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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章 啊,山离雀
    白衣带着朱砂下了苍嶷山,瞬息便走进苍水郡城。

    “他告诉你何时可以修行了吗?”白衣随手买了根糖葫芦,轻轻咬了一颗,“呀,好酸。”

    “没有。”朱砂眼巴巴的看着被塞进手里的糖葫芦,怕酸不敢下口。

    “他”,并不是一个确切存在的人,也只有三年前在正要开始修行的朱砂耳边说过一次“还不到时候”。

    “姐姐当年为什么会来救我?”朱砂昂起头,好奇的问。

    “老师交代的。”她的老师是个神秘的人,在许久之前不知所踪。白衣已经寻了千年之久。

    “或许,在你耳边说话的人,就是老师吧。”白衣喃喃自语。

    静水绵延,贯穿整个龙越,最后流入建元。苍水则是静水最大的一处支流,蜿蜿蜒蜒的向着周南腹地流去,然后突然折向,汇入大海。

    苍水郡城,则是处于龙越境内,苍水支流起始位置,被苍水从中贯穿,分成东西两部分,由十数座长石拱桥连接。二人在苍水郡城走的厌了,看日头西落,便顺苍水而下,到了城郭外。

    白衣来到苍水岸边,给朱砂变了个小戏法,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轻轻一揉就成了小小的纸乌篷船。朱砂还来不及惊讶,就见她将纸船丢进平缓的苍水中,纸船竟变成了一艘真正的小船。二人上了船,顺流而下,乘奔御风。

    入夜,二人并排躺在小船上,手臂当做枕头,望着天上稀疏的星星。

    “天上有什么?”朱砂问。这些年他住在蒲园,那里的夜空仿制了周天星斗,要比人间的密集、明亮。

    “神仙啦,妖魔啦,什么都会有的。”白衣侧身,用手支撑起俏脸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姐姐的老师会不会在那里?”

    “我去那里找过他。”自然是没能找到,白衣的声音带着点点失落。

    朱砂眨眨眼,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又说道:“总会找到的。”

    是啊。白衣叹了口气,轻轻捏了捏朱砂的脸道:“好了,该睡觉了。”

    小船一夜驶过数百里,不时与货船、楼船擦身而过。楼船上,酒至酣畅欢声笑语,灯火通明,胭脂水粉香溢满江水。每每经过达官贵人的楼船时,听见里面的琴瑟交织,朱砂都瞪大了双眼烨烨生光,带着些许好奇。

    他见白衣好似睡熟,悄悄探着脑袋盯着远远驶来的朱红楼船。待楼船行近,他看见楼船船边一名青衣少女凭栏相望,好生忧愁。不消片刻,一个浓妆艳抹婆子也来到船边,与少女絮絮低语。好说歹说,少女才低声说了几句,不情不愿的被婆子拉了回去。

    朱砂慢慢躺了回去,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天蒙蒙亮,崇山峻岭之间苍水所经之处,仿佛天上来剑所斩,不由分说映入眼帘。山上草木繁多葱郁,峭壁悬崖纵生奇石怪柏,遮光蔽日。多有异兽驰骋其间,毫无人烟。忽传一道笑声,惊动两岸,朱砂不由紧紧抱住白衣的臂弯,紧张万分。

    “姐姐,那是什么?”

    “原来是到翼望山了。”白衣摸摸他的小脑袋柔声说道,“是鵸(qí),不用怕,有我在。”

    小舟再前行,便渐渐有了人气。稀少的耕田散落分布,再有便是七八间残破的草屋,还有一座牛棚。耕田上传来阵阵歌声,是一位老者扶着牛犁耕种,远远见白衣的小船悠悠的从苍水上驶来,连忙上前高喊:“官家可是从山中来?”

    “正是。”白衣朱唇微启,清声应道,“不知老人家可否供些吃食,我这妹妹一路上甚是疲惫。”

    老者细看白衣一眼,眼中是千副面孔,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此人气质脱俗,心中不停念叨遇见了仙家。再一看朱砂,小娃娃头上插着一根墨玉簪,唇红齿白,五官清秀可人,眼神灵动,衣着朴素却淡雅,仪态大方不似寻常人家的孩子。

    “不敢称,仙家快请,小老儿家就在不远。村子里只有八九户,多是我这样的老头老婆子,还请仙家见谅。”老者欣喜的身子都忍不住打颤,他只在小时候听过仙家的传闻,哪曾想快要入土的人了,还有幸见到故事里的仙人。

    “哪里的仙家,老人家多虑了。”白衣摆手笑道,带着朱砂下了船,这船就稳稳当当的停在水中,不论水流多湍急也不能动摇丝毫。

    “仙家面前哪儿敢称老,仙家请。”注意到这一点的老者忙不迭的带路,刚走不远就遇见邻家的另一位李姓老者。

    “老哥,来客人了?”李姓老者悠哉的放着村子里的老牛,看见白衣也不由心里嘀咕,“莫不是神仙?”

    带路的老者难掩得意,高声回道:“老李,别放牛了,快回去喊那几个老不死的准备准备。”

    八九间草屋,就是一个村子,连名字都没有的村子,几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和三四个孩子。老者大声招呼着,李姓老者比他回来的早,因此小小的村子已经忙开,甚至还杀了只老的不能再老的母鸡炖汤。朱砂好奇的盯着其中一间草屋的门口,一双眼睛从那里悄悄探了出来。

    小村子一顿忙碌过后,朱砂和白衣就坐在了老者家里。村子里的老人刚才还在争,让二人上谁家吃饭,最后是朱砂选定的,因为他在这里看见了一双怯生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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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是从山中走出来的仙家......”老者坐在门口兴奋的和几位老人说了许多话,多数是自己爷爷年轻时也曾见过某某仙家云云。

    饭饱之后,老人们进来收拾,白衣随手从袖中甩出一枚弯玉放在桌上,村中老人们纷纷推辞直言难以承受如此重物。白衣在袖中搜寻许久才找出些许碎金银,老人们又是推辞,最后还是白衣不耐烦的拍了一下桌子,他们才乖乖的全收了。

    二人不急着离开,便坐在村子里听他们闲聊。身边就是仙家,他们于是就说起了十里八乡的奇闻异事。这些事从未在书中见过,朱砂听得甚是入迷,没有注意到自己背后那双始终不曾眨动的眼睛。

    “老爷爷,村子里怎么没有大人啊?”朱砂突然问道,声音绵绵软软的,很是讨喜。

    “大人啊,”老者想了一会儿才明白,笑着道:“大人们嫌这里偏僻,去樊川给大户人家做事去了。等再过几年,阿山也要被他爹娘接去给人做事了。”

    朱砂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朱家也是大户人家,但是因为千百年的与世隔绝,每个人都被当做族人,很少有仆役的说法。而书上,也不会告诉他这些。

    临走,白衣问道:“老人家可曾见过山中跑出过什么异兽?”

    “没有没有,虽然山里面经常有怪叫,但是他们都很安分,从来没有跑出来过。”老者回答着起身相送。

    眼见生人准备离开,屋子后面闪出一个皮肤晒的黝黑孩童躲在了老者身后,怯生生的抱住了老者的腿偷看向朱砂,这应该就是刚才有提起的阿山。朱砂还了两眼,见男童立刻把脸藏起来,顿觉有趣。

    白衣带着朱砂走出小村子,老人们不断相送,朱砂费了好大劲才劝了回去。

    慢走了一会,身后小村子的影子逐渐淡去,白衣的小船离得也近了。

    “劳烦仙家止步!”白衣即将踩上小船,那老者领着男童一路小跑过来。

    “老人家何事?”白衣目视远方,看也不看。

    “原本不敢奢求仙家,但老儿实在不忍小孙儿像我那儿子一般,浑噩了此生。不知仙家能否收我这小孙儿为徒,纵使不能,收下伺候仙家,做牛马使唤也好。”老者跪倒在地,大行叩拜之礼,男童见状也慌忙叩在地上。

    朱砂看见白衣在挑眉,他是唯一一个能够看破白衣面上虚幻的人。白衣有所感应,看向朱砂。只见朱砂含笑,白衣当即拿定了主意。

    “你这老人家也是奇怪,我见面便说了不是仙家。你可知世间无仙人,纵使有,又岂是随意就会收徒的?”白衣摇头拒绝,那爷孙二人大失所望,口上却也不停道谢。

    她又说道:“不过,我可以把他送到其他地方,若他资质尚好,到也有可能步入道途,若不好便只能做一些下人的活。”

    “那自是多谢仙家。”爷孙二人听罢喜上眉梢,郑重再拜。

    小船再行,船上多出一人稍显拥挤。白衣直立船头观景,两个孩童并排坐在后面相视两眼,那男童羞怯怯的躲开了视线。前面的白衣轻哼一声,隐隐有些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白衣问道。

    “回仙长,小人名叫阿山。”男童恭谨的回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阿山......”白衣不言语,她看见头顶一晃而过的青鸟,突然说道:“我赐你离雀之名,离雀终须返,记得时常回来看看。”

    “多谢仙长赐名!”离雀兴奋的想要叩首拜谢,被白衣挥手免去。他注视着白衣的背影,微微垂首,然后被一旁的朱砂看的脸红。犹豫再三,他刚要开口,却被白衣打断。

    “他与你不同,莫要乱动心思,沾染了因果,以免心生魔障坏了道途。”

    离雀面色涨红,不住点头。朱砂也只好忍住不去理他,觉得甚是无聊。

    “为什么走的时候,姐姐不多留一些金银?”朱砂走到白衣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问。

    白衣摇头道:“倘若我给了,他们多是老弱,又怎么留得住?”

    初次游历世间,朱砂对什么也感到好奇。他出生在云端,后来住进了蒲园,一直不曾外出,因此此番下凡间,无论路边的杂草还是天边飞鸟,皆能勾起他的一丝兴趣。

    远望市镇若隐若现,朱砂屏息盯住隐约的轮廓,直到逐渐临近看那人来人往。前处名为樊川,比不得苍水郡城繁华,也差不了多少,对于朱砂来说,依旧新奇。离雀也同样觉得新奇,自记事以来他去过最大的地方也不过是邻村的庙会。第一次看见繁华市镇,两个孩童眼中透露出浓浓热切。小舟停靠在岸边,朱砂最先跳到岸上,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惹人怜爱。离雀因这一笑愣在了原地,直到岸边的伙计提醒才红着脸从船中下来。

    樊川身处龙越腹地,往来商旅不断,规模不下于繁华的苍水郡城。小朱砂牵着白衣的手,左右环顾,眼睛炯炯有神、闪闪发亮,可爱至极。有几个大胆女子甚至凑上来狠狠捏了两下脸蛋,白衣不仅不曾阻拦,嘴角还带着丝丝笑意。

    三人走到朱红山门前停下,人来人往,朱砂小声念出了山门前石碑上遒劲的字:“樊川书院,听闻和龙越国教的天枢书院是龙越宗派里的两朵奇葩,且地位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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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的不错,樊川书院的初代山长为了让寒门子弟也能够修行,就和好友一同创立了书院。说起来那时天下动荡,能够守住书院,那两位前辈付出了不少血汗吧。”石碑前一男子青衣白衫,丰神俊朗,态度温和让人如沐春风。他见白衣不凡,想上前搭话却不得。

    “樊川书院。”白衣轻声喃喃。她握紧了朱砂的手,回头看了一眼离雀,那人正要开口,只觉眼前云雾缭绕之际,便失去了三人的身影,未到一息之久。

    “怎从未听说过有此等人物。”他抚手长叹,然后郁郁离去。

    朱砂回望书院山道蜿蜒,转眼间他便从山门到了书院中,倒是省了不少力气。至于离雀早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

    白衣带着两个孩童在书院中四处闲游,路过学子们时而抬头看向他们,满带疑惑的与小朱砂相视一笑,然后脚步匆匆赶去上课。樊川书院四溢书卷气,学子心思纯正,学风之盛令朱砂暗中赞叹不已。白衣察觉朱砂的想法,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继续向书院的深处走去。

    不遑池前,中年文士闭目静立,似有所悟。池面翠绿通透,可观池中龙鲤藏淤嬉戏。白衣站定,收敛住气息,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良久,中年文士醒转,两个孩童早已站的两腿酸痛,苦不堪言。他察觉身后有人,连忙转身作揖,恭声说道:“敢问前辈何方大家?”

    “非大家也,故人罢了。”白衣从袖中丢出一枚翠绿玉牌,文士慌忙接住,然后浑身颤抖了起来。

    “这是,文渊山长的信物,”他收好玉牌,神态更为恭敬,“樊川书院创立初,龙越新朝初立,人间动荡,就连文渊山长也险些身死道消。前辈竟也是那个时期的高人。”

    “文渊安在?”

    左濂连连摇头道:“大抵是前辈无意世事,文渊山长三百年前便辞去山长一职,游戏人间去了,如今不知身在何方。不才左濂正是书院现任山长。前辈有何要求皆可以提出,晚辈定当不负所托。”

    “看他如何?”白衣瞥了一眼离雀,说道,“可堪教导便教导,不堪便是当做使唤也罢,让他好好活着,能有机会回去看看他的祖父。”

    “这,这孩子是您?”左濂招手唤来离雀仔细端详,见他肤色黝黑,看着有些腼腆,神情呆愣便知道这是个乡下并未见过世面的孩子。

    “捡的。”说罢,白衣带着朱砂拂袖而去,刹那云雾升腾,无处可寻踪迹,只留二人在原地惊叹。

    左濂失神良久喃喃自语:“世间竟还会有这般人物。”

    “跟上吧,”他转身离去前,瞥了一眼那手足无措的乡下孩子,招呼一声,“可有名字啊?”

    离雀一路小跑跟着,小声回答道:“回左山长,小人名叫啊......山……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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