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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书信
    近来,尚品修跑伊香院的次数更勤了,府里的下人惯会拜高踩低,见樊安茹风头日盛,往她这儿的东西就没有差的。

    反观萧月怜那里少得可怜,加上被老夫人禁足,连带着那些婢子奴才都瞧不起她。大家都在奇怪一件事,萧月怜都被禁足了,而且一禁还是三年!事情演变得那么严重了大老爷居然也不出面管管。

    还是说萧氏已经彻底得了大老爷的厌弃?

    流言蜚语不绝于耳,这两三个月落梅院却格外平静。平静到快让人忘了这个曾经受宠十年的姨娘。两个月的时间,给了尚幼萱一个很好的调整。短短半年,发生了太多事,每一桩每一件都和她有关。要想彻底除掉萧月怜,尚幼萱认为不该由自己来做。有人会比她更迫切地想杀了萧月怜,而最近就是最好的时机,尚幼萱坐等便是。

    于是她做起了女儿家在这份年纪该做的事情:

    打扮绣花逛铺子。

    ……

    赵映娴那姑娘整日闲来无事就来尚府邀她,有时身边会多几个熟识的姐妹,例如沈黛和程玉吟,但多半时候只要她们二人。赵映娴说什么独处不易且珍惜。

    这段日子脱离了府门里那些弯弯绕绕,尚幼萱过得还是挺舒心的。

    今早,赵府那边就又送来了帖子。赵映娴这火一般的性子,听闻尚幼萱得空,每日每日都派人来送帖,搞得尚幼萱一日出入府两三趟。

    尚老夫人有气不敢出,也不敢吩咐府卫把人拦下,暗暗在蕙中堂不知摔了多少东西,发过多少次脾气。早知道就不会一时心软放王盼清出幽闭院,现在好了,王家也和她有了联系,自己哪还敢拘禁她。

    赵映娴常常吐舌笑着问:“萱儿,你大哥是不是喜欢我啊?”

    尚幼萱还挺无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人有了交集,她每次只能摇头:“你自己去问他。”

    “应该是吧,他一见到我就夸我活泼。”她自顾嘀咕着,尚幼萱云里雾里,被她弄得不知道怎么搭这种话才好。

    只能弯弯唇附和她:“嗯。”

    还有一月便要正式入冬了,天气一日比一日冷,有些贵小姐出门都得揣着手炉子。尚幼萱现在出门一点也不算稀奇,就随手扯了件裘毛大衣披着,那大衣是王老夫人托京中有名的绣娘制的,料子不错,纹饰也新颖,不招摇也不粗陋,她还蛮喜欢的。

    那裘毛大衣稍稍带了些淡紫色,脖颈处有截雪白的毛,把尚幼萱的脖子周围都裹着,很暖和,也衬得人软萌可爱了点。

    马车里有暮雨备好的小零嘴儿,赵映娴特别爱吃这些,于是每次出门暮雨都会提前去小厨房准备。

    “暮雨,你手巧得很,做的糕点比永福斋的还要好吃!”

    暮雨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多谢赵小姐夸奖。”

    赵映娴正要再拿块炒糖糕,马车突然猛地一颠,险些把她振摔了,尚幼萱眼疾扶起她:“没事吧?”

    赵映娴无辜甩甩头。

    “发生何事了?”

    驾车的人连忙拨开一小半帘子,赔笑道:“两位小姐,前面正驶过来的好像是位王爷的车轿。”

    “王爷?”赵映娴疑惑地揭开帘子往外看,见街道旁的百姓全都被逼散开,聚集在道路两边,脸上都是一副惊惶的表情,远处还有侍卫呼喝的声音,看来这位王爷是个大架子。

    眼看街道中间只剩下她们这一架马车,有侍卫佩着剑来警醒:“喂,没眼力的东西,见了我家殿下,还不快点让道!”

    赵映娴皱眉,马上就想要跳下去和那个语气不善的侍卫理论,尚幼萱及时扯了扯她的裙角,示意她坐回来:“别冲动。”

    “敢问你家主子是哪位王爷?”

    那名侍卫极为嚣张,高傲地昂起脸,开始自报家门:“我家王爷可是堂堂沅王殿下!你们这群无知贱民,想活命的话快给我滚开,滚得越远越好,万一我家殿下发怒,你们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听到“沅王”两个字的那一刻,尚幼萱下意识心头一跳,冤家路窄,竟会碰到他。

    半年前在悦仙楼的记忆一瞬间变得清晰,后来沅王没有来找她的麻烦,大概率也是因为忌惮尚府的势力不敢直接上门要人,估计这个沅王还在等着机会报那次的仇。

    没想到今日就遇上了。

    但尚幼萱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凭着沅王这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性格,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旁边的赵映娴咬牙,小声嘀咕着:“呸,狗仗人势、欺压百姓,算什么王爷!”

    她转过来看着尚幼萱:“你说是不是?”

    尚幼萱回过神,朝她点头。

    赵映娴气得牙痒痒:“要不是看在他是沅王,敌众我寡,否则我肯定要冲上去教他怎么做人!”

    车下,侍卫明显不耐烦了,语气凌厉:“我看车内应该也是位名门的娇小姐吧?敢公然违逆我们殿下,劝你惜命要紧!”

    尚幼萱隔着车帘道:“麻烦你了,我们这就让路。”

    “哼,算你们识相!”

    金边雍容华贵的车轿里躺着的男子听到少女的声线,嘴角上扬,浮出一个阴鸷讥讽的笑。

    有人搀着他缓缓下轿。

    周围百姓一脸惶恐,有人高喊:“是沅王,沅王殿下!”

    沅王冷眼扫过街道旁的人,目光落定在路中间那一辆马车上面。

    懒洋洋的话音响起,穿透马车,一字一句落在少女耳朵里,像恶鬼一样缠绕着自己:“敢挡本王的路,是哪家不长脸的小姐?给本王押出来!”

    几名带刀侍卫就要动手,楼上又有人声传来。

    “本郡王也想见见这位胆大包天的姑娘。”

    相较于沅王的奢靡烂俗,楼上的男音更具穿透力,许多女子都纷纷向上投去目光。

    沅王冷笑一声:“哼,原来是你,楚、惊、宴。”他说的咬牙切齿,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恨意。

    楚惊宴?

    车中少女不自觉握紧手。

    马上就有人来马车前来禀告:“这位小姐,我们家郡王有请。”

    沅王脸色青了又白,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自己抢人?这个楚惊宴未免太大胆了!

    尚幼萱微怔一会儿,刚要有所动作,沅王却怒了。

    “站住!楚惊宴,管你是谁,本王要的人,你岂敢劫走?!”

    楼上没有半点声音。这让他更加恼羞成怒,大吼:“楚惊宴!”

    好半晌才传下来不痛不痒的人声,男人无关紧要似的,张口就是一句:“人是我要的,沅王也要的话,后边儿排个队。”

    沅王已经气到不想说话了。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楼上的人的对手,无论是地位还是能力,他都远远不及。周王在前朝打江山,还将这江山拱手让给他们萧氏一族,自己只当个闲散郡王。

    楚惊宴作为楚周王后裔,连萧帝都要敬畏三分,自己怎么敢动。沅王走回车轿,和底下人耳语两句,一群人便愤恨地离开了。人没弄到暂且不说,还在百姓面前出了糗,让人以为自己只是空有王爷虚名,沅王一路上越想越心里难受。

    人群散去,有人高声议论:“诶诶诶,你们说那楼上的是什么人啊?”

    “听声音应该是位青年公子,能让沅王殿下那尊大佛都忌惮的,我估计来头不小。”

    尚幼萱这次是被人规规矩矩地请下来的,带上了那座还算清雅的酒楼。赵映娴想跟着去,有人拦住她:“这位小姐,郡王没说要见你。”赵映娴脸噌地一下红了,尴尬地一直朝酒楼里望。

    酒楼内的装修虽然雅致,但依旧掩不住那种贵气。

    尚幼萱心里莫名悸动起来,楚惊宴已经不只一次单独见她了,偏大多数,都是在帮她。她也说不上来那时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样不羁纵横的人,身份尊贵,她和他不是一类人,她欠他的人情,迟早会还清,她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人带到了,手下也就退出去了。

    尚幼萱环视一遍这间屋子。

    靠窗,古朴典雅,空气中隐隐泛着竹叶香,难得酒楼里还有这么正经的地方。

    “看完了?”

    冷冽的男声响在耳畔,尚幼萱警觉地转过身,对上一道清冷的目光。

    她反应挺快,见势轻轻屈膝:“臣女拜见郡王殿下。”

    晚秋的风声很大,直直戳进人耳朵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她幻听,男人温柔地“嗯”了一下。

    不过这种猜测没一会便就遏制。半年过去,男人高了不少,原本她还能到他下巴,现在抬头都有些看不见他的脸。

    楚惊宴高而瘦,从面相上来看,棱角分明,还是那一袭玄色锦袍,两人站在一起更像两路人。

    尚幼萱觉得,他今年大约二十了。

    “姑娘的人上回传的话,还作不作数?”

    她猛地一滞,整个人顿住。

    楚惊宴看她害怕,笑容变得柔和许多:“别急,本郡王有的是时间。”

    半年前,她被沅王扣下,是楚惊宴派人救的自己。事后,她想了很久,交代朝云去了趟顾家,她不好直接找上郡王府,便只能拐弯抹角,先寻顾子澜。

    尚幼萱写了封信,她向来谨慎,信上的内容有些含糊不清,而顾子澜一定会交给楚惊宴,如果他有这个意思,就会来找自己。

    而时间一眨眼过了大半年,也不见面前人派人来找过自己,她也弃了这个想法。

    如今他再提及,尘封的记忆瞬间涌进脑子里。

    尚幼萱抬眸,一双眼水灵灵的,脸上的稚气未消,充满生气,可她的话和她做的事和这张脸却极度不符。

    “郡王殿下,容臣女再做考……”

    “本郡王没那么多耐心陪你耗,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干脆点。”楚惊宴打断她。

    半年了,他说话带了些凌厉。充斥着作为皇室贵胄生来就有的底气与霸道。

    “作数。”

    尚幼萱迎上他审视的目光:“臣女信上所言,字字都作数。”

    似乎是听到自己满意的答复,楚惊宴脸上浮起的戾气散去,唇角勾了勾。

    写信前,尚幼萱心里就做了防备,不至于在被拒绝的时候被人威胁。

    说实话,她心里压根没底,她根本不了解眼前这位郡王在想什么,筹谋什么。但她也没必要管那么多,他帮她摆脱不要的,她助他夺得想要的,双方得利,合作而已。

    尚府迟早要亡,从来没有什么权势握得那么大的官员会世代昌盛,安稳地留存扎根。

    历代帝王眼里都容不得沙子,尚家权势滔天,下压百姓,上逼天子,皇室怎么可能留下尚家。

    一个随时可能会威胁到皇家的家族,皇帝都不留太久。现在尚府暂且安稳,是因为要榨干尚家身上的每一滴价值,等时间一过,他们这一大家子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来。

    也就尚老夫人那几个把自己当一回事,乐在其中,在朝为官那么多年,尚品修也隐隐察出不对劲,但懒得管这些,他一直认为自己足够强大,能为大泫带来福荫,萧帝不会那么不讲情面。

    可事实摆在那里,他们这一家不会在史书上被记载,再强横有什么用,还不是皇帝一道旨的解决事,偏偏总有人爱往脸上贴金,仗着势力庞大恃强凌弱,到处摆架子。

    但她何等敏锐,她要活命,她想保护身边的人,所以她要先别人一步布好棋局,给自己留后路,给身边人留后路。

    楚惊宴挑眉,弯下腰贴今她,在她身边低语,这个角度,他的眉骨下颚线条清晰,还能瞥见黑鸦一样的睫毛,很好看,很勾人。他用低沉沙哑的话音道:“那姑娘回去好好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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