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被屋檐托举而起。
县衙大堂之中,赵隶手捧着一碗醒酒汤,冷冷看向堂下所立之人。
一身素净道袍,颌下白须及胸,慈眉善目一副好皮相。
“可敢与我面前,再说一次?”
“大帅乃人间之贵,一言一行自然让人折服生畏。”
白须老道笑吟吟道:“然老道深山修来一甲子,早非世俗中人。人间将帅,可吓不到我这方外之人。既然大帅想听,那老道再说一次又何妨?”
“……”
一通说罢,其望了眼一侧茫然不知所措的景陌雪,幽幽补充,“此乃天煞星下凡渡杀劫,一世应报而亡也就是了。现在得大帅福运庇佑,虽说能暂存,却也持久不得。
若大帅仍留天煞在身侧,日久便是天大福运,也早晚要被其蹉磨殆尽,那时定然要受其反噬。
老道虽说是方外之人,可自认也是唐民。眼见大帅这般国朝擎天之柱,应乱而生的安世大才受此牵连,着实不忍。这才相告……”
缓缓将醒酒汤放在案上,赵隶撑案而起,寒声道:“如此挑拨本帅与夫人,你就当真不知死字何写吗?”
“福生无量天尊~”
唱念一声,这白须老道竟是盘腿坐在大堂之上,“我言已尽,大帅不信我也无法。但仍需劝诫一句,长留此女在身侧,定有一应。
此女魔性深藏,大帅又是天降神人,因此绝无可诞下大帅子嗣之能。
接下来,随着自身福运被侵蚀,大帅亦会日渐而衰。”
“好胆!”
赵隶忍不住厉喝,“哪家的狗东西,也敢来我面前胡说八道?”
白须老道面如止水,只是遥望他一眼,随即喟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可惜,你俩便如烈日配寒冰,绝不可相合,否则必受其害。
这样吧,老道便以这一甲子之功,尽数散与大帅之身稍稍庇佑。
只望大帅迷途早反……”
说罢,只见其双手结印于腹下,低首而顿。
赵隶双瞳一缩,只见小耳朵上前查探,然后扭头骇然道:“无了气息……”
再看景陌雪,只见其双眼微红,脚下一点便飞身出了县衙。
“马师傅,快跟上去,别让她做傻事。”
疾呼一声,马戈顿时飞身跟上。
看着堂中死去的白须老道,赵隶气的怒捶桌案。
同时景云龙亦是闻讯赶来,听完小耳朵所讲之后,不禁心头一凛。
似他这般巨匪首领,自不会去信这所谓的福报之说。
眼见这死去的老道,更是恶心的如同一只臭虫一般。
“赵隶,这人……”
“不必说了。”
赵隶摆摆手,深吸一口道:“前脚徐家投女而来,跟着便有这老道说甚天煞星,想让我离弃陌雪。真当我是傻子吗?!”
看来他明白……
景云龙脸色阴沉的点点头,“不会是旁人了,就是这手段,着实恶心人。”
不管赵隶信与不信,总之这番话说完,这道坎就算埋在所有人心里了。
只要日后真的生不了子嗣,只要赵隶日后稍有蹉跎。
那自然而然就会跟这番话联系在一起。
所幸……赵隶不信。
但他不信,景陌雪呢?
二人欢好也有多日,可是却不见肚子有丝毫动静。
或许是巧合,但看她的表现,难道心中能无半点芥蒂?
“我去找陌雪。”
从公案绕出来,却见景云龙叹气道:“这孩子看似不爱思量,实则就她心思最重。当日你带……来大梁山之后,她便独自一人在山中坟前守了好几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眼下这……还是我去看看吧。”
闻此,赵隶只得点点头。
大堂之中,仅剩他一个活人。
阴沉着脸走到那白须老道身前,幽幽道:“人命就这般的不值钱吗?他们给了你什么,能让你用这条命来恶心我?”
风吹发须,老道虽死却以及面色红润。
盯着他看了良久,赵隶这才大袖一甩,迈步离去。
“姑爷,那老道如何处理?”
“随便寻个地方葬了吧。替人效忠而死,也算个义士。没必要再辱这皮囊。”
“是……”
天色未亮,景陌雪终于回来。
一夜未睡的赵隶看着她,顿时如往常一样笑嘻嘻的凑上去,“饿不饿?叫人弄点吃的?”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景陌雪才绷着小脸道:“我不会再杀人了。”
“那老道士就是个骗子,是那个徐家派来的。”
赵隶抓耳挠腮道:“媳妇你想想,他们刚带着自家闺女过来就出了这事,那还用想?一定是想让我……”
“我不杀人了。”
景陌雪重复一句。
“好好好,不杀人也好……”
安抚一句,赵隶端来一叠点心喟叹道:“我也本不想你多染血腥。”
没有去吃点心,景陌雪走到床前掀开被辱,直把自己蒙的严严实实。
叹口气,赵隶上前弯身替她脱靴。
“我真的不会再杀人了……”
许是被子厚实,总之声音有些颤抖。
“好,知道了。”
“我真的不会……”
“嗯嗯,我都懂。”
“我不敢了……日后要是真生不了孩子,我让你纳妾好不好,你别不要我。”
‘瞅把我媳妇给吓得!’
想起那老道士,赵隶对徐家狠得牙痒痒。
往小了说,这是离间他二人的夫妻关系,想要插足。
可千万别忘了,岭南能有如今的局面,还不就是靠着二人的关系在其中牵连?
他二人可还是朝廷与大梁山的重要枢纽。
狼子野心,不灭何以平其愤?
这时候,就是那隆州城的郑瑾年,都不敢去撩拨这层关系。
一旦大梁山有变,安稳下来的岭南岂不是又要反复?
“别蒙着,透透气。”
抬手去扯景陌雪头上的被子。
可却被其死死拽着不松手。
“不闹了好不好,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不信那些话的。”
“我在想,要是没有遇见你,那大梁山会是什么样子,我又会是什么样子。”
景陌雪闷声道:“看上去是你靠着我们才平定的岭南,可我们又何尝不是借着你才走出大梁山?赵隶,要是我真生不了孩子,就……”
“就你个头!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给我腾个地方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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