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如果不是准备仓促,咱们也不至于把第一代产品扔来试水。”随军的墨者抚摸着漆黑的炮身。
程不识竟从他们眼里看出慈爱?
究竟是墨者疯了还是他头晕眼花了。
为保自己不被“感染”,程不识一边吃着预防瘴气的药丸,一面与气氛不对的墨家成员拉开距离。
然而他再怎么拉开也不可能与其保持两身之差,所以在墨家的成员准备好后,程不识用旗语示意右翼的前锋暂时后退,避免被炸开的残渣所伤。
“陛下有令,尽量攻击最前排与最后排的贵族,不要对……”想起闽越的社会结构,程不识也一时语塞。
你说他们是奴隶兵吧!又不全是。
你说他们是良家子吧!哪家的良家子能惨成这样。
大秦的军功制虽短暂造成的重武轻文的局面,但武将可以看不起文官,却绝对不敢看不起工农阶级。
一个万户侯撑死也就一千私兵,但在中原发起战争得最低人数是三万。少于这个数都不算战争,而是日本那般村里械斗。
在此情况下,将军们是疯了才会看不起提供兵源乃至低级军官的工农阶级。
虽说张飞的教训是东汉末年的事,但春在秋战国时又不是没有被士兵杀死的军官,否则从孙子到吴起为何要反复强调爱兵如子的重要性?还不是因为士兵,尤其是同乡同族的子弟兵和刘瑞的关中父老一样,是最不能丢的铁血基本盘。
所以在了解闽越的运作方式后,不仅是刘瑞,就连算是平民出身的程不识(注:他发起于程姬受宠前)都不免露出老人地铁看手机的表情。
他没记错的话……勾践似乎好像aybe是周天子的封臣吧!所以百越咋能后退到西周乃至殷商时的奴隶社会?
如果不是没法见到百越诸侯,刘瑞都想苦口婆心地劝句:“求求你们搞点封建帝制吧!奴隶制那太落后了。”
因此当墨家的大炮对准下方的闽越军队,将余善前头的贵族兵炸了人仰马翻后,为余善牵马的奴隶不免惨叫一声——因为他的胸口与大腿被炮弹的残渣所伤,这在古代基本宣告了人声GG。
“是天雷!天雷!”
“汉军会巫术,能引天雷而至。”
殷楚信巫,即便是到后世,当地的民风民俗里也是有种十分浓厚的巫术色彩。
正如清末时的愚民觉得照相会摄走魂魄。
被墨家搞出的大炮……应该说火炮即便威力不足十五世纪中期的一半,但对几百年前的古人而言,真的就是天雷滚滚,神罚降临。
而人,是不可能与上天作对的。
尤其是比中原还要封建迷信的百越之地。
董仲舒那整成宗教的天人感应都能糊弄四百余年,没道理在巫术弥漫的闽越不能搞出天罚的好戏。
因为奴隶吃痛扯着马鞍,所以脸被炮弹的残渣划出血痕的余善差点摔死在地。
大怒的余善立刻抽刀砍下奴隶的头颅,然后对着蠢蠢欲动的士兵喊道:“不许撤退,不许撤退。违令者,斩!”
他的这声“违令者斩!”还没宣之于口,第二三枚炮弹便从天而降。
不巧的是,第三枚炮弹恰好炸死充当前锋的闽越贵族。
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炸成肉酱的B级画面绝对是十分震撼的。
尤其是B级画面还带了嗅感,触感。
靠近贵族的几个私兵也被四溅的残渣炸得死伤过半,吓得与之一起冲锋的闽越士兵也都四散而逃。
“不许退,不许退……”
眼见前方的队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四散,余善立刻想要射杀逃亡的士兵。然而闽越北高南地,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别称,所以排在前头的士兵很快逃入山林之中。
而闽越,亦或是百越人一向都是渔猎爬树,隐藏作战的好手,所以想从低处处决高处的逃兵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大炮竟然厉害如此?”瞧着下方如鱼鸟般四散而开的闽越士兵,程不识的脸上满是错愕,看向墨家子弟的眼神里也不免带了丝深深的敬意。
之前说过,程不识是泥腿子出身,所以他的亲兵爱将自然都是同族同乡的子弟兵。
而这子弟兵不仅充当着的程不识的近身护卫,也要充当程不识的先锋。不然那些暂归他的别营士兵绝对会离心离德,乃至向上级告状。
所以在墨家的大炮炸得闽越的士兵人仰马翻后,充当前锋的程不识亲兵自然少了死战的压力。这让熟读《孙子兵法》的程不识怎不感激?
别看后世经常拿李广的洒脱批评程不识的治军过严,但真要严得不讲人情,他也不能稳坐卫尉十余年,并且还在对外战争里颇有建树。
墨家在刘瑞的连哄带骗,威逼利诱下996出了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但也只在开矿时小小试验了下。
你别说,有了火药的加入,开矿的难度与伤亡度都减轻了不少。
而要是把火药压缩成汉弩那样的便携式武器……
不仅是脑子活跃的墨家,就连知道陛下想法的程不识都心下一颤,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如若真能造出此物,那对游牧民族就是降维式打击。
而历史也以强有力的数据证明这点。
纵观清末时英清之战,除了镇江之战里英军战死了三十九人,从第一次厦门战争到乍浦之战,英军的死亡人数都没有超过两位数……这还是在火绳枪对燧发枪的情况下所拥有的光辉战绩。
更可气的是,清朝的中上层,尤其是皇帝都很清楚国外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甚至在大英博物馆与法国国家图书馆那儿还有乾隆与乔治三世和路易十六的通信。
清朝的皇帝对欧洲发展的一切……包括法国大革命都非常清楚。
然而他们清楚这些的后果就是全面实行闭关锁国的政策,同时让英法认清这个国家已没有一丝的创造力可言,于是在马戛尔尼出使后的第四十七年炸开国门,开启了近百年的屈辱史。
以史为鉴的刘瑞虽然是皇帝,但是为了后人的幸福,他可以忍受自己成为文人笔下的暴君庸君,自己的后代被农民起义砍掉脑袋,但不能让后人再受丧权辱国之苦。
正如他的历史老师所说的那样:“我们在世界之巅上看过最美的风景,所以在跌入谷底后还能努力攀回曾经的高度。”
火炮只是小小的尝试。
等他搞定边境问题后就要派人出使西域,接触安息帝国乃至那个与汉神交的罗马帝国。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还想发挥秦人的传统技能,从别国绑……啊不!是请回一个埃及或希腊的外科专家。
没办法,古人的传统思想就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华佗的刮骨疗伤还不能为人验证,但受木乃伊和角斗场的地理,埃及和古希腊倒是有不少擅长外科的人,甚至安息帝国的国王都特别请了个埃及人当宫廷御医。
“如果朕做第一个接受外科手术的人,应该会把那群学究吓个半死吧!”为着前线的士兵而开始资助医家子弟,甚至人工培养出皇甫谧那种硬核狠人的刘瑞忍不住笑出声来:“估计那时连甘泉宫的太皇太后都会被惊动吧!”
然后带着文武百官一起骂他。
“幸而《扁鹊内经》和《扁鹊外经》都未失传,所以不必从头培养善于针灸的人。”刘瑞虽未登基开始大修陵墓,但也为了文化传承而早早定下自己的陪葬物——各式竹简与石板书,陶板书。
考虑到纸质文书不好保存,铜书的造假又过于昂贵,所以刘瑞折中后决定以竹简,石板书,陶板书作为陪葬之物。每样著作都备上三份,避免后世因无法还原竹简或石板上的内容而得出一本口口文学。
这不比把金银俗物留在地里发霉要高尚得多。
“也不知程不识那儿打得怎么样了。”想得很美的刘瑞还是得从现实出发,把南方摆平后再把匈奴摆平,才能为张骞乃至大汉的商队建立一个稳定的出使环境。
刘瑞想到程不识时,程不识也心心念念着关中的陛下,并且在闽越的王城里与五花大绑的余善……以及被闽越贵族推出来的倒霉蛋居股进行亲切会谈,抢先表达了闽越身为大汉的子侄国居然对叔叔动刀的不满,就差指着闽越贵族的鼻子骂“你们真是相鼠无皮,我大汉天子之前都没计较你们跟着刘濞叛乱,合着你闽越就是这么对待我们仁慈高尚的陛下的”。
两国谈话的内容自然不像上述那般平铺直叙,但意思肯定是那么个意思。唯一令战败的余善感到不服的是他啥时候成刘瑞的侄子了?
要知道余善的阿父无诸可是汉高祖亲封闽越王,所以就辈分而言,无诸与汉高祖是叔侄关系,余善作为无诸的儿子应该与刘瑞的阿父刘启是一辈,因此就余善来看,刘瑞应该叫他叔叔才对。
可程不识敢说大汉的皇帝是闽越王的晚辈吗?
除非他想被汉人骂到自裁,否则刘瑞绝不能受这个委屈。
反正当年签订的文书也没有说明哪个皇帝是闽越王的叔叔,所以这个叔叔指代大汉的现任皇帝,侄子指代闽越的现任OR下一任国君也没有问题吧!