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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捉奸在床
    “火!起火了!”众人惊呼。

    “快,水,拿水来!”

    “啊!啊~”一片慌乱中,若英慌得六神无主,眼见火苗越蹿越上,至仁惊得大喊:“还不快把衣衫脱掉!”

    “还不快去扑火!”春晓随手抄起一桌边净手的瓦盆递给翡翠,翡翠冲去将一盆水泼向若英头上。婆子们和众人不容分说的抄起桌案上的鸡汤茶水,不管冷热齐齐浇去若英。火苗却丝毫不见减小,至仁大呼着冲出去拎来门外一桶污水,不管不顾,一兜头泼向若英。

    哗啦一声,火灭了。一片狼藉满地。

    周身颤抖的若英目光呆滞,湿漉漉的发髻垂散,一枚金钿挂了发丝垂在鼻梁上。耳畔挂了一片褐色的山蘑,面颊上贴了几片菜叶。

    污水顺着面颊滴答滴答地流淌,恶臭扑鼻。若英的肚兜都被烧去几处破洞,几乎赤露了半身。水答答的裙子贴在腿上如落汤鸡,裸肩袒背的立在人前只剩嘤嘤哭泣 。

    若英狼狈不堪,双臂环肩抱胸头发松散着哭哭啼啼的被众人扶了下堂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长公主气恼不已地质问。

    谁也不曾看清是如何的起火。倒是有人猜测说:“那帔帛,似是燎了烛火崩的火星燃起。”

    “是……是帔帛起火,沾了火星子。”

    苏尚宫恍然大悟,她张张嘴,仔细回想。

    “谁让你们自作主张放的这些灯火在地毯上?”长公主责问,“惊了圣驾该当何罪 !”

    “可是这……梅花惊鸿舞,二小姐次次起舞都是摆灯台添色的……是,是帔帛,对!是三小姐的帔帛起火!”苏尚宫恍然大悟,众人眸光齐齐投向春晓。

    春晓一脸无辜,惊愕地半开了口,纳罕地反问:“春晓正想问嬷嬷呢。那帔帛本是弃置府库多年的,春晓都不曾动过。您来适才来向春晓讨要,春晓也曾劝诫过嬷嬷莫要画蛇添足。是嬷嬷不听春晓劝阻,还硬说是母亲殿下会疑心春晓不懂‘孝悌谦让友爱’,不肯割爱。春晓这才只得让嬷嬷自行去府库查找。前前后后,春晓都不曾碰过见过这什么帔帛,嬷嬷如何反问春晓呢?”她一番质问,苏尚宫反是哑口无言,春晓继续说,“嬷嬷可曾晾晒清洗过此物?就是暴土扬尘的污秽了圣目也是不该的。那丝纱之物本来就怕火星子燎,嬷嬷反多事摆了灯火在姐姐脚下。伤了姐姐在人前出丑还罢了,惊了圣驾的罪过嬷嬷可担当得起?” 春晓不疾不徐的一阵排揎,噎得苏尚宫瞠目结舌,哑巴吃黄连。

    长公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哑口无言,她青黑着脸训斥苏尚宫:“自作主张,惊了圣驾,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罚月钱半载!”苏尚宫哭喊着被金吾卫拖拉下去。

    一场惊变,堂上鸦雀无声。

    昭怀一笑,在一旁附和道:“助兴反成了败兴,不吉,不吉!”那疏狂闲散的神情,仿佛他赶来是特地凑这场大戏的。

    昭怀忽然问聂丞相:“聂大人,您求皇上为令郎同二表妹做媒,可曾合过生辰八字?”

    言外之意,怕是若英同惊澜八字相冲。一句话倒是提醒了皇上,他寻味的望一眼长公主,长公主面色尴尬。此后众人默然不语,原本一场笑语盈喧的酒宴便不欢而散。

    春晓惊魂才定,心中暗自寻思此事蹊跷。她本想当众燃了这帔帛给若英一点教训,,不让欺人太甚的长公主太过得意。可她从未想过要放火烧若英。但如何的就弄巧成拙?替她去烧帔帛的菡萏忽然跌倒,若英披了那明艳的帔帛殿前起舞,又巧逢丫鬟们助兴点了四周的油灯在她脚下,一时间火星四迸,一条帔帛变作火龙。二姐姐一心要做凤凰飞去云端,现在却被从天而降的一把火烧成了秃尾巴鹌鹑掉落下来。

    “想是府库里有许多松香粉散落,那松香见火就燃,许是嬷嬷们疏忽了。”一个声音微微在耳边提醒,惊得春晓魂飞魄散。她倏然回头,是昭怀,他如何得知自己在帔帛上洒了松香粉?

    春晓定定神,故作懵懂地讪讪道:“原来如此。这可找到罪魁了。春晓一定提醒母亲殿下去悉查。”她口头虽如此说,心里却是一颤。好个厉害的三殿下,果然聪颖过人、眼睛瞎了,心头却是明察秋毫。那松香粉本是她早就吩咐人洒去帔帛上,是要要趁菡萏跌倒时那油灯星点的火燎燃那帔帛在大殿上当众焚毁的。

    按她的揣测,这场大戏应是尚未落幕。皇上尚未离开凤州,有这样一个看客在,戏若不唱的尽兴,可再难寻这轰轰烈烈的场面了。

    “晓妹,你随我来!”惊澜提箫从春晓身边过,淡淡的抛下一句话。澜哥哥要对她说些什么?莫不是澜哥哥责怪她的鲁莽?事到如今,便是出口恶气也是于事无补。她不想苦苦纠缠,是若英咄咄逼人不给她活路。

    春晓犹豫地望了惊澜,紧随他的脚步。

    “晓妹,明日,我就要随圣驾回京了。晓妹是个聪明绝顶的,不该去做傻事。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去斟酌那盘棋。不要自乱方寸。”

    春晓寻味惊澜的话,心里一阵悲凉,话音哽咽,她不知可否还能回头,才要开口,猛抬头,就见凤尾森森的阴影里一道影子倏然闪去,竹叶沙沙作响,她不觉一惊,如今是步步有眼线盯住她同惊澜的一举一动。她看一眼那片延伸向前的竹林,提议说: “前面是藏经阁,春晓有句要紧的话对表兄说。”春晓提议着,声音略略高扬,引了惊澜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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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妹,”惊澜责怪的一声制止,又谨慎地看看左右,情急间却千言万语堵在喉头说不出。

    春晓已不再喊他“澜哥哥”,改做“表兄”,泾渭分明,他听得寒心。只是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随,一路无语。春晓对翡翠耳语几句,丫鬟们也旋即退下。待听到女墙外一声翡翠的咳嗽,春晓心中一定,停步转身对惊澜说:“表兄请回吧,瓜田李下的。”她盈盈一礼,转身闪入一月亮洞门离去。惊澜有几分诧异,追了几步,直追出了竹林外,看到丫鬟们三三两两的人影,才怅然停步,在月色下怅然目送她消失。

    春晓绕过洞门,转出竹林,恰同一探头探脑从竹林处摸索出来的小丫鬟打个照面。

    “啊!”小丫鬟惊叫一声,手中帕子落地。春晓上前一步踩住,盈盈含笑。

    帕子拾起时,竟然忽然多了一枚金簪子,春晓叹息一句:“贼偷在这里,还不速速擒住!皇上御赐的金钗她也敢偷。看不将这小蹄子满门抄斩。”

    “三小姐,三小姐,不,不是……”丫鬟惊得瞠目结舌,语无伦次。

    “咦,这不是二小姐房里的同喜吗?”翡翠惊问。

    同喜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惊呆,不知如何分辩:“我没有偷东西,不是我!三小姐饶命!”

    “大些声嚷叫,也免得我们费气力喊人来绑你见官!”翡翠呵斥。“我们都看到东西是在你的帕子里寻到的,这么多认证,不是你偷还是谁?再说,大黑夜里躲去竹林里鬼鬼祟祟,不是偷东西是做什么?”翡翠言辞犀利地质问。

    同喜是个聪明的,眼见情势不妙,慌得噗通跪地磕头说:“三小姐饶命,是二小姐吩咐奴婢跟踪小姐随时报信的,不是奴婢居心要害三小姐。”同喜神色慌张,叩头不止,春晓心想,若是她心里无愧,只是为了追踪她,该不会如此的。

    春晓故意拿捏道:“若不是有人密告了我,我哪里就发现你这小蹄子存心来害我。”

    翡翠道:“三小姐,不必同她费周折,她说是二小姐吩咐她来害三小姐的,二小姐可会承认?不如将她绑去见官,一顿板子打得七荤八素的,再拿烙铁烫烂嘴,这小蹄子不会不招认的。倒时候怕她老子娘都难逃死罪。”

    同喜慌了,哭着哀求:“三小姐,真是二小姐吩咐奴婢来跟在三小姐和澜公子身后的。三小姐速速离去吧,不要再见澜公子。府里家丁早就埋伏了,若见了三小姐同澜公子独处,就去密告二小姐,到时候家丁不容分说齐涌来擒了三小姐去见长公主殿下,说是三小姐大夜里勾引澜公子,行为不检……”

    春晓听罢同翡翠面面相觑,她早知若英一心要除她而后快,如今可是不失时机。她淡然一笑说:“你是个聪明的,我且信你一遭。你这就回去禀告二小姐,说我引了澜公子去天香阁说体己话去了。”

    “不,不敢,三小姐,奴婢不敢!”同喜惊惶摇手道。

    “让你去,你就去,若是敢耍滑头,你仔细了!”翡翠骂着。

    春晓笑道:“这府里的内务,我曾替母亲殿下打理,我的手段,料你也是听说过几分的。”

    同喜唯唯诺诺的点头下去。

    春晓回到咏絮阁,精疲力尽,但是她深知今晚替皇上践行的好戏并未唱完。她才回咏絮阁,菡萏早已候在这里,一见她就得意地笑迎上来:“三姐姐,今儿二小姐那火烧老鸹舞可是大快人心?”

    春晓一惊,心里顿时明白几分,低声质问:“是你?”

    菡萏笑得点头说:“我去端一盏油灯,苏尚宫正吩咐了丫鬟们为二小姐备流星灯,说是四十九盏灯一盏不许少,是为二小姐乐舞添光助兴的。即是她们不肯让一盏给我,那菡萏索性就成全二小姐‘添光’加彩。”

    春晓深沉一口气责备地望她,狠狠戳她额头一下嗔怪:“你呀!”菡萏鲁莽,也是令人无可奈何。

    忽然楼下一阵叫嚷喧哗声随风传来,春晓一怔,菡萏探个头望望向下问, “翡翠姐姐,下面出了什么事儿?乱糟糟的。”

    一位嬷嬷上来说:“小姐,似是外面园子里出事了,二小姐率了一群家丁婆子提了棍棒涌去天香阁了。”

    好戏开场了。

    春晓倏然起身向栏杆处向下看,灯笼火把照亮了天香阁,因是离得不远,发生的事儿尽收眼底。只见围拥的人一片大乱,二小姐若英捂住面颊落荒而逃般惊叫着冲出天香阁,一阵叫嚷声哗然。

    “大公子饶命!”

    “二小姐,二小姐呀!”婆子们七嘴八舌,相互拉扯拦劝,局势却依旧混乱。

    不多久,她看见父亲明驸马奔来,推开众人,抽剑在手,飞冲去天香阁。

    混乱的人群从天香阁内如潮水般泻出,火把灯烛间竟然照见大哥至仁衣不遮体猪肉般的身子,无处躲避。不久传来大哥至仁鬼哭狼嚎的声音,夜空中回荡格外刺耳。是父亲抡着板子追打至仁。

    再过一阵子,长公主赶来,局面很快平静,待人声渐渐散去,凑去看热闹的丫鬟婆子们才三三两两的回来,互相咬着耳根儿窃窃说笑着。

    “堂堂千金小姐,什么事儿不好看,偏偏去偷看哥哥同野女人光个身子做那丑事儿。”

    齐嬷嬷说:“二小姐说是去捉奸的,去捉澜公子同……”她看一看春晓,不觉噗嗤一笑说,“谁想二小姐一马当先的率众闯进去,竟然撞见的是赤身露体的大公子和黄九媳妇在偷情……那份尴尬呀,奸夫□□扔得四处的衣衫一时寻不到了,大公子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了去,气急败坏的冲上去抓住二小姐的头往柱子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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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驸马爷挥剑恨不得砍了大公子,追得大公子……满园跑。羞得那些姑娘媳妇们惊叫失声。这不,还惊了圣驾,驸马爷去云渊殿长跪给皇上请罪去了。”

    “哎呦,这二小姐可真是,黄花闺女一个,偏偏争着去看那种不堪入目的事儿。长公主气得奔去狠狠抽了她一记耳光,骂她无事生非。啧啧……”

    春晓宛然一笑,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二姐姐今夜的局被她搅了,定然怀着一股怨气无处发。伺机要寻她的不是。恰她得知大哥如今养伤,夜夜同几个丫鬟在天香阁偷欢。既然二姐煞费苦心安排丫鬟家丁“捉奸”,她便设计请君入瓮,“请”额了二姐姐来天香阁“捉奸”。她抿嘴儿一笑,想想那尴尬情景都觉得面红耳赤,令人发笑。

    她吩咐翡翠说:“去,拿我那瓶子活血散瘀的红花膏给二小姐送去,母亲殿下吩咐过,恭送圣驾,就是爬也要爬去以示忠心。好歹让二姐姐今晚揉揉脸,消消肿不要明晨人前丢丑才好。”春晓心里暗想,这才是作茧自缚,人前“显贵”。明儿送行大戏的主角已经不是那被皇上打烂腿背去人前示众的三皇子,也不是她这个忽然被聂学士抛弃的庶女,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二姐姐那张姹紫嫣红、分外亮丽的脸上。

    翡翠才下楼,忽然大声的通禀:“小姐,老爷来了。”

    春晓忙乖巧地迎下楼去,一面吩咐丫鬟们去烹香茶来。她举止安闲,仿佛一切都未发生。明驸马略含诧异地打量她的一举一动,眸光里透出无限的心疼说,“女儿,委屈你了。”

    春晓一怔,眸光里透出几分凄凉,面颊上笑容散去,化作一丝惆怅。

    爹爹的大手从身后扶起她。渐渐的,她觉得身上多了丝暖意,她揉揉眼,避开爹爹慈爱怜惜的目光,想在爹爹面前装出坚强。她原本怨恨爹爹为何不在那酒宴上制止皇上的指婚,但那嘲讽的笑立即生在心头,爹爹若是能拦阻,如何能让事情发展到如此惨烈的地步?

    身为驸马,皇家的女婿,爹爹也有诸多的无奈。否则娘不会将青春韶华都付与了青灯冷烛。

    “晓儿,爹爹无能,委屈女儿了。”父亲哽咽的话语,不知在此等候她多时。如何会是这样?如何要如此捉弄她?她无从知晓。旋即摇头一笑说:“爹爹保重身子要紧,勿以春晓为念。女儿想,搬去圣上赐给娘的别院去住,也可以清心静气的一心礼佛。”

    “皇上,怕有他的主张。怕是惊澜心里也不好过,可是……皇上太过看中惊澜。”

    春晓哽咽着望向爹爹,目光中满是凄楚无奈,胸口猛烈的起伏。她才对父亲欣喜的说,总算偿还了娘亲一番心思,可以让爹娘在别院团圆了。如今,晴天霹雳,将才振翅摩天的她击落去泥沟里……

    一个念头此时划过,长公主那阴阴的眸光,她苦笑,到头来,她输了,她没有斗过长公主。春晓平了平气,低头顿顿道,“其实春晓早该认命,只是一直,痴心妄想……”她苦笑道,渐渐松开爹爹的手臂,轻轻抚弄零乱的鬓发极力堆出笑反去安抚父亲:“爹爹放心,女儿无事。自幼见多了,也不计较这些。爹爹还是早些回房,免得母亲大人怨怪。”

    她强装坚强的话语令明驸马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晓儿!”明驸马想劝阻,她却微服一礼说:“女儿明日去庵堂伺候娘亲,也去看看皇上赐给娘那郊外的别院,搬去小住一阵子。”

    或许逃避,才是养伤的最好办法。

    “也好!”明驸马随后的声音就剩得喑哑,晦暗不明的光线中打量春晓说:“爹不信命数,却也不得不信命数……没想到会是如此,是爹爹无能。”后面的声音含混在喉头中,听得人一阵悲凉。

    春晓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打量父亲哀婉道:“爹爹不必如此说,这些年爹爹对女儿的苦心,娘是看到的。”说罢泪落潸然,滴在轻薄的春衫上。

    “晓儿,不必如此。过了风头,爹爹一定为你寻个好人家。”明驸马长吸一口气,春宵苦笑,好人家,又哪里能有好人家容得下她一介庶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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