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日就要离开凤州返京,他来到爽风小筑昭怀的居室。
满屋都是浓郁的药香,泛着苦涩的滋味。
“本御说过不想吃那苦药汤,你便是端来也是泼掉。”昭怀任性的声音传来,那份矫情不减。
太宗在帘外步伐微滞,咳嗽一声骂:“好大的口气,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抗旨不尊。”嗔怪的话音里含了几分戏谑,进房时听到细细簌簌的衣被摩擦声,半倚半卧在雕花木床帷幔边的昭怀四下摸索着起身见驾,淡淡尊一声:“父皇!”
太宗打量他,看他卧病养伤却是衣衫装束一丝不苟,目光中透着高傲倔强,还似挣扎着向高高的山峰上攀飞的雏鹰一般坚强。他一头长发散开,一截浅碧色的绸带系着发梢,垂沉在席边,光亮如缎,没有落魄狼狈之色,只是双颊深陷,更显星芒清寒。
“儿子叩见父皇。”昭怀被皇上按住肩头,嗔怪道:“虚礼就免了,这孝顺须是在心里,不在言行。”
昭怀虚弱的应了声:“是!”
皇上打量他片刻,低声叱道:“也算让你长个教训,冥顽不灵,有今日也是你咎由自取。好在在你姑母姑父府中,可以衣食无忧。朕是手下留情,否则让你露宿街头,就有你哭天不灵的度日。”
“儿子谢父皇恩典。”昭怀迅然应道,话音虚弱,还似有几分赌气。
“记住,朕能与你,也能取,你有今日,就是这骨肉都是父母舍的。”皇上愠怒时,凌厉的目光怒视他。
昭怀神色倒是坦然,仿佛此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缓缓道:“父皇对儿臣已是天大的恩典。若儿子生于流民之家,怕也日日去赈棚喝粥求顿温饱。儿子定当悔过自新,重新做人,不让父皇惦念。父皇此行回京,一路保重龙体才是。儿臣不能膝前尽孝了。”昭怀的言语分外安静,容颜上格外平静,只是脸色依旧惨白。
沉默一阵,皇上一阵冷笑,起身道:“孽障,你心里还在忌恨为父。”
“孩儿不敢,只求父皇善待母妃,就对她说,孩儿在姑母府中,一切都好。”昭怀伏身跪拜在榻上,皇上温暖有力的大手托起昭怀下颌,微微一用力,他抬头,眼眸里泪光闪熠。
那大手为他整理脑后的发,紧紧衣衫,放缓了口气道:“让父皇再看看你的伤。”
伸手去解他腰间的蹀躞带,却被他一把按住摇头道:“不必再污秽了父皇的龙目,有太医调理,已无大碍。”
太宗见他坚持,深吸一口气说:“也好,你若悔过自新,不再有那些非分之想,待秋狩时分,朕或许特许你入京去拜见你母妃一面。”
昭怀应一声是。
皇上揉揉他的头顶叹气道:“只是朕的座骑后,日后狩猎时少了只大猞猁子。”
猞猁子是大山猫,昭怀一听忍俊不禁,低头掩饰那浮现的笑意。
儿时他总纠缠父皇带他狩猎,因还是孩子,就被父皇抱在身前同骑。旁人狩猎总是臂了鹰,马后跟跑着猎豹,马背上贴身坐只大山猫子猞猁。因为父皇拥他在怀里坐着占了坐骑,马后再也挤不下猞猁。父皇的猞猁叫哈哈子,几次尝试着跃上马背,都从那狭窄的马腚上滑落,悻悻地瞪大眼望着他。父皇就揉弄他的头哈哈大笑说:“麟儿,你可是抢了猞猁的地盘,成了父皇的小猞猁了。”自此便成为群臣传诵的笑谈轶事。如今,父皇贬他为庶民,竟然还提带他狩猎的趣事,昭怀心里一阵酸楚,却故作糊涂的笑笑说:“父皇狩猎,是需要一只山猫子。麟儿毕竟没那爪牙锋利,帮不到父皇。”
父子二人沉默一阵,太宗叮嘱几句落寞而去。
第二日,圣驾回銮.驸马府内,一清早,黄罗伞盖仪仗銮驾便拥满仪门,御林军金吾卫三步一岗,府内从未有过如此壮观的阵仗。
倒是众人浩浩荡荡随行送皇上而出后,春晓看到孤零零跪地叩首的昭怀,他的后背分明一挫一挫的颤抖,他在悲咽,他如被抛弃的小兽,惊惶茫然的跪在四周漆黑的山野里。
“殿下!”她呼一声。
“叫三表兄吧。”他哽咽着仰头,拭泪起身。
“三小姐!”墨雨急匆匆奔来,直奔春晓,不容分说拉起她的袖子,将一枚白蜡药丸塞去她手里说:“咱们公子吩咐,说这药是特为小姐配制的,治心悸的毛病。小姐仔细服用了。公子一早就去了渡口,怕是不及见三小姐辞行了。”
墨雨说罢掉头就跑。
春晓看墨雨走远,草草告别昭怀奔去无人的角落捏开蜡丸。什么药治心悸,她并未有心病。她寻思着,那药丸捏开,竟然是一个纸捻,春晓好奇,展开看时,竟然是一首吟咏越国西施范蠡泛舟五湖那段千古佳话的七绝诗。不过一个念头划过脑际,这莫不是给她一枚定心丸?泛舟五湖,莫不是要私奔不成?只是她和惊澜苦苦煎熬这十余年所得到的一切,原本盼个名正言顺,如今一定要落个“私奔”,如蛇鼠一样躲躲闪闪去隐居山野吗?心里一阵彷徨,更是煎熬。可是,她一走了之倒也干净,剩下娘亲苦守了十余载孤灯,好不容易熬出头儿来,就要眼睁睁的因她离家出走败了声誉而蒙羞一世吗?她将那纸捻紧紧地捏在手心,汗水濡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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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古刹钟鼓荡漾在风中,庄严玄妙的梵音响彻。斜阳满树,烟云凄迷。
春晓来到慈度庵,一个清瘦的身影从山门远远的迎出来,看到她时不喜不悲,手拈念珠道了句阿弥陀佛。带发修行,一身青衫,春晓的生母静怡夫人神容平静。见到春晓,她转身向内走,春晓疾步紧随,母女无声的一路。春晓本是眼泪潸然,可是忽觉自己无端端的另娘亲在庵堂为她担忧,多有不妥,便强咽了泪,扮出几分笑脸。独守孤灯风烛残年,娘亲如今病痛缠身,心里唯一的一点念想就是她风风光光的嫁入聂府做少夫人,便是这一点点的黑夜中的光亮,她都要去扑灭吗?她不能!
进了后院禅房,静怡夫人关上门,拉她坐在榻上,仔细打量她,泪水如注涌下。春晓心头一沉,莫不是娘听说了什么?
静怡夫人忍了泪,含泪的笑望她,抚摸她的发,轻声哄慰:“莫怨你爹爹,他也是无奈。他来过,隔窗说了几句话。晓儿,都是娘无能,娘不该生你为庶女,让你受苦,带给你这许多委屈……”
“娘!”春晓再难掩饰,心头的怨气屈辱泄洪般涌出,“娘,庶女又如何?娘肯认命,女儿不会认命,您看,皇上不是赐了你名分。”
母女哭成一片,那声音和了寒鸦拍翅别枝时呱呱的嘲笑声,令人听来格外的心中空荡荡没个根定。
“晓儿,这就是缘分,惊澜是个忠厚的孩子。即便是姻缘有缘,还须得有份。这怕是天意,菩萨将你的终身暗中指给了旁人。菩萨有灵,善恶有报,女儿不要太过执着了。你爹爹说,他会为你另觅佳婿,女儿莫急。”
娘亲心疼的望着她。
春晓揉揉泪,摇摇头说:“娘,莫要求爹爹了,他也是无奈。若是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如何被长公主辖制,仰人鼻息的。皇上拆散女儿和澜表兄的姻缘,爹爹大气不敢出一口的。若嫁这样的男人,枉在人前英雄,心爱的女子都无力保护,反不如那些庸夫莽汉够男儿担当。”
“晓儿!”静怡夫人责备道:“如何如此评议你爹爹。”
见春晓悄然掩泪,静怡夫人叹气,喃喃道:“报应,都是报应。转世轮回,还是如此。”春晓抬头,母亲的眸光惨然,分明是话中有话。
“你大了,有些事情也不必瞒你。”静怡夫人叹口气,将往事娓娓道来,“……你爹爹年轻时才华横溢,江南世家之子,允文允武,娘也是自幼同他指腹为婚。”
春晓愕然抬头,自幼指腹为婚,那娘该是父亲的正房,父亲因何又娶了长公主?难道爹爹是为了荣华,辜负了娘亲?她仔细打量岁月苍桑下鬓添银丝的娘,寻思不是编排来哄瞒她的话吧。
“也是命数,造化弄人,有缘无分。你外祖父是前朝大周的清官,因得罪了大周那昏君皇上,满门抄斩,女眷为奴为妓。家门惊变那日,恰巧为娘客居明府中,逃过一场浩劫,自此就寄居在明府。”二夫人哽咽道,家门大难,弱女无依。这故事也险些发生在她身上,她更为震撼。
“那后来呢?”她忍不住追问。
“明府的老爷,你的祖父,自然不敢再认这门婚事引火烧身,偏是你爹爹执拗,苦苦抗争,受尽家族的折磨,血的代价……最后的妥协,明府许我隐姓埋名做你爹爹的小妾,”静怡夫人哽咽道:“我求他,放弃吧,只为心中有他,我不在乎名份,求他另觅佳偶。”
娘亲泣不成声,春晓心中反隐隐生出恨意问:“爹爹就此名正言顺的屈从了?”
她惨然冷笑,想这故事中的男人也不算负心忘义,父命难违,家法如山,他还能如何?
但满怀愁绪只剩了微哂。
静怡夫人摇头断断续续哭诉:“他自然不肯,又不肯背叛家门带我逃离。不几日,忽然官府得了消息来擒我这罪官逃眷,没入妓籍。连夜被一夜扁舟送去江夏,千里之外,天各一方。娘途中几次寻死,不想受辱,幸被人所救。从此几经漂泊,十年后终于同他意外团聚,你祖父祖母已过世,可是他,他已经是晋阳侯府的乘龙快婿,晋阳兵变先皇登基,他便成为大乾国的驸马爷!”
“啊!”春晓哭得涕泗横流,哽咽难语,造化弄人,老天如何这般不公?
“凤宁长公主倾心于他,是真心爱他。她知道为娘的出现和这段孽缘,先也是兴师问罪,大闹过几场,为此还同你爹爹动了手脚。那时你爹爹已经有了子女,况且是公主的驸马。大乾国的公主们骄横跋扈,因蛾眉善妒引出骇人听闻的事屡屡发生。四公主曾因驸马娶妾而一怒割掉侍妾鼻子,被皇帝训斥;更有因驸马赞赏宫女十指纤纤,公主一怒断了宫娥手指的事发生。长公主是聪明之人,她牵了为娘的手,亲自去见先皇,博得宽容贤惠的赞誉。”
春晓不想听下去,她知道娘心头的苦,这些年数尽更漏如何熬到今日,只盼她这女儿替她扬眉吐气。
“她,她真正的爱他,爱他的人。那日娘怀你时候害喜,吐得厉害,想吃甜酸的物。皇宫有种果子,叫无名子,大漠国进贡的,只一篮子。你爹爹就想为娘讨来,反装病说胃口不好,想吃酸果子。那时正是入夜,快宵禁时分了。长公主已入睡,却翻身起来更衣进宫,惊扰了圣驾去讨那篮子果子来给你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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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晓想,这怕就是孽缘,无法言明,却无从说是非。
“晓儿,这都是命数,是娘前世的业障没有消除,带给了女儿你。都是娘的罪过,与人无尤。女儿,你,莫要再同惊澜牵扯了。长公主的为人,你是知道。便是惊澜,他的身世也够苦的……”
春晓一惊,忽然记起了大雨孤坟中,澜表兄同聂姑爹的那番对峙。她好奇地问:“娘,你可知道澜表兄为何自幼寄养在驸马府?”娘似是知道什么,看着娘惶然避开的目光,支吾搪塞的言语,春晓心头一动,惊澜,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是她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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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来,明驸马日日来看望春晓。
他移来几株帝京牡丹送与春晓,春晓便吩咐丫鬟们随她移种在咏絮阁的花圃内。
春晓带了丫鬟们松土培花,忽听身后一声叹息:“这帝京牡丹生在深宫,移种宫外,可能成活?”春晓回头一看,竟然是昭怀,他一袭大红色的缺胯袍,胸口绣着帝京牡丹,趁着如玉的面颊,墨画的眉目,显得格外俊美,微侧了头,似个富贵闲公子。也不知他何时开始安静地坐在廊子下。他鼻子嗅着花香,张开手去一旁摸索,春晓才要喊他小心,昭怀已是一声□□“呀!”手指被花枝刺破,殷红的一滴血落在嫩绿的翠叶上,格外扎眼。
“殿下!”春晓心疼的惊叫一声,忙一把拉过他的手来看。那男儿的十指修长粉雕玉琢一般,却不失棱角刚劲,只是她的手一触及他的肌肤,他一抖抽手,又羞涩的将手送回。那一霎,春晓也一阵面赤,心在噗噗悸动。少顷,她掏出绸帕为他裹手。昭怀却笑得无邪如青涩的少年,带了几分腼腆说:“母妃就说我看似聪明,其实笨拙都被一双眼儿遮盖了。这京城里的牡丹花,我就不信他不能种活在宫外!”
春晓好奇他那神色,似乎一切不曾发生,平静如昔,没有哀痛,笑得开心。春晓不敢看他冷漠的眼,只觉得凄楚。若是他隐忍如此深沉,怕也真是令她刮目相待的可怕呢。她小心翼翼地用清水为他净手,将罗帕为他缠了手,紧一紧,执着他的手问: “殿下喜欢牡丹花?”她问。
昭怀笑了摇头:“母妃喜欢牡丹花,她幼时生在前朝宫廷里,满眼的只有牡丹,民间的山桃海棠她都见得少的。如今不能再见慈颜,承欢膝下,只能养几株花排遣愁绪,守着花儿,自当守在她身边吧。”
错愕片刻,春晓就呆望他,触痛了她心头那隐隐的软痛,她点点头,“春晓同娘亲也是,一年到头,聚少离多,习以为常了。”
如意在一旁嘟哝着:“殿下真要当个花农种花了?”
“千古艰难唯一死,我求死不得,不知可还有比这更艰难的境遇。”昭怀喃喃道,笑望春晓很是无奈。
如意不以为然道:“殿下这话可是没良心了。皇上回京途中行至半途,遇到陆县烧鸡,烤得喷香,知道殿下必是喜欢,还差人快马送来,送来时还是温热的。累得那马都瘫卧在马厩至今没起来。殿下还哪里来的怨气?”如意提醒道。话没说完,他额头着了一记扇骨,如意揉了头,嘟哝着:“虽说是那烧鸡最终还是奴才替殿下分忧解难打发了。”
“知子莫如父,他深知昭怀的。”昭怀自信道。
“殿下同皇上父子,就误在了一个‘知’字上,彼此太‘知’就毫无遮掩忌惮,怕是一丝余地都不留了。所谓民间说的‘远香近臭’就是这个道理吧。殿下还沾沾自喜呢。”春晓挤兑一句,不觉一笑,昭怀手里拈着棋子呆滞的眸子犯了寻思。
“小麟儿,小麟儿!”一阵叫嚷声伴随沉重脚步声。春晓寻声看去,健步如飞跑来一个瘦小的老头儿,一头银发乱如杂草,直奔了昭怀叫嚷而来。昭怀一个瑟缩,透出几分紧张,旋即伸手探摸着起身,徐徐地挪步应着:“疯爷爷,麟儿在这里。”
是疯皇叔,前些日给春晓治病,她曾见过几面。春晓忙起身见礼。疯皇叔并不理会她,似未看到,只奔了昭怀兴高采烈地摇着几根湿漉漉的柳条尖利的嗓音嚷着:“小麟儿,爷爷又寻来秘方了。这《鬼谷千金方》上说,用蘸水的柳条笞臀可以治愈眼疾,腚上穴位多,古人有用此方使人复明的。来来来,疯爷爷给你试试。”
什么刁钻古怪的法子,春晓惊得咂舌,再看昭怀哭笑不得,忙向后缩退身子说:“疯爷爷,莫为麟儿废神了,眼瞎了也没大碍的。”这一推恰是一不留心撞在了身后的廊柱上,春晓忙喊一声:“殿下留心!”
“他眼瞎心不瞎,要你聒噪!”疯皇叔骂一句,嫌她多事。
疯皇叔一本正经地摇着头说:“不妥不妥,你老子将你教给了我,那就须得药到病除,不然有碍我疯神医的一世英名。快,锅盖儿,快来伺候殿下宽衣解带,就按在这廊子上把亵裤扒了,看我为三殿下疗眼疾。”说罢摩拳擦掌般舞动手中柳条,几滴冰凉的水溅在春晓面颊上,令春晓一惊。见老皇叔跃跃欲试,小厮锅盖儿哎的应了一声,笑着呲牙咧嘴露个大板牙就来擒昭怀。昭怀挣扎躲避,春晓见他跌撞去栏杆险些踩空掉下石台,慌得大叫:“殿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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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才落,疯皇叔就上去一把擒住昭怀的腰带,掀翻身子按去廊下栏杆鹤颈靠椅上就要扯落衣衫。慌得昭怀挣扎不已,又碍着春晓在场,更是尴尬。他对疯皇叔急恼不得,惊得嚷着:“麟儿毋宁眼瞎,也不要吃这鞭笞。”
“你小子做梦!若是眼疾治愈不得,那就打到你双目复明为止!医术秘方上说,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能打走身上附体的邪祟。不然咱们去韶泽殿打给你姑爹姑母看看。”
疯皇叔不容分说擒了昭怀按倒,锅盖儿压着昭怀的头,疯皇叔就去扯细绫子纨裤,惊羞得春晓侧头。不过那一瞬,昭怀望向她那绝望无助羞愤的眼神,春晓恍然大悟,果然,昭怀装瞎并未瞒过疯皇叔的眼!他复明了,他的双眼已被疯皇叔治愈,只是他不想再看人间的污浊昏暗,或是心中另有盘算,所以他宁愿一生一世如此“瞎”下去。难怪皇上那日试探昭怀是否真是瞎眼,如今看,果然是知子莫若父,毕竟是父子相知的。
只是这祖孙二人挣扎捉弄颇是有趣,春晓的笑意里都透出一丝苦涩。她不便在此久留,才微服一礼告辞退下,耳听了身后呼叫挣扎声不断。
“臭小子!孬种!你躲什么?逃什么?有病治病,你怕得什么!”疯皇叔一声怒喝,震得楼板都在晃动。春晓一惊停步,情不自禁回头望去,心里却是突突的乱响,七上八下。
一句话似乎刺痛了她的心,正扎去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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