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茶杯混着水朝他袭来。

    好歹顾子澜身出名门,是个练家子,不然就被这茶盏划破脑袋了。

    顾子澜转过去挡下,茶水泼了他一身,他急忙跳脚:“烫烫烫!呼……要不要这么狠?!”

    他委屈巴巴地在一旁盘腿坐好:“明明是你自己说不对人家做什么的……”

    “自己不要,还让别人也不能要……压榨、区别对待!”

    楚惊宴眸光一冷:“你说够没有?”

    “够了够了够了……我什么也不说了!”顾子澜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位郡王殿下的这种眼神,这种带着寒光的眼神,仿佛在述说着“你还想不想活”,顾子澜感觉自己再作死,下一刻估计脑袋和脖子就要分家了。

    想想就可怕。

    顾子澜珍惜地摸摸自己的脖子。

    很好,脑袋还在。

    良久,他还是开了口,想再争取一下:“那郡王,我娶尚四小姐的事……”

    “娶谁?”

    顾子澜收回话:“没有没有,本人清心寡欲,一辈子跟在郡王身边,宁愿剃度出家也不会娶妻生子……殿下?可还满意吗?”

    楚惊宴跟他对视一秒,旋即露出一个哂笑。

    干嘛,瞧不起他啊?

    好吧,的确。

    “本郡王看,你挺适合跟她们这些小姑娘玩心机。”

    顾子澜:“???”我也要面子的好不好。

    楚惊宴松开撑着头的手,换了个姿势,终于看起来不再懒散。

    “郡王……”

    “说点正经的。”

    顾子澜怨声载道:“近日看这些女人算计来算计去怪没意思的,我留心观察过澈王那边,大肆招兵买马,不安宁得很。还有上回我爹进宫,回来告诉我,淑妃得宠,在皇帝面前风头更甚了,那个明昭公主为了这事儿已经搬回宫陪着皇后了。”

    本以为会等来楚惊宴分析局势,没曾想他眼皮子愣是都没动一下,手里还攥着茶盏,意犹未尽地盯着尚府那个方向。

    “郡王?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顾子澜在他面前嘀嘀咕咕,“郡王,郡王,我在跟你汇报公事,喂。”

    吵死人了。

    楚惊宴不耐地扫了他一下,冷冰冰道:“就这些?”

    顾子澜有点傲娇地扬扬脸:“一个月的时间,我能在沅王一党眼皮子底下探听到这么多消息已经很不错了。”

    “哦。”

    他急了:“郡王你就这点反应?!”

    楚惊宴又撑着半边脸,束起的墨发一偏恰好落在侧脸上,整个人看上去丰神俊朗。

    “那你觉得本郡王该是什么反应?冲上去出手跟沅王的人打一架么?还是直接入宫帮皇后争回圣宠?”

    空气一时间沉默。

    顾子澜歪点子向来多,此刻已经全然遗忘方才遭受的死亡威胁,又开始搞事,连语气都变得阴阳怪气:“我作为郡王您的幕僚,当然是处处为您着想啊!这些日子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尚四小姐人美主意多,和尚家那群窝囊大不相同,关键是还和沅王结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是尚品修那个老东西的女儿,但凭尚小姐的果敢机智,定能为我们所用!”

    “所以?”

    见楚惊宴提起了点兴趣,顾子澜又抿抿唇,继续道:

    “咱们可以先找个机会和尚小姐谈一谈,顺便、顺便问问她觉得我人怎么样……”顾子澜耳根子都红了一片。

    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楚惊宴没吭声了。

    “尚小姐的容色简直……不是、我是说如果尚小姐成了我媳妇儿,也不是、就是、尚小姐成为咱们自己人,不是也好更信任她吗?”

    “如果郡王你没有异议的话,那我让我爹择日就去尚府提亲!”

    楚惊宴几不可见地变了脸色:“谁说我没有异议了?”

    “这姑娘你不要想,她不是我们能彻底掌控的。”

    顾子澜呆住,一股透心凉:“可、可尚小姐她不是还欠着郡王你一个人情吗?以这个要挟她归顺你不就成了,我看尚小姐不是那么恩将仇报的人啊。”

    顾子澜越说越小声,逐渐没了底气。

    人情,这茬楚惊宴倒是快忘了。

    “尚丞相打压了顾家那么多年,你觉得顾大人有可能肯低声下气地去为你求姻缘么?”

    “大不了我求他!”

    楚惊宴偏过头:“别想了,尚品修老奸巨猾,绝对不会将女儿嫁给你。他估摸计划着把这个女儿嫁给皇亲国戚差不多。”

    “行了,别为难人家小姑娘。”

    顾子澜开始还闷闷地“哦”着,后来才突然明白过来,楚惊宴这一口一个“姑娘”“人家小姑娘”叫得倒顺口。

    自己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楚惊宴是啊。

    *

    正午的太阳又毒又辣,萧月怜跪在蕙中堂前,苦苦哀求尚老夫人救尚德菀。

    来得多了几次,每次都怎么鬼喊鬼叫的,弄得人心惶惶,尚老夫人干脆派人把她拉回房里。

    “别碰我!老夫人,求您大发慈悲,把菀儿接回府里来吧!”

    堂里一点动静也无。

    少女缄默地站在远处,悲天悯人般笑了笑:“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帮帮萧姨娘?”

    朝云馋了萧月怜一把,她还没站稳,就当头迎来了萧月怜一个脆生生的巴掌。

    脸连着耳朵红了一大片。

    “少在这装什么好人!尚幼萱你个小贱人,你害你自己的亲姐姐,你迟早会遭天谴的!”

    尚幼萱冷眼走过来:“她尚德菀又几时把我当作过妹妹?姨娘可不要颠倒黑白。”

    “若今日折在陶桓那里人的是我,你们会大发善心地来救我吗?”

    “若你们没有设计害我,害我母亲,如何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若没有当初在净心寺、幽闭院的种种,兴许你们还不会被逼上这一步。”

    少女眸中毫无波动,明明带着笑,却让萧月怜不禁打了个寒战,心里麻麻的:“你、你都知道了……那、那是你们母女俩活、活该!”

    “凭什么我和我母亲就是活该?这尚府难道要任由姨娘逍遥法外吗?”

    萧月怜目光里满是惊悚:“小贱蹄子你……”

    尚幼萱抿抿唇,面无表情道:“姨娘应该感谢我才对,没有正房为你们铺路,也就没有你们落梅院顺风顺水的这么多年。”

    “冬燕和芙蕖已经死了,我突然就不太想报仇了,姨娘怎么看?嗯?”少女弯腰,在萧月怜耳畔边低语。

    萧月怜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她们、她们都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啊!尚幼萱还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可能的……

    “一定是王盼清!王盼清啊王盼清,早知今日,我定要一剂鬼鸩红要了你的命!”萧月怜吼得声嘶力竭,整个人倒在地上,惊醒了蕙中堂里午休的老夫人。

    佩环牵着尚老夫人慢吞吞地出来,见状,她愠怒道:“这是在干什么啊?!造孽啊造孽,我堂堂尚府怎么如此家宅不宁啊!”

    “佩环,去!把萧氏这个犯上的贱奴押回落梅院,禁足三年,不得再出!”

    尚老夫人揉揉太阳穴,被烈日晒得头昏脑胀。原本她因为尚品修在,不敢这么擅自处置萧月怜,可现在尚品修心里眼里已然另有她人,萧月怜自然令她随便怎么发落都成。

    “吵得我脑子犯冲。”

    佩环向尚幼萱行了一礼,尚老夫人才迷迷糊糊睁大眼,看见了一旁冷着神情的尚幼萱。

    她冷脸微蹙着眉,似是不清楚尚幼萱为何会出现在此:“老四,你也回去吧。外头热,别中了暑气。”

    “是,祖母。”少女语气里满是冷漠。

    尚老夫人越发觉得尚幼萱跟变了个人似的,眼里丝毫没有她这个祖母不说,就连性子也从温婉贞静变成了……

    她越想越烦,暗暗嗔怪曲素梅让自己放手,如果尚幼萱还是以往那个乖孙女,尚府不知要多谋多少利益。

    可惜了,尚幼萱天生就不是逆来顺受的那类人。

    所以要害她、害她身边的人的,她都不想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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