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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4章 收复(霸王+8)
    “我们归赵是去寻找我们的亲人,而不是为了烧杀抢掠的……”

    赵人俘虏们这些“义”气反应,着实让背汤榆派去做间的人惊讶,而且,这样的义事不仅仅只发生在一个乡里之间,而是几乎九成九的赵人俘虏都选择偷偷逃走,而不是制造混乱烧杀报复秦人之后抢了兵械再趁乱逃走。

    这些能混入到赵人俘虏之间做间的人都是经过汤榆精心挑选出来的,不仅武力过得去,就连头脑都是一等一的机灵。

    头脑机灵的人就容易想的多,头脑一想的多,就会影响人的行动。

    他们这些人得到的命令是,将被他们说服的“愿意”跟他们一起归赵的人都带出来,路线都已经规划好了,等走到合适地方的时候,会有提前埋伏在那里的秦军卒出来拦截,将赵军俘虏夜里逃跑的罪证给抓个现行,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射杀他们了。

    这计划挺简单,除了做间的人要有一副好口才之外,几乎不含任何技术含量,但却非常歹毒,跟故意杀人只多了一个制造借口的先机。

    但变故也就发生在这个故意制造先机上。

    等将这些叛逃的赵人带到埋伏点之后,秦军卒跳出来逮人,确定罪证,如果赵人反应过来,拼死抵抗,那没什么说的,直接用准备好的□□—波射杀了就好,有的埋伏点,甚至在等人的时候,连埋尸体的坑都挖好了。

    但是,所有出逃的赵人,有将近七八成的赵人都没有抵抗,而是垂头丧气情绪低落的任由秦军卒们处置。

    啊这,跟他们之前预想的不一样啊?

    赵人不抵抗,他们再杀人,那可就是赤裸裸的故意屠杀了,就是在战场上,也没有这样的?

    当年武安君俘虏这些赵军卒的时候,赵军卒喊出投降这句话之后,武安君都没有当做战场声音太嘈杂没听见赵军投降的话故意杀人呢。

    间人们也很为难,他们不约而同的与领导埋伏的领头商议,先不要杀人,先将情况报上去,听听主君们怎么说。

    于是正在等消息的汤榆和王陵、从甲他们,等来的就是赵军有叛逃的,但这些叛逃的赵军太乖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请主君示下。

    汤榆和王陵、从甲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中发现了不信。

    等汤榆问清楚了前后发生的具体情况好赵人

    们对秦人的态度之后,他捋捋胡须,突然就想通了一个关键点:

    真正惹是生非有二心总想着挑事叛逃的赵人,在赵军投降的这两年多里,几乎都快被他们给杀光了。

    剩下来的这些赵人,要么被管服帖了,要么就是老实的庶人百姓,他们没有理想,没有雄心壮志,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能与父母亲人一起,过安定的生活。

    他们被俘虏的这两年,在秦国的土地上,过的就是安定的生活,唯一的不满足,就是与父母亲人分离。

    如果没有他们还可以与亲人团圆的念想在,这些赵军俘虏,恐怕早就起乱子了。

    安平君为什么要白白送给赵国三万石粮食,还说通赵王不要阻拦赵离人选择到河内讨生活?还时不时的就给赵王写信,问赵国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交付答应给秦国的赵军俘虏的家眷?

    在此之前,汤榆只当是主君仁慈,看不得百姓家人离散之苦,这非常符合主君一向表现出来的宽和对待百姓的政策,但现在,汤榆对主君这个做法,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这是一个阳谋,是一个安定几十万青壮人心的阳谋。

    从秦军围攻邯郸城,主君要求一定要将邯郸城里的赵军俘虏家眷接出来,才能真正的退兵开始,这个阳谋就已经开始了。

    那个时候,赵军俘虏将近有四十万。从邯郸城里带来的那些俘虏家眷们到达河内的时候,安平君为此特地举办了一个认亲大会,他让所有的四十万赵军俘虏,全部列队在荒野上,将这些家眷围成一个圈,然后秦军卒分批按照户籍册上记载的人名和住家地址给这些家眷寻找亲人。

    每一个点名出来认亲的赵军俘虏与亲人们相拥哭泣的时候,那些围在一起的赵军俘虏都清楚的将之看在眼中,那个时候,他们的心里都在想什么?

    是冲出去跟这些秦人拼了,若是侥幸留得一命逃跑出去,就能自己回家见亲人了,还是等待安平君将他们自己的家眷从赵国要过来,然后在河内与家人一起团聚?

    汤榆忍不住在想有前者想法的,忍耐不住一定要挑事离开的,是不是已经在这两年多里,都被他们因为违反各种军律都给杀光了?剩下的,就都是有后者想法的人?

    几乎所有赵国和河内的百姓都知道,主君无偿送给赵国三万石粮食,这个大手笔的举动,吸引了许多赵国的离人来河内讨生活,主君要他给这些赵

    离人编纂户籍,然后将那些编纂好的户籍册抄录好多份,都送去赵军俘虏聚居的地方,要他们自己在各自里典的带领下认亲。那个时候,他只将这些当做一个任务来做,现在看来,这是“安定阳谋”的延续啊。

    汤榆重点关注这些俘虏,所以汤榆自己非常清楚,这些赵军俘虏每旬最高兴的日子,就是去他们居住的乡里里典那里去查阅新到河内来定居的赵离人薄册,看看这些簿册里,有没有记录着他们的亲人。

    如果有表现突出的,还会被选出来去安阳公干,近距离的去与赵离人们接触一番,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熟悉的乡人..

    原本这样的日子,这些赵军俘虏可以继续带着期盼过下去,期待着总有一天,安平君会让他们与自己的家人团聚了,安平君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每天没荀每月也总是能听说同袍们有谁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家人,然后一起搬离俘虏乡,去重新划分给他们土地耕作的乡里去生活了。

    因为这些找到家人的俘虏安新家的地方离俘虏乡并不远,有相处好的,也会寻着各种时机带上一斗粟米、半条腊肉的去这些人家家里去做客,这些人找到亲人之后过的是什么样的安定日子,赵军俘虏们都实实在在的看在眼里。

    所以,虽然已经在河内住了两年了,但几十万的赵军俘虏们,却是一天比一天的安分,以前几乎每天都要杀几个不服管教的俘虏,现在一月都寻不出几个犯事的了。

    但是,秦赵开战了。

    赵军打进河内了,原本安分下来的赵军俘虏们开始心思浮动,有的受了间人的几句话挑拨,就要冒险归赵,但也有的觉着事情蹊跷,选择留下来观望,没有跟随冒险出逃。

    出逃的那些,自然一个都没跑的全被抓到了。

    汤榆看着被重新聚集在一起夯头搭脑的赵军俘虏们,心想,主君就是主君,他是不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有人跟汤榆回禀,说在这里的这些都是不反抗主动认罚的,那些反抗突围的,都已经按叛逃罪给射杀掉了。

    汤榆头疼不已,射杀掉的是绝小数,以赵军俘虏几十万的基数来看,射杀的那十来个人,几乎可以不算数。

    这可怎么办?

    正在汤榆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来报,荀子来访。

    汤榆心下一跳,大儒荀子怎么来了?他这个时候来找他做什么?会不会

    是为了这些俘虏来的?

    还有,鸡才打鸣呢,今夜发生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荀子:老夫在河内这大半年,可不是白待的,收几个弟子伺候他这个老师不是寻常吗?

    荀子是被一个青年搀扶进来的,汤榆打眼一看,不由特别想翻一个白眼,以表示自己的无奈。那个扶着荀子以弟子自居的青年,赫然就是被他选出来做间去挑动赵军俘虏出逃的人。

    青年见汤榆盯着他不放,便松开荀子的胳膊,对着汤榆深深一拜,道:“属下失职,请汤公责罚。”

    汤榆不说话,他也不起身,就保持九十度大拜的姿势。

    荀子道:“这孩子将昨晚发生的事说给老夫听,也是不忍心看到心已归秦的赵人们惨死,来向老夫问计的。他虽是好心,但毕竟违背了汤公的命令,所以老夫便带他来给汤公认错,请汤公按照秦律处罚他。

    汤榆叹道:“荀子言重了,您是秦国的上卿,对秦国的政事本就有知情权,他昨夜发生的事告诉您,也属应当。”

    不过,他既然在在下这里做事,不处罚他,在下无法服众,便行笞刑五吧,算是以儆效尤。笞刑五,就是脱光了上衣,用棍子抽打五下的意思。这刑罚,说重也不重,说轻,因为行刑的是军中武士,所以,这五下答打,也不算轻松。

    果然只是起到以儆效尤,做给旁人看的,以表示汤榆这个郡丞有错必罚的态度,并不是真的处罚荀子的弟子。

    汤榆请荀子上座,询问他现在要如何处置这些赵军俘虏。荀子问道:汤公以为,安平君当年为什么一定要从武安君手中留下这些俘虏?

    汤榆看着手里的茶杯,淡淡道:“自是因为主君仁慈。”

    荀子摇头,道:“固然是因为安平君仁慈,但他真正的意图,是在可惜这几十万民力罢了。”

    汤愉看着荀子,笑道:“荀子似乎以为,安平君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他虽然脸皮在笑,但那笑并不达眼底,充分给荀子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做皮笑肉不笑。

    荀子却是真切的笑道:“安平君此人,虽然的确有天生的生财谋利的手段,但老夫认为,他亦是一位天生的仁者。

    “仁者爱人,他收下这些俘虏,不仅没有给他们很多的财货,反而让他们每日劳作,做很多苦累

    的活,他们不仅没有反抗,反而安守本分,听从安排,汤君以为这是为何?

    汤榆:是因为安平君许诺,要让他们与自己的家人团聚。

    荀子叹道:“是啊,人生而有父母,长大有配偶,然后生下后代,传承自己的意志,这些都是天地间最朴素的情谊,是谁都割舍不了的最大财富,安平君收下这些俘虏,没有许诺以重利,而是许诺让他们阖家团聚,正是安平君施行仁政的体现啊。

    汤榆:所以呢?

    荀子:所以,老夫请劝汤公,放归愿意归赵的赵军俘虏归赵,让父母得其子,妻子得其夫,孩子得其父。

    汤榆沉下脸色,忍怒道:“不可能!若是将这些俘虏放归,那我秦国攻打赵国的意义何在?我秦国战死在上党的军卒英灵将如何安息?

    荀子:公当真以为,现在放归这些俘虏,他们在经历了秦国的仁政之后,还会在为赵王征战,举着戈矛来攻打秦国吗?

    汤榆想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他们为什么认为这几十万赵人会是一个大隐患,不就是怕这些赵人反过来攻打秦国吗?

    但他转瞬又想到了那些被抓到不反抗乖乖认罚的出逃俘虏,这些赵人,难道真的,会调转矛头,来攻打他们吗?

    荀子:“他们既心已归秦,放他们回归赵国,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汤榆还是道:“赵人反复无常,经常不遵守信义,荀子可不能保证,这些赵人归国后,不会来继续攻打我秦国。

    对秦赵之间那些关于你骗我我骗你的信义间的陈年旧事,荀子也很无奈,但他继续道:安平君的本意,是留下这些俘虏的性命,安平君的承诺,是让他们与家人团聚。难道汤公以为,安平君不在咸阳了,你们就可以篡改他的仁政了吗?

    汤榆急道:荀子勿要乱说,在下忠于主君,天地可鉴,他定下的政令,在下绝对不会更改半分!

    荀子看着汤榆,意有所指道:“那就放归赵人,不要让安平君失信于赵人,失信于天下人。”汤榆额头都要冒汗了,荀子这老狐狸,怎么说着说着就将主君的信义和天下人扯上了?

    荀子似是看出了汤榆的

    不以为意,他肃正了脸色,郑重道:“安平君留下这些俘虏,意在天下人。他如今是如何对待与秦国有死仇的赵军俘虏的,将来秦国就会如何对待天下百姓。天下百姓看到

    这些赵军俘虏在秦国的治理下是如何安居乐业的,他们就会向往秦国的王治,若有一天,秦国去攻打他们的国家,他们也不会惧怕秦国,就是因为有赵国的这些俘虏在前为例啊。

    “汤公,你以为安平君的眼睛,只看到了一个赵国吗?当明日六国归于秦的时候,他们要带着什么样的心态做新秦人,安平君已经谋划好了,汤公以为老夫说的对不对?

    在这个秦赵交战之际,放归赵国的俘虏,不仅是对赵国的蔑视,更是在向天下百姓送出去一个信号,统领你们的王室虽然败给了秦国,但你们这些平民百姓并不会被杀死,相反,你们会得到优待,你们仍旧可以和自己的亲人一起过着比之前更安定的生活,你们是有看得见的光明的未来的。

    汤榆就要被说服了。

    荀子继续道:“老夫会与这些俘虏一起归赵,劝说赵王收兵,不要再与秦国攻战。”

    汤榆心下突的一跳,道:“我秦国并不怕赵国的攻打,荀子还不是不要去赵国冒险了。”荀子可是主君看中的秦国文教领头,礼学大家,他要是跑去了赵国,汤榆没法跟主君交代。

    荀子笑道:“既然是老夫主张将赵人放归,老夫理应止戈秦赵之争,汤公尽可放心,若是不能说服赵王……

    荀子想说,若是不能说服赵王退兵,那老夫就死谏,但他还没说完,已经听出他话里意思的汤榆那是真的被吓住了,若荀子真的死在了赵国,不说赵国会不会遗臭万年,就是他秦国,失去了这样一位大儒,那可是无可比拟的损失。

    毕竟,几百年了,才只有这么一位大儒来秦,无论是秦王还是主君,对荀子的到来都是惊喜非常的,不能让他离开秦国,更不能让他死在赵国。

    他忙道:不不不,荀子,在下答应放归赵军俘虏就是了,您可千万不能去赵国,您年纪大了,经不住来回奔波折腾,您放心,赵人我会放回去,赵国的十万大军,我也会打回去的。来人,送荀子回府……

    荀子被人颇有些送“瘟神”的味道给送回自己目前居住的府邸,心下嘀咕,这个汤榆真不讲礼数,然后他就听到了“凡愿意回归赵国的

    赵人,可带着自己的应得财产,归赵回家与亲人团聚”的明告。

    荀子叹息一声,看向赵国邯郸的方向,心道,赵国,他的母国,此战之后,将再无力与秦国争霸了。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尤其是有秦王命郑安平为将这个失误在前,如今河内的征战,完全就是由王陵和汤榆说了算。

    所以,汤榆决定放归赵人,可以不先报告给秦王,自己和王陵这个将军商议之后,就直接出明告了。

    王陵站在荡阴城墙上,看着背着包裹,散着及肩发,陆续走向赵国军营方向的俘虏。王陵问道:归赵的俘虏有多少?

    汤榆:不到十万。

    王陵诧异:“只有不到十万?”赵军俘虏可是有不下于三十万,怎么只有不到十万选择离开?汤榆笑道:“是,是不是很出乎意料之外,说实话,我在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呢。

    他还以为所有的赵人,包括哪些已经寻找到家人,在河内定居下来的赵人,也会一起离开呢。毕竟,他给的明告,是所有的赵人,不只是没有寻找到家人的赵军俘虏。

    王陵却是不大乐观:留下的那些人,不会是故意留下来被刺的吧?他修兵,是兵甲,对儒家的那些仁啊义啊,不感兴趣。

    汤榆苦笑:“那就只能赌一把了,你也看到了,这些赵人,其实与我们秦人百姓,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天晚上,被抓到的赵人不反抗的姿态,已经在无意间占据了大义,就像荀子说的,如今的秦国已经是最强大的国家。

    强国,就要有强国的姿态,大国,就要有大国的信义。就算这十万赵人归赵后继续攻打秦国又能怎么样呢?如今的秦国,谁也不会惧怕,更不会惧怕这区区十万人。汤榆问道:将军打算什么时候收复安阳?王陵笑道:“春耕之前,定能收复。”汤榆笑道:“那么安阳的春耕种子,我可就先留出来了。”

    王陵看向安阳的方向,豪气干云,仰天大笑道:“尽管留出来……”

    赵王听说有十万赵人居然归赵,大喜,以为是之前他派出去的间谍起了作用,策反了这十万赵人,杀出秦地归赵的。

    赵国间谍:大王,我们想方设法的进入了俘虏乡,还没寻找到利用

    三寸不烂之舌的机会呢,就被钓鱼一锅端了.....

    赵王当即下令,要这十万赵军卒迅速归队,反攻秦国。但是,他的王令被驳回了。

    他的王令,被一群庶民,给驳回了!赵王一开始疑惑,后来是愤怒,再后来,就是恐惧。

    那些归赵的俘虏回复他们的王,道:“秦人明知道放他们回归赵国,一定会去攻打秦国,还能让他们带着财产归赵回家寻找失散的亲人,他们虽然是庶民,但也愿意做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他们可以听从王令去征战,去攻打燕国,攻打齐国,攻打魏国和韩国,但他们此生,不会再去攻打秦国。

    这些被放归的赵人,绕过了赵国攻秦的大军,绕过了邯郸,有的结伴而行,有的独自行走,朝自己的家乡而去。

    在王陵发动反攻,收复安阳的时候,魏国又增兵五万,彻底将王翦的军队赶至了大河岸边。王翦与信陵君的对战激烈也不激烈。

    王翦只有十万大军,信陵君却有十七万大军,他之前带领的五万军队并没有调到主战场来,而是退至陶郡境内,防止魏军分兵去攻打陶郡。

    他们作战,毕竟是在魏国境内,魏国可以随时征兵,补充兵员,秦国却不能,而且,两军交战,粮草消耗是一个大头,另一个大头,就是武器的消耗,如今王翦手里只有十万军卒,光与魏军周旋防御就已经很吃力了,根本匀不出人手和时间去修补破掉的铠甲和戈矛。

    所以,王翦并不与魏军硬碰硬,而是打迂回战,尽量保存己方的实力,他是在等王陵解决了赵国之后,再回兵来攻打魏国。

    当然,这期间,能等到秦国国内的援军最好。

    信陵君进攻,王翦就防御,信陵君若是进攻的太猛烈了,王翦就主动迎敌,与魏军硬碰硬的冲杀一回,双方各有损伤。

    魏王焦急,继续向战场增兵五万,有了这五万兵力的加入,原本秦魏渐渐互为平衡的战局迅速崩塌,一举将王翦推至大河沿岸。

    秦魏两军正在鏖战的时候,由蒙嫣和率领的十万援军终于到了,与王翦一起,重新守住了最后一道大河防线

    此时,河内有了王陵的十万大军做支援,一路将剩下的赵军驱赶到了洹水以北,收复安阳。是驱赶,而不是砍杀,就是为了做给留在秦国的赵人们看的。

    而且,这些攻秦的赵人,实在是,太不像一个

    强国能组建出来的军队了。王陵实在想不明白,赵王为什么,要组建这样一支由老人和女人组成的军队?赵国,难道真的已经没有男人了吗?

    赵王苦笑,赵国有男人,但赵国的男人,都去守北方的防线去了。

    要不是形势实在太好——安平君和武安君纷纷离开河内,而且都被秦王冷落——赵王也不想组建这样一支杂牌军,徒惹人笑话。

    赵王收到赵军兵败的消息之后,他颓然的坐在王座上,想吩咐人去请平原君和平阳君,顿了下,下令道:“去请上卿廉颇。”

    廉颇因为之前的长平之战只防不攻被赵王冷落一年多,此时赵王已经吃够了兵败的苦头,又终于想起了这位老将了。

    赵王:“爱卿以为,赵秦之战该如何呢?”

    廉颇:“老臣以为,不如拒长城以守,防止秦军继续来围攻邯郸。”

    赵王不虞:将军就不能率领我赵军攻打回去吗?

    廉颇:之前秦军之所以兵败,是因为郑安平为将,如今秦军换将,兵力又高于我军数倍,如果要攻打秦军,我军至少需要与之相匹配的兵力和军械,才能与之一战。

    意思是秦军之所以让赵军熊起了一回,都是因为秦军那边出了郑安平这个蠢货,但这样的好事不常有,要想从秦国那边占便宜,只有比它拳头更硬才行。

    但赵国现在,又如何能组建一支强军呢?

    就是强制性的将归赵的庶人们都征过来,他这里也没有足够的粮草做支应了。赵王:将军以为,秦军会再次来围攻邯郸吗?

    廉颇看了赵王一眼,才道:“据臣所知,此次为将者王陵,这是一员猛将,他一定会带领大军来再次围攻邯郸的。

    赵王:“那就请将军,将秦军拒之长城以外吧。”

    廉颇:诺。

    王陵的确起了去围攻邯郸的心思,他已经收到消息,新晋小将蒙嫣和,从南阳征集了十万大军去支援王翦了,王翦那边不需要他再去回援,他便想趁机去邯郸溜达一圈,就是攻不下来邯郸,吓唬赵王一下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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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法,王陵只得继续驻扎安阳,一边重新布守新的防线,一边主持安阳的……春耕。主持春耕嘛,多么正常的事情,他们秦国能做将军的人,哪一个不是文治与武功并修的?但让王陵挠头皮的是,那些赵军女娘们,咋地越过赵长城,来我洹水种油菜花了?

    安阳附近经过这几个月的征战,看着荒凉了不少,到处都是无人打理的杂草,但你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安阳虽然荒凉,但之前赵离人们盖的房屋,搭的畜生圈,都没有损毁,更没有被烧掉,草丛中到处都是兔子鸡鸭做的窝,窝里藏着满满的蛋,有些院墙中,狗子们还在等待主人归家。

    王陵就,心情挺复杂的。

    将他们秦人攻打到荡阴的是这些赵人,没有毁损这些民居的也是这些赵人,如今他们秦人又打回来了,来这里种地的还是这些赵人。

    这些赵人可真让人想不明白,冲杀秦军的时候跟不要命一般,现在不打了,又想来占便宜了,哪有这么好的好事?!

    王陵下令:想在洹水附近种地的赵人,我秦人可提供种子和农具,但等收获的时候,必须留下一半的收成,否则,其所得全部没收,一粒也不给!

    赵人:好的将军,都听将军你的,只要能让我们有口饭吃就行。

    王陵:………行吧,反正安阳只是军事小城,只要不闹事,爱咋种就咋种吧,咱也不缺你们那口粮吃,更不怕你们起乱子。

    廉颇:秦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河内重新安定的消息传回咸阳宫,秦王高兴的当朝大喝三声:彩!彩!彩!

    满朝文武大臣: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秦王高兴道:“好,好,凡是参与此次征战的将士们,全部有赏。相国,拨付三万金送去河内犒赏将士们。

    范雎应道:“诺。”

    范雎也是真心的高兴,河内有多么的富庶,只从上党开战开始算起,这几年河内军事征战、民生建设几乎能做到自给自足,不需要国内拨付粮草补给就能看出,中原河内,果然膏腴之地,富庶非凡。要是因为郑安平就就将这样一块宝地给丢了,他这个相国,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如今局面重新挽回,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有人却不想范雎高兴的

    太早。

    太子柱此时迈出一步,谏言道:“君父,此前郑安平降赵之事,如何处置?”范雎神情一僵,退回站列,低头不语。

    秦王看了范雎一眼,道:“寡人说过,国中上下,再议论郑安平之事者,斩。太子是想违逆寡人之意吗?

    太子柱忙道:“儿臣不敢有违逆君父之心,只是,郑安平可以不提,他率领的一起投降的一万多秦军卒,可都是我老秦人,他们是军卒,不得不听主将的命令行事,未必是心甘情愿的投降赵国。如果我们将他们从赵国赎回来,让他们归家与家人团聚,郑安平投降赵国之事,才算是处理的尽善尽美,想来范相心中的愧疚也能少一些。

    秦王可以为了维护范睢,下令让朝中上下都不议论郑安平的事,但那被带着投降的一万老秦人,秦王可不能不管。

    之前是他没想到,现在太子既然提起,秦王就问道:“太子以为,该如何从赵国赎回这些人呢?

    太子道:“儿臣愿意出五千金与安阳君,将我老秦人赎买回来。”

    郑安平带着秦国十万大军降赵之后,被一时高兴的赵王封为安阳君,封地就是现在的安阳,王陵大军的驻扎地。当然,郑安平代表不了秦国十万大军,他能代表的,也只有当时紧紧跟随他的秦军卒,差不多有一万多,这些都是郑安平从秦国的腹地带出去的,所以被太子柱称作是老秦人。

    赵王既然封郑安平为安阳君,那么这些随他投降的老秦人,自然也成了郑安平的私人属军,所以太子柱说要跟郑安平本人赎买。

    不过,现在安阳已经又被王陵夺回来了,太子当众说出“安阳君”这三个字,嘲讽意味,不可谓不浓厚了。

    满朝寂静,尤其是秦宗室们,更是面露嘲讽。他们虽然听从大王的命令不议论范雎,但他们心中的愤怒和恨意早就通过眼神和表情表达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最近范雎连出门都变少了,就是不想看到同僚们这样的眼神。

    此时,范雎出列道:“禀大王,臣愿意出这五千金,将老秦人们都赎买回来。”

    太子柱道:范相不必如此,五千金不是小数目,孤是太子,可以轻松的掌出这五千金,您的封地应地出产并不多,五千金与您来说,有些太多了,您还有家小要养,这些钱,就由孤来出吧。

    不等范

    雎答话,少良造胜就道:“太子可是太小看范相了,昔日安平君曾将我秦国至宝精油十年如一日的交由范相经营,获利多少,朝中上下谁人不知,五千金与他,九牛一毛耳。”

    赵胜第一次去栎阳见秦鱼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大夫爵,被叫做大夫胜,但他是当时的秦王室大宗正公子繇看好的宗室子,是下一任大宗正有力的竞争者,公子繇退下之后,赵胜有秦鱼支持,一路披荆斩棘,夺得了新一任大宗正的职位,爵位也是一升再升,现在已经是少良造了。

    太子柱听了赵胜的话,不由面露惊色,自责道:“倒是孤孤陋寡闻了,既然范相愿意出这五千金,那么孤,就不与范相客气了。

    范相与太子柱对行一礼,没再说什么,退回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他能说什么呢?

    此时他说什么都是错的,赵鱼被秦王流放至洞庭封地去了,就如当年穰侯、泾阳君、高陵君他们被秦王赶出咸阳,流放至他们自己的封地去一样。

    穰侯的封地在当时天下最富庶的陶地,泾阳君和高陵君的封地邓地和宛地,都是洛水河畔靠近洛阳的的膏腴之地,他们即便回到了自己的封地,过的也是安乐自在的日子。

    可是赵鱼的封地是在哪里?

    瘴气毒气弥漫的南越之地,秦王将赵鱼流放至南越封地,以赵鱼年少多病的小身板,他能在洞庭活几年?

    这也难怪这些以赵胜为首的宗室们看范雎不顺眼,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了,在他们眼中,赵鱼出走洞庭,不是大王的吩咐,而是范雎的主意。

    好一个吃饱了就砸饭碗的白眼狼,昔日安平君喂出去的金饭粒,全部都被辜负了。

    秦王知道范雎是在替自己背锅,将赵鱼遣回封地,的确是他自己的意思,在此之前,他并没有与范雎商议。

    朝议之后,秦王将范雎单独留下议事。

    秦王:“让爱卿替寡人受累,寡人心中甚感愧疚,赎买老秦人的五千金,就由寡人代爱卿出吧。

    范雎苦笑道:“为大王分忧,本就是臣子的责任,大王何言愧疚?大宗正说的也没错,昔日臣从安平君那里,确实得到了不少财富,五千金与臣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就当………就当为郑安平投降之事买罪吧。这五千

    金,原本就应该是由臣出的。

    说起郑安平,秦王再次安慰范雎道:“郑安平之事,也是寡人考虑不周,轻率的就任他为将,这才遭此劫难,好在河内保住了,影响并不大,寡人与你,也可安心了。

    说真的,秦王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收到郑安平投降的消息的时候那心惊肉跳的感觉,如果河内只是一块战略之地,可有可无也就罢了,现在的河内可是有超过了百万百姓,其中财富何止百万,若是就这么没了,他觉着自己都能亲自率领全国上下所有大军亲自去将河内给夺回来。

    范雎也道:“是啊,听到河内大捷的消息,臣今晚,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君臣相视而笑,重新恢复了默契。

    但范雎放心的显然太早了,他的相位,早在河内还未有失的时候,就已经被某人给盯上了,比如,大朝议之上,太子柱主张将投降的那一万多老秦人给赎买回来,就是蔡泽给太子柱出的主意。

    赎买老秦人只是第一步,目的是为了让朝堂上下所有人,包括秦王,都不要忘记了,如今河内无恙只能算是幸事,但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导致了河内如此祸患,大家可不要忘了啊。

    河内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有了如此遭难,其实论到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了,因为秦魏赵对战的局势,是早就有的,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存在离开而转移,但郑安平这个人本身所带来的损失,可是有迹可循的。

    通过太子柱的诉说,蔡泽很满意这个结果。

    接下来,他要好好考虑,如何能让范相自己退出秦国的朝堂,举荐自己上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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